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衣服上长白色的小虫子束发的,然后长得比较有仙气,身后有白马,这个神仙是不是白龙王幻化的模样

《青鸾》3 - 经典微小說的日志,人人网,经典微小說的公共主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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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生如萍  岳珂被我推得一个趔趄,立时伸出双臂来扶牢了我。面上已是带了一抹可恶的笑容来。我嫌他笑意碍眼,使了全身力气去推,无奈胸口疼痛,这一挣扎已觉出了不好来。他身高力壮,法术又比我高了许多,我被他拦腰抱起,头脑发晕,等明白过来,已经被轻放在了床上。  他将云被拖了过来替我盖好,我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见他不为所动,只觉辛酸苦楚无处去诉,怒火滔天,伸出拳头去在他胸口狠狠捶了几下,犹不解恨,再要捶时,目中已是滴下泪来,眼前水雾弥漫,只隐约瞧见他一张含笑的脸。  这条龙大约是脑子坏了,健忘也就罢了,如今居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端着张无赖的笑脸,约莫是在外哄得那些仙子们开心了,将这些手段拿来用在我身上。  我一边流泪一边愤愤不平的暗忖,其中幽怨曲折,连自己也生出心惊的感觉来,简直便是凡间那些怨妇一般。  霍然起身,胸口巨痛,我捂了胸口又狠狠推了他一把,喝道:&龙三殿下贵足踏贱地,跑来我这信芳院作甚?&  他四下里瞧了一回,转头极是无辜道:&闻听这信芳院乃是当今天后在做太子侧妃之时的居处,太子殿下给了你来住,可谓含意深远啊。&  &就算与了我住,与你有何干系?&我口不择言,一句还不解恨,紧跟着又来了一句:&反正又不是你东海龙宫太子妃的居处,难道还指望着你来开口不成?&  他面上笑意越发深远,一手拉了我一手拿了床边的帕子来替我拭泪:&你我几千年相交一场,又顶着小舅舅这个名号,小青鸾的姻缘小舅舅操心一回,不该么?&  他不提&小舅舅&这称呼我还没觉出异样来,一提我反倒更觉出无限委曲来。这条龙体内的魂魄与娘亲有一段渊源,肉身与我也算有几千年交情,如今更被月老拴了一条不靠谱的姻缘线,也不知是这条线做怪还是我心中已将他当作了依靠,许是已经有了期许,在雀罗殿被他一通话郁结在心,此时又见他拿出小舅舅的款儿来,心中更是冰寒彻骨。  当年初遇,我懵懂无知,对这条傻龙心动也就罢了,好不容易经过几千年的试炼,总算是将前情忘却。但心中此刻涌起的巨大恐慌却教我一时心潮起伏,莫非因着这条红线,我已对他在不知不觉间情根深种?  因此他开口恭喜我与太子殿下的婚事,我便满心的不是滋味?  他拿腔拿调作小舅舅的样儿来关心我,我竟不能接受,恨不得将他打一顿才解恨?  不,即使打了他也不能解恨。我只恨&&只恨他这般的虚情假意与我敷衍,不肯对我说一句真心话。不肯开口道一句:青儿,我心里中意你。  又或者,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呆呆瞧着他,凤目轻波,眉鬓鸦青,天生一张笑模样,玉带锦衫,金冠束发,正是温润佳公子。与他相对愈久便愈忘记了他的清隽,只记得他的诸多小毛病。  他健忘,油嘴滑舌,有时候却冷如冰霜,被老糊涂的月老拴了条红线与我。但是,每次想起这些时,我总不免会想起另外一些。  东海初遇,后来的几千年相伴,女床山的誓死相随,珊瑚城的无奈别离,到如今在不觉间我竟然已经将他当作了可以倚靠的亲人,心中不觉升起贪念来,想要得到更多他的温柔相伴,细心呵护,誓死相从。  我&&我&&我紧握了自己的双手,只觉心中茫然恐慌,后背冰凉,竟然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打湿了底衣。  如若他不中意我,却教我如何是好?  从前我孤苦无依,笑对冷言冷语,早已习惯了一肩风雨,独自承担。如今依靠已成了习惯,遇事总有他全力护佑,再教我从他翼下脱身而去,竟生出心痛难舍之意来。  许是他见我这般呆模样,竟然也是敛了笑意,静静瞧着我,伸出手来,缓缓将我面上泪滴拭得干净,一点一点,极是轻柔。  我不知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勇气,忽然想自私的握紧了这缕温柔,不再放手。哪怕他有诸多毛病,我也早已习惯。趁着他收回手之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哆哆嗦嗦开口道:&我&&我不要你做我的小舅舅。&  他目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我心中忽然大定,剩下的话顺理成章滔滔而出:&你身体之内这缕魂魄虽然与我娘亲有故旧之义,但这身体却是东三太子,因此你不必拿小舅舅来压我。&  他微微一笑,柔声道:&我何时拿这小舅舅的名号来压你了?&  我倔犟的牢牢盯着他的凤目,那里印出一张苍白的脸,但双目泛光,嘴唇略微有些哆嗦,我终究还是太紧张,平生第一次生出这种贪念来,也不知该是不该。  &我不要你做我的小舅舅,我要你来做我的夫君!&  我握牢了他的手,心下已经想好,就算他立时收手,就算他面上会有厌恶之色,也要试着搏一搏,最好能够打动了他,遂了我的心愿。  他呆得一呆,竟然不曾收手,面上也不曾露出厌恶之色,倒是凤目之中似有宝光流转一般,亮闪如星子,引得我瞧了又瞧。  他道:&你不怕我健忘?不怕我有诸多毛病?我与太子殿下相比,总还是差了许多。&  另一只大手悄悄抚上来,握紧了我的手。  我心中渐有雀跃悄悄而至&&他这是有些松动了?还是就此答应了我的请求?  &太子殿下再好,那是丹朱的,与我何干?但是你今日若不答应我&&若不答应我&&&  他含笑道:&你会如何?&  我脑中转得几转,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心中焦急,不禁脱口而出:&你若不肯做我的夫君,以后也休想做别的仙子的夫君!我定然教你不能如愿抱得美人归!&  他忽尔朗笑,伸出双臂来将我紧搂在怀中,低低在我耳边道:&青儿已是美人,我何用再去抱别人?你肯给我抱,已是我莫大的福气!&  我挣了两挣,已从他怀中挣开,极认真道:&你可不能后悔!&  他低低笑叹:&本来听得你与太子殿下订了亲,教我心头起火,哪知道能听得到你这番话?如果因为与他订亲才能听到你这番话,便是你多订个十次八次也无妨,只是最后总还要与我在一起罢。&  我&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说他不通庶务可真不是作假的,不管神仙凡人,订亲一次便够了,哪有十次八次订亲的?  &听得有人说东海龙三太子是条傻龙,果真不假,订亲又不是凡间孩童摆酒过家家,还十次八次?&  他在我额头亲了一记,笑道:&就算我再傻,只要你不嫌弃就好。&复又将我搂进怀中,下巴倚在我肩头,极是心满意足的叹息:&我做梦都不会梦到这般情景,青儿竟然向我提亲呢。&  先前的那些忐忑去了,我这时候方觉出羞意来,面上额间耳后全都火辣辣的作烧,就在之前还斩钉截铁的桥归桥,路归路,不过片刻便亲自向他提亲&&我竟然反复如常到如斯境地。  但是,心里是奇异的甜蜜,甜蜜到不能自已,仿佛心底有个小人在一刻不停的自歌自舞,鸾鸟总有属于自己的歌声与舞姿,我心底的这小人虽身着青袍大不起眼,但满心欢喜神彩飞扬暗自得意无人能及。  他低低道:&青儿在想什么?&  &我的青袍子太不起眼了。&我喃喃道,颇有几分遗憾。  他扶了我的肩,紧盯着我的眸子笑道:&你的青袍子色泽美丽,如青烟流霞一般的颜色,怎是那些艳丽庸俗的颜色可比拟的?&  我瞧着他这神情全然不似作伪,又喃喃道:&可是丹朱&&&丹穴山人人皆道丹朱美丽无双,听得多了,到得最后连我都认同了这话。  他一声轻笑:&丹朱乃是鸟族首领的女儿,各各恭维巴结,不说她漂亮难道说她丑?可是据我瞧着,还是青儿更美一些,洒脱不羁,青衫妖娆,如雨后晴空,瞧来教人悦目。&  我心中得意,忍不住扬起了唇角,欣喜爬满心头。  浮生如萍,我想要紧紧握着的手,想要紧紧抓住的这个人,他的眼里定然要觉得我是最美最好的,而不是伸出头来四下张望,瞧着旁的女子比我更美更好。  我一本正经咳了一回,淡淡道:&虽然你有点笨,又记性不好,人人嫌弃,我勉为其难,中意你一回。&  他在我腋下挠了一下,庠得我赶忙往后躲,他却威胁似的又朝我扬了扬龙爪子:&是中意一回还是中意一生?&  一生?  一生有多长,谁知道呢?  &当然是前者了。&我得意的笑。  晓色云开  我既然达成所愿,得了岳珂的允诺,一时道不尽心中甜蜜得意,正在与他两两相望,满心喜悦之际,闻听得门外有语声喧哗,有人柔声道:&请问青鸾姑娘可在房内?&另一个声音笑道:&姐姐,是我。&正是九狸,听这声音快要到了门口。  &九狸,我在。&推了推岳珂,他立时隐了真身藏在床帐之内,房门已是大开,有人推门而入,房中立是飘来一股淡淡幽香,极是好闻。九狸一脸欣喜的大步而来,身后紧跟着一位窈窕娉婷的女子。  我愣得一愣,试着从床上起身,他已到得我床前,一把将我按定在床上,忧心忡忡道:&姐姐,我闻得月老说近两日药君就守在你这信芳院,今日才走,你可是生了不好的病了?&  九狸被一把推开,他身后那女子蹙眉道:&小狸你瞎说什么?据本王瞧着,青鸾姑娘面善的紧,又怎么会有不好的病?你这孩子!&说着上前来握了我的手,上下左右的瞧。  我平生与女子极少这般亲近。最为亲近的不过是碧瑶,也只是因为她玉雪可爱,毫无机心,是以我也放得下戒心与她相对。但面前的女子长眉细目,极尽妖娆,但既然自称本王,又与小狸相亲,难不成她乃是九尾狐族的首领?  我试着想将手从她手中拉出来,但被她握得死紧,极是感激道:&当年大哥大嫂与大侄子在大火之中丧命,只余了这么个小家伙不见了踪影,本王这几百年来只以为这孩子当日早已随了大哥大嫂过身,无奈之下自己做了青丘国国主,哪知道今日前来赴宴,若非遇上月老,得知青鸾姑娘收养了一只银色九尾小狐,岂能寻得到这孩子?&  九狸见得我面色尴尬,上前拉开了她的手,道:&四姑母,姐姐不喜与人亲近。&又转头对我颇有几分歉意道:&姐姐,父王当年有六个妹妹,大火之后四姑母被几位姑母推上国主之位,治辖青丘之境。&  我挤出一个苦笑来,有些吃不消这位青丘九尾狐族首领的热情,客气道:&国主请坐。&试着想起身与她倒一杯盏来吃。  她立时上前按牢了我,道:&听得青鸾姑娘生病,还是躺着养病要紧。&说着自行搬了桌旁的一个雕花圆凳来放在我近旁坐了下来。  我见她眼巴巴瞧着我,目中大有深意,也不知她在暗处盘算什么,连忙唤道:&九狸,去倒盏茶来与国主吃。&  九狸应声而去,在桌上茶壶里倒了一盏茶递了过来,又与我也倒了一盏,正好先时我与岳珂争得有些渴了,就着他的手吃下去半盏来,方才作罢。  他这位姑母目不转睛瞧了一回,叹息道:&先时我以为姑娘收养了小狸,不过当他作个小兽罢了,如今瞧着你们竟然是姐弟情份,真是哥哥嫂嫂神灵有知,也应含笑而眠了。&  九狸几百年来与我一张床上睡大,虽然彼时还是只浑身带毛的小兽,但其中相亲相伴的情意不减。我拉了他的手拍了拍,笑道:&国主说得不错,我与九狸相伴几百年,虽无血缘福份,但不比亲生姐弟差了。&  九狸坐在我身旁,将半边身子靠了过来,黯然道:&姐姐,四姑母要令我回青丘做国主,过几日起行。九狸不想离开姐姐,特来与姐姐商量。&  我心中虽依依不舍,但听得他能重回青丘,也是极为代他高兴。我自小离开修罗城,上万年不曾回去过,如今也还遥想自己能够有一日回到修罗城。他自小在青丘长大,故土难离,其中企盼思念想来比我更为浓烈。  &这是件好事情啊。小狸,你离开青丘也有几百年了,随你四姑母回青丘去,姐姐若有闲暇,事间此了,定然会去青丘看你。到时候你做了国主,姐姐在青丘也能学水族的螃蟹了。&  &嗯?&他疑惑道。  我笑道:&水族蟹将从来威风凌凌,横行而来,横行而去。姐姐这些年出入水域,极是羡慕。&  九狸本来瞧着满腹离愁,被我这番话说下来,禁不住连连点头,满目笑意:&我瞧着姐姐在丹穴山处处受排挤,到得我青丘之后,但有人对姐姐不敬,立时教他灰飞烟灭。&  我平生极少被人这般鼓励横行,又有坚实的后盾,顿时对青丘心生向往亲近之意,只握了九狸的手,眸中涌上阵阵湿意,但笑意不减,将他瞧了又瞧。  当年被我带回来的小兽,如今已成风华少年,容光慑人,有一日他将坐镇一方,被青丘万兽敬仰。我心中激荡之情难忍,伸出手来爱怜的在他发上摸了又摸,便如他还是小兽一般,每日我总要将他抱在怀中,摸着他顺滑的皮毛,汲取那点温暖。  九狸的四姑默默饮完了一盏茶,道:&本王今日来,瞧见姑娘这边无一个宫娥侍从,受了伤也无人照管。姑娘替哥哥嫂嫂教导养育了小狸,本王随身侍从之中有一位极是贴心的婢子,名唤雅尔,不如今日本王就将她送了给姑娘做贴身侍婢?&  不等我答应,她已拍手道:&雅尔,你进来。&  门口有女子低柔道:&是,国主。&声音酥软蛊惑,我若是男子,定然迫不急待想要瞧见这女子的面容。  房门轻响,一名身着浅碧色裙子的女子轻轻立定在房内,我眼前一亮,面前女子双眸明亮澄澈,瑶鼻高挺,丹唇红润,身材高挑健美。她不慌不忙立定在地下,目中噙了几分莫名的光芒打量了我一回,深深伏下身去,竟然行了一个大礼。  我虽与九狸相熟,但此人乃是他姑母的贴身侍从,我哪里当得起这大礼?连忙侧了侧声,推九狸道:&快去帮姐姐把雅尔姑娘扶起来。姐姐无功不受禄,怎么当得起雅尔姑娘这么大的礼?&  青丘国主意味深长道:&青鸾姑娘当得起,且莫客气。以后就留她在你这里听候差遣了。本王今日也累了,前面还有宴会未结束,九狸,且先与姑母告辞罢,明日再来瞧你姐姐。&  九狸原本还想留下来,被青丘国主劝了一回,乖乖随她去了。  本仙这里活了一万多岁,还未曾尝试过被人侍候,又不曾有过颐指气使的习惯。推辞未果,眼睁睁瞧着九狸与他四姑母扬长而去,那雅尔姑娘静静立在地上,大胆瞧着我,这般情形给不知情的人瞧见了,定然会觉得反倒是本仙来侍侯雅尔姑娘的一般。  我与她互瞧了一会,头疼道:&这信芳院内房屋不少,姑娘定然也累了,自己去捡个房间歇息去吧,小仙这里不需要人来侍侯。&  这青丘国主与我素不相识即送了自己的贴身人来侍候,说不定安着什么心思,我哪里还敢让这位雅尔姑娘来侍候?不过是先养在此地罢了。  岂料雅尔闻言,竟然扑通一声重又跪了下来,我胸口生痛,本来不愿起身,但瞧着她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只得捂着胸口掀被下床,硬撑着去扶她。手还未搭在她肩上,她已磕下头去,郑重道:&属下婆雅稚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安!&  不知是我被姨母打得厉害了,还是这两日吐得血多了些,此时听她这般称呼,只觉得头脑晕沉,思绪也有一刻的呆滞,才板着脸低声喝道:&大胆妖女,小仙不过一个小小掌吏,岂能被随意称呼为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也是乱叫的吗?&  她自行立起身来,满在在乎道:&我王虽万般称赞公主,但想不到公主竟然这般胆小,不过一个称呼就要被吓破了胆。如此懦弱,怎当得起我修罗部众的公主?&  我心内突突乱跳,辛酸甜蜜一起涌上来,虽然知道极不合适,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大喊一声:原来修罗王爹爹他并不曾忘了我!  但此前早已听闻姨母所说,怕是天界与修罗部族战争一触即发,这婆雅稚若是天界派来的奸细,不但算计了我,将来连修罗王爹爹也算计了,岂不是我的过错?  我板起脸来,怒斥道:&大胆妖女,不怕我上报太子殿下将你推下诛仙台去?&  她微微一笑,容色生姿,满意的点点头:&我王果然没有说错,公主殿下勇智谨慎,断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亏得我王早有准备。&说着自怀中掏出一条帕子,打开来,里面包着两个芳香馥郁的果子,一红一碧,正是以前他曾带给我的那种果子。我在天界也住了两百年,倒不曾见过太子殿下食用过这种果子。当下喜极而泣,将那两颗果子紧抱在怀中,又伸出一手来紧拉着她,连连追问:&他&&修罗王爹爹他还说了什么?&  屈指堪惊  婆雅稚低低笑道:&公主若想听,属下自然一一禀明,只是公主殿下房内藏着个少年郎,此等密事是否要属下杀人灭口呢?&  我想不到她能察觉到岳珂影踪,心中暗惊,亏得她是修罗王爹爹派来,要是别个派来要我的命,我岂不得束手就擒?  &你出来吧,此事原也不必瞒着你。&我擦了擦面上泪珠,叫了岳珂出来。  雅尔笑道:&公主既然有了意中人,自当禀明我王,早日办了喜事,也好改口叫夫君,这般你呀我呀的&&句话她咽了回去,瞧着从帐内出来的岳珂呆了一下,又转头向我赞道:&果真是个清俊的男子,比之我修罗部众自然要秀逸许多。&  本仙向来有个怪癖,自己喜欢的人或物,若能得别人一道赞语,定然欣喜非常,比赞了自己更为高兴。雅尔既赞了岳珂,我心中立时对她生了十二分好感,伸手拖了岳珂的胳膊笑道:&雅尔过誉了。他虽长得马马虎虎,但心眼还是很好的,几次救我与水火。&  她在那里自称属下,我自然不好意思再一口一个小仙了,总觉得不够亲近。又特意向她介绍:&这位乃是现今东海龙王的第三子,名岳珂,是我&&是我中意的男子。&生怕她真做出杀人灭口的事来。  岳珂紧握了我的手,施礼道:&竟能劳动阿修罗王面前得力战将婆雅稚前来保护青儿,岳珂也算得放心了。&  婆雅稚喃喃道:&岳珂&&岳珂&&莫不是王妃从前身边的那少年?但瞧着容貌不像啊&&&  我听得她提及娘亲,心中又涌上激动之情,连忙问道:&雅尔认识娘亲?娘亲她&&&她无论当年过得好不好,此时追究再无任何意义。  但雅尔似乎不那么想,满面向往之色,追忆道:&王妃性格率真,洒脱不羁,又不若仙界其他仙子,以貌取人。她中意我王,可谓眼光奇准。在修罗城中过得极是快活,虽然王妃早逝,但我等修罗部众一心一意盼着婆雅稚奉迎公主早归,也好圆了我王数万年间的遗憾。&  我心中从前虽痛惜娘亲过世得及早,想起来不免悲伤一回。但雅尔爽快明朗,提起娘亲来全无悲痛之意,悉数怀念之色,便似娘亲早已存在她心中一般,谈起她来,面上便有和善欢喜的笑容,竟奇迹般的将我的伤痛之心冲得极淡,只觉娘亲活着时万般开心,身故之后能教一干阿修罗眷属怀念,也算得慰我心怀。  但上次听闻姨母说修罗王爹爹动手打伤了她,恰巧雅尔前来,我心中既已存疑,索性问个明白:&听说修罗王爹爹为了寻我前往丹穴山与赤焰姨母打了一架?&  婆雅稚目中愤怒之色一掠而过,却转颜问道:&公主是信鸟族首领还是信我王?&  &自然是阿修罗爹爹了。&就算姨母再养育了我几千年,但阿修罗爹爹乃是磊落光明的真汉子,我怎能怀疑他?  婆雅稚似是极满意我这般回答,叹道:&到底父女连心。公主那位姨母,可真正有些阴险。&  姨母阴险不阴险我不太清楚,但她确实比不上修罗王爹爹磊落。我担忧道:&难道修罗王爹爹在她那里吃了大亏?&  婆雅稚&嗤&的一声冷笑,极是鄙屑道:&若是凭真本事,就算再有十个赤焰,也不一定打得过我王。但是公主这位姨母诡计多端,狡诈如狐,她居然拿公主做诱饵,道公主在丹穴山某处等着我王,她已同意我王带公主回修罗城。但等到我王到了那里,才发现那女子不过是假扮公主的宫娥。但那里机关重重,她又趁着我王心神恍惚刺了他一剑,若非我王勇悍,杀出一条血路来,差点就葬身在丹穴山。不过是离开之时被她阻挡,打了她一掌罢了。&  姨母来天界之后,得药君细心调养,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身体方才有起色,可见修罗王爹爹那一掌确实有些骇人。不过当时你死我活,若修罗王爹爹不动手,定然葬在丹穴山,这样一想,总归是一件高兴的事。但姨母谬改事实,将我蒙在鼓里,其心真正&&不可饶恕!  我摇了婆雅稚一把,连忙问道:&那修罗王爹爹如今身体可好?&  婆雅稚面带晦色,踌躇道:&我王的伤势虽说不会要命,但他自受了重伤,一心只盼望着能见公主一面,将四海三界之内都搜了个遍,终于想起来九重天上还未搜过,又加之属下与青丘国主私交甚笃,这才想了个法子混了上来。&  我听得修罗王爹爹一心只盼能见我一面,一时悲一时喜,一时又想手舞足蹈,只是天界,哪里随得我出入。初来之时我也曾试着探过路,也不知道是被人施了仙障,还是天兵天将近日苦无战事?四下里戒备森严,想要离开九重天,若无熟悉防守之人带路,定然会被抓了回来。  婆雅稚道:&近日战事将起,我王担心公主的安危,这才派了属下前来。只是属下今日沿途注意,竟然瞧见天界戒备森严,特别是越靠近华清宫守备越严,明面上似乎看不出来,但这信芳院外面早已守得铁桶一般,只是公主不曾上过战场,感觉不到杀气而已。&  我早揣测太子殿下对我的居心,此刻心头大松,竟然暗暗涌上庆幸之意:亏得当日本仙多了个心眼,不曾对着太子殿下动了情,现如今方才不觉得有多难受。  婆雅稚远道而来,又与我将天界与修罗部两方境况讲了几遍,我见得她呵欠连天,眼瞧着过了子时,只得推了推她:&雅尔,今日左右再无事,不如你先回去歇着。这信芳院内只除了我与那两位老嬷嬷,再无旁的人来打搅,不如你先捡一间房去住?&  天后娘娘往日住过的院子里房间倒有不少,而且这院里的两位洒扫嬷嬷生怕哪一日天后娘娘亲来怀旧,到时候残垣断壁,那就有些不好看了。是以这院内各个房间常常打扫得干干净净,她倒是随时可以住了进来。  婆雅稚朝着岳珂使劲盯了两眼,面色古怪的笑了笑,这才施施然而去。  我被她这笑意搞得心虚,此时早盼着她能离开,容我与岳珂亲近一回。但被她一笑,只觉自己一脑袋不好的想法全被她瞧得透了,颇有些无地自容。  幸好婆雅稚算作洒脱的女人,不过一笑置之,再不调侃,不多时连脚步声也消失了。房内一时里只余我们两个。窗外夜色已深,房内夜明珠泛着柔光,令人心旌摇曳。  岳珂虽与我今日私定鸳盟,但想起这条龙以前与四方仙子们蜜里调油,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想起来,只觉喉头梗了一物,不吐不愉。恰今日重伤未愈,借着他怜惜心疼我受姨母辣手,受伤之际,嗔道:&夜色已深,殿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的生死经,与尔何干?&  他先时虽面现满足笑意,但此时见着我伤重,不过应付了九尾狐族首领,又与雅尔谈了几句,躺在云床上之时已是冷汗一大片,自然关情备切道:&青儿与我鸳盟初定,莫非你想悔婚不成?你姨母十几万年修为,盛怒之下能将你劈成飞灰。青儿以后万不可独自与她相处。此人面上虽瞧着公正无私,但保不齐私底下就有什么烂黑心肠。当年&&当年二公主就栽在她手上。&  我心中暗笑他以前叫惯了娘亲为姐姐,这时候为了与我得配鸳鸯,要自降一辈,将母亲称作了二公主。虽对他这般体贴深感窝心,但随即想起一桩事来,又板了脸道:&行了,我与你相识几千年,今日既然开口向你求亲,别的不拘,但就你往常拿来糊弄四海仙子的那些个甜言蜜语休在我面前再提起,也别耍你那些唬人的手段了。&  他颇有几分委屈之意:&青儿才向我提了亲事,就这般不信任我?&  我斜躺在云床之上,似笑非笑道:&这几千年下来,旁的不说,单是离光家的两姐妹,我便瞧见过你与她们搂搂抱抱,这可是我亲眼瞧见的。在我瞧不见的地方,谁知道你还做过什么不得了的事体?&  他一张俊脸憋得通红,似秘密被戳破的孩子一般,与之前两种性子截然不同,竟然带着些莫名的窘意,良久才道:&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嘛,那些仙子扭扭捏捏,没一个说话爽利的,有甚好亲密的?&  几千年里我这是头一回瞧见他的窘相。机不可失,立时盯着他猛瞧,又觉他此话全是谎言,恼道:&你说话忒也假了些。我与你认识几千年,几时见你嫌弃过那些仙子了?四方皆道你风流成性,与你那三叔滇池蚊王一脉相承,少找借口。&  他高过我许多,低头捏了下我的鼻子,笑道:&母妃逼婚向来逼得厉害。若非我四处风流成性,仙界没有父母愿意将女儿嫁了给我,眼下瞧来怕是我已儿女成行了吧?&  他这话倒不假,东海龙王九个儿子,现如今已成亲的从大殿下往下数,连七殿下也已成了亲,生了两条活泼可爱的小龙子,唯有中间的三殿下岳珂,因为风流成性,没有父母愿意将女儿嫁他,至今仍是一条光棍龙。  但细想起来,他不过与那些仙子们说说笑笑,偶有搂搂抱抱,倒不曾见过真有哪位仙子哭哭啼啼大着肚子寻上东海龙宫闹事。  我先时还感慨他手段高超,此时回头细想,他不过就是掩人耳目,粉饰风流假像罢了。  但此时他既允了我婚诺,我心中窝着一股邪火,自然不愿意他再与这些仙子们嬉笑玩耍。目光在他面上瞧了又瞧,招招手道:&你太高了,蹲下来点。&  他乖乖弯下身来,我凑上前去,趁着他不曾防备,在他额头之上轻吻了一下,理直气壮道:&如今你我鸳盟既成,下次若再让我瞧见你与那些仙子们厮混,这鸳盟便终止,只当作从不曾有过。&  他抚着额头处被我亲过的地方,笑得灿烂明媚:&我一定牢记。&  隔日在雀罗殿太子殿下又宴请各族王子公主,听说是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但凡稍微尊贵体面些的各族公主王子,皆位列酒宴。我胸口痛楚稍减,又被太子殿下遣了流年来唤。在房内躺了几日早已闷得厉害,自然应邀前来。  席间语声鼎沸,这些王子公主们平素皆被教导礼仪,也算得有教养之人,但乱花渐入迷人眼,再加上天界佳酿,酩酊大醉放浪形骇者有之,与心爱的女子相谈甚欢心神恍惚之人亦有,其中居然真的促成了几门亲事,虽然物种不同,但两情相悦自可冲淡仙界诸多俗礼,哪怕将来鸟兽仙们与花木仙们成亲之后生出来个水族鱼,也无甚大奇之处。  我这里还未曾替这些新郎新娘担心完毕,姨母便与丹朱前来告辞。原来是天帝与姨母已择定了婚期,再过三个月,八月十五月圆之时,丹朱便要嫁进九重天来做太子妃了。  本来听说丹朱被太子殿下求娶我作侧妃据理力争,最后也拗不过太子殿下,最后气得大病一场,我原先还踌躇着要不要探病。  探吧,我这无异于火上浇油,提醒着她就算是天界太子妃也有不如意之事,譬如,未来夫君忽然间将目光转身自己一向厌恶的人,将来更要与此人共侍一会,简直算得上一场噩梦。  我要是丹朱,就盼着自己不再醒来。  不去探病吧,便似我这做表妹的不通人情世故,凡事自傲,全无可取之处。  但不等我去,姨母倒与她相携而来,这倒省了我一桩又危险又麻烦的事情,心中深觉高兴,便在席间偷乐。  金杯错乱  我坐在角落之中,直等到姨母与凌昌一通客套,正要告辞之际,随手提起桌上盛着琼浆玉液的蹯龙戏珠酒壶,往身上洒了些壶中之酒,又握了自己的金杯,挟一身酒气,摇摇摆摆向着姨母而去。  雀罗殿内宴几分作两列相对而视,中间恰留出铺着红毡的歌舞通道。姨母此时与丹朱凌昌皆立在主位寒喧,先时那些跳舞的仙子们早已退了下去,大殿之中已有半数宾客有了醉意,我摇摇摆摆往前走了几步,长长甬道,步步行来,便似万年过往,弹指一挥间,眨眼即过。  还是幼童之时,与山中小童打架,被姨母责罚,立在凤翼崖顶一夜,不肯回殿去歇息。那时候她寻上山来,默默牵了我的手,一步步向着山下而去,我偷偷回望一眼,身后乱云漂移,崖顶孤树独立,唯有牵着我的这个人,沉默不语却又格外温暖。  被她牵着手的,有始以来这是唯一的一次。然则因为稀少,机会难得,我总是难以忘却。即使日后她再责罚我,我都不曾生出怨怼之心来。只道她生来便是这样严谨的性子,责罚我也是为了我好。  红毡的那一头,姨母冷冷瞧着我,丹朱紧抱了她的胳膊,目中全是依赖信任之色。我以为我会一生感激姨母,感激她的庇佑与养育之恩,然后顺从她的意愿走下去。  然而今日她立在红毡的那头,我与她心中已相隔了万陌荒涯,仿佛那头立着的本来便是陌生人,恩怨纠葛,亲近信任之心,原来已在关山数万重之外。  凌昌见得我脚步虚浮,紧两步下了主位来扶我,我挣脱了他的搀扶,笑道:&哪里敢劳动太子殿下啊?&席中已有半醉的不知是哪族的王子哄叫:&太子殿下亲扶掌吏,也是应该。过些日子便该扶了进鸾帐了。&  底下一片哄堂叫好,凌昌笑意浅浅,挂在嘴角。  我轻笑一声,跌跌撞撞到了姨母近前,丹朱嫌恶的掩了口鼻,姨母目中全然不赞成之意,但我早已不是那拘谨小儿,她一个不喜的眼神我便会心中惶惶然。  我往杯中斟了琼浆,歪歪斜斜施了个大礼,笑道:&青鸾得姨母万年养育之恩,今日借太子殿下这杯玉液,谢姨母教养之恩!&  当着堂下宾客与未来佳婿,姨母发作不得,额头青筋暗跳,眸内含冰压雪,终是接过了酒杯,一口饮尽,道:&你好自为之!&  我浑不在意,胸口虽隐隐作痛,但就似还了一桩陈年旧债一般心头轻松。又斟了一杯酒,笑嘻嘻敬了给丹朱:&青鸾在丹穴山寄居上万年,多得姐姐照拂,还请姐姐饮尽了这杯酒,往后你我姐妹相亲相爱,互相扶持。&  姨母面色立青,丹朱大大后退了一步,果然不出我所料,惊恐万分盯着这杯酒,便似里面盛了蛇蝎虫蚁一般,喝下肚去便会穿肠立毙,死活也不肯饮下这杯。  我曾瞧见过东海龙王的那些个姬妾侧妃们与东海龙王妃以姐妹相称,但转过身去各个恨不得捅对方一刀。初时不明白这些女人乃是水中不同族类,为何会以姐妹相称,时间久矣,方才明白其中关窍。  今日称丹朱为姐姐,本是情理之中。她娘亲与我娘亲乃是嫡亲姐妹,我称她一声姐姐,并无大错。但丹朱近日得知我将嫁于太子为侧妃,心神大受刺激,此时一声姐姐真乃平地惊雷,将她心头恐怖坐实。  堂下有他族王子笑赞道:&闻听鸟族公主贤淑慧德,有容人之雅量,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姐友妹恭,太子殿下好福气。&  太子早闻我这番话,面上笑意盛满,此时见得丹朱竟然不肯接了酒杯,自己接了我手中酒杯递了过去,丹朱煞白了一张脸,满脸绝望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堂下喝得兴起掷酒杯者,拍案叫好之声不绝于耳,男子欢笑女子低语之声撞击耳膜,还有女子低唱歌给面前的男子听,场面喧熙欢悦,混乱不堪。  太子殿下含笑与堂下各族半醉的王子公主们还礼,丹朱与姨母立时就要告辞,越过我之时她低低道:&野丫头,算你狠!有本事将来别落在我手里。&  我知她指的正是将来她为正妃我为侧,尊卑有别,于是悠悠然答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姨母一怔,脚下停滞,目光复杂瞧了我一眼,携女去了。  婆稚雅道:&属下在此的职责就是保护公主安全,寻得机会带公主离开此地。既有去意,本仙将来落在丹朱手里的机会微乎其微,倒不足惧哉。  这一夜宴罢已到子时,众人趁兴而来,尽兴而归。自姨母与丹朱走后,想到此去陌路相分,若有机会再见,定然是敌对双方,我心中无端涌上一股凄凉意,不觉间倒将案上琼浆多喝了些,微醺之下出得殿来,但见上弦半弯,借着独自在花树间行走之际醒酒。  本仙在华清宫做了洒扫宫娥两百年,对宫中花木印象深刻,闭着眼睛也撞不到树上去。此刻半眯了眼向着后花园花树而去,不过行了上百步,便撞在了一颗树上。  我大怒,怀疑这园内定然有颗树天长日久,修炼成精,用了两分仙力一掌击上去,嘟嚷道:&让你作怪!见着本仙还不让路?&  入手之处坚硬温暖,我惊异的睁开眼,正要破口大骂,朦胧月光之下,立在面前的男子眉眼妖娆,浅笑含春,柔声道:&青儿这是要去哪里?往信芳院的路可不是这一条?&  我心下暗惊,摇了摇有些眩晕的脑袋,推开了他顾自往前走:&大半夜的,太子殿下想吓死小仙啊?&  他在我身后追了上来,强行牵了我的手缓缓而行,道:&父皇答应了你我的亲事,但母后不曾见过青儿,听闻青儿坚毅勇敢,想见见青儿。&  我甩开了他的手,感到身体似有些难以支撑,连忙扶住了旁边一棵树干,颇有几分不悦:&太子殿下自说自话了这么久,可曾问过青鸾是否想嫁?&  他倒也不生气,亲昵的摸了摸我的发,道:&青儿除了性子耿介了些,旁的都好。本王最喜欢你这洒脱自在的性子。&  我被他这答所非问的性子给气得心头火起,正要发作,挤兑他两句,他却轻描淡写道:&天界统御六方,本王但有所求再无不应的道理。&  &&所以,尊贵的太子殿下,您连求这一项都免了?  面前男子乃是六界楚翘,容貌自不必说,除了九狸尚无人能及,便是身世高贵也是罕有匹敌之人。清风明月之下,我本应情丝萦绕心头,但如今瞧他,竟与这院中花木无异,难以沟通言说。莫非鸟类与龙族脑部构造功能有异,因之才有这般困境?  但转尔一想,岳珂这厮也是作了两世的龙,与鸟族倒极是投契,可见乃是这太子殿下的脑部结构有异,比之岳珂这条傻龙反倒更为不如,不过撑着个花架子,长得有些俊俏罢了。  凡间有句俗语说得极妙: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想得明白,倒与他多辩无益,大不了明日见了天后说个明白,解了这桩婚事罢了。若这天后娘娘也是不讲理之辈,大不了与婆雅稚寻得时机一走了之。挥挥手指着近前的信芳院道:&有劳太子殿下相送,小仙先告退了。&  太子殿下双目灼灼,道:&青儿不必在意你姐姐对你的态度,她不过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我心中嫌他贪心不足,枉想左拥右抱,比之他的父皇冼尧并无不同。只是成者为王败者寇,他娘亲最后高坐天后宝座,自然不曾尝过岳珂母子别离上万年,相隔九重天的凄伤之意。  他见多沉默不语,以为我心中不快,又安慰了几句方才离开。我推门进了信芳院,杂役房内洒扫嬷嬷鼾声如雷,但我房内明珠绽放幽幽光华,映着窗上一个高挑健美的身影。那身影忽尔一闪,房门打开,婆雅稚便立在了门口,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我走路不稳,迎上前来将我扶进了房内。  我本以为房内只她一人,但床帐之人却端坐着岳珂。今晚宴席至一半,他已没了踪影,怎的此时竟然能够瞒过院外守卫进了我房里。  &难道是有紧急事情?&我边走边道,被婆雅稚搀着顺势倒在了床上。  他往床里侧坐了坐,让我躺的舒服一点,点点头道:&我今晚瞧见了娘亲的师妹。&  我本来已闭了双眼,闻言惊讶的睁开了双眼,急道:&在哪?&  若能寻到岳珂娘亲的师妹,定然能解了侧妃的禁咒,也以救她出来。  但岳珂面色沉郁哀伤,恨恨道:&就在优昙花丛前。&  倦客思归  我不曾想到,第二日上午便有缘得见岳珂娘亲的这位师妹。  彼时我被天后召见,随着宫娥去了天后所居殿阁,行礼之后侧目便瞧见天后下首坐着一名年轻女子,月白长裙,面色清冷,满面孤高之气,腰间佩了一块泛着莹莹光泽的玉石,瞧着形状竟然是朵盛开的优昙花,我便断定了是她,名叫流芷的女子。  头顶传来一声威严的咳嗽声,天后娘娘略显威严的声音含笑道:&流芷仙子还请别见笑,这丫头乃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自己求的侧妃,本宫听说这丫头有点野,今日召来教些礼仪。&  我抬头瞧了一眼,但见天后娘娘面色威严,容貌虽也算得上端庄姣好,但精明严厉太过外露,反冲淡了女子的柔媚之意,倒令我心下一凛,连忙低下了头。  流芷的声音也与她的面容一般带了些清冷之声,淡淡笑道:&天后娘娘说哪里话?这丫头能得你教导乃是她的福份,日后侍奉太子与太子妃娘娘也好尽心尽力。&  天后似眼盲了一般,瞧不见堂下立着的我,兀自与流芷仙子捡天界趣闻聊了小半个时辰,我在堂下立得腿麻,往日这时候如果不在书房里定然还在大睡,想到此,便困意倦顿,打了个哈欠。  旁边立着服侍的仙子立时叱道:&大胆!天后面前竟敢举止放肆!&  我眨巴眨巴眼睛,感觉到里面水气汪洋,实非恐惧,乃是困倦所致。慢吞吞扯出帕子来,将眼中泪渍拭净,轻言细语道:&这位姐姐原来瞧得见小仙啊?小仙在这堂上立了半个时辰,姐姐也不曾瞧见,小仙以为姐姐眼盲了。&  那仙子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怒道:&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被我又一个哈欠终止了后半句话。  天后娘娘的面色一时里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冷冷哼了一声,道:&野丫头就是野丫头,让流芷仙子见笑了。本宫这儿子旁的都好,就是从来不曾见过野花野草,只当小玩意儿娇艳可爱,非要收了。谁不知他最没耐性,不过图几日新鲜,过后丢在脑后,还哪里记得起来?&  我心中一时半刻都未曾忘记朱雀神君所说,当年阿修罗爹爹与天族一战,现今的这位天后娘娘的父亲便是死在了那场战争中。瞧着天后娘娘这神情,就算我肯放下身段讨好,怕是也会被记恨,更何况我本无心攀附,当下淡淡瞧了她身旁侍立的仙子一眼,拭了眼角打呵欠流出的泪滴,叹道:&仙子姐姐莫怪,小仙近日做了个噩梦。有一日醒来殿中诸人皆称小仙为侧妃娘娘,小仙大约是昏了头,噩梦还未醒,这就回去睡,睡醒来大约一切都会过去吧。&说着转身便往外走。  这天后娘娘今日召了我来却不肯与我正经说一句话,不知道是不屑呢还是记恨陈年旧怨。她既不屑,装没瞧见,我自然也要好好配合她一番应应景。往外方走了两步,已听得身后一声怒斥:&大胆贱婢,今日你若说不清楚,休怪本宫不客气,扒皮拆骨,割断了你的仙筋扔下界去,任尔自生自灭。&  这天后娘娘乃是战神之女,听说脾气不大好,可见是真的。我既落在她手里,是生是死定然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何必要苟全颜面博她心中畅意?  我回过身来,重施了一礼,淡然道:&天后娘娘既然召了小仙来,定然有玉旨要颁,或是有要务要询,小仙一既不是什么婢妾,二非犯了大错之仙,上天有好生之德,怎的天后娘娘张口便是割断小仙仙筋,可不知小仙与天后娘娘往日可结有大怨?&我心中笃定她不会张口说出阿修罗爹爹与她的杀父之仇,而公布我的身份此时也不是最佳良机,自然不肯后退容让。  流芷仙子皱眉道:&这丫头怎的这般不识好歹?连天后娘娘也敢顶撞?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人又生得万中挑一,能瞧上你这丫头乃是你万年里修来的福气,居然不懂惜福?&  我躬身拜下,道:&多谢流芷仙子教导。只是小仙听闻凡间有个穷人,穷得一无所有,病得快死了,极想吃自己年轻时候娘亲亲手腌渍的酱菜,但有个富人心肠好,就将家中刚做的水晶肘子送了给这穷人,只觉他离开人世,能多吃些美味定然是开心不已,岂知这穷人瞧着这水晶肘子一口也未曾咽下去,非他所求,就算是吃了也不能尝出其中美味。&  天后娘娘冷冷一哼:&你这野丫头的意思莫非便是我儿凌昌配不上你?&  我心中雀跃,只道这母子二人绕了好大的弯子,今日终于有人肯想起来问我一声肯不肯了,可真是不容易啊。当下叹了一口气,又道:&小仙听闻仙界有上仙想要收神兽,也定然要问一声这神兽愿不愿意。与上仙来说,这些神兽们不过是个玩物罢了,尚能得到尊重。可笑小仙不过睡了一觉,醒来时莫名其妙便成了太子殿下内定的侧妃了,莫非小仙连这些个神兽也不如?竟然是殿中这些柱子椅子摆设不成?&  我今日将自己贬低不要紧,此言日后若是传将出去,堂堂太子侧妃娘娘连只神兽也不如,那可有些丢天界的脸啊。  天后不过敛眉思索盏茶功夫,开口竟然带了两分漠然的敌视:&既然如此,本宫便在此替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问上一声,你可愿意嫁进太子府来做侧妃?&  我摇摇头,朗声坚拒道:&回禀天后娘娘,小仙不愿意嫁与太子做侧妃。&  &为何?& 这次是连那流芷仙子与天后娘娘皆异口同声问起来。  我微微而笑,悠然神往:&小仙若想嫁人,那未来良人他定要疼我宠我,信我护我一个人,不得再与旁的女子有干系,若非如此,不嫁也罢!&  脑中不期然涌上阿修罗爹爹来,听得婆雅稚说,修罗城中女子各个想嫁于他为妻,但这上万年过去了,爹爹却不曾有一日忘记过娘亲,至如今也未曾续娶。  娘亲虽然早逝,但我心中实是有些羡慕她,她能得爹爹专心专意的对待,也不知修福积德多久才有了这善缘?  天后娘娘面上神色复杂,将我又瞧了两眼,目中不乏警惕戒备仇视,我心中坦荡荡,大大方方任她打量。末了,她问道:&你这番话便是不同意这门婚事了?&  我点点头,心道:同意才怪。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打着什么主意。不管同意不同意,万一过些日子战事一起,还不是被推到前线作棋子的命,何必做这种傻事?  她面色极是难看,也不是是气是恼,口中呢喃了一句:&&&我倒不知你是这样直爽的性子&&&我听了一半在耳中,揣测了半日。  夜半时分我与岳珂立在优昙花丛,方讲起来昨夜所见。  原来昨夜他在殿中饮了些酒,昏头涨脑便来到了此间,捡了株优昙花近旁的大树浓荫卧了上去,正在半醉半醒之间,闻得女子低低幽怨的声音:&&&师姐,你如今被下了禁咒之术种在这地下,可还满意?&  他猛然惊醒,借着树叶遮掩去瞧,那大丛的优昙花面前立着的女子衣袂轻摆,侧面清冷孤高,却含着微微一抹笑意。  不过一时,那优昙花渐渐开放,花蕊之中的侧妃娘娘渐渐探出头来,这女子低低自语:&师姐,我是流芷,你还记得我么?&  侧妃娘娘当然不记得,仍是那幅懵懂模样。  流芷轻笑:&师姐,你我同为优昙花,且同门修习,便是遇见了太子殿下,也是同时,可为何太子殿下偏偏喜欢上了你呢?&&我告诉了天妃娘娘你的真身,她偷偷将你的真身挖了来,下了禁咒,就葬在这后花园内,太子殿下他可有来瞧过你一眼?&  岳珂听到此处已是冷汗浃背,我后来点评此事,有一句话他不曾反驳。  我当时听到此处,叹道:&这天帝年轻的时候忒也风流了些。招惹了这若干的风流债,自己还不完,倒累着了身旁的鸳侣们。&  他眸中尽是忧心难过之意,我瞧着无法可想,词穷之际又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从前你风流之时倒得了天帝几分真传,以后可都改了罢,别害得我将来拿起刀剑对着某个女子施毒手,令我也变得不堪起来。&  这一打岔,他转头来瞧我,眸中已带了笑意,拿手拧了下我的鼻子:&你不是说我若与旁的女子有瓜葛,那盟约便就此取消么?&  我瞧着他似回复了几分神彩,甜笑道:&小仙反复无常不行么?小仙就喜欢反复无常,殿下难以忍受么?&  他不再纠结于他娘亲的真身乃是一株优昙花,被下了禁咒在此,低下头来在我面上亲了一记,轻轻道:&甘之如饴!&  满天星光霎时似在我眼前降落,耀目非常,我恨不得就此偕了他离开此处,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结庐归老,岁月静好。  比翼分飞  近日岳珂夜半时分前来探望优昙花已成了惯例。今日我与他在花丛间说了些闲话,正两两相望之时,听得不远处有脚步声而来,心有灵犀,我二人对望一眼,立时化作一对流萤,藏在了树叶间。  那脚步渐近之时,优昙渐开,待得那花蕊之中探出侧妃娘娘的头颅来,花前已立了一名高瘦的女子,细瞧正是流芷。  我与岳珂才议论了她与天帝的一段风流债,她立时便出现在了面前,真令人惊异。流芷四下随意瞧了一眼,嘲笑道:&天后娘娘真是眼光独到,这一处偏僻的紧,便是我将你今日挫骨扬灰也无人追究吧?&  那花中头颅随风摆动,茫然不知眼前凶险之境。却见流芷捏指为诀,指尖有淡淡荧光忽起忽灭,她骈指向着优昙一指,却听得一声低微的毫无招架之力的凄厉的女声响过,幸得岳珂此时化作了流荧,倒也不大引人注目。他猛然飞起,我紧随其后揪住了他的一只翅膀,耳边却听得流芷阴恻恻道:&师姐,这滋味好受么?&  见花中妇人不吭声,她又是一击,侧妃娘娘猛然惨叫:&够了,流芷!&  我本来拖拽着岳珂这厮,生怕他气怒之下与流芷在这园中打起来,乍然听闻其母开口,我二人皆忘了飞翔职责,双双一头跌落在了附近泥土里,弄了个灰头土脸。  那流芷捏起诀来,又一道荧光向着侧妃娘娘击去,她避无可避,又是惨叫一声,冷冷道:&你倒是出息了,用师祖所教的法术来对付同门。&  流芷笑眯眯道:&师姐别气,流芷这就收起来。不过听闻师姐当年与殿下生了个儿子,娘亲在这里受苦,怎的不叫儿子前来解救?&  据我揣测,她口中这殿下乃是现今的天帝冼尧,倒非凌昌。  幸得岳珂跌下去之时被我压在身下,我二人委落尘埃,还未爬将起来,虽感觉到他在挣扎,我急中生智牢牢坐在他的肚子上,昆虫肚子虽小,一时半会倒教他难以爬起来。  侧妃娘娘淡淡道:&流芷,你每年前来总要用术法将我唤醒,不过是羞辱我一顿罢了,有什么用处?若那个人心里有你,又何堂拿我来做借口?至于我儿,该来时他自然会来,不劳你操心。&  说着阖上双目,竟然似要睡去一般。  流芷轻柔一笑,道:&师姐,我只怕你那儿子回不来了。&  &此话怎讲?&侧妃娘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流芷扯下了她身上一瓣花瓣,引得侧妃娘娘疼得缩了缩脖子,她才慢条斯理道:&说起来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是事实确是这样。当年你那儿子跟了修罗王妃投靠了修罗城,后来修罗王妃受刑之时他年轻气盛,扑上前去替修罗王妃挨了一记,被打得魂飞魄花,灰飞烟灭了。这么些年我四下里寻找,都不曾寻到他的片缕魂魄,便是连殿下也以为这长子投靠了阿修罗王,是死是活与天界再无干系了。&  岳珂其母一张花瓣幻出的脸顿时白如透明,但仍是客制自己一字一顿道:&流芷,你不过欺负本宫被禁锢在此地,编些瞎话来骗我罢了。&  流芷啧啧叹息,沿着花茎疾来回走了两步,甜腻腻道:&师姐啊,我不过好心告诉你这事。当年天后娘娘派了天兵天将四下里寻找小王子,可惜后来虽然发现他跟了鸟族的小公主碧篁,可惜平白无故不好下此辣手。好在这鸟族的小公主是个没脑子的, 旁的人不恋,偏偏要恋上与天界作对的阿修罗王,这不是自找死路么?正好她的长姐请求重罚这小公主,一箭双雕,你的儿子便命丧在这玄天洪雷之下了。&  花茎大幅度的抖动了起来,仿佛是随时都要承受不住这痛苦,枯萎了一般。流芷得意一笑,又揪了两瓣花瓣下来,拈在鼻间轻嗅,似依依不舍一般道:&唉,我差点忘了,师姐现在不过是一丛优昙花,开得片刻便要凋零,流芷这就告辞,明晚等师姐开花了师妹再来探望你。&说着施施然便离去了。  我这里起身让了开来,岳珂立时冲上前去,低低道:&母亲&&&但他此时乃是萤声,是以这一声轻唤便似蚊蝇,并不曾激起太大的浪来。  空气中浓香愈甚,那花蕊之间渐渐冒出一些露珠来,竟似立时便失去了所有水分。岳珂捏个诀现了人身,急忙叫道:&娘亲,我在这里&&&  花蕊之中的双目渐渐凝视来瞧,不过一眼便摇了摇头:&你不是我儿。&  岳珂在地下团团乱转,眼瞧着四周的花瓣缓缓收拢,他忽然自腰间摸出了那把昆伦镜,面上珠泪滚滚,一头跪倒在优昙花丛前,泣道:&娘亲曾说,此镜让儿片刻不离身。所谓皮相,不过是个壳子。不管儿借了谁的壳子来,但腔子里的魂魄的确是儿子。&  那花蕊之中顿时多了许多露珠,其母面上带了喜极而泣的笑容,花瓣四下里渐渐拥了过来,岳珂急道:&娘亲&&娘亲&&&花中妇人轻声道:&明晚花开之时再来。&一张带露泣泪的笑脸终究被花瓣所掩。  优昙花花期短促,开放凋零仅在片刻,岳珂跪在花丛面前不肯起来,我试着搀了他两下,奈何他身形高大,我搀他不动,只得就近坐在了他身旁。  良久,他瞧着眼前早已闭合的优昙花,低声道:&难道非得钻营拍马,做了天帝的长子,才能救出娘亲来?&  我从来不懂攀附之道,他也视此为畏途,一时之间倒不知教我说些什么好。  长夜寂寂,身旁男子意外的垂头丧气,我牵了他的手,陪他坐了许久。  第二日我正在睡梦之中,房门便被人大力在外面踢响,耳听得婆雅稚在门外赞道:& 这小仙童脚板上力气倒不错。&房门砰的一声响,打了开来。  我睁开眼时,流年已经扑了上来,面上如大祸临头一般,惊慌失措道:&我的姑奶奶,你又做了什么事,惹得太子殿下不高兴了,将整个雀罗殿差点没砸了个精光,这会站在一堆废墟之上命你立时过去呢。&  我慢吞吞爬起身来,套好了衣衫梳洗已毕,这才慢吞吞向雀罗殿而去。  流年已在门口等得多时,见了我客套话也顾不得说,一把便将我推进了雀罗殿。殿内光线有些暗,我略微眯了眯眼,这才瞧见自己下脚之地碎了一地的瓷器,书籍笔砚扔得到处都是。我正向前试着迈了一小步,砰的一声,一个杯子便准确无误的砸在了我脚边。  抬头去瞧。太子与同娑殿下同立在书案之后。只是同娑殿下今日眸内倒少了几分嫌恶。反倒是太子殿下面色阴冷。见我毫无愧疚之心,笑道:&听说青儿昨日去母后寝宫,慷慨激昂,连母后也惊住了,赞你乃是个直爽的人。&最末的四个字简直是一字一字从牙缝里面踹出来的一般。  我拱手为礼,气定神闲道:&过奖过奖!&  同娑殿下眼神闪烁,笑意眼瞧着憋也憋不住了。我瞪他了她,他咳嗽了好一阵方才停了一来。  太子殿下今日瞧来气得不轻,见我一幅无赖样儿,抓起了手边的一杯茶盏,怒道:&今日你便说说清楚,你这是要悔婚么?&  我见他终于正儿八经想起来问我这茬,如此良机焉能错过?当下摇摇头,笑道:&非也非也。青鸾从不曾应下这门亲事,又何来的毁婚一说?&  呛啷一声,杯子擦着我额角砸了过去,其中有两点热水滴在了脸上,只感觉火辣辣的痛。若非我躲得快,这额角非得被砸。同娑殿下已是跳脚道:&哥哥,你砸了自己的茶盏就成,何必连我新沏的热茶也一同扔了?&  太子殿下怒道:&闭口!&对我冷笑连连:&如今瞧来青儿倒是情深意重,眼瞧着鲛人一族有了灭族之祸,你倒是还一心想着那鲛人太子。闻听他歌舞乃是一绝,莫非因为这个才心心念念忘不了他?&  我张口结舌,不明白何时我与离光情深意重了?太子殿下这心思果真有些奇怪。若是因为这个为离光带来灭族之祸,却是我的不是了。  我摇摇头,辩解道:&青鸾不肯嫁于太子,倒与离光并无多大干系。只是太子殿下虽风华堪耀日月,但却不是青鸾心仪的男子。所谓两情相悦,凡间更有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青鸾愿做洒扫仙娥,只需照看殿下园中这些花花草草足矣。&我心中其实想说的是:本仙连你这宫中花花草草也不愿侍奉,又岂会答应了做那劳什子的侧妃,屈居人下?  此事决不是退让之道!  宁为玉碎  太子殿下冷哼一声,显然正在盛怒之中,许是他自来尊贵,被我当面拒绝确有几分难堪。三人之中,倒是同娑殿下比较随意,他自行斟了盏茶,啜了一口,半是调侃半是疑惑道:&你这小呆鸟怎的这般不知好歹?能做太子侧妃,与太子哥哥喜结连理,可是好事一桩,这天界不知有多少仙子排着队的想做太子侧妃,怎的到了你这里,却要拒之门外?&  违心之事,谁人不做?  违心之语,谁人不说?  不过是图个得过且过,两相便宜罢了。我素来虽是个胡搅蛮缠出了名的,但大节大义却也晓得一些,被人逼迫不得自由,为奴为妾,除非将我骨头打碎。  &&不,骨头打碎也不能应允!  我扬眉笑道:&同娑殿下也知想要得到太子侧妃之位的仙子不少,但青鸾却万不会有此奢想。太子殿下只能是青鸾的表姐夫,再无其他!&  太子殿下一脸的孤高绝决,拈指捏了个诀,殿外风声骤起,有重物从我身旁而过,我定睛去瞧,太子殿下手中已托了一座八角琉璃塔,耀目非常。  同娑殿下惊疑不定:&哥哥,不过是一桩亲事,怎的要劳动镇仙塔?&  太子殿下将那塔置于掌心之上,淡淡道:&青鸾,我只问你一句,这太子侧妃你是应还是不应?&  我瞧着那塔,也不知内中光景有多逼仄,但天界太子妃岂非比这塔内更见逼仄?我一生爱好自由,这两者皆非我所愿,且我既然已对岳珂许了诺言,岂能毁诺自嫁?摇了摇头,我淡笑道:&请殿下见谅,请恕青鸾难以从命!姻缘之事,必然要两情相悦方能谐合,青鸾对殿下从无倾慕之心,这门亲不作也罢!&  眼前万丈光芒闪过,耳边听得太子殿下笑声不绝,恚怒道:&既然你不肯驯服,青鸾,你且在这镇仙塔内住个两百年再说吧。&伴随着同娑殿下的拦阻之声,我被这光芒吸了进去,身体在轻了之后终跌落下来,再睁开眼时,眼前珠光柔和,竟然是一处室内,头顶宛若塔形,一层层高了上去,竟然似一个深井一般,四壁一层层皆有明珠置于其上,身下又冷又硌,我晕头涨脑爬了起来,耳边已响起太子殿下的声音:&青鸾,你既然倔强,非要喜欢那鲛人公子,本王这就带你去东海瞧瞧鲛人一族的下场。&  我心中大急,自己被囚于此倒不要紧,但太子殿下若是因为我而迁怒鲛族,伤了离光,就是我的不是了。拼尽了力气,我焦急道:&殿下,你弄错了,青鸾并非中意鲛人公子,这定然是误会一场&&&也不知是这塔内原由构建的缘由还是有仙术所镇,无论我如何拼尽了全身力气喊出来,听在自己耳中不过耳语一般。  头顶传来太子殿下的冷笑声:&小呆鸟,你还是醒醒吧。这般辩解,不过是为了维护你的如意郎君,可惜鲛王不应。听说那鲛人太子想求娶一名鸾鸟仙子,鲛王坚决不应,将他锁了起来。如今我也教你知道,鲛王心怀叵测,仗着妖石紫陌在手,已用幻术淹了人界,父王令我率兵去铲除鲛族,你且随我去瞧瞧那鲛人公子吧。&  我心中万念俱灰,心知再辩解下去无效,徒惹太子殿下对离光的厌憎罢了。猛然间想起上次四海龙王来时,已听闻海水日日上涨,这鲛王有此野心也就罢了,必然连累离光。他从来温柔敦厚,如今飞来横祸,如何才能保全性命?  这般心事重重想着,又听得凌昌道:&老三,我们这便出发罢。只是这塔须得交了给你,万一给父王瞧见了,成什么样子?&  同娑殿下迟疑道:&哥哥,这妥吗?你无故锁了仙子在此,她又不曾犯下大罪。若教父皇知道了,会不会责怪于你?&  太子殿下满不在乎道:&不过是个鸟族仙子,藐视天族算不算大罪?更何况她还是&&囚于镇仙塔内也够了。&  我知他半吐半露的这半句,定然便是我的修罗部族公主的身份。我躺了下来,头顶一颗颗明珠亮煌煌层叠而上,本应丽如繁星,可惜这塔内逼仄,我生来从不曾被这般拘禁,只觉这些明珠瞧着碍眼,祭出七彩青翎盘旋而上,塔内明珠应声而落,无一颗幸免,尽数跌落了下来,如下了一场明珠雨一般,片刻间跌得粉碎,塔中一片黑暗。只听得同娑殿下焦急道:&哥哥,哥哥,这小呆鸟在塔里面发疯呢。&  太子殿下不为作动,冷冷道:&就凭她,不过一万年仙法,也想打出塔去?再修个几万年再试试罢。&  我阖上双目,紧贴着这塔地,四肢连着心口皆是冰寒一片,感觉身周有些摇晃,似已起行,各种声音纷沓而来,有华清宫中仙侍宫娥的,有同娑殿下的,再过得一盏茶功夫,朦胧之间听得一声极为沉稳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我儿此去一定要小心&&&我翻个身,继续沉睡,也不知是心中那根弦轻动,猛然间警醒坐了起来,&我儿&&&这不就是天帝冼尧吗?  耳边又有哗啦啦流水之声,同娑殿下兴奋道:&哥哥,过了天河你我便可下界大战一回了。听闻鲛人族好颗妖石很是厉害&&&我倒头继续睡。原来已到了天河,就算我想见见天帝,也无机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在睡梦中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摇醒,面前伸手不见五指,耳边海浪滔天之声分外清楚,也不知是在梦中之故还是旁的原因,只听得一道飘缈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四面八方传了来,大异于凌昌与同娑的声音来源。那人笑得好不猖狂:&冼尧派了你两个黄口小儿来,难道是不想要这两个儿子了?&  我凝神去辩解,就算这声音再如何飘缈,也听得出是鲛王。再侧耳去听,凌昌太子声音都带着杀气:&鲛王,天族一向不太理鲛族之事。但是鲛王擅用幻术,淹了人界几十万顷土地,想称霸陆地,这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姑息的。今日本王前来,便是清理这东海余孽,好教水族与陆上凡人百姓皆有好日子过。&  我心下一沉,急得在塔内上窜下跳,头顶有同娑的声音悄悄传来:&小呆鸟若想亲眼瞧一瞧,我偷偷开一扇小窗于你,但你定然不能多嘴向哥哥告密。&我胡乱点点头,也不知道他瞧不瞧得见。但塔半腰终究有一扇小窗户缓缓打开,立时有万点金光透窗而过。我心中焦急离光安危,立时腾了上去趴在小窗之上向外瞧去,正是夕阳渐坠之势,万倾碧波闪着耀目金光,鲛王正踏波而立,头顶一颗紫色宝石高悬,投一束紫色光芒将他笼罩其间,碧波似被他驯养的神兽一般,他挥袖之间那浪头高卷,一波波淹了过来,但他始终高立在浪头之上,沾不到一点海水。  有天兵天将腾云而去,将他围在当间,也不见他如何,只是冷冷一笑,那些天兵天将便投身于碧波洪涛之中,立时有巨鲨游了过来,争先恐后吞了这些天兵天将。我再细细一瞧,不由大吃一惊,但见洪波汹涌,但若仔细瞧,还是能瞧见这水中竟然全是水族,除了方才冒出海面的巨鲨,更有许多巨型石吸(章鱼)与乌鲗(乌贼)在怒涛海浪之中翻滚,但凡有天兵天将掉下水来,这石吸亦会伸出触腕将摔得头晕脑涨的天兵天将缠住喂进口中,东海之上立时展开了一场殊死半争。  我在塔内瞧得心惊胆颤,万料不到鲛王幻术如此厉害,许多天兵天将竟然连一个回合都不到便被他投下东海去喂鱼了。  鲛王遥遥道:&两位殿下如果今日不想命丧于此,还请回罢。你天族只管你天界之事,至于人界与四海,自此归我鲛族所有。&  塔身剧烈的抖了一下,已听得同娑怒道:&鲛王,你别太得意。不过仗着一块妖石,居然连天兵天将也敢斩杀。&  同娑殿下究竟孩子气了些。我心中暗道:鲛王既然大张旗鼓不服天界管教,誓要夺得凡界与四海之王权,他这番话不过凭添笑料罢了。鲛王哪里会将天兵天将放在心上?  果然,鲛王仰头大笑:&都说天帝这个小儿子有些天真,如今瞧来传言不虚。听闻阿修罗王燮焚四下寻找自己的女儿,几近发狂。这四海八荒皆被他找了个遍,几十万修罗部众近日正在练兵,要向天界讨回修罗部族的公主。本王此时发兵,两面夹击之下,莫非天帝这位子要换人坐坐了?&  我心中一激动,吧唧一声从塔半腰掉了下来,下半身跌了个痛。但心中激荡,哪里还管那么多,连忙提气纵身,又紧紧贴在了这唯一的小窗之上,睁大了双目往外瞧去。  明珠擎掌  怒涛掀岸,塔身巨震。  我在塔内被震得天眩地转,只听得塔外争斗之声不绝,偶然能趴上小窗去瞧一眼,只见天昏地暗,深黑墨渊之中唯有鲛王头顶紫陌闪着诡秘色的光芒,仿佛能勾魂夺魄,令人呼吸也窒,恨不得追随那紫色光芒而去,任他差遣。  我心神一动,暗道不好,目光已是胶在那紫色光芒之上,一刻也分不开了,若非身在塔内,便要向着那紫色光芒去臣服。塔身动了一动便停了下来,有低低的歌声在耳边荡漾,仿若母亲的低语,将我委曲轻轻抚慰,心神松懈,不由便迷糊了一下。我猛然惊醒,胸腔之内气血翻涌,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抱元守一,立时跌坐在地下,想将这妄念袪除。  但我眼前仿佛浮现出娘亲与爹爹的身影,年貌相当,男子轩昂,女子洒脱,正是一对璧人。忽尔这身影如水中幻影消失,又浮现出娘亲怀抱一名婴儿,那婴儿玉雪可爱,阿修罗爹爹眉眼轻软,一眼瞧去全无王者凛厉之气,低下头来,拿手指逗弄那小小婴儿,口中温柔道:&鸾儿,鸾儿快快长大。&仿佛是记忆之门深锁,这一刻轰然打开,我心中又酸又软,耳边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紧紧盯着爹爹与娘亲。  那婴孩渐渐长大,梳着包包头,穿着粉蓝色的小纱裙,法力低微,但每每施展出来,必能博得修罗王爹爹的夸赞,仿佛她的法术乃是仙界神奇。那小小婴孩心中也以为自己十分了不得,极是自鸣得意。  娘亲与爹爹每日里必然陪伴着她,那婴孩脱去婴儿稚肥,渐渐显出眉清目秀的形容来。但性子不改,极是飞扬跳脱,一身青衫常常穿得歪七扭八,到处惹事生非,每每爹爹为她善后,但仍是舍不得责骂她一句。  我心中既害怕又不舍。明明清醒着却又有些糊涂,仿佛自己正是那小小婴孩,在父母身边长大,但又有一个声音暗暗低语:并非如此。  耳边低低的歌声渐渐高亢,仿佛是弓弦急语,突变乍起,也不知是何处来的强人,将爹爹与娘亲皆刺死在箭下,我心中明明不信他二人能被凡界普通弓箭所伤,却还是忍不住去瞧,但见他二人皆躺在血泊之中,一时心头大恸,固守的丹元之气一松,哇哇的吐出几大口血来。  便在这血腥味之中,我居然有了瞬时的清醒,警铃大作。&&这分明是鲛人的歌声加幻术。在这沧海之地,令这一众人等迷失了本性,为他所用。  我身体里似乎有两个自己在撕扯着我,虽然明知其中一个乃是虚妄之境,但欢笑喜悦,修罗爹爹明珠擎掌的温柔,都令我不舍。现实残酷冷硬,如今居然能避得开,仿佛我从不曾出现在丹穴山上一般,竟令我鬼使神差,不能自禁,一意向着那温暖偎去。  身体里面有激荡之气在徘徊,仿佛是从前某一回,我在女床山与恶兽争斗之时,小腹有奔涌热力而来,我心中想也不想,归引这热力流经体内,猛然挥出一掌,一道青光闪过,那小小窗户立时掉了下来,这仙力强大到不可思议,绵绵不绝,决非我一万年修为,竟好似近十万年修为一般。  我呆呆瞧着自己的手掌,不明白自己体内何来这强大仙力?而且瞧着境况,竟然好似以前是被封印一般,今日歪打正着,竟然教鲛王的幻术引得化去封印?  忽尔听得一声幽幽曳曳的歌声缓缓自海底升起,仿佛是海底的玉莲花缓缓浮出水面,缓缓打开了花瓣,微风依依,淡香盈盈,那歌者心底纯澈洁净,歌声似能涤荡一切污垢之气,将一众喧哗皆压了下去,便是先头鲛王的歌声也停了下来。  我心中狂喜,这声音正是离光。我从前无数次听过他唱歌,只觉得他纯然洁净的歌声如小溪一般清澈。  鲛王怒喝:&逆子,你竟然也用歌声化解我的幻术?还不滚回去?&  我爬将起来,趴在窗口去瞧,先时的阴霾散去之后,仿佛是暮色渐渐下沉,这慕色只不过比往常黑暗之时来得略微早了一些,离光一袭白色鲛绡纱的袍子,正淡淡涉水而出。他停下歌声来,柔声劝道:&父王,鲛族向来只在水中生活,我们实不必将疆土扩展到陆地之上,将凡人皆变作鲛人&&再说,与天族相斗,本身便元气大伤,父王何苦来哉?&  鲛王一个巴掌扇过去,怒喝道:&滚回去!没出息的东西,让陆上走兽飞禽迷了眼了!&  我愕然,难道鲛王所说这陆上飞禽便是我了?  心中忿恚,只觉这鲛王好赖不分,完全没法讲理。又可怜离光被他父亲这般憎恶,心下实为他不平。但我被关在塔内,全无自保能力,自然也帮不了他,不过在一旁干焦急罢了。  鲛王打了离光,我头顶太子殿下冷声道:&鲛王统御珊瑚城许多,还是不能瞧明白吗?竟然还不如离光太子清楚明白。枉自挑起两族战争,与鲛族可有好处?&  鲛王仰天长笑,指着离光道:&本王生了这么个怯懦不成器的东西,无端来坏本王大计。若是本王能生了凌昌殿下这般的儿子来,也算得本王的福气!&他这话表面上是在夸奖凌昌,但细一回味,分明是在侮辱凌昌。  凌昌殿下在华清宫内随意放肆,也无人敢往外传闲话。但他出了华清宫,在外面向来维持太子殿下的尊严,温雅有礼,教别人瞧不出寡情来。我在塔内听了这话,暗暗猜想凌昌太子定然已经气得半疯了,保不齐就发作了出来。岂料这塔身一震,我在里面颠簸了两下,听得同娑殿下喝道:&大胆鲛人,敢戏弄王兄,活得不耐烦了吗?&却听不到凌昌太子半点火气。  他温文笑道:&据本王瞧着,这离光太子倒比鲛王明白许多。鲛人向来只在深海湖泊,想要同天界斗,也得瞧瞧有没有能耐。&&不过凭借着一块石头,幻术谁不会?为过雕虫小技耳。&  眼前又渐渐暗了下来,我上次在雀罗殿吃过他一次回,幸好此得与他不曾面对面,倒不必担心。只瞧着对面的鲛王与离光瞧。  也不知太子殿下做了什么,鲛王身后远远的鲛族男子们已经有人控制不住,失了心魂,朝着本族之人举起了武器,那被砍的鲛人全无防备,给砍了个正着,水中恶怪闻到了血腥,浮上水面来,一口就将那鲛人半个身子咬了去,一时脚下碧波皆被染红,离光摇头叹息,面上全是悲痛愧疚之色。  他这神色被鲛王瞧在眼里,顿时气得半死,上去又是两个耳刮子。离光先时吃他一记,左边脸就已经肿了起来,此时再吃他两记,两边脸皆肿了起来。他面上倒不见愤怒之色,只是沉痛道:&父王,你打儿子不要紧,但今日就算打了儿子,儿子也要说。天族太子也会幻术,可见天族早就防备鲛族了。请父王再仔细想想,以前殿中放的记载修炼幻术的典籍被偷,可与此事有关?若父王还要一意孤行,请容许孩儿鲁莽,带不想战争的族人寻块安静的水域生活下来。&  鲛王大怒,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没打起来就先气馁了。我鲛族要你何用?还不快滚?&  我与离光认识了几千年,从来不曾见过他这样挨骂,总是他温言细语来劝我。如今瞧着鲛王如此羞辱于他,虽是他亲父,心中还是不禁替他感到难过,趴在窗口之上催道:&离光,既然你父王不肯令你留在鲛族,还不快走?&  对面的离光似听到什么一般,猛然抬头,目光向着天族这边瞧了好几回,也不见我的影子,终于收回了目光。我心中无比失望,因着这句话我虽竭力喊了出来,但这镇仙塔内也不知有何见鬼的仙术,声音总是平白小了好几倍,传也传不远。  塔身动了动,我在里面晃了两晃,传来同娑殿下的威吓声:&小呆鸟,别再白费力气了!你若再叫,想给你那情郎通风报信,小心我将此塔贴了封条,将你镇到一处荒山野岭去。&  我怒极,在墙角踢了一脚,喊道:&同娑你眼神有问题吧?哪只眼睛瞧见离光是我的情郎了?他是我兄长,兄长。&  同娑低低笑道:&奇了怪了,一个是呆鸟,一个是鲛人,也能说成是兄妹,小呆鸟,你不是脑子有病,呆气犯了吧?&  我大怒,若非被困在此处,早与同娑撕打了起来。心火浮燥,一掌挥出去,只听得轰然一声响,这镇仙塔最下面一层竟然被我打穿了一个洞。  我呆呆瞧了一眼那洞,又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掌&&这个洞,是我这只手打穿的么?  此情深处  我听到同娑殿下惊慌道:&哥哥,小呆鸟竟然将镇仙塔给击破了!&心中不禁大乐,再瞧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虽不能置信,但更多的却是惊喜,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抽出身上五彩青翎,胡天胡地一通横扫,身周自有仙元结界护体,只听得轰然坍塌之声,我从烟霞弥漫之处冲天而起,长霞晴空,海风迎面扑来,我轻盈一个转身,跃起数丈之高,说不出的自由惬意。  回身去瞧,两方阵营壁垒分明。  鲛人部族皆半浮于水中,不少手执法器罗列,鲛王见得我出来,淡淡瞧了我一眼,说不出厌憎。离光目中却是挡也挡不住的惊喜。  天界凌昌太子的笑意凝在了嘴角僵住,同娑殿下惊讶的瞧着我,空举着双手,傻乎乎捧着一堆琉璃晶片,之前禁锢着我的镇仙塔在我的一通肆意横扫之下,化作了无数碎片,跌进了东海。  彼时我并不知道,镇仙塔乃天界一宝,但宝塔本身微有仙法,寻常如我一般的仙子被禁锢,自然插翅难逃。但倘若要关些仙法修为高妙的上仙们,须得贴了符,才能困住。凌昌太子自忖我不过万年修为,并不曾请了符咒来。哪知恰巧我体内潜伏的深厚仙泽灵力应劫,合该有缘,在鲛王的幻术之下无意中解了封印,我方能侥幸脱险。  鸾鸟生来擅歌擅舞,我今日碎了天界异宝,又挣脱两百年桎梏,欢喜非常,禁不住化出鸾鸟真身,在万里晴空之上且歌且舞,唱的恰是某一年在凡界听来的一道曲子,其实词曲算不上应景,但我不过只会这一首曲子,自顾不管,喝得尽兴:  昔别雁集渚,今还燕巢梁。敢辞岁月久,但使逢春阳。  春园花就黄,阳池水方渌。酌酒初满杯,调弦始终曲。  娉婷扬袖舞,阿那曲身轻。照灼兰光在,容冶春风生。  阿那曜姿舞,透迤唱新歌。翠衣发华洛,回情一见过。  明月照桂林,初花锦绣色。谁能不相思,独在机中织。  崎岖与时竞,不复自顾虑。春风振荣林,常恐华落去。  两军阵前,金乌将坠,多年以来我似乎从未如今日一般兴高采烈,歌声直达云霄,欢悦从心中迸发,仿佛这天地之间,唯有我与我的歌声轻舞相伴。  我听见凌昌太子叫道:&捉住她,将她捉回来。&还听到离光的惊呼担忧之声,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就如西蕃菊永远要向着太阳,鸾鸟永远要向往自由一般,我在歌舞声中向着金乌下坠之地振翅飞去,有天兵天将围了上来,我奋起双翅一扇,那些天兵天将在云之头上跌了个筋斗,掉进了大海里,很快有水中恶怪扑了上去,将他们撕成了碎片。  我还瞧见凌昌太子奇怪的恐慌之色,想来他不能明了我为何会有这般高深仙法。我也不明白呢,也许是上天眷顾,也许是我天赋异禀,总之,今时今日再无人能阻止我向往自由的心。  凌昌太子本来在讨伐逆贼,但许是我的逃脱令他觉得难堪,又毁了天界异宝,他竟然驾起祥云追了上来,嘶声力竭道:&站住,青鸾,站住。&  我正唱在兴头上,哪里管他什么太子之尊,边飞边唱:&&&娉婷扬袖舞,阿那曲身轻。照灼兰光在,容冶春风生&&&  他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嘻嘻一笑,幻出人形,朗笑道:&太子殿下这是要与青鸾送别吗?青鸾仙法低微,殿下不必郑重其事治办酒席,办什么送别宴,今日一别,后会无期,还请殿下走好!&清吟一声,便要化出真身振翅而去。  同娑殿下随后而至,兄弟两个一前一后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疑惑道:&二位殿下这是做什么?青鸾生来便是一介散仙,只愿漫步山野荒郊,结二三知己好友,做一些赏心悦事,殿下也知来去随缘,休得强求。&  凌昌目光复杂,一时竟然万千感慨生离死别一般,郑重到令我想要发笑。许是今日太过高兴,我终究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殿下这般拦着青鸾,难不成还想将青鸾捉回去关起来?只怕今日打起来,殿下也不一定能完胜,不如便不动武,就此丢开手,各走各路罢了。&  同娑从来对我挑剔万分,难得今日能留三分认真颜色与我,讷讷赞道:&小呆鸟,我原来不知道你竟能歌擅舞&&&  我知道自由在望,心中再无半分挂怀,对着同娑殿下难得有了个舒畅的笑脸。婆雅稚久在战场杀伐,机变过人,况且明面上她乃是青丘国主送于我的侍婢,既然我这主人不见踪迹,大不了天界便将她送回青丘。岳珂乃是东海龙三殿下,他留在天界却是为了昆仑侧妃娘娘。我虽与他订了鸳盟,但留在天界不但与他无益,且会得令他多一份挂碍之心,不如各自便宜行事,反为正理。  同娑想不到我只是好脾气的笑笑,半句都不曾反驳,全然不像往日得理不饶人,倒教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呆呆瞧着我。  我招来祥云,向他二人拱手道:&若二位殿下再无事,青鸾这就告辞,但愿别后再无相见之机。&  凌昌面色铁青,拦住了我的去路,恼怒道:&你这般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便要走么?若不能说得清楚,休想&&休想离开此地!&  不远处天兵天将与鲛族众人皆好奇观望。我拉开架势,道:&来来来,若是殿下不肯放青鸾走,不如先打一架再说。若青鸾赢了,殿下自然再无理由拦着小仙了。&  他精神大振,化出一支长剑来,居然要与我比试。  我从小打架,仗的全是无赖招数,后来认识了阿修罗爹爹,得他教导几招。阿修罗爹爹以一双铁拳打遍修罗城无敌手,从来不曾用过神兵利器。后来他教给我的也全是这般光明磊落的招数,全凭仙力取胜。若是往常我仙力低微之时,定然会用些无赖招数取巧,但今日得了这绵泽仙力,尚未试过,连自己也好奇,倒抛开了往日的屑小举动,与他酣畅淋漓打了一架。  下方天兵天将与莫名其妙停战的鲛族众人皆作了旁观者,凌昌太子殿下这一架,打得委实悲摧了些。  他被小仙我&&一脚踹下祥云,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若非同娑殿下眼疾手快,早掉进碧波之中,作了水怪的腹中餐了。  鲛王极擅长审时度势,瞧着天界太子落败,立时唱起了鲛人之歌,紫陌重又绽放光芒,我虽听不懂鲛人之歌,不明其中含义,但那种勾人魂魄的靡靡之音终究不能与离光的歌声相比。  凌昌太子在同娑殿下的搀扶之下驾起祥云,神色复杂又瞧了我两眼,终于暂时离开了东海。但他二人未曾前往天庭复命, 定然还会重整旗鼓,再战东海。  我向下瞧了一眼离光,但见他正呆呆瞧了过来,满目喜悦,全然忘记了脸上受了伤。我心中替他不值,再也顾不得鲛王的眼神,返身下界,立定在他面前,笑嘻嘻告别:&离光,我要走了。&  鲛王道:&听说修罗部众正在集结,青鸾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向来觉得他势利,对他并无好感,只随意道:&小仙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他却道:&姑娘若是要回修罗城,还请代为向你父亲问好。鲛族与修罗部共同向天界发难,大有胜算。&  我以为修罗部与鲛人族已作了攻守同盟,但细一回味,他这话分明是一块探路事,竟然有心想要与阿修罗部结盟不成?  反倒是离光,将我瞧了又瞧,低低道:&青儿,我从来不知道,你也会唱歌,而且歌声悠远洒脱,乃是难得一见的旷达之曲。&  若非鲛王在此,我定然要挤兑他几句:鲛族百年难遇到的最美的歌喉,居然要来夸奖我这从来未曾开口唱过歌的鸟,也不知是讽刺还是夸赞。  鲛王也跟着点了点头,又将我面上瞧了瞧,赞道:&离光说得不错,鸾姑娘的歌声舞姿一振冲天。过不得几日四海八荒定然推姑娘为首。&  我心道:从今日起,四海八荒定然以我为公敌,阿修罗王的女儿,就算歌声再美妙,舞姿再蹁跹,也是敌界女子,与别的仙子全无干系。  但是,那也不打紧。我本来便与四方仙子并无干系。最为相熟的便是丹朱,还是交恶,实在没必要与四海八荒的仙子们一较长短。  我摇摇头,淡淡道:&多谢鲛王夸奖。青鸾这就告辞,前来与离光道个别。&朝他微微颔首一笑,究竟不能再多说什么。鲛王立在我二人之间,纵然有满腔别离不舍之意,也无从吐露。  我瞧见他眸中的不舍之意,幻出真身飞去之时,金乌早坠,暮色四合,倦鸟归家,我虽不知将要去往何方,但身后一直有歌声隐隐传了来,欢悦鼓舞,哪怕前路漆黑,也教我勇气倍生,悍不畏坚,一往无前。  近乡情怯  须弥山下碧海静波,潮落潮涨,我化作鸾鸟飞了整整两日两夜,在一个细雨迷蒙之日方才来到此间。  四海八荒九州六合,我曾游历几千年,美景异事见了不止千桩,皆敌不过此刻心中的激荡。  我从前寄人篱下,受尽鄙弃,也只当自已退无可退,只能咬牙吞下辛酸苦楚。至如今心中方有朦胧的念头,仿佛双翅已飞过千山万水,搏击过长天风浪,终究寻得了安身之处。  极目远眺,却只见海天一色,空茫烟雨,高山奇秀,乱石拍岸,再不见修罗城的半点影子。闻听修罗城在这海水深处,立在空中却瞧不清城郭景像,我正犹疑要往何处去寻修罗城,水中便探出一队男子,约有六七人众,各个身形魁伟,面色黝黑,若与天界男儿相比,自然算得上丑陋,但他们身上自有一股铁血凛冽之气,不容逼视。  那领头的男子瞧见了浮在半空中的我,回首与旁的男子目光交换,小声议论了一回,高声问道:&这位仙子,你在这须弥山作甚?&  他这话倒问的和气。天界与阿修罗族之间的战争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男子对我倒并无厌憎之意。我心中大定,笑盈盈道:&闻得此处有修罗城,更闻阿修罗王英武非常,小仙特来拜会,一睹修罗城的风彩。&  那一队阿修罗将士皆呆立在原地,面上表情有些古怪,竟然好似我有了精神疾病一般,提出的这要求极为不可思议。  我心中雀跃,连带着瞧这些修罗也觉得顺眼不少,反问道:&难道修罗城闭城锁国,不许外人进入?&  那领头的男子摇摇头,&这倒不曾。修罗城中之人极是爽朗好客,自然不会将仙子阻在外面,但是仙子瞧着&&却不像是来修罗城拜会的?&  我唇角暗抽,不是来拜会难道是打架来的?这话也不过想想罢了,说却是不能说出来的。又见他几个还在商议个不停,终于不耐烦。  &各位将军,小仙听闻阿修罗王与鸟族的二公主曾有一段姻缘,青鸾虽为仙界的仙子,但也极是佩服这位二位公主的敢爱敢恨,实在是仰慕的紧,这才生出了想来修罗城的想法,还清诸位将军成全小女子的这段心事?&说着又适时的低下头去,挤出两滴眼泪来,哄骗道:&小仙被父母强行订了亲事,心中不快,所以才极想找一处他们找寻不到的地方&&&  这些修罗瞧着我这般凄怜之色,又提起娘亲,皆面露同情之色。那领头男子道:&既然如此,仙子便下来吧。修罗城虽建在海底深入,但若无人带路却一时半会不容易寻到。&  我落下云头,立定在海面上,这些修罗与我离得更近了些,面上神色不知为何皆带了些诡异。虽将我仔细瞧了又瞧,倒也不曾有杀意。  那领头的啧啧叹道:&仙子瞧来,倒与我们王妃有五六分相似。&  我曾闻听修罗王爹爹再不曾纳妃,数万年间也只有娘亲一个,心下极是感佩他重情信义,这时又听人赞叹我与娘亲相似,心中甜蜜,浅笑道:&将军说哪里话?青鸾离家万里之遥,不过想在异乡寻一避祸之地罢了。闻听得修罗王豁达,且王妃又曾是鸟族公主,想来修罗王辖下的修罗城定然民风淳朴,这才想来此地定居。至于说像王妃,小仙何德何能?&  那将领见我谦逊,不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本仙原以为,深埋在海水深处的阿修罗城定然也与东海龙宫或者珊瑚城一般,乃是泡在水中的一座城池,但今日进得修罗异界方才明白,这修罗王城虽在大海深处,但海水悬浮在王城之上,王城延绵上百万里,浩渺广博,内外七重城廓,金城银门,立在城门脚下,自己便卑微如蚁,竟然是蝼蚁仰头瞧着大象四足的光景,令我叹为观止。城内浓荫绿树,群鸟合鸣,清泉夹道,游人如织,竟然是一派繁华富裕的景像。  所幸带我进来的阿修罗将军生性耿直热忱,不但带领我进了修罗异界,且在他家附近帮我赁了一座独门小院。等那娇媚的阿修罗娘子收房租的时候,瞧着我的窘迫,也是极爽快的施手援助,不但替我交足了房租,还替我留了些零用。我囊中羞涩,倒也不再推脱,只诚心谢过了他,将那些修罗金币留了下来。  白日里,我便在这修罗城中随意行走,有时候停在一棵眼熟的月桂树面前,有时候对着长长的石凳叹气,遥想当年爹爹与娘亲可在石凳之上软语缠绵&&又或者根本就不曾来。夜间却每每怅叹,睡眠不成。  修罗城中花树匝枝,硕果累累,要寻来食用的果子倒也不难。只是从来不曾寻到过阿修罗爹爹从前曾经过我的那种神奇的果子,又听闻阿修罗王卧病在床,全城修罗着属皆是神情紧张,似大敌临头一般,我心早已带了焦虑担忧,但想到此时不能贸然闯入修罗皇宫,只得放弃,闲了便去街上晃悠。  修罗娘子泼辣勇悍,本仙今日站在街角,从头至尾认真仔细的观赏过了两位修罗美娇娘吵架,语速如凡间炒豆子一般,妙语如珠。最后见言语攻击不能,更是将锅铲也招呼上了对方的脑袋。  我不过来了几日,已瞧到了这些民俗风景,自忖瞧得津津有味,倒也不曾四下里去找门路见修罗王爹爹。  第六日上头,那将军又来了一次。这些日子他不来我自然也不曾开伙煮饭,只靠着林间花蜜或者野果度日。他见得我不曾动用过金币,倒是一愣,疑惑道:&姑娘这些日子难道不曾开伙吃饭?&  我摇了摇头。  说起开伙做饭过日子,我从前一惯学不会,后来在女床山,总算有一只兔子精替我打理这些。她虽然胆小,但煮出的食物倒勉强合口,与我的手艺天差地别,我也算衣食有靠了。  那将军沉吟半晌,方欲言又止道:&姑娘可有需要本将军帮助之处,尽管开口。&  我素无开口相求他人的习惯,未免有些诧异他这般古道热肠,但修罗族男儿个个热忱,直肠直肚,我近日已经领教过了,自然不再枉加揣测,客客气气道:&小仙在此乐不归乡,多谢将军惦记。&  第二日里,我走的远了些,在修罗王城北面一处极偏僻的巷子口睢到了一位修罗婆婆守着一个小小的果子摊,摊上赫然摆着碧翠芳香的奇异果子,那一刹时,仿佛双脚被死死钉在了此处,再也挪不动了。  我搜遍全身,方才想起近日出门从不曾带过金币,颓然夸下肩来。那修罗婆婆抬头瞧见了,招招手道:&姑娘,若是没带金币,老婆子送你两个果子可好?&说着抓起两个果子向我递了过来。  我上前恭恭敬敬取了一个,小心捧在手心里,感激道:&多谢婆婆。一个果子足矣。以前我的爹爹曾经给过我这种果子&&&  那婆婆唠唠叨叨:&姑娘,这果子天上地下,唯有我们修罗王城有。而且极为稀少,总是宫中才有各色的果子。老婆子年轻时候在王城花园内做下仆,这才得了一颗树,一年结了这些个果子来换点钱,贴补家用&&&  她年纪有些大,约略是在此间有些寂寞,送了我一颗果子便不住说下去,我清静惯了,不多时就落荒而逃。  手里的果子馨香之味熟悉诱人,捧着它仿佛捧着过去的甜蜜。我带了满足的笑意回到了住处,门前停着一驾双轮马车,马虽为仙品,各有一双飞翼,但驾车之人衣着朴素,形动利落,眼神锐利。见得我到了门口,那驾车之人敏捷的从车上跳了下来,我本欲绕道而行,马车车帘揭了起来,从里面缓缓迈出来一条长腿,青衫半撩,再伸出一双骨节修长的大手,一张熟悉的带着病态的笑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驾车之人上前去,小心翼翼扶着他下了车,我的嗓子眼里仿佛哽住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双目酸涩,呆呆立在原处。  那生病之人体态魁梧,虽面带病容,但双目炯炯,仿佛这一场大病并不能摧毁他强硬的精神力量。他被属下扶着立定在我的面前,柔声慈蔼道:&青儿,爹爹带你回家!要不然,你这小丫头到了家门口也不肯进来。&  我眨了眨眼,眼前水雾弥漫,右手被握进一个干燥宽厚的大掌,温暖舒适的让我再不想放开。我咧了咧嘴,原本是想笑的,但目中热泪滚落,哽咽道:&听说你生病了,病得很严重么?&  他深陷在眼眶内的双目重新焕发神彩,拿左手来抚了抚我的头顶,问道:&我的小鸾鸟是专门回家来看望爹爹的吗?&  我点点头,嘴角笑意泛开,仿佛从前所有的苦难酸楚都可忽略不计,眼前这昂藏的汉子虽病得发色焦枯,面色发黄,但仿佛这挺直的脊梁里蕴藏着惊人的力量一般,有他替我遮风挡雨,我再不必担惊受怕,百般算计。我上前两步扑进他怀中,将头偎进他怀中,低低道:&爹爹&&爹爹&&&只是这样轻轻的呢喃,仿佛在唇齿间已练习了千百回一般。  他枯瘦的大掌不断抚摸着我的头发,哽咽道:&好&&好&&好孩子&&&  我的后颈之上忽然滴下滚烫的水滴,那水滴热度惊人,仿佛一直烙进我的心里去。  此心安处  依稀还是小时候,我极是羡慕丹穴山的小仙童们,幼年时候出门行走总有父母相陪。那些父母有的将孩子放在肩头之上嬉戏,有的牵在手里。渐渐长大,我总觉得这是至大的遗憾。  然则今日在修罗爹爹温暖的怀抱里,药香缭鼻,我想起小时候那一幕,只觉心中如饮花蜜,教我甜得再尝不到从前的一丝丝苦涩的味道。  良久,修罗爹爹才笑道:&小鸾儿,爹爹今日好高兴&&上万年了,我的小公主终于回家了。&  我仰头去瞧他,目中带泪,但笑得极是灿烂,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爹爹当年在凤翼崖顶提到小公主的时候,青儿做梦都不曾想到那是说我,还跑回殿中去大哭了一场,以为爹爹原来是丹朱的爹爹。&说完却又猛然想起来,姨母将爹爹害成了这般模样,爹爹定然不喜她,不知道会不会惹得他不高兴,忐忑去瞧,他面上半是辛酸半是苦楚,倒没有半分生气的影子,摸了摸我的发顶,心疼道:&小鸾儿,在爹爹面前,有话就说,爹爹疼你都来不及,又哪里会生鸾儿的气?你不必察颜观色,小心翼翼。&顾睨四野,傲然道:&在我修罗城中,小鸾儿就是万万修罗之上最尊贵的公主,以后谁敢给我鸾儿一个不好的眼神,爹爹定不饶他!&  我心头暖意融融,笑意满面,仿佛心底开了大朵大朵的花,馨香甘美,喜不自胜,然而眼泪却如流水一般,怎么止也止不住。我抬起袖子胡乱抹着面上泪水。爹爹拿他的大掌替我拭泪,边笑边叹:&真是个孩子&&又哭又笑的&&&  我本来泪水已有收敛的迹像,听了他这声孩子,眼泪反倒流得更厉害了,仿佛东海之水,流之不竭。  不多时,远处衣甲锵锵,行来一队修罗部众,爹爹携了我的手坐回了车里,又仔细替我把泪拭了。那些阿修罗众到得车前,喊声震天:&参见我王!参见公主!&  我窝在修罗爹爹的怀里,他替我拭净了泪珠,朗声笑道:&本王今日极是高兴,设宴三日,举城欢庆公主回归。&  车外阿修罗众齐齐唱喏,车辚辚,马萧萧,相隔万年始还家。爹爹紧握了我的手,父女紧紧相依,半个时辰之后,那驾车之人恭声道:&我王,王城到了。&  修罗王爹爹牵了我的手,从修罗王宫的宫门口一步步走进去,宫门口值守的修罗部众齐齐跪倒,世界在脚下匍匐延展,远处不知哪里有悠扬钟声敲响,声声不绝。鸟儿们冲天而起,古树静枝,花香扑鼻,眼前雄伟的宫殿屋顶之上,琉璃瓦几乎耀伤了我的双目,一切都像梦中的幻影,真实得让人不可置信。  然则这只不过是个开始。后面的仪式盛大冗长,几乎令我想逃。若非爹爹一陪相陪,我才勉强忍了下来。  自爹爹将我领进宫中,便被一群修罗眷属接手,沐浴更衣,侍侯我穿了件红如绛火的长裙,明珠坠额,脑后乌发逶垂,被修罗王爹爹紧牵着手,一步步登上西城门。城下是庆典的广场,广场之上人稠如蚁,欢呼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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