有一个一开始爱情这东西是参加黄巾军打何进的单机游戏叫什么?

的这篇博文被推荐到此博主被推荐的博文:
“黄巾”之后的五年
“黄巾”之后的五年
张角领导的“黄巾起义”,在起义的当年就被东汉政府给镇压了。
这一点,跟之前的两次王朝末年的农民起义明显不同。秦末和西汉末年(准确说是王莽新朝末年)的农民大起义,都是在起义后不久,就推翻了原来的政权统治,原来的王朝统治者也在农民起义的浪潮中被彻底淹没。可从形式上看,张角的“黄巾军”失败后,东汉王朝还继续存在了三十六年,当时的皇帝汉灵帝还一直安然无恙地活了五年,直到病死。如果不是病死,我们就不能肯定地说,灵帝本人和东汉政权的命运,一定会是如何如何的。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是一眨眼。
五年之内,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也一定会让有些东西消失。
从“黄巾起义”到汉灵帝驾崩,正好五年。
这五年,以前从未见有人好好认真地说过,总是模模糊糊、语焉不详地一带而过。
其实,它值得一说。
这五年值得一说
好多历史书写东汉写到“黄巾起义”就结束了。
比如,郭沫若主编的《中国史稿》,东汉部分最后一章的大标题就是“黄巾大起义”;翦伯赞的《中国史纲要》,东汉部分最后一节小标题,也是“黄巾大起义”。
这不是相信唯物史观和以阶级斗争(农民起义)为纲的人才有的想法。《剑桥中国秦汉史》的《导言》部分一开头,就有这样的话:
“甚至可以认为,公元184年黄巾叛乱的爆发实际上标志着汉帝权威的结束。”
但也有人不这么看。钱穆的《国史大纲》,里面有一节专门讲“东汉兴亡”,但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出现“黄巾”的字样。好像“黄巾起义”对东汉的兴亡根本没有影响,完全不值一提。
我搜索统计了一下,《后汉书》(包括司马彪的《续汉志》)里,“黄巾”一词共出现了108次。(另外,张角也出现了41次)
要知道,这是在范晔没给“黄巾”专门作传下的数字。
《三国志》(包括裴注)里,“黄巾”也出现了75次。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黄巾起义”肯定都是东汉末年的一件大事。就算是现在不讲阶级斗争了,就算钱穆等人完全视之如无物,它也是一件大事。这么说,并非一定是出于什么意识形态;相反,如果讲东汉的兴亡,却偏偏故意不提“黄巾起义”,这才真是一种结结实实的意识形态。
“黄巾起义”对东汉王朝的最终走向和结局,产生了彻底的、决定性的影响。东汉的最终覆亡,跟它有最直接的关系。
从表面看,从“黄巾起义”到东汉的正式结束,——即公元220年汉献帝禅位给曹丕,这中间还有三十六年,但有句话大家很熟悉,汉献帝在位的三十年,是东汉政权名存实亡的三十年。什么叫名存实亡,好比一对夫妻,早已没有共同生活了,只是没办离婚手续而已。
因此,好多历史学家把汉献帝在位的三十年,放到了三国魏晋。意思是,这段时间已经进入三国了。[1]
在这一点上,学界和民间达成了难得的一致。
学界的做法,上面已有所述。对于深受《三国演义》影响的中国民众来说,对此更是早已有了根深蒂固的认识观念和习惯,否则,真要从公元220年汉魏禅代才算三国的开始,那许许多多,——应该说绝大多数中国人耳熟能详的三国英雄,都迈不进三国的门槛,像曹操、周瑜和关羽,就都不能算三国人物,只能说是汉末人物;而“三顾茅庐”、“赤壁之战”也不再是三国故事。这对中国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和接受的事!
所以,汉献帝在位的三十年,是一段特殊的历史时间,它具有双重属性,就像一位出轨已深的男人,从法律关系上看,尚属于原配,但从实际生活看,却早已是“小三”的人。
这就是为什么说,汉献帝在位的三十年,是东汉政权名存实亡的三十年。
凡事都有因缘萌起,这种名存实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开始的?怎么就会名存实亡了呢?
这得从汉献帝的父亲,也可以说是他前面一位皇帝——汉灵帝说起。[2]
从“黄巾起义”到献帝退位,前后三十六年,但汉献帝在位只有三十年,那多出来的几年是什么时间?除了中间几个月,它就是汉灵帝在位的最后时间。
汉灵帝在位的最后几年,就是“黄巾”之后的五年。
“黄巾起义”是东汉王朝走向崩溃的开始,这是一个比较公认的看法,但东汉王朝从何时开始名存实亡的,却是一个有分歧的地方。有人认为“黄巾起义”一爆发,东汉政权就开始名存实亡了。另一种观点则认为,东汉政权的名存实亡,应当从汉献帝即位算起。
我认同后一种说法。
也就是说,汉灵帝在位的最后五年,跟汉献帝的在位期间,并不能等量齐观。
如果我们把“黄巾起义”到献帝退位这段时间作一个划分,它可以分为这几个阶段:
汉灵帝在位的最后五年(即从“黄巾起义”到灵帝驾崩)
灵帝驾崩到董卓之死
灵帝驾崩到董卓进京之前(何进之乱)
董卓进京到董卓之死(董卓之乱)
董卓以后到汉魏禅代(后董卓时代到曹、刘、孙政权成型时代)
这三个阶段,构成了前后递进的关系。
本文要说的,是上面的第一个阶段。
至少有以下几个因素决定了,汉灵帝在位的最后五年,是一个值得单独看待的时间。
首先是灵帝之死。
并不是每一个皇帝的死都是一件大事。有的皇帝死了就死了,除了排场形式搞得大一点(有的连仪式都没有),别的特别意义其实一点也没有,但汉灵帝的情况不同。可以说,至少在东汉皇帝里,——包括开国皇帝汉光武刘秀在内,没有哪一个皇帝的死,从历史节点的意义上说,能与汉灵帝之死相提并论。《剑桥中国秦汉史》里说:
当汉灵帝在公元189年5月13日闭上眼睛的时候,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整个传统帝国与他一起死了,虽然此事还不能立刻豁然。
这里所说的整个传统帝国,我们应当不仅将其理解为东汉,还应该包括西汉,甚至是秦汉在内。这是一个大帝国终结的时间点,下一个大帝国时代的开始,要到隋唐。[3]
从这个意义上说,灵帝之死,是件大事。
前面说过,“黄巾起义”也是件大事。
夹在两件大事之间的过程,必定是一段值得关注的过程。
灵帝在位的最后五年,之所以能构成一个完整、独立的时间段,值得加以单独关注,也跟汉灵帝当时的年龄和皇权状态有关。
东汉王朝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一个妇女儿童型王朝。它的所有皇帝,除了最前面的三个是在十八岁以后登基,其余的登基年龄,都要小于十八岁,其中又有半数在十岁以下。汉灵帝登基时十二岁,也属于儿童皇帝,到“黄巾起义”爆发时,灵帝二十八岁。二十八岁的皇帝放在今人眼里,也许还会觉得有点年青。想想也是,如今一个二十八岁的副县长,也会引起议论纷纷,何况是皇帝。不过,汉朝时的情况有点不同。二十八岁的皇帝,可谓正当年富力强,甚至还有点资深的意思。此时的汉灵帝在位已有十六年,换作是当今的国家元首或地区领导,已经是三、四个任期的时间了。
也许比在位时间更有实质意义的,是灵帝在位时的权力状态。东汉宫廷政治的基本特点,上面说了,是妇女儿童型。这种类型的政治特色,紧紧伴随另一个特色,就是皇太后与大将军结合的顶层权力构造。身处这种权力构造中的皇帝,不单在幼儿期,即便到了成年,那本该属于他的皇权,也往往仍然牢牢握在皇太后和大将军的手上。整个东汉时期,除了光武和明、章三帝,其余皇帝在位期间,有幸能免除这种权力羁绊和枷锁的,只有汉顺帝和汉灵帝两人。他俩在位期间,算是基本完整地掌握了自己手上的皇权。简单说,权力确实一直在他手上,他没法推卸责任。
汉灵帝在位的最后五年值得单独关注的另一个原因,是后来主导形成三国局面的众多人物,都在这段时间登台亮相,尤其是曹、刘、孙三家,都攒下了其日后事业的初步基础。要看三国开国人物的“第一桶金”,追根溯源,需要把目光投向这里。
此外,照今天的视角看,五年也正好是一个政治或经济的时间单元。
这个时间单元,跟东汉后来的名存实亡和彻底覆亡,有一种生根发芽的关系。
从骚乱到内战的转变
“黄巾”之后的五年,首先是由骚乱向内战演变的五年。
东汉边境地区和来自少数民族的骚乱,——也有人称呼它们为起义或别的什么,这个各自请便。——是自建国以来就一直有的。马援的故事,应当算是有名的了。相对来说,前三朝的情况基本上是安定少事。转折和过渡出现在和帝以后。《中国史稿》上说:“和帝以后的七、八十年间,爆发了大小百余次的农民起义。”(人民出版社,1979年,311页)折算下来,这是无年不有的节奏。
总的来看,骚乱的起点,要从安帝即位以后算起。安帝时的骚乱,主要发生在羌、鲜卑、乌桓、南匈奴,以及越南、广西交界等边疆地带(北、西、南三个方向为主)的少数民族地区,世纪羌战,是其中的重头。永初五年(111年)的一份诏书里说:“寇贼纵横,夷狄猾夏,戎事不息。”(《后汉书孝安帝纪》)其实,“夷狄滑夏”是主要的。
顺帝时的骚乱,在内地呈现出大面积失控的态势,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江淮地区,这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具有传统性质的骚乱多发生地带。如果说少数民族地区的骚乱,多少会含有一些民族性的动乱因素,以汉人为主的地区骚乱,则显示出更为直接单纯的生存境遇与压力。
骚乱具有某种质变性质,当始于桓帝登基前后。长期的边境鏖战,使东汉帝国陷入了消耗战的泥淖,耗资巨大(灵帝后来的大肆卖官与此有关),疲于应付。疲乏的身体病痛多。桓帝时的骚乱,已不再只是集中出现于边境或江淮等传统骚乱多发生地区,而是几乎遍布了整个东汉管辖范围,包括属于中央主控区的河南、河北。
此时的骚乱还涌现出一个特殊现象:自立名号,所谓:
“安顺以后,风威稍薄,寇攘寖横,缘隙而生。剽人盗邑者不阕时月,假署皇王者盖以十数。或托验神道,或矫妄冕服。”《后汉书张法滕冯度杨列传》
白寿彝主编的《中国通史》里,几乎尽数罗列了这些自立名号的事例。
这是一个充满预示的政治信号。
到“黄巾起义”爆发,就响起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震天口号。
这种沿袭不断的骚乱,仿佛一股洪流顺势而下,水量越来越大,水势越来越猛,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挡它的肆意奔流。
到灵帝接手帝位时,帝国面临的骚乱似乎已常态化了。不过,若从史籍记载的情况来看,跟之前相比,情形反倒有种平缓下来的迹象。持续逾半个世纪的羌战,终于在灵帝即位前后暂时平息。鲜卑族最强有力的领袖檀石槐也在光和四年(181年)死去。这些对当局来说当然都是能让人松口气的好消息。至于境内的各地骚乱,旋起旋灭,前仆后继,谁也不指望能在一时之间将其斩草除根。
当一种习以为常的感觉弥漫时,——崔寔有句话叫“习乱安危,逸不自睹。”(《政论
阙题一》)——“黄巾起义”爆发了。
“黄巾起义”既是东汉历年骚乱的继续和总爆发,同时又具有某种新的转折和开始的意义。
要说东汉王朝就是亡于“黄巾起义”,这有点失之简单;但说“黄巾起义”是东汉末年的一道重要分水岭,这肯定没问题。
这道分水岭的标牌上写着两个字:内战。
“黄巾起义”前的种种骚乱,只是骚乱,从未上升到内战的层级;“黄巾起义”后的骚乱,开始走向内战的深渊,而且是持续不断、遍地开花、万劫不复的内战。
“黄巾起义”本身就是一场内战,无论是它的人数规模,还是对抗激烈程度,都足以说明这一点。
不过,“黄巾起义”对东汉末年内战局面的影响,更多是以间接的方式呈现出来的。也就是说,它拉响了随后连串骚乱、烽火遍地的导火索。翻开《后汉书孝灵帝纪》,从“黄巾起义”到灵帝驾崩这五年,几乎被“黄巾”之后的各地骚乱给填满了,多到让人眼花缭乱,仿佛打开了一只“潘朵拉盒子”。
这些遍布各地的骚乱,点燃了日后内战的最初火苗。
从事件角度说,其中最重要的,是湟中义从和渔阳“二张”的叛乱。
湟中义从叛乱直接因“黄巾起义”而起。
中平元年,北地降羌先零种因黄巾大乱,乃与湟中羌、义从胡北宫伯玉等反,寇陇右。事已见《董卓传》。(《后汉书
西羌传》)
骚乱的首事者是北宫伯玉,但权力很快转到边章,以及后来的韩遂、马腾等人手里。这支具有民族混合性的武装势力,它的存在一直持续到了汉献帝末年。曹操与袁绍展开官渡之战,它的存在和立场,对于战局的走向,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曹操遭遇赤壁之败后,转身首先面对和解决的,就是韩遂和马腾的问题。当马超被曹操最终战败,时间已是公元214年(建安十九年),前后达三十年之久。
渔阳“二张”的叛乱,则受湟中义从的骚乱牵带而起。
后车骑将军张温讨贼边章等,……(中平)四年,前中山相张纯等遂与乌桓大人共连盟,攻蓟下,燔烧城郭,虏略百姓,杀护乌桓校尉箕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众至十余万,屯肥如。(《后汉书刘虞列传》)
这两场叛乱对东汉末年的内战形势,都产生了深远而广泛的影响。
众多汉末群雄,如孙坚、董卓、公孙瓒、刘虞、袁绍、曹操、刘备以及陶谦等,除直接因“黄巾起义”奋身疆场外,他们人生最紧要的步伐,几乎都与这两场骚乱哗变有着不可忽视的关键联系。
尤其是董卓和曹操,他们崛起和称雄天下的源头,都需要追溯至此。
从时间上看,湟中义从和渔阳“二张”的叛乱,跟张角领导的“黄巾起义”构成了前后相接的“接力赛”关系。从空间上看,关陇和河北两个地区,正是日后汉末内战的主战场,是遭受战争蹂躏、祸害最为惨烈的两个地区。
除此之外,“黄巾起义”被镇压后的中平五年(188年),一波新的“黄巾运动”,以死灰复燃的方式卷土重来。北有山西郭太,中有河南汝南,西部是四川,东部是青、徐,一时之间,到处“黄巾”蜂拥而起,遥相呼应。这些新起“黄巾”,跟张氏兄弟领导的“黄巾”未必全都有真实的紧密关系,但他们使用了一个共同的旗号:黄巾。
所有这些骚乱,共同构建了一幅汉末内战的初始版图。
从此,骚乱的面目开始向内战的节奏转换。
“黄巾起义”的爆发,标志着东汉王朝由相对承平时期,步入了军事战乱期。军事征战开始成为基本面貌。
正是在这种新背景下,一批以军事征战为特长,原本属于边缘和草根性的人物,纷纷脱颖而出、扬名江湖,成为新时代到来的标志。
但是,所有这些依然以朝廷之名进行征讨的战事,相对于日后的内战,——即军阀之间持续、残酷的相互混战来说,它们还只能算是“过门”和序曲,真正内战的序幕,要等到董卓进京以后,——准确说是关东联军高举“义旗”,集体讨伐董卓才算拉开。现在是过渡阶段,是东汉王朝最后的平静与秩序时期。
张氏“黄巾起义”被镇压的次年,谏议大夫刘陶上书痛斥祸在宦官。宦官以谗言相反击,其中有一句:
“今者四方安静”(《后汉书
刘陶列传》)
虽是谗言,倒也反应了几分实情。
这种安静,是大风暴来临之前的安静。
“黄巾起义”搅得烽火遍地、天下大乱,并且酝酿着更为猛烈的风暴时,东汉朝廷的状况又是怎样的?
用一个字形容,是“空”;以两个字概括,是“荒凉”。
桓帝延熹六年(163年),陈蕃提出了“三空”的说法。
“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是谓三空。”(《后汉书
陈蕃列传》)
“朝廷空”,说的是国家公务人员的流失和匮乏。
陈番当时说的“朝廷空”,应当跟梁冀有关。
延熹二年(159年),梁冀垮台,因牵扯的人太多,一时造成“朝廷为空”(《后汉书梁冀列传》)
不过,陈蕃这句话,站在后世的角度看,不像一句概括,倒更像是一句预言。——真正“空”的时候,还没有到来呢。
陈蕃上奏后没几年,“党锢之祸”就发生了。紧接着是桓帝驾崩,灵帝即位;然后是“窦武、陈蕃之难”;接着是第二次“党锢之祸”。宦官全面掌权,官僚士子遭到空前迫害和打压。
民国学者王桐龄说:
“党祸一起,杀人如草,俊顾厨及,一网打尽。其学节冠一世,位望至三公者,亦皆骈首就戮,若屠羊豕。人心彷徨,罔知所适。于是反对之风起,以隐匿韬晦为潜身远害之计。”(《中国史士风之凋弊》,江西人民出版社)
从此,隐匿韬晦成为士人的基本选择。
士人是官员的源头,水无源不流,士人们不来,朝廷就更空了。
陈蕃所说的“朝廷空”,并非单指位于首都洛阳的中央政府的朝廷,而是应该包括中央与各地方在内的整个国家政府系统。事实上,自汉以后,中央与地方官员之间的双向流动任职,就是一个普遍而基本的情况,东汉尤其明显。
这个国家政府系统,——无论是中央政府,还是地方政府,在东汉末年,都出现了大面积枯竭的状况。
本来,中国自古就有一种“逃官”现象,起码从传说和记载的角度说是这样的。许由算得最早的楷模。春秋战国,“逃官”已成风气,《荀子非十二子》里的魏牟和陈仲子,是这一路人的代表。有人说秦朝统一后,也有“逃官”[4],但证据并不充分和明显。王莽当国,引发了中国历史上一次真正的“逃官潮”,所谓,“汉室中微,王莽篡位,士之蕴藉义愤甚矣。是时裂冠毁冕,相携持而去之者,盖不可胜数。”(《后汉书
逸民列传》)到东汉建立,“逃官”作为一种风气传统被继承并发扬,“辟举不应”或“解印绶去”,前后史不绝书。“党锢”之后,“逃官”更是呈现一时潮涌的现象。
结果是,民间的知名人士不来当官,当官的中下层人士逃离官场。
例如徐徲、郭泰、申屠蟠,例如陈寔、范冉和赵壹,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说不再来就不来。
如果我们留意一下建安到曹魏之际的某些著名人士,我们会发现,他们虽然在灵帝驾崩之前就已经是弱冠、而立之人,在此期间却几乎没有任何事迹可记载和叙述,有的更直接明说是“隐居不仕”。
“黄巾起义”一爆发,“逃官潮”更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原先不在官场的不必说了,在官场的更是纷纷弃官而逃。
说起“黄巾风暴”的冲击,人们通常会先想到普通民众,其实,首当其冲的,是官府和官员,这有诸多史料可以为证。
所在燔烧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据,长吏多逃亡。(《后汉书
皇甫嵩列传》)
自黄巾之后,盗贼群起,杀刺史、二千石者,往往而是。(袁宏《后汉纪》中平四年)
訞贼张角,起兵幽冀,兖豫荆杨,同时并动。而县民郭家等,复造逆乱,燔烧城寺,万民骚扰,人褱不安,三郡告急,羽檄仍至。(东汉《汉郃阳令曹全碑》)
所谓“城寺”的“寺”,也是指官府。
“黄巾起义”之前,官场中人如果忽然不想做了,只要把官印一扔,说声拜拜就走人。“黄巾起义”后,由于“逃官”失联的人实在太多,朝廷不得不下了一份诏令:
“是时西羌反叛,黄巾作难,制诸府掾属,不得妄有去就。”(《后汉书独行列传》)
“西羌反叛”,即指湟中义从事件。
就是说,官场中人,以后不能再随随便便就擅自离开不做了。
这道法令究竟有多大的实际效力,很让人怀疑,也许不过就是一纸空文。——大动乱的年代,一个人逃走了,你上哪找?
至于那些身为官员而被杀丧命的,更是不胜枚举。
如果说此前的“窦、陈之难”和“党锢之祸”,其祸害范围主要集中于中央政府(即狭义的朝廷)和京师地区,——其实全都造成了全国性的灾难和影响,——“黄巾起义”更直接的冲击对象,则是地方政府和官员。换言之,“党锢之祸”和“黄巾起义”,以内外结合的方式,以上下重合的方式,以朝野“共建”的方式,淘空了东汉政权的人员骨骼。
恰如陈蕃所说的“朝廷空”,早在“黄巾”爆发之前,东汉朝廷就已经是人不敷用了。因此,我们看到,在熹平五年(176年)到光和元年(178年)的连续三年中,灵帝做了三件内容基本相同的事。
熹平五年(176年),试太学生年六十以上百余人,除郎中、太子舍人至王家郎、郡国文学吏。
熹平六年(177年),市贾民为宣陵孝子者数十人,皆除太子舍人。
光和元年(178年),始置鸿都门学生。
这三件事都与人事安排有关。其实质,即是不按常规地从底层和边缘提拔人员,充任官职。都知道曹操的“唯才是举”,我觉得,曹操做法的源头之一,是从汉灵帝这里来的。
这三件事,无论在当时还是后世,都受到了激烈反对和抨击,被认为是灵帝诸多荒唐之举中有代表性的几件事。
可如果把它们放到“朝廷空”的背景下来察看,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了。一,朝廷缺人;二,灵帝需要他自己的人。
如果说应对“黄巾起义”,情急之下,灵帝还能找出皇甫嵩、朱儁这样的军事人才,当时能维持朝政大局的政治型人才,真是凤毛麟角、难得一见了。
明清之际的王夫之在《读通鉴论》直接发问道:
“汉之将亡,有可为社稷臣者乎?”
然后自己作答说:
朱儁、卢植、王允未足以当之,唯傅燮乎!(《读通鉴论卷八
可是,就连这唯一的傅燮,也在中平四年(187年)与叛军(这支叛军后归入韩遂阵营)的对阵中“战殁”。
朝廷空了,剩下的只有宦官。
灵帝时的宦官,其规模、势力第一次达到了历史的最高点。“何进之乱”,袁绍兄弟在宫内大肆屠杀宦官,“勒兵捕宦者,无少长皆杀之。……死者二千余人。”(《后汉书
何进列传》)两千多人不免有误杀枉死的,但宦官人数也就可想而知。事实上,灵帝时期,宦官几乎全面取代了传统官僚集团,成为宫廷政治的主导者。
但宦官本质上毕竟只是后勤服务人员,并非治理国家的专才能手,没有管理国家政务的能力,虽然他们掌控了朝权,并且一度“父兄子弟布列州郡”(《后汉书
宦者列传》)平时没事,还可以胡作非为一番,到“黄巾起义”一爆发,就只有束手无策的份了,甚至直接与“黄巾”相勾结。[5]面对灵帝的质问,宦官们除了嗑头谢罪,自己急流勇退,同时把自己之前安插的亲信子弟,也从官场中撤了下来:
中平元年,黄巾贼起,……于是诸常侍人人求退,又各自征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后汉书吕强列传》)
这样,朝廷政府里连“坏人”、“烂人”也走人了。
如果回顾总结一下汉灵帝时的朝廷政府,大概情形是:宦官当道,传统士人不来了;小人横行,正直之人不来了;文学之士吃香(鸿都门学),经学之士不来了;卖官盛行,清廉之人不来,——想来也没钱来了。加上“黄巾”暴乱,“苟全性命于乱世”,逃命犹且不及,遑论出仕。
如此一来,朝廷能不空吗?
就在这种情况下,汉灵帝的“廉政风暴”却没有停止。
说起汉灵帝卖官,知道的人很多;汉灵帝搞廉政,知道的人就不那么多了。“黄巾”之前,灵帝就搞过廉政行动,[6]“黄巾”之后,汉灵帝继续进行廉政清扫。
时,黄巾新破,兵凶之后,郡县重敛,因缘生奸。诏书沙汰刺史、二千石,更选清能吏,乃以琮为冀州刺史。……其诸臧过者,望风解印绶去,……(《后汉书贾琮列传》)
贪官污吏横行,一碰到贾琮,——还有曹操这样的官场强硬派,就只有望风而逃的份。如此一来,官场上的人就更少了。
此外,一条被称为“三互法”的官场回避法规,使得“幽、冀二州,久缺不补”。蔡邕曾为此上书指出,“幽、冀旧壤,……阙职经时,吏人延属,而三府选举,逾月不定。”(《后汉书蔡邕列传》)但汉灵帝没当回事。
一切都在雪上加霜。
伴随着朝廷陷入荒凉、空洞的境地,必然是朝廷形象和威望的丧失。《三国志》里有一条记载:
汉末王公,多委王服,以幅巾为雅,是以袁绍、(崔豹)〔崔钧〕之徒,虽为将帅,皆著缣巾。(《三国志
魏志 武帝纪》裴注引《傅子》)
幅巾是平民的装束,王服是官职的象征,“委王服,以幅巾为雅”,除了貌似一种时尚新潮,实际更是一种政治心态的流露。对于东汉官场来说,这已是一个告别的季节。
此时就是仍在官场的人士,他们的心事,也多已不在朝政事务上了。
“桓灵之世其甚者也,自公卿大夫、州牧郡守,王事不恤,宾客为务。”(徐幹《中论
这是每到王朝末年,由公转私的必然而常见的现象。
所有这些,都反映出东汉政权的日趋失灵与失能。
贼帅常山人张燕,……众至百万,号曰黑山贼。河北诸郡县并被其害,朝廷不能讨。(《后汉书
皇甫嵩朱儁列传》)
朝廷日益空虚,骚动人群“众至百万”,“不能讨”是个不言而喻的结局。
这仅仅只是个开头。稍后一些,对于汉中张鲁,史书记载同样是“朝廷不能讨”五个字。
东汉朝廷基本就剩一个空架子了。
需要说明的是,东汉的中央政府(朝廷)日益枯涸,但东汉的地方势力在经过“黄巾起义”的冲击、摧毁后,却开始出现一种新情况,一些地方豪强或名士,开始成为地方上的凝聚中心。与此同时,对于汉末政局有重大影响的刺史改州牧,就发生在灵帝在位的末年。这是汉灵帝与东汉中央政府(朝廷)与地方争夺掌控权的最后一次尝试,然而其结果,却是形势急转直下,掉过头来,更加致命地使东汉王朝的朝廷走向空洞和崩溃。
这就是东汉朝廷在烽火遍地的“黄巾时代”的处境,它不就是古人所形容的“奔车朽索”吗?
这时,那个手握“朽索”的人,——汉灵帝同学,他在干嘛呢?
摇摆不定的灵帝
汉灵帝在历史上是个昏君形象。
关于这一点,说过的人很多。
连董卓都说过一句:“每念灵帝,令人愤毒。”(《后汉书
袁绍列传》)
但我认为对汉灵帝作盖棺论定,说得最好的是范晔:
“然则灵帝之为灵也优哉!”(《后汉书
孝灵帝纪》)
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理解是,汉灵帝是个摇摆不定的人。
而且,摇摆得相当频繁。
汉灵帝的最后五年,可以说是在剧烈摇晃中度过的,最终将东汉王朝摇晃成了一堆废墟。
“黄巾”爆发的时候,灵帝知道“诏减太官珍羞,御食一肉;厩马非郊祭之用,悉出给军。”(《后汉书
孝灵帝纪》),但“黄巾”刚刚平定,硝烟未散,他就开始大修宫殿,为此加税敛财,直到钜鹿太守吞药自尽,灵帝才“暂绝修宫钱”。然而一转脸,他又“造万金堂于西园。”“复修玉堂殿,铸铜人四,黄钟四,及天禄、虾蟆,又铸四出文钱。”(《后汉书宦者列传》)
这种看似前后矛盾、左右冲突的行为,在汉灵帝的执政生涯里,可谓俯拾皆是、屡见不鲜。
摇摆不定,就是汉灵帝的基本特性。
比如,他与宦官的关系。
汉灵帝跟宦官的关系,比刘备和诸葛亮更像鱼水。
对此,他说过一句著名的话:
“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后汉书
宦者列传》)
张常侍(张让)和赵常侍(赵忠),都是当时的宦官头领。
这种话一般人说不出来。
但也有翻脸的时候。
“黄巾起义”爆发前夕,朝廷得到密告,“黄巾”跟宫内宦官封谞、徐奉有勾结,灵帝得知后,当即质问宦官最高层:
及封谞、徐奉事发,上诘责诸常侍曰:“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或有伏诛者。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张角通,为可斩未?”皆叩头曰:“此王甫、侯览所为也!”(《资治通鉴》卷五十八,中平元年)
这本是一件足以导致对宦官集团进行清算的事,但当郎中张钧提出“黄巾之乱”的根源就在十常侍,“宜斩十常侍”时,汉灵帝先是“以钧章示让等”,吓得张让等人“皆免冠徒跣顿首,乞自致洛阳诏狱,并出家财以助军费。”,然后汉灵帝一转眼,“有诏皆冠履视事如故。”,并突然对张钧大发雷霆:
帝怒钧曰:“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当有一人善者不!”御史承旨,遂诬奏钧学黄巾道,收掠,死狱中。(《后汉书
宦者列传》)
张钧最终为此白白送命。[7]
也许有人会说,灵帝对宦官,本来就是假打骂真疼爱。
这话也不尽然。灵帝对宦官也有无情抛弃的一面。
像侯览的自杀,王甫父子的死于狱中(同死的著名边将段颎是宦官集团的重要成员),以及吕强的自杀,都可以看作是汉灵帝对宦官某种带有选择性的抛弃。然而当司隶校尉阳球欲乘胜追击,将与王甫几乎形影不离的宦官首领曹节也置之死地时,灵帝却出手制止了,曹节得以寿终正寝。
总之,汉灵帝即使是对宦官,也并非只有一面。
对宦官如此,对朝中大臣,更是如此。
“黄巾起义”爆发前后,尤其是爆发以后,虽然早已是空空荡荡的朝廷,也仍然还有几个坚持下来的忠谏之士,固执地发出自己的声音,然而他们的命运,却各不相同。
“司徒陈耽、谏议大夫刘陶坐直言,下狱死。”(《后汉书
孝灵帝纪》)
“侍中向栩、张钧坐言宦者,下狱死。”(同上)
不过,灵帝也有宽容大度、从善如流的一面。
比如,他对傅燮和盖勋。
傅燮和盖勋算是灵帝末年硕果仅存式的忠谠之人。
傅燮“素疾中官”(案即宦官),曾经直指“黄巾”之乱的根源,就在于宦官。说只要宦官中的奸人得不到铲除,祸乱就会越来越深,永无休止。当傅燮遭到宦官诬陷时,“灵帝犹识燮言,得不加罪,竟亦不封,以为安定都尉。”
(《后汉书 傅燮列传》)
后来,北宫伯玉、边章等人叛乱,傅燮在朝廷大会上怒斥意欲主张放弃凉州的崔烈,说“斩司徒,天下乃安。”致使当场有尚书奏傅燮“廷辱大臣”,灵帝只是平静地请傅燮说出自己的理由和见解,最后,“帝从燮议。”(同上)
此时的灵帝,似乎很难把他跟昏君连在一起。
如果说傅燮冲撞的只是宦官和大臣,盖勋冲撞的,则是宦官和灵帝本人。
灵帝召见,问:“天下何苦而反乱如此?”勋曰:“幸臣子弟扰之。”时宦者上军校尉蹇硕在坐,帝顾问硕,硕惧,不知所对,而以此恨勋。帝又谓勋曰:“吾已陈师于平乐观,多出中藏财物以饵士,何如?”勋曰:“臣闻‘先王耀德不观兵’。今寇在远而设近陈,不足昭果毅,秪黩武耳。”帝曰:“善。恨见君晚,群臣初无是言也。”(《后汉书盖勋列传》)
想想当初张钧只是痛责宦官误国,就被灵帝当场“出卖”致死。现在盖勋连宦官带皇帝本人一起指责、面驳,灵帝却口出赞语。两相对照,让人觉得着实难以把到这位皇帝的脉搏。
缺乏稳定和明确性,是灵帝为人为政的基本特色。
最能证明这一点的,莫过于灵帝在位期间无年不有的大赦[8],以及“三公”等顶层高官“走马灯”式的频密更换。
“黄巾”之后,灵帝这种游移不定的性格,表现得更加变本加厉,最终给东汉王朝埋下了一颗足以摧毁一切的“巨爆弹”。
汉灵帝口口声声说“张常侍是我公,赵常侍是我母。”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并没有把权力和信任交给张让和赵忠,而是给了小黄门蹇硕。
小黄门是比中常侍要低一等的宦官职位。
汉灵帝这么做,跟皇后家族有关。
当年何皇后出于妒忌,毒死灵帝心爱的王美人,引发灵帝大怒,想要废掉何皇后,是张让和赵忠等人给劝阻了。
张让跟何皇后家族,还有一层私人姻亲关系。
这也许是灵帝没有把权力留给张、赵的原因之一。
灵帝也没有把权力最终交给皇后家族。
“黄巾起义”刚一爆发,灵帝即任命皇后之兄何进为大将军。东汉承平时期的大将军由皇后父兄担任,是一种惯例,但多数出于“临朝称制”皇太后的意旨,只有梁商父子和何进是完全由皇帝本人决定的。这种缘于外戚身份而来的大将军,听上去是个军职,实际上更具一种辅政性质,然而从何进后来的表现看,他似乎既缺乏政治素养,也缺乏军事才干,汉灵帝对他的任命,好像完全是基于皇后关系。
可是到最后,灵帝对何进及皇后家族,却采取了一种抛弃姿态。
中平五年(188年),汉灵帝设立西园八校尉。
是时,置西园八校尉,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帝以蹇硕壮健而有武略,特亲任之,以为元帅,督司隶校尉以下,虽大将军亦领属焉。(《后汉书
何进列传》)
最后一句的意思有些含混不清,有人说,是说大将军何进也要归蹇硕指挥。
至少,这表明蹇硕拥有了能跟何进相抗衡的军事指挥权。
蹇硕获得的,不仅是这一份军事指挥权。
皇后的长子为皇太子,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但灵帝认为,嫡长子刘辩“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转而属意于被何皇后毒死的王美人的儿子刘协(即后来的汉献帝,董卓帮灵帝实现了遗愿),然而,“皇后有宠,且进又居重权,故久不决。(《后汉书
何进列传》)
最终,重病弥留之际的灵帝,还是将刘协托孤给了蹇硕。
“六年,帝疾笃,属协于蹇硕。”(同上)
请注意,托孤并不等于就是确立太子。
用今天的话说,灵帝的拖延症,最终仍然是以不了了之的方式结束的。
于是,灵帝刚一驾崩,何进即与蹇硕展开生死火并,随后引爆了如惊涛骇浪一般的“何进之乱”和“董卓之乱”。
皇帝(汉灵帝)驾崩,皇子幼小,且未明确太子,两太后内讧相争,外戚与宦官同归于尽;加上之前的官僚集团零落殆尽,随后是董卓进京,皇帝易人,皇太后被毒死,经过如此一番大洗劫,东汉政权除了名存实亡,还有别的可能吗?
“黄巾起义”前,自立名号者已层出不穷。
“黄巾”爆发后,劝人称帝者接踵而至。
有阎忠劝皇甫嵩;有张玄劝张温;有王芬联合曹操,谋废灵帝,欲立合肥侯为帝;有张纯、张举联合反叛,“举称天子”;还有李休劝张鲁;连宗室刘焉也心怀染指之意。刺史改州牧,就是刘焉率先提出的,然后,他根据术士董扶的一句话,“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后汉书
方术列传》)直奔四川而去。
但最后当上皇帝的,是曹丕、刘备和孙权。
曹丕当皇帝,完全是坐享其成。孙权跟曹丕有所相似,又有很大不同。
魏、蜀、吴三家,曹操、孙坚和刘备是真正的创业者。
他们三人的开基创业,可以说都是从“黄巾起义”开始的。
“黄巾”爆发时,曹丕还没出生,孙权两岁,孙策九岁。
孙坚是汉灵帝的同龄人,连生卒年都很接近。“黄巾”爆发,孙坚已三十岁,这是一个男人生命力最强旺的年龄,——尤其是在汉朝。从“黄巾起义”到孙坚被杀,其间只有七年,但这短短七年,对于日后的孙氏江山来说,却具有开创性的、举足轻重的意义。
“黄巾”爆发前,孙坚只是家乡富春的一名县吏,凭着少年勇猛,他先是被提拔为假尉,然后,通过对会稽许生的征战,被提升为异地的县丞。
所谓异地,即《三国志》所说的“盐渎、盱眙和下邳”。读者诸君对这三个地名不应轻易略过,它们都在今天苏北的淮河流域附近。孙坚在这里待了十年,对于日后孙氏的崛起来说,这段时间和空间,具有不容忽视的意义。孙坚的婚姻,也应该是在这里缔结的,它在孙氏的崛起中,同样起了关键的作用。
生于汉末,群雄并起,孙坚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个人也未曾获得诸如举孝廉这样的正途机会,如果不是“黄巾起义”,孙坚的人生,大概很难想象会有一番什么大作为。这一点,可以从他在苏北十年,几乎无事可记看出来。“黄巾”的爆发,为这个出身略显偏僻的大龄青年[9],提供了逐鹿中原的机会,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历史舞台。
“黄巾起义”一爆发,朝廷随即任命皇甫嵩、朱儁等领兵征讨,朱儁立马举荐孙坚为佐军司马,这是孙坚踏上人生征程的关键一步。在与“黄巾军”的战斗中,孙坚立下赫赫战功,套用一句今天的流行语,攻“黄巾”,孙坚也是蛮拼的。[10]“黄巾”平定,孙坚的身份已经是别部司马。这意味着,孙坚开始有了自己具有独立性的番号和人马。我相信这支人马,就是日后孙策从袁术手里争取来的那笔主体遗产。
随后的边章、韩遂之乱(湟中义从叛乱),给孙坚提供了向纵深发展的机会,充分显示了孙坚的军事才干和见识。稍后,他被任命为朝廷议郎,这表明孙坚已经跻身中央政府,获得了一个高层政治身份。随后,被外派到一直骚动不宁的长沙任太守,并以军功封为乌程侯。
孙坚的人生和身份,一步步变得耀眼和丰满起来。
灵帝死后,群雄讨伐董卓,孙坚再次以一马当先的姿态,焕发出异彩,然而,就在一、两年间,一枝冷箭终结了他一直在进取的人生,37岁的生命戛然而止。
从表面上看,孙坚被黄祖兵卒射杀时,并没有给儿子孙策留下什么实在的遗产,孙策似乎是靠自己的一手一脚、纵横驰骋,创出了一片天地,孙氏江东的雏形。然而事实不然,孙策的创业与孙坚的奋斗之间,有着紧密的传承关系。
其中关键的关键,就是我们前面说到的江淮。
坚为朱儁所表,为佐军,留家著寿春。(《三国志
孙破虏讨逆传第一》裴松之注引《江表传》)
这看似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恰恰是孙氏崛起的要点所在。寿春自古以来就是淮河流域的重镇要地,孙坚把家眷留在寿春,既跟他在苏北淮河流域的生活和婚姻有关,也跟朱儁当时受命征剿的首先是河南“黄巾”有关。正是因为有了这一线头,才有了之后家乡本在浙江吴郡的孙策,在江淮地区的崭露头角。在《三国志》所记叙的孙策发展经历中,我们时时处处可以看到这份江淮背景和孙坚影迹的存在,而不仅仅只是孙坚那千余部曲。
孙坚在“黄巾”之后的奋斗,直接构成了日后孙氏东吴的源头。陈寿在《三国志》,以及裴注引《孙盛》话语,都认为孙策才是江东开基创业之人,实属短视浅见。[11]
相对来说,“黄巾”之后的五年对于曹操的意义,似乎就没有孙坚那样来得关键和重要。这一点,跟他俩的家世背景有关。
曹操跟孙坚是同一年出生的人,但曹操的家世背景,却非富春的孙坚所能仰望。曹操的父亲曹嵩,曾任太尉,虽然是花大钱买来的,但买官在当时,并非就能直接证明曹嵩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曹嵩的养父曹腾,自汉安帝起就是宫中颇有地位和名望的宦官首领,甚至得到种暠这种名臣能吏由衷的赞叹。虽然以宦官为家世,跟一般的士族家庭有所区别,但同属高门大族,则是显而易见的。这一点,使得曹操从小就显示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行事性格,更主要的是,让他从小就能顺利登上仕途。在三位开国人物——曹操、刘备和孙坚当中,曹操是唯一由正途,即举孝廉而踏上仕途的。由孝廉而成为郎(想想孙坚成为议郎的艰苦经历),在曹操是唾手可得之事,随后就任首都洛阳北部尉,然后是屯丘令,明显属于起点高、升速快的那类人。“黄巾”爆发,曹操任骑都尉,配合皇甫嵩立下战功后,任济南相。
边章、韩遂叛乱后,灵帝组建西园八校尉,曹操任其中的典军校尉。
总而言之,曹操与孙坚两位同年出生的人,他们早期人生的差异,几乎一眼可辨,一位是浴血奋战,一位是顺风顺水。可以说,早在灵帝驾崩之前的岁月里,曹操的身影,就始终是在中上层浮动,他可以有弃官和“不就”的潇洒,我们看到,甚至在“黄巾起义”最为扰攘的时候,曹操竟然“告归乡里;筑室城外,春夏习读书传,秋冬弋猎,以自娱乐。”(《三国志魏书
武帝纪》裴松之注引《魏书》),这份潇洒悠闲,岂是孙坚所能想象的。然而,也正因如此,相比之下,在“黄巾”之后的五年里,曹操没有取得像孙坚这样令人信服的成就,真正属于曹操的时间还没有到来。
这么说,并非意味着曹操与“黄巾起义”的关系,要远远小于孙坚,恰恰相反,“黄巾”对于曹操来说,具有非比寻常的重大意义。只是这种意义,从时间上说,更多是在灵帝驾崩之后才真正开始显现的,除了收降青州“黄巾”三十万,人众百万外,曹操与“黄巾”在宗教上的关联性,也许是更为重要的一件事。[12]
要说家世门望,刘备在三人之中是最高的,他是汉景帝的儿子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只是这层所谓的皇室血脉,在刘备童年所呈现的,就已经是破败不堪的景象。如果不是“黄巾起义”,仅凭这份所谓的家世背景,刘备的人生前景,大概跟孙坚一样,也是难以寄托多少乐观想象的,更别说以后还会有个皇位在等着他。
“黄巾起义”对于刘备的意义,本来应该要更接近孙坚而不是曹操,但就“黄巾”之后五年的实际情况看,刘备的收获远不如孙坚,反而跟曹操比较接近。究其原因,可能是刘备和曹操更近于政治型人物(这不是说他们没有军事才干,曹操可是著名的军事家),孙坚是更纯粹本色的军事干将。一般来说,军事上更容易“一战功成”,而政治往往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心,属于慢跑型。
顺便说一句的是,在《三国志》的正文里,陈寿说刘备是征讨“黄巾”有功,而裴注引《典略》却说刘备是参与讨“张纯”,——即渔阳“二张”。总之,在“黄巾”之后的五年里,刘备唯一被叙述得比较详备具体的光辉事迹,就是怒打督邮一事,别无其它。
“黄巾起义”给刘备带来的直接收获之所以有限,也许还跟他的年龄有关。刘备比曹操和孙坚小六岁。六岁不是个多大的年龄差,但放在具体的时代环境里,它就意味着,“黄巾”爆发,刘备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乡下小伙。三人之中,刘备所能凭籍的社会资源及其积累过程,无疑是最贫乏和最艰难的。尽管刘备被曹操以英雄看待,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英雄缺乏用武之地,直到赤壁之战,刘备只能是浮萍飘泊,四处投靠。
所以,就五年之中的表现来看,孙坚最扎实,曹操最潇洒,刘备最窘迫。
按某种眼光来看,曹、刘、孙三家最后都算是赢家,而像袁氏兄弟、公孙瓒、陶谦、刘表、刘焉父子、张鲁,以及吕布等等,只能归于瞬间掠过的流星,未能最后抵达彼岸的参与者。在所有这些“瞬间耀眼”的人物中,有一个人的存在,是无法绕开不说的,是他在趋于崩溃的汉王朝的躯体上,猛踹了一脚,使它像座年老失修的房子,迅速地垮塌下来。
这人就是董卓。
如果说自“黄巾起义”到灵帝驾崩的这五年里,谁是最应该被评说的人物,我认为非董卓莫属。
董卓崛起的人生,与孙坚有高度的相似性。都是来自边缘地区和底层社会,都是凭借武力,一在东南,一在西北,都是在战乱中杀出的黑马,两人还都当过破虏将军。但是董卓的上升势头明显快过孙坚,这应当与西北关陇的地理位置,尤其是董卓背后的羌胡力量有关。
董卓起初参与镇压河北“黄巾”时,并没有取得胜利,而是“军败抵罪”,但这对董卓没有构成太大影响,否则随后的北宫伯玉、边章叛乱,朝廷就不会立即任命董卓为中郎将,成为皇甫嵩的副手。皇甫嵩被免职后,朝廷改派张温为车骑将军,继续征讨边章等人,同时又任命董卓为破虏将军,辅助张温。正是在与边章、韩遂的交战中,董卓取得了一次关键胜利。之后又在与先零羌的交手中,施计得以全师而退。灵帝驾崩的两个月前,董卓与皇甫嵩联手,大破边章、韩遂、王国的骚乱。正是凭着这几次战功、战事,董卓赶在灵帝驾崩之前,一步步建立起自己的军事实力和声望。灵帝临终前夕,曾经连发两道诏书,要求董卓移交兵权给皇甫嵩,并进京任职,但董卓已经看清形势,两次皆抗命不遵,反而将部队驻扎在可以眺望洛阳的河东,虎视眈眈,他在等待大将军何进从皇宫深处发出的那一道颠覆乾坤的进京令。
1,见王桐龄《中国史》,江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3月;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人民出版社,1964年8月;等等。
2,献帝与灵帝之间,还有一位少帝刘辨。刘辨在位仅四个月,就遭董卓废黜。刘辨死后,代替他登上皇位的汉献帝给他的谥号是怀王。过去多数史家、史书都不把刘辨看作是一位皇帝,但也有人认为刘辨是一位皇帝。
3,东汉以后,隋唐以前,有过西晋的短期统一,但这次统一的时间很短,而且期间政权很快陷入极度动荡状态,随后是中国历史上数百年的大分裂时期。从统一的角度说,可谓是昙花一现,很难将它与秦汉和隋唐的统一相提并论。
4,见许倬云著《求古编》中《秦汉知识分子》一文,商务印书馆,2014年;
5,关于宦官与“黄巾”勾结之事,除封谞、徐奉外,还有王允检举张让宾客与“黄巾”通信,但我判断,宦官与“黄巾”的所谓勾结,未必都是要参与“黄巾起义”,推翻东汉政权,更多的恐怕只是宗教上的关系,即封、徐、张(之宾客)等人极有可能都是太平教教徒而已。
6,“黄巾起义”爆发前,汉灵帝至少有过两次反腐行动。一次在熹平六年(177年),“令三公条奏长吏苛酷贪污者,罢免之。”另一次在光和五年(182年),“诏公卿以谣言举刺史、二千石为民蠹害者。”分别见《资治通鉴》卷五十七和卷五十八。
7,关于封、徐事发和张钧上书两件事,《后汉书》把张钧上书放在前面,把封、徐之事放在后面,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则是把封、徐之事写在前,把张钧上书写在后,两相比较,显然《资治通鉴》的倷做法更可取。
8,东汉所有皇帝,只有汉灵帝在位期间,几乎年年有大赦。——唯一的例外是建元三年(170年),这是灵帝即位后的第三年,灵帝加元服之前,另外中平二年没有大赦,应该是因为中平元年有过两次大赦,后一次在元年的十二月。通过比较各位皇帝在位时的大赦情况可知,越是安宁的年份,越是少大赦;越是动荡的年份,越是会大赦。
9,《三国志》裴注引《吴录》载“策上表谢”中有:“臣以固陋,孤特边陲。”之语。
10,事见《三国志 吴书 孙破虏传》、《后汉书
朱儁列传》和《资治通鉴》(中平元年)等。
11,《三国志 吴书
孙破虏讨逆传》陈寿评曰:且割据江东,策之基兆也。裴松之注引孙盛曰:“创基立事,策之由也。”又说,“壮哉!策为首事之君,有吴开国之主”。
12,参见姜生《曹操与原始道教》一文,刊《历史研究》2011年第1期。
已投稿到:
以上网友发言只代表其个人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的观点或立场。}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