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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疾教师一家为学生无私奉献 18年独撑小学 残疾教师 18年独撑一小学 故事导读 这里偏远、贫穷,没有老师愿意到这所村小来教书。 他是一名代课老师,还是一个残疾人。为了让学校存在,为了山里的孩子有书读,18年来,他多次拒绝别人介绍的高收入工作。除进城动手术,他一天也没离开过他心爱的学校。 他拖着残疾的腿背学生过河一万余人次,从十多公里山路外的中心校帮学生背课本,共计上万斤;为帮贫困生垫学费,他曾5年没领过一分钱工资;校舍改危,他让学生在自己家里上课9个月;为了山里的孩子,他让想上大学的女儿选择了中师。为了支持他,妻子帮他无偿代课一年,年迈的父母仍在家辛勤操劳,毫无怨言。 这位土家族代课老师在图什么?他只说:“这儿有50多名学龄儿童,村小不能停,也不能撤!” 两幅画像 落花生 “我们这儿穷,娃娃读书不容易,不能再因为这些原因停课。” 29日上午,彭水县诸佛乡小里村,冉龙朋正在自己家的堂屋给学生上课。 狭小的屋里挤着11张破败不堪的课桌,一块黑色的木板搁在墙上算是黑板。他们是四年级的22名学生。 冉老师正在讲课文《落花生》。瘦削的他声音不怎么大,但在这偏远、沉寂的大山里,显得特别响:“这篇课文实际上是在以物喻人,教育我们要像花生那样做有用的人,默默无闻,无私奉献……” 诸佛乡是彭水县最穷、最偏的乡镇之一,群山环抱,整个场镇上看不到一幢像样的房子,街道没有硬化,至今没通公共汽车,没通光纤闭路,手机信号在这里时断时续。而小里村距场镇有十多公里山路,小里村小就在尖峰岭深处的参天古树中,美丽的诸佛江流经学校附近,缓缓注入乌江。 去年9月起,由于小里村小危房改造,4个班的50多名孩子只能选择到中心校暂读,但中心校离村子要走十多公里山路,山上随时有野猪出没,当时就有几名学生家长提出“不读了”。听了这话,冉老师很着急,想了想,他决定把学生接到他家里上课。 就这样,50多名学生每天就在冉老师的家里上课。冉老师将堂屋作为教室。这一上,就是9个月。 冉老师说:“我们这儿穷,娃娃读书不容易,不能再因为这些原因停课。” 放学了,冉老师兴奋地告诉孩子们:“六一后我们就要搬到新教室去,大家不用在老师这儿打挤了。” 小草 “苦,苦啊,但苦中有乐!看到孩子们有书读,能成材就是最大的安慰。” 这里太偏远,没有人愿意来教书,18年来,学校常常只有冉老师一名老师。 但18年,冉老师都只是一名代课老师。最初工资是每月35元,3年后涨至77元。 那是1988年,冉老师正在一所成教学校代课,工资比这儿高,但冉老师的启蒙老师找到他,说没人愿意到小里村小来教书,如果这样,村小就得撤,孩子们上学就成问题。本着对启蒙老师的祟敬和对村小教师一职的向往,冉老师回到他的母校小里村小代课了。 冉老师没想到在这里,一代就是18年。 “冉龙朋真傻。”有村民这样说,因为,在这18年间,有人为他介绍过不少工作,接电话、守大门、到其他地方代课,他统统拒绝了。18年来,除了到重庆动手术,他一天也没有离开过他心爱的学校。尽管代课十多年,残疾了,每周上着30多节的繁重课程,工资还是每月77元,他也从没想过离开,因为中心校领导说过,如果村小办不下去就只有撤,没有老师愿意来,也只有撤,冉老师不想看到这一天。让小里村小继续办下去,让小里的山里娃有书读,这是他此生最大的愿望。 “苦吗?”记者问。 “苦,苦啊,但苦中有乐!看到孩子们有书读,能成材就是最大的安慰。”回忆起在小里村小的18年时光,冉老师流泪了。 香烟和唱歌是冉老师最大的业余爱好,常常抽的是廉价的叶子烟,歌是那首耳熟能详的《小草》,小里村小的孩子们都会唱:“冉老师教的,老师说要学小草,具有顽强的生命力。” 几个故事 为了学生腿手残疾 “我不能倒下。” 冉老师左腿残疾,那是在1989年背学生过河时落下的。 当时只是扭了一下。之后,他的左髋部时时疼痛,但他没在意,经济条件也不允许他入院仔细检查。一年后的一天,他在跨进教室的门槛时突然摔倒在地,不得不进医院,医生诊断“扭伤治疗不及时引起化脓性髋关节炎”。从此,他走路只能一瘸一拐,伤腿至今没痊愈。 1994年,冉老师在一次劳动中,右手手臂动脉被玻璃割断,乡卫生院简单处理后,建议他进城进一步治疗,但当时小里村小只有他一名教师,想到孩子们就要因为自己中断学业,他放弃了。一个月后,他感到右小臂越来越痛,在中心校安排好代课老师后,他来到彭水县人民医院。 “晚了,必须截肢!”医生的话如同亡令。“截了右肢我怎么给学生上课。”这是冉老师对医生说的第一句话。好心的医生为他联系了重医一名教授,手虽然保住了,却使不起力,拿粉笔在黑板上写字,也只能写一会停一会。 “那种心情你能理解吗,我想教书啊,可手却不听使唤。”冉老师说他永远记得出院时,那个教授给他说的话:“回去好好教山里的孩子!”这句话让他再次感到肩上的担子:“我不能倒下。” 18年背学生过河 “我真想快点长大,不让老师这么辛苦。” 身带两处残疾,有人劝冉老师不要再教书了,但他很固执,不但不放弃,还继续拖着残躯背孩子们过河。 每学期,小里村小都有30多名在河对岸居住的学生,美丽的诸佛江平日很温柔,孩子们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块就能过河,但大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一下大雨,河水就猛涨。没有桥,上学放学就很危险。只要遇到涨水,冉老师就会提前守在河坝边,这是孩子们上学的必经之地,冉老师将他们一个一个背过河来,放学了,他又将他们一个一个送回河对岸。 当记者问村小的孩子们:“你们当中有哪些人曾经被冉老师背过河?”30多只小手齐刷刷举起来。 “有一次,我趴在冉老师背上,感到老师身子好烫,我问老师是不是感冒发烧了,提醒他小心点。他说没事,只叫我抓紧。我哭了,但不敢出声,怕影响老师。”4年级的郑东很懂事,说她好心疼冉老师:“老师右手使不起力,只用左手背着我,在水中一瘸一拐的,我真想快点长大,不让老师这么辛苦。” 郑东还给记者算了笔账,按平均每学期30名学生需过河上学、每年涨水10次计算,冉老师在18年间背学生过河的次数就是一万多次。 每学期为学生背课本 “我累点没什么,重要的是不要耽搁孩子们的功课。” 孩子们不知道,他们用的课本和作业本也是冉老师一瘸一拐从中心校背回来的。 从中心校到小里村小,有十多公里崎岖山路,冉老师空手走一趟也要4个小时,但每学期开学,课本都得村小老师自己去背。 18年来,他从来没找过学生帮忙,所有课本都是他一步一步从中心校背回来。 因为残疾,冉老师一次最多只能背40斤,一路上歇歇走走,一天只能背一趟。而每学期所有学生的课本至少有250斤,每学期他要花一周时间至少往返6次才背完。 每次完成任务,冉老师都必须卧床休息好几天,才能下地行走。累计算下来,18年来,他从中心校背回的课本就有上万斤。冉老师说:“我累点没什么,重要的是不要耽搁孩子们的功课。” 5年不领工资助贫困生 “村民们都穷,只要娃娃在学校读书,比什么都强。” 1995年,父亲早逝的学生冉龙波跟冉老师说,缴不起学费要退学。冉老师一听急了,他毅然对冉龙波的妈妈说:“只要你让娃儿读书,钱你不用管。”就这样,冉老师为这个学生交了1—5年级的所有学费书本费。 冉龙波并不知道,老师已用这种方法资助了近百名拿不出钱的学生。也有学生家长质疑冉老师哪来这么多钱,冉老师从来不说。中心校的杨光武校长透露:“冉老师在1998年至2002年间没到学校领过一分钱工资。他说,就把工资存在学校,哪个学生缴不起学费,就从里面扣。” 18年来,冉老师为学生缴纳的各种费用达上万元,多数家长在经济宽裕时会将钱还给他,但至今仍有数千元没有着落。冉老师不在乎这些:“村民们都穷,只要娃娃在学校读书,比什么都强。” 卖家中楼板维持生计 “家里常常是一分钱也拿不出。” 冉老师的母亲陈其珍说,18年了,家里人,包括儿媳妇,没有添置过一件衣服,身上穿的都是亲友们给的,因为哪怕是几块钱的便宜货,他们也舍不得。 冉老师有些不好意思:“不瞒你说,我两次受伤期间,家里常常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有5年时间我家的庄稼没施一丁点肥,因为没钱买肥料。我才从重庆做了手术回来那段时间,亲友家都借遍了,家里还是揭不开锅,我们就卖东西。” 缝纫机卖了,妻子陪嫁的铺盖也卖了,实在没得卖的了,冉老师和妻子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望着房顶发呆,一个念头闪过:“卖楼板!”阁楼是土家族特有的建筑,要将搭阁楼的楼板卖掉,妻子开始坚决反对,可看着空荡荡的米缸和年老的父母,二人当即跳起来七手八脚将20多块楼板拆下,卖了400块钱,一家人吃了顿饱饭后,冉老师还从中拿出3块钱为班上一个天天打赤足上学的女生买了双解放鞋。 冉老师的两处伤至今没痊愈,经常疼痛,医生嘱咐他一定要坚持吃药,可药钱每月就得200多元。为了节约,冉老师就常常自己跛着腿上山采草药,草乌、防风草、金骨草……这些都能治他的伤。 为保学校全家齐上阵 妻子无偿代课一年 冉老师说,他最对不起的是家人。 “这么多年,我作为一个男人,不但没为这个家做什么,还要靠他们来支持我。”说起这些,冉老师流泪了。他说,“不只是我一个人,我们全家都在为保卫小里村小出力。”。 1998年,为了供一对儿女上学,妻子陈健不得不到广东一灯饰厂当油漆工,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一个月挣700多元。 2000年,一名年轻老师离开小里村小,又没有其他人愿意来,4个班六十多名学生一下子丢给了冉老师,他无论如何也忙不过来,这时,冉老师想到了曾经当过代课老师的妻子。他向她求助。 得知丈夫的困境后,陈健毅然辞掉工作回到小里无偿代课一年。 就在这一年,家里的房子成了危房,为节约钱,陈健上完课后,独自一人从远处背来泥土,自己挖窖烧砖,自己搬来石头,准备修新房。 本来是男人的事,但陈健全做了,光材料她就准备了一年多。“我不会让他(指冉老师)干这些重活,他的事就是我的事。”陈健说。 2003年,女儿考上酉阳师范学校,家庭经济再次陷入困境,陈健不得不再次南下打工,至今没敢回来,因为她舍不得路费。 不准女儿考大学 说起女儿冉佳鑫,冉老师更是内疚。3年前,初中毕业的女儿想考高中,升大学,但他没同意,他让女儿选择了中师:“我希望她今后也能为山里的孩子做点什么。” 儿子现在上初一了,受父亲影响,他也准备考师范。 老父母仍操劳挣钱 冉老师觉得最对不起是父母:“父母就我一个儿子,他们老了,不但没享到儿子的福,反而为我操劳。”冉父今年74岁了,患有严重风湿病,还每天上山放羊,老母亲一个人每年都要养七八头猪,可他们从来没杀过过年猪,因为一家人还要靠它们吃饭。 儿子工资少,还要帮助班上的贫困生,对此,老两口只说:“儿子决定的事,没错。我们也不希望小里村小撤了,如果真撤了,恁多娃儿啷个办?” 声音 村民陈其材:我娃儿4年的学费都要他帮忙缴的,好人啊。 家长冉健:我不晓得怎么形容这个老师,全部好听的话安在他身上都不够。 学生任莉莉:等我长大了,一定挣好多钱让冉老师用,不让他再这么穷。 学生郑东:我这条裤子和头上戴的花就是冉老师给我买的。 学生冉模:我以前性格特别内向,是冉老师开导我要多和人交流,他不但教我们学知识,还教我们怎样做人。 中心校校长杨光武:他不只是敬业,他这种不计报酬的奉献精神让人感动。 同事张老师:冉老师人很低调,他做过什么从来不说,因此,我们根本不知道他竟然默默无闻为山里孩子们做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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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入夏,天气就离奇地热,看来狗舌头一整夏都没有缩回去的机会了。我这个人最怕热,宁愿整天待在充溢着福尔马林刺鼻味儿的研究所里,也懒得出去走走。这间研究所的负责人是洪教授,他在全国都大有名气,美中不足的是脾气有点儿古怪,和整个医学院的人都有仇似的,我看就是没日没夜地和尸体打交道的缘故。整天对尸体呵护得无微不至的,对人哪还有丝毫耐心?我、常来、大彪,我们三个是这所医学院的研究生,都拜在洪教授门下。虽说我们三个一直没多大建树,但也没惹什么祸端,日子过得也算是风平浪静。可最近有一件极不爽的事儿发生,大彪在体检中被查出了艾滋病,这会儿正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呢。忙完手里的活计,常来把手套摘下来,躬着手背在额头上蹭了两下,问我:“华乔,你说大彪的病会不会和那具尸体有关?”“尸体?算了吧你!难不成他小子还有‘奸尸’的癖好?”我笑着应他,也没多想,手里忙活着用药水清理一具骷髅上的浮土。常来坐到椅子里,把手套往桌子上一扔,“我也说不好,只是感觉有点儿怪。”常来又嘻嘻笑了笑,“但你说的那种情况可能性不大。”我笑着摇摇头,继续忙活我的。常来说的尸体是这么一回事儿:上学期我们医学院申请下来一批尸体,听到这个消息后,洪教授整天乐得嘴都合不拢,还拉着我们三个去学校门口的破小吃部挥霍了一顿。结果,到往各个研究所配发尸体的时候,竟然没有我们的。据说,这批一共有十具,医学院有11个研究所申报了,就我们的没给批。这事儿我们三个都心知肚明,洪教授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还要硬,有他的才怪。接下来的两天我们都没见洪教授人影。第三天天还没亮,洪教授给我们寝室打电话让我们马上去研究所,说是有好事儿。大彪和常来套了件外套就去了,我困得实在不行,又眯了几分钟才出门。常来打电话来催我:“你小子快点儿跑来,真有好消息,老洪……哦不,洪教授弄到尸体啦!”要知道,“弄到尸体”对我们来说绝对比“弄到了个靓妞”更称得上是好消息。一路小跑到研究所,案子上果然停放着一具尸体,是个女的,看样子有三十多岁。大彪处理那女尸的手指头时,发现左手竟然缺了中指,切口看上去还是新的,切口周围凝着些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新尸体对我们医学研究意义很大,这把常来给美得跟娶了媳妇似的,不无得意地对我说:“华乔,哥们儿没骗你吧!”转而又问洪教授,“这女的手指头让谁给咬去了?”洪教授摇摇头,也不做声。似乎也有点儿困惑。大彪接过常来递过去的新刀片,小心翼翼地剔着凝在手指皮肤上的血渍,仰着脑袋问:“洪教授,这哪儿弄的?”之后就听见他“嗷”地鬼叫了一声,刀片不小心划进他手指头里去了。我和常来赶紧手忙脚乱地去给他消毒。本以为进行常规的消毒处理后就应该没事儿了,哪想在下学期的例行体检中,这倒霉小子竟不幸被查出了艾滋病。这小子从娘胎里爬出来也二十几年了,例行体检也不下几十次,要说是母婴传播没道理之前查不出来,也不至于有那么长时间也没发病。吸毒那更是不可能了,我们三个都是101%的大好青年,平时连烟都不吸。再说他长得肥头大耳的也不像是需要输血的料,献血?他又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剩下的也就只有性交了,我们三个住在一舍一楼111寝室,真是应景儿,全是光棍。这么说来,这小子要不是去找“鸡”的话也没有别的途径能感染了。我和常来想了想,他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啊。更何况,这伙计又是个绝对的禁欲主义者,每次我和常来躲在寝室里看黄片,他都会很鄙夷地瞟我们一眼,嘟囔一句“欲望啊,俗”之后就滚床上睡觉了。忙活完手里的活儿,常来拉我出去走走。天气死热,真是不愿动弹,何况是和他这么个大老爷们儿,要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那可就另当别论了。出了校门后,常来从兜里抽出根烟来递给我。“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抽烟啦?”他也不理会我,又抽出来一根塞进嘴里,很熟练地叼着,苦笑了下。摸出打火机点烟,点完把打火机递给我,狠狠吸了一口,又把烟雾徐徐吐出来,吐到一半呛得连续咳了好几声。我摆弄着手里的香烟,中南海。溜达过了几条街,是一个小古玩市场。弄一堆破铜烂铁摆在店面前的摊位,其实并没有什么人会停下来看一眼,真正的买卖都在里面偷着进行着呢。古玩市场不同于菜市场,基本上没有“扎堆儿”的现象。“看那儿,怎么围了那么多人?”常来把烟头扔在地上又用脚蹍了蹍。街道的右侧有个摊位前围了几层人,像是有热闹看了。我们俩紧走几步凑了上去。人群最里层的摊位前跪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老头儿的身前摆着一个大坛子,用白色乳胶样的东西封着坛口,看上去密封的程度不错。盖子上写着红色的大字:罪。很容易看出来,真的是用血写上去的。围观的人群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说句不好听的,酷似一群无聊的大老爷们儿围在一块儿看脱衣舞。看来是有热闹看了,我和常来兴致颇高地钻进了人群的最里层。就在这时,从摊位后的店面里冲出来一个“秃头”,三两句脏话就哄散了人群,还冲着那白胡子老头儿无奈地叹了叹气。这“秃头”的光脑袋倒是挺别致的,头顶上有一块血红的胎记,酷似一只小脚丫的形状。常来歪着脑袋在那个“罪”字上端详了一番,懒散地念叨了句:“这里装的什么玩意?”“秃头”冲我们摆摆手,不耐烦地嚷嚷着:“去去,一边儿看去!”自从大彪住院,常来心里一直就不爽,一听这话立马就火了,“怎么?怕看啊?你以为是你们家的宝贝啊?管得着吗你?靠!”我怎么扯他也没扯走,两人差点儿没动起手来。就在常来和那“秃头”剑拔弩张的时候,白胡子老头儿从地上站了起来,又拉开了两人,随后,他把我们俩叫过去,“来来,俩小伙子。”他用干巴巴的手指指着身前的坛子,声音中夹杂几分沧桑感,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老头儿放慢语速,徐徐说道:“这里装的是手指头,一坛子手指头。”说话时眼睛一直在瞪着,真担心那浑浊的眼珠子会突然掉下来摔成八瓣。常来借着方才的火气继续嚷嚷:“手指头又怎么着?想吓唬我还是怎么着?告诉你,老子可是医学院的,别说是手指头了,老子我见过的死人恐怕比你见的活人都多。”这牛皮让他吹的,无语了。那“秃头”极度无奈地摇了摇脑袋,转身朝着摊位后面的店里走去了。白胡子老头儿抿着嘴笑了笑,朝我们俩打量了一番,“孩子,我给你们俩讲个故事听听咋样?”这笑,让人看了觉得阴森森的。老头儿的话音刚落地,走出几米远的“秃头”赶忙折回步子来,快步走过来往路上推我和常来,“走吧走吧,可别招惹他了,他一讲就没完没了,我还怎么做生意。走吧走吧。”常来一把甩开“秃头”的胳膊,“一边儿去,就听!”这小子一直就这么犟。白胡子老头儿厌恶地瞟了“秃头”一眼,数落他说:“四驴子,你爹怎么教你的?这么没礼貌!”那“秃头”似乎也没怎么生气,就是一脸的无奈,气呼呼地转身走掉了。白胡子老头儿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胜利的喜悦,拿过摊位旁边的马扎坐在上面,整了整衣襟,又清了清嗓,开始给我们讲了起来。这是一个关于“盗尸”的故事……;那年景不比现在,生活难着呢。这不,我那不争气的米袋子又见底了,到园子里挖了块没长成的地瓜啃着吃。一天天的也没个事儿干,我就觉得这一天天的过得咋就这么慢呢?新粮下来还得些日子,我吃什么啊我?想想我这半辈子过的啊,唉!正犯愁呢,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下我肩膀,吓得我打了个大激灵。我回头一看,“老钱?”见到这狗东西我可不敢怠慢。老钱住在邻村,他爹和我爹年轻时候是同行伙计,说白了就是两人一块儿倒斗。后来我爹不干了,说这行当干着缺德。老钱他爹一直干了下去,也赚了不薄的家底,给老钱娶了个媳妇。那娘们是我们村的,打小和我一块儿穿开裆裤长大,也叫什么“青梅竹马”。但没法子,我家太穷,这光棍一打就是半辈子。按理说我不该搭理老钱,怎么说他也是抢了我媳妇啊。但前些日子我那不争气的米袋子空了,死皮赖脸朝他借了半袋米,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怠慢不得。我正要寒暄几句,也好让他宽限几天。他把手里的小坛子在我眼前晃了晃示意我屋里说去,我随手挖了两块地瓜跟他进了屋,心里头盘算着,这小子葫芦里卖的啥药啊?难不成还有啥事儿求我?我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的太阳还是落在西边儿的啊。让他坐下,我把大一点儿的地瓜崽子在衣服大襟上蹭了蹭扔给他,指着他手里的小坛子问他:“这里装的啥?”老钱啃了口地瓜,嘿嘿笑笑,“好东西!”说着把上面的封条扯了去,揭开盖子。我的妈呀,那叫一个香啊!我从柜子里翻了两个破碗出来。老钱小心翼翼地倒了两个半碗,那真叫一个香啊!老钱吸了下鼻子,一脸的享受,端起碗来,说:“老哥啊,这可是好酒啊!从斗儿里头淘出来的。我自个儿都舍不得喝呢!”一听他这话我心里头就有点儿发毛,端着碗的手就有点儿忍不住发抖,赶忙放回桌子上,“这不是和死人抢东西喝吗?多缺德啊!”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眼睛已经不争气地看着碗里晃来晃去的酒,嘴巴也不自觉地吧嗒着,馋啊!老钱笑着冲我摆了摆手,也把酒碗放了下来。把脑袋往我这儿探了探,压低声音说:“老哥,你想想,那死人要是能喝还能让我把它给带出来?还不得把我当下酒菜一块儿给消灭掉啦?哈哈……”我这胆子一直就小,赶忙往后挪了挪屁股,“你……你下去过啦?”老钱端起碗来喝了一小口,点点头,抿了抿嘴唇,又说:“别一惊一乍的,其实根本就没啥。我老爹留下的那点儿玩意都卖光了,大芳子整天跟我闹,我一咬牙就用我爹当年留下的那些家伙下去了。”说着说着又喝了一大口。我忍不住问道:“咋?弄出点儿啥好东西?”老钱得意地指了指桌上的酒坛子。“就这?”这狗东西把剩下的地瓜全都塞到嘴里,又把我的抢了过去,“好斗儿都让人家给倒过了,剩下的咱自个儿也摸不着。这还是人家可怜咱给剩下的。”看着这酒我就眼馋,口水都流了出来,壮起胆子喝了一大口。问他:“碰着啥没?”“啥?”老钱在那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的坏笑。酒顺着嗓子眼儿一溜儿下肚,火辣辣的,到肚子里又泛起一股子香味儿来,喝着真叫一个爽快。我左右看了看,怕兮兮地说:“鬼了啥的?”老钱一大口咬下去多半根地瓜,大口嚼着。这狗东西,真他娘的能吃。美滋滋地卖起关子来:“鬼倒没碰着,倒碰到会喘气的了。老哥你猜我碰着啥了?”我只觉得后背冒出一股冷汗,摇摇头,心怦怦跳得厉害。“人。”“人?坟里头有活人?”“三驴子。”三驴子是他们村子的,当年我爹、老钱他爹、三驴子他爹都是在一块儿干的,只是后来三驴子他爹没能回来,我爹和老钱他爹谁也不肯说究竟发生了啥事儿。我爹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洗手不干的,把倒斗换来的那点儿钱都拿去给三驴子他爹办丧事儿了。日子让我过得叮当响,和三驴子也没啥来往,老钱这狗东西天生一个势利眼,在一个村住着恐怕和三驴子也没啥交往。我觉得心里头有点儿慌,老悬着,连着喝了几口酒。老钱啃着地瓜接着说:“那个斗儿是一个大户人家公子哥的,他爹不让他娶一个卖身子的娘们,一气之下跳井淹死了,听说那娘们儿还怀着他的孩子呢。要说这公子哥也真经不起打击。像老哥你,大芳子嫁给我,你不也活得好好的吗?”见我狠狠白了他一眼,这狗东西“嘿嘿”笑了笑,接着说,“那公子哥埋了才几天我就下去了,结果已经给人家抢了先。厉害的是,在外边儿根本看不出迹象来,肯定是遇着行家了。那公子哥他爹干不正经的勾当,在城里头养了一帮骚娘们儿,就是老话说的妓女。那公子哥看上的那娘们儿就是里面的。他爹是怕坏了门风没让他娶,也怕旁人笑话不是?哪曾想自个儿的种脾气那么大,说死就死啊!那公子哥死后,他爹给他修了个大墓,我下去一看,和我爹当年给我讲的那些王公贵族的也差不多。可惜的是,里边儿的东西被人家翻了个稀巴烂。我刚打开手电筒,就照见三驴子正扛着那公子哥的尸体朝另一边儿走。”我听着有些玄乎,忍不住插嘴:“尸体?”老钱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地瓜,喝了口酒送下去。照他这架势,我那小园子里的几排地瓜全挖出来都不够他吃。“对,尸体!这孙子手里头有枪,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一梭子子弹就朝我打了过来,幸好我那会儿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子弹就擦着我脑袋飞了过去,差点儿没被这孙子给打死。后来一问才知道,他早知道这斗被人倒过了,是专门来弄尸体的。说是尸体能卖钱,不比那些陪葬的东西便宜,关键是销路好。”老钱说得头头是道的,但我听得还是有些糊涂,这年头儿,大活人都不值钱,死人能卖钱?老钱看出我的意思,继续说:“老哥你还别不信,人家三驴子说了,咱只要把尸体弄到我们村头儿那磨米坊去,一个就给咱这个数。”说着冲我伸开一个巴掌。“五十?”老钱摇摇头,一副狗吃饱了屎的架子。我还真不知道猜五块好还是猜五百好,总觉得有些不靠谱。要说弄个大活人还能当个劳力养着,死人要他干吗?总不能切了卖肉吧?老钱也不说话,从怀里摸出一张崭新的钞票拍在桌子上,“这是三驴子给的订金,咱哥俩一人五十。地儿我都摸好了,办成之后咱哥俩一人二百五。”我把碗里的酒干掉,要么我心慌。老钱笑眯眯地给我满上,我又给干了,心里还是慌。害怕是真的,但看着那么一大张票子躺在眼皮子底下,也真眼红啊!我们俩唠了小半夜。他一个劲儿地唠叨我这辈子过得憋屈,混了半辈子了,连个娘们都没混上,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大芳子都跟他啦。吃得破,穿得破,住得破,就差没说事后把大芳子还给我了,说得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我知道,这老鸟是在刺激我。我们俩把那一坛子好酒喝见了底。我迷迷糊糊地寻思着,这老鸟说得也不差,咬了咬牙:“干他娘的!”第二天天黑以后,我和老钱约在村西头儿坟山子边上那棵大柏树下碰头。说起这大柏树可有年头了,听老一辈儿的说是足有七八百年光景了,五六个大汉环抱都抱不住。风水先生说这是神树,护着这一带的风水呢。晚上有风,冷飕飕的,吹在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大冷战。我紧了紧身上的粗布衣服,磕磕绊绊地总算是到了地儿。老钱正在那树根下撒尿,见我过来,抖了抖裤裆里那玩意儿,提上了裤子,也没说话,递给我一把铁锹,又把旁边的镐扛在肩上,就朝着一边儿走过去了。事先说好他准备家伙,我在他身上看了看,也没看着什么特殊的家伙。拿这两件种地的家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还不得把死人笑得再死过去一回?我拉住他说:“就拿这俩破家伙,你以为挖地瓜呢?”老钱摆摆手,边往前走边说:“咱这又不是去倒什么老祖宗的斗,平头百姓的这家伙就足够用了。”周围全是高高矮矮的坟包,荒草被风吹得沙沙响,阴森森的。我这心里头老着不了底儿,摇头晃脑的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瞧瞧那儿,总觉得哪个坟包里会冷不丁地钻出点啥似的。心跳得像是在打鼓,哆哆嗦嗦地问他往哪儿走。这狗东西也不正经搭理我,说等到了就知道了。我在心里头骂了句“干你媳妇”就跟着他走了。走了差不多有五分钟,裤裆里一直憋着泡尿,我也没敢撒,怕从哪儿跑出个长牙的活物把撒尿的家伙给咬去。天本来挺凉爽,后背却都湿透了,像抹了一层黏鼻涕。终于,老钱在一座新坟前停了下来,冷冰冰地说:“到了。”我脚下没站稳,踩在了石块儿上,打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后,老钱这老鸟正在那儿笑话我。被这老鸟笑话,我心里头很不舒服,冲那石头撒气似的狠狠来了一脚。这一踢不要紧,黑乎乎的什么东西从地上翻起来一大片,我抬起胳膊在眼前胡乱抓了半天也没抓到啥。那老鸟倒是笑得更欢了,只是声音尽量憋着,在这鬼地方听起来飘飘忽忽的,我心说憋死你个狗犊子。仔细一看,方才飞起来的是刚烧过不久的黄纸,坟头上还躺着几个花圈。老钱“砰”地跪了下来,冷冷地说:“高大爷,小钱子对不住您老人家啦!要怪就怪您没选对时候吧!”死还能选时候?我这还是头一回听说。我也没心思和他抬杠,也跟着跪了下来,推了推他,轻声问:“高大爷?就是你们村头赶驴车的那老头儿?”老钱板着脸应了个“嗯”,往手心上啐了两下,起身扬起镐头就朝坟包上刨去。我愣了好一阵儿,才握着铁锹向一边儿清理松土。不到五分钟的工夫,坟包就被弄平了。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这回老钱的镐落下去没能扬起来,定是砍进棺木里去了。他抢过我手里的铁锹挖了一会儿,整个棺材盖就全部都露了出来。之后又用铁锹在棺材的缝隙上撬了好一阵才给撬开,老钱和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棺材盖扔到了旁边刚清理出的土堆上。一股恶臭从棺材里迎着脸就扑了过来,呛得我一连咳嗽了好几下。这会儿的月亮钻进云彩里去了,四周都黑漆漆的。老钱从怀里摸出了个火镰,又摸了把干草点着了,他举着那把燃着的干草往棺材里照过去,火光正好照在高大爷的脸上,吓得我们俩都坐到了地上。老钱这狗东西背,屁股下面是虚土,不实成,还是坡形的,顺着坡势就朝棺材里滑了去。我当时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哪儿还有心思顾及他啊?火光在棺材里晃悠了几下,他老钱就掉进棺材里了。就在他快掉进去那会儿,月亮从云彩里钻出来,我看见棺材里高大爷的那张脸,眼球子突出来,有鸡蛋那么大,嘴唇子向外翻得厉害,那脸,鬼森森的。紧接着那棺材盖像被什么抓着往下拉似的朝坟坑里滑去,三下两下就掉了进去,“砰”的一声盖上了。当时我就吓傻了,心想:“我的老天爷啊,这可是咋了?这棺材盖还能自个儿盖上?”我不由得往后挪了几步。心想,我可得跑啊!刚要脚底抹油,只听见身后响起“啪啪啪”拍棺材的声音。这会儿才寻思到,老钱被蒙在里头了啊!这狗东西也真是的,掉进去的时候也不叫唤一声,这会儿知道着急啦?难不成是被高大爷给堵了嘴掐了脖子拽里头去的?我越想越害怕。“啪啪啪……”这声音越来越弱。这是谁拍的?是老钱不?我只觉得裤裆里湿了一片,憋了半天的尿这会儿算是全解决了。很快,拍棺材的啪啪声不见了。完了,这老钱不会是给憋死在里头了吧?在棺材盖子上面拍了两下也没反应。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费了好大劲儿把棺材盖子给揭开,连喊了几声“老钱、老钱”,也没听到回应。我借着月光朝里面看了看,高大爷正瞪着两个“大鸡蛋”看着我呢。我给他作了几个揖后在里面仔细找了找,也没找到其他什么活物。老钱人呢?绕着坟坑转了两圈,又四下张望着嚷嚷了两嗓子,也没人搭理,倒是村里的狗跟着我瞎叫了几嗓子,我也就不敢吱声了。这事儿可真怪了,明明是掉进棺材了,不还拍棺材盖子来着吗?怎么这会儿就不见了?;老钱这狗东西也不是什么好鸟,还霸占了我的大芳子,爱哪儿去哪儿去吧。这紧要关头的,自个儿保全了比什么都强。想着想着我这心里头也就觉得舒坦了,只是还怕得厉害,连放了好几个响屁。心想给高大爷磕几个头求他老人家别怪罪,之后马上回家算了。没钱我就穷着,就不娶媳妇,这勾当要命,咋穷也比没命强。刚跪下来就觉得有人在背后拍了下我肩膀,冰冰凉凉的。吓得我抱住脑袋就嚷嚷“不关我事,不关我事”,一着急又连放了好几个臭屁。转念一想,该不会是老钱玩把戏耍我呢吧?心里不由一喜,可当我转身一看,没有人啊。那是什么东西拍我?我壮着胆子往坟地里四处一扫,看见一个若有若无的红影在十几丈外飘着,越飘越远。我晃了几下脑袋,又看不见了。心想,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了,吓出病来那赤脚医可不赊账。算了,这头也别磕了,高大爷生前也是穷人,也打了一辈子光棍,我也照一辈子打,我们俩是一伙的,同病相怜,估计他也不能挑我。起身就往村儿里头跑,比兔子都快。跑到大柏树下的时候,我刚站稳脚想歇口气儿,只感觉从上面跳下来两个黑影,我就被一个麻袋之类的东西给罩住了身子。紧接着胳膊上被什么给扎了一下,脑子里就开始犯迷糊,之后就啥也不清楚了。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脑子里总算是清楚了些,恍惚地听到有说话声,是两个男的。其中一个“娘娘腔”说:“老板也真是的,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不孝顺,这眼下都死翘翘了还偏偏这么弄,还能复活了不成?要真是复活了也得让他给气死。”话音未落,紧接着又奶声奶气地“哼”了声。另一个“公鸭嗓”接着说:“咱哥俩也不用管那么多,等会儿那个土老帽儿把尸体弄来咱带走就是了,这一千块钱咱哥俩二一添作五。谁让这个土老帽儿瞪着俩瞎眼睛钻咱盗洞里来着,还省咱的事儿了。要是没弄来……”“公鸭嗓”阴险地嘿嘿笑了起来。我努力睁开眼睛,透过麻袋的缝隙向外头看。两个男的正不怀好意地冲我这儿笑。我心想,这下可算把老命彻底交待了。老钱死活还不知道呢,更别说弄尸体来了。这三驴子也不知道在哪儿。想想自个儿这一百多斤分量指不定啥时候就给人放了气心里头就难受,都活了半辈子了,我还没那个过呢,真后悔村头儿刘寡妇勾引我那会儿没答应她。想到这儿,眼泪绕着眼珠子转来转去,我还不敢哭出来,让他们听到只能死得更快。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听见有脚步声正从远处朝这儿走过来,我耳朵一直不错,村里一般人家的看家狗都比不上我耳朵好使。还好,我没被人捆上,但袋子是从外面系紧的,弄不开。我在袋子上抠了个大点儿的窟窿,四下望了望,这地儿挺眼熟,是老钱他们村废弃的磨米坊,多少年不用了。这不是老钱说的交货地儿吗?现在天还黑着,塌掉的屋顶漏下来不少月光,仔细看能看得见人脸。来的人是老钱,肩上扛着什么,用布包着,像是个人,应该是高大爷的尸体。我没敢喊他,心想看看情况再说吧,老钱这狗东西现在是人是鬼还说不好呢。老钱东张西望地往磨米坊里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抬起下巴问那两个人:“你们是三驴子的朋友吧?”“娘娘腔”抢着应道:“对,三驴子有事儿来不了了,”又指着老钱肩上的东西说:“把东西交给我们俩就行了。”这“娘娘腔”一说话就让我想起村头儿刘寡妇,下辈子他要是托生成女人我保准儿娶她。老钱似乎看出了苗头不对,往后挪了挪步子:“那你俩把钱先给了吧。”“公鸭嗓”的语气特别硬,狠狠地说:“钱我们都给三驴子了,你回去找他要就行了。”老钱又往后挪了两步,眼睛在这两个家伙身上看来看去。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试探性地往前迈着步子。我心想老钱你倒是把东西快给他们啊,不然老哥我可就交待这儿了。我交待了你朝谁要那半袋米去?恨得我牙根直痒痒。见老钱转身要跑,我大叫了出来:“老钱老钱,快救我,我还欠你半袋米呢,我死了做鬼就不还你啦!”我本来没抱多大希望,老钱没姓错姓,就认得钱,见着钱比见亲爹都亲。再说,那尸体比半袋米可值钱多了。没想到的是,他还真停了下来,迷茫地看向我这边儿。我一看有戏,又嚷嚷了句:“等我老死了尸体也归你卖,你不亏,快把我换回去吧!”“娘娘腔”朝我这边儿折了过来,还扭着屁股,那屁股扭得那叫一个圆啊!我正这么想着,谁知他却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刀来,我的天哪,要干吗啊这是?吓得我直叫唤:“老钱老钱老钱啊……”事到如今我也就一闭眼等着挨刀了,哪知“啪啪”两个巴掌扇在我腮帮子上。我睁眼一看,这“娘娘腔”把麻袋给割破了,刀正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敢动弹,眼巴巴地看着老钱:“老钱啊,兄弟啊,我尸体真归你,要不咱写个牛皮文书还不成吗?”老钱骂了句:“妈妈的,到那时候我也快完蛋了,要钱还有个屁用?”嘴上虽是这么说,他还是把高大爷的尸体放了下来。“公鸭嗓”摆摆手让他往后退了几步,上前看了眼尸体之后,朝我这边儿点了点头。“娘娘腔”转到我身后朝我屁股上猛踹了一大脚。这脚太重了,他妈的!借着那一脚的劲儿,我一口气跑出去十多丈远才敢停下来。老钱刹不住车,还在前头拼命地跑,看他那熊样儿我就忍不住笑,这狗东西肯定还是人,鬼要是这么胆小咱老少爷们就不用怕鬼了。我们俩准备去三驴子家找他好好理论理论,这孙子和外人合伙欺负我们俩,什么玩意啊?磨米坊在村子的大南头儿,和住户有个二十来丈远的距离,到三驴子家还有十来分钟的路要走,老钱这狗东西埋怨了我一路。在坟山子那会儿,老钱的屁股没坐稳,一哧溜滑进了棺材里,随后那棺材盖子也跟着滑了下去。滑下去后,他正脸贴在了高大爷的脸上,差点儿没把他给恶心死,动了好几下才翻过身来。老钱拍了好一会儿棺材盖我也没回应个动静儿,里边儿没有空气,憋得慌,老钱喘不过气来,推了几下棺材盖子也没推动,脚下慌乱,把高大爷那肉身子给绊到了一边儿,底下竟然露出个窟窿来,他就顺着那窟窿钻了下去。他小子肯定是寻思着下边儿没准儿有好东西,又把尸体从下边儿给挪正了。从底下摸了半天,从大柏树后边儿摸了出来,原来是他妈的盗洞,也有别人想盗高大爷尸体?我想了想方才那两个男的说的话,肯定是他们俩干的。那麻袋肯定是打算装高大爷尸体用的!想到这儿直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谁知道之前装过尸体没?见老钱埋怨个没完没了的,我反过来也埋怨了他几句:“你个狗东西还有脸说呢!把高大爷给挪回去!不就是想吃独食吗你?我都不该揭棺材找你。对了,你小子拍我干吗?想吓死我啊你?”“谁拍你啦?那盗洞一直打到大树后边儿,我从地底下钻出来拍你啊?”之后故意阴阳怪气儿地补充了句,“不会是高大爷吧?”我嘴里骂了一句“去你妈的”。可心里一想,对啊,不应该是他拍的啊,那是谁拍的?又想到那个红影儿,什么东西啊那是?“老哥你这是怎么了?想啥呢?”我摇摇头,“没事儿。”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肯定是方才太紧张了,吓坏了。可是,那道红影却冤魂一样一直在我脑子里晃来晃去的。三驴子家屋子里还亮着灯,大门上了锁。他家是铁门,怕弄出动静来惊动了邻居,我和老钱翻墙进了院子。开门的是三驴子媳妇,二话没说,我和老钱冲进屋子里就给三驴子来了顿“棒子炖肉”,嘴里还一句句爹妈地骂着。三驴子媳妇冲上来嚷嚷:“别打了,别打了,他都这样了你们就别打了!”我停下手来一看,三驴子鼻青脸肿地坐在炕上,胳膊上还有两道口子在往下淌血,像是被刀划的,旁边儿放着一瓶紫药水,脸上也是这儿抹一块儿那儿擦一处的。三驴子抽抽搭搭地说:“哥俩饶了我吧,那俩城里人拿刀逼着我,要不我咋能把哥俩给卖了?再说我也没拿着钱,那一百块钱定钱还是我搭上的。”我记起磨米坊里听那两人说的一千块钱的事儿。正好现在人都在,就说:“当初那俩城里人真的说给五百块?”老钱不自在地咳了下,耷拉个脑袋:“七百,我心想自个儿留二百。”三驴子也是个聪明人,看出我知道了底子,抢过话头说:“这事儿就算了、算了,反正也没得着钱。这回有个大的,咱哥仨一块儿分、一块儿分。今儿这是弄回去顶替火化,人家那城里人门路广,随便弄个尸体就成了。下一个是大买卖、大买卖!”我们俩直勾勾看着三驴子,也不言语。三驴子接着说:“这回是要‘配阴婚’用,地儿也远着呢,都外地的,不敢骗咱,就是非得要女尸才行。”三驴子媳妇冲上来在他脸上一顿乱挠:“你个缺阴德的,咱连个崽子都没整出来,就是你缺德,那玩意不好使……”我和老钱忍不住笑个痛快,三驴子见失了面子,一把将他老娘们推开,嚷嚷:“再闹把你卖了。你看谁家的崽子是从老爷们肚子里整出来的?我要是能生还留着你干吗?早把你剁巴剁巴卖了。”老钱插话说:“剁巴了就不值钱了。”听得三驴子媳妇直打哆嗦。三驴子不忘笑嘻嘻地冲我们俩强调:“配阴婚哪!”;三驴子说这给人家配阴婚这码子交易是个长期的买卖,就好像是城里人上班拿工资一样,销路好着呢,也不着急,再说了急也没用,总不能死的是个爷们,把鸡巴切去当娘们卖不是?两人说要先带我去尝尝荤的。我就问:“吃鱼还是吃肉?”哪知这俩家伙竟捧着肚子笑了好一阵。我说你们俩笑个屁啊笑,要么那荤的不是鱼和肉就是鸡和鸭了。老钱拍拍我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鸡,对,就是鸡。还是老哥你有见识。”我说那是,没等我说出来,两人就捂着肚子笑得鼻涕都流了出来,弄得我直发蒙。我也不吱声了,跟在他们两个屁股后面在城里转悠,左一个商店右一个商店的,个个儿都比他娘的镇里头那个供销社大,看得我眼花缭乱。三驴子和老钱贼眉鼠眼地商量了一下,在一个商店前面停了下来。老钱指着闪着亮光的牌子趴我耳边儿说:“老哥,这儿的鸡味儿最好!”我抬头朝那牌子上一看——洗头房。这几个字我还认得,进扫盲班那会儿也算学着不少,不然非得给这俩狗东西笑话不可:“这是洗头的地儿,不是吃饭的地儿,看你这俩文盲!”话音未落,从店里头走出来一个大姑娘,两个大胸脯一颤一颤的,两条大长腿那叫一个白,裙子还金光闪闪的,那姑娘在三驴子身子上轻扑了下,娇滴滴地叫了起来:“哎哟三哥,怎么老不见来啊?”这声音,听得我直往下掉鸡皮疙瘩。三驴子伸手要抓人家姑娘的胸脯,姑娘在他身上弹了下就躲开了,在老钱那儿瞪了他一眼,没搭理他,扭着大胯朝我这儿晃来,边晃着还阴阳怪气儿地嚷着:“哎呀,这位大哥的身子骨好棒哟!”说着,手往我胸脯子上抓过来。哎呀我的妈呀,这是要干吗呀?吓得我直往后退了两大步,险些没坐在地上。老钱凑到我耳边儿笑嘻嘻地说:“老哥,这鸡咋样?”弄得我脸上一凉一热的,敢情是来嫖来了啊!进到店里,不大的小店里面摆了几套洗脑袋的用具,都是新的。那姑娘引我们进了一扇门,门里头是一个廊子,亮着黄晕晕的小灯。廊子两边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房间。三驴子一脸猴儿急,拣最近的房间推门要进去,被那姑娘一把拉住,紧张兮兮地说:“换一个,换一个。”三驴子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指了指那门上挂着的一个小牌子。我这才发现,每个房门上都挂着一个牌子,有红色的有绿色的。这姑娘努了努嘴,把那第一个房间上的牌子摘下来翻到背面,绿色就变成了红色。三驴子朝着那门上啐了一口:“妈的,忙活着呢也不翻牌,也太急了点儿吧!当心爷爷进去割了你的鸡巴!”那姑娘听了也不害臊,把三驴子拉过来,小声嘀咕着:“小红在里头吊死了。”三驴子先是愣了下,又压低嗓子问:“就是你们公子哥的那个小红?”那姑娘点了点头。我扯过老钱问:“这儿就是你说的那个淹死的公子哥的老子开的妓院?”老钱点了点头,一个劲儿地往下咽唾沫,好像有点儿不自在。我心里犯了好一阵恶心,心说这俩犊子,弄了人家儿子的尸体,还敢跑人家的地界来嫖,缺不缺德啊?那姑娘引我们往前走了几步,被三驴子拉住问道:“啥时候的事儿?”指着门又问,“人现在还在里头吊着?”一听这话我就明白了,这狗东西定是在打那尸体的主意。这姑娘看来也是个爱八婆的人,左右看了看,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样子:“昨天的事儿。哪儿还能在这儿吊着?扔掉了。”三驴子一听有点儿激动,身子都跟着抖了起来,死死扯住那姑娘的胳膊,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扔哪儿了?”那姑娘像是被他给吓着了,怕兮兮地问他:“干——干吗?”我推了推三驴子,这狗东西反应倒快,他赶忙松开手,装成笑脸,“没啥没啥,就是觉得你们老板挺损的,呵呵。”看起来那姑娘倒是也没太多心,她很认同地连连点头,像是话痨让三驴子给勾搭上来了,表情生动地说了好一大串儿:“哼!可不是吗,小红还挺着个大肚子呢,都快生了。咋说也是他家的种不是?可他硬是还让人家小红‘工作’。也真他奶奶的有客人要大肚婆儿。”说到这儿,那姑娘瞟了眼一旁的老钱,老钱把脑袋耷拉了下去,我心想说的不会就是你这狗东西吧?“第二天,小红就吊死了,老板嚷嚷着让几个打手把尸体扔到垃圾堆里去,最后还是我们姐妹几个给弄走,偷着给埋‘西花园’的呢。”说完,那姑娘可能是觉得说多了,捂了捂嘴巴,又奶声奶气地说:“可不能说出去哦,老板知道非打死我们不可。”三驴子笑着点点头:“不说不说,打死都不说。”摸出一张十块的塞在那姑娘两个大胸脯中间,顺手还在上头抓了一大把。这次那姑娘没有躲,还娇嗔地叫了声,笑吟吟地就出了廊子。那姑娘嘴里说的西花园是一个烈士陵园,埋着为革命牺牲的好汉爷们儿。里头有一座十多米高的纪念碑,下边儿是一个花园。刚修的那会儿附近的老百姓都爱在里头溜达,我有几回去外地走亲戚,火车晚上才到城里,没钱住店,那时我还在园子里的椅子上睡过觉。后来听说里头总出怪事儿,说是那儿的花儿会哭,挺吓人的,后来也就没人敢去了。我们三个其实胆子都大不到哪儿去,要说这人嘛就是好这口,看别人害怕了自个儿就硬要装作胆子大的,哪怕尿了裤子也不承认,非要说成天头太干,故意加湿的。他们俩就是地地道道的这种人。我对这洗头房不熟,他们俩看样子倒挺熟络,看起来都是常客,很快就带着我抄后门儿走了出去。三驴子我就不说他了,倒是老钱这个狗东西,真想替大芳子揍他一顿。大芳子也是,当初嫁给我多好啊!出了洗头房后,我们三个就朝着西花园走去,走着走着,老钱在脑门儿上抹了一把汗,扯住我和三驴子神神秘秘地说:“哥俩听说过西花园的花儿会哭不?”我和三驴子都点了点头。在村儿里头,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儿最受欢迎了,哪有不知道的。老钱颤颤巍巍地说:“我还听说那花骨朵都是个小脑袋,会吃人!”老钱卷了三根旱烟,分给我俩一人一根,让我们抽着提提神儿,要真的是遇见啥怪事儿也好溜快点儿。快抽完的时候,西花园就到了。三驴子掐了烟头,嘟囔了句:“这骚婊子死得也值了,卖身子卖到烈士这儿来了,也她妈的算是英勇就义、巾帼英雄?”老钱铆足了劲儿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儿甩手扔掉,接着闲扯道:“人家那叫殉情知道不?和那梁山伯与祝英台差不多。”两人嘿嘿笑笑之后都直勾勾看着我,那意思是想让我也扯上一句两句的。我在园子里扫了一眼,地上干巴巴的花瓣被风吹得哗哗直响,我心里发毛,哪还有闲心闲扯啊,倒是连着放了两个响屁,我这人就有这么个毛病,一害怕一着急就容易不自觉地放上两个凑凑热闹壮壮胆子。我们三个早些时候都来过西花园,它和普通的园子没啥大的差别。能埋人的地方只剩下纪念碑下面种满了花儿的小园子了。很快我们三个就找到了那个园子。园子不大,方方正正的,每个边儿有个二十多步的跨度。有几条木头长椅,围在中间的地方规划出了一个花园,里面种着花儿。这大晚上的还红得直刺眼。我们三个在园子里分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有松土的地儿。这儿自打有人嚷嚷那花儿会哭就基本上没人来过了,连个护园子的人都没有。这两年的雨水少得可怜,这花儿能长这么好也真是不容易。园子里到处都给人一种破破烂烂的感觉,就这花儿艳得过分,就像是血一样长在那儿,感觉不怎么舒服。好在那花儿上没有老钱说的小脑袋,来这么一会儿了也没听着哭声,心里还安生了些。我猛咽了几口唾沫,也不敢大声说话,“咱这整个园子都找遍了,也没看到有松土,不会是那娘们拿咱哥几个当乐子耍吧?要不、要不咱还是走吧?”三驴子很肯定地说:“肯定不会,那小娘们没那么多心眼儿。”老钱指着园子里长满花儿的一处,花根之间的土面没有其他地方平坦,像是被人翻过之后又给填平踩实了,嘟囔了句:“这儿还没找呢。”其实我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只是一直没敢说,估计三驴子也和我差不多。老钱虽说是说了,但随后又忙着自个儿否定说:“不能不能,那几个娘们肯定不敢进去埋人,花儿会哭,她们哪儿敢啊?不敢不敢。”三驴子这人说话就是不爱经大脑过滤一遍,显得他很厉害似的,他随口纠正老钱:“那几个娘们都是从外地买来的,她们咋知道花儿会哭?再说啦,你上那儿找乐子不忙活正事儿,难道花钱给人家讲这个啊?”三驴子说完憋了口气,眼睛在那一片凹凸的地面上巡视了一圈,伸着指头一指,嘴里说道:“那儿!”我朝着他指的地儿看去,园子里有一个地方明显被翻过,只是上面都长满了花儿,不是说昨天才埋的吗?埋完了这么快就能长出花儿来?我壮着胆子上前摇了摇那花儿,长得还挺结实,不像是新栽上去的。我们三个蹲着商量了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看在钞票的面子上,拼了。利落地跳进花丛里,没命地拔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工夫,我们三个就把上面的花儿拔得差不多了。三驴子边拔边嚷嚷:“你们俩看着点儿,土都弄我脸上了!”我抬头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可把我给吓坏了,哪儿是土啊,三驴子脸上满是血,吓得我连滚带爬地从里面溜了出来,三驴子一扬手,花根下面又被他抖出一串红彤彤的血来。他们俩见势不妙也都靠了过来,我们三个就站在离那花丛不远的地方紧紧盯着,被我们拔掉的那些花儿的根部都在往外流血,流成了一大片。才几分钟的工夫,那些花儿就都蔫了,蜷成一团一团的,像一条条死狗。三驴子用胳膊推了推我和老钱,哆哆嗦嗦地问:“咋回事儿?”老钱的声音哆嗦得比三驴子还厉害:“我小时候听我爹说过,他倒斗的时候也遇见过挺红的花儿,说是叫什么‘血花’,有血花的地方下边儿肯定埋着冤死的尸体。一年到头不浇水不撒粪也能长得特红,那就是靠着怨气,怨气就是那些花儿的血。”听他说得好像也蛮有道理,我们也就都不那么害怕了。我们又商量了一下,壮着胆子再次跳进去继续挖,三驴子边挖边问:“你们俩说说,这么多的血花,得多少怨气才养得活啊?再说了,那小红不是昨天才死的吗?这儿的花不是一直就有着吗?”他这么一说,我们三个都愣住了。是啊,这里头难道埋了一堆尸体?三驴子的腮帮子抽了一下,阴冷冷地笑道:“嘿嘿,有钱赚了。”然后他竟然趴下身子猛挖了起来,两只手风一样前后运动着,比老母鸡刨垃圾堆都来劲。再看他的脸上,全是血。一道道地往下淌着,在月光下看去那张脸就好像是被那血给分割成了无数个小块,说不准哪一块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掉下来摔在地上。老钱往后扯了我一把,眼睛盯着地上的三驴子,“不好,好像是中邪了。”我们俩连喊了三驴子几声他也没答应。老钱上前朝他的肩上踹了一脚,三驴子摔在了地上,他很快便翻过身来,凶狠地瞪着我们俩,龇牙咧嘴地朝我们扑了过来。见情况不好,我一把推开老钱,三驴子扑了个空,摔在地上,半晌没动弹。我和老钱互相看了一眼,一边喊一边朝三驴子走了过去。刚要伸手拍他,就听见身后花园里有骨骼摩擦的声音响起。我慢吞吞地转过头看去,方才挖的地方,一个女人正一点点坐起来,身上穿着大红的衣服。;“小红?”老钱哆哆嗦嗦地念叨,上下牙敲得叮当响。我想看向别处,但无论怎么动就是扭不动脖子,眼睛就好像是被那个女尸给拉着不放一样,我直感觉眼珠子疼得厉害,随时都可能撑得爆掉。只见那女尸把脑袋慢悠悠地抬起来,然后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慢慢地向我们这边转过来……我拼命大叫了出来,嗓子眼儿被急促的气流撞得生疼,脑子里不自觉地想起了在坟山子上看见的那个飘飘忽忽的红影来。那女尸血一样的大红衣服在我眼前变得模模糊糊。那时我就感觉,绝对不只是那个女尸让我这么害怕,好像我的身体里面本来就有害怕,他和这个女尸散发出来的害怕碰到了一起,就要撞出来,把我的肚皮给撞破,然后我才更害怕。接下来的一幕更是吓得我连屁都忘了怎么放了,那女尸的头还没有完全转过来,而是转到一半,从我们的角度能够看见她的半张侧脸。那女尸的嘴唇好像是微微动了下,但我没有听见声音。看那嘴形,很明显,是在说——水。我上下牙敲得咯咯响。老钱说了句:“别怕,我爹讲过。”说着伸手向怀里摸去,我结结巴巴地骂他:“妈逼的,我爹没讲过。我、我他妈的就怕。”老钱这狗东西也不知道在摸啥,没准儿他奶奶的是在摸旱烟准备再抽一根壮壮胆儿。心想这回算是拉倒了,半辈子没碰过女人,到头来还死在女人手上了。这都他妈的怪三驴子,正要骂他几句,临死之前也得过过嘴瘾。刚转过头,就看见三驴子脑门儿上钻出了一个红影,飘飘忽忽地朝远处飞去了。这不就是在坟山子见着的那个吗?老钱摸了半天,终于从怀里摸出了个小铜像,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个啥东西。看他念叨了几句就朝那女尸脑门儿上打去,“砰”的一声。那女尸随后身子一软,就倒下了。别说,还真挺神。这会儿,三驴子也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像刚睡醒似的,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问我们俩:“你俩干吗呢?”我和老钱一脸的鄙夷之色,都懒得回答他。说来也怪,经过方才一阵子的惊吓,我这会儿竟然一点儿都不感觉害怕了。钱这个字又蹦到了眼前,我们把那女尸挖了出来,让三驴子扛着。三驴子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在我和老钱的武力威胁下也由不得他了。我问老钱方才使的是啥玩意。他从怀里摸出来让我们瞧了瞧,说他也不知道,是他爹留给他的,说是啥时候都能用,是个绝品。他爹当年好像是提过叫啥,但他脑子不好用,恐怕想个七天八夜也想不起来。我打量了一下,也就有个水饺那么大,拿在手里有点儿沉。形状乍一看像是个和尚在打坐,细看又不是人,再仔细瞧瞧又像是个水壶。很怪的一个东西,从各个角度看都不一样。我小时候见我爹在纸上画过几幅画,有猫,有水壶,有和尚,还有几个说不上名字的东西,好像就是这个东西从不同角度看的样子。记得当时我爹还在纸上写了俩字——人壶。只是写完就用火点了烧掉了。老钱又像是想起了啥,说:“好像叫什么壶?”三驴子伸着脖子凑过来看了下,说:“我爹最后一回下斗前好像嘴里念叨着什么‘人壶’,不会就是这破玩意吧?”听三驴子这么说,老钱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破玩意?比你裤裆里的那玩意都好用呢!不信拿给你老娘们试试?”气得三驴子一脸铁青。我在心里推算了下,我爹画那几张图好像就是刚子叔(三驴子他爹)出事儿那次回来。难道这小玩意和刚子叔的死还有啥关系?在这城里头也没个落脚的地儿,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沿着城边儿的小道把这女尸背回村子再作别的打算。老钱看了看怀表,半夜十二点。估摸到村子也就两个多钟头的脚程,路上换着扛,回去后再作别的安排。那个小红穿着鲜艳的大红色衣服,衣襟上还绣着大凤凰,黄色金丝的,在月亮下看着真切。被三驴子反扛在肩上,肚子鼓溜溜的。村里老娘们儿怀了几个月才那么大。心想真是可惜了,一尸两命啊。嘴上还是忍不住打趣:“你们说,这小红肚子里头还有个小小红,是不是能当两个卖?”老钱接下话来:“那得看是不是带把的,要是带把的肯定不行,谁愿意娶了个娘们搭上一个爷们?要是不带把那就好了,一下子就娶了俩,比皇上都牛!”三驴子累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说:“就现在这样儿,人家一个子儿都不带给咱的,谁娶媳妇愿意娶个大肚子?咱得等这肚子里的小崽子生出来才能找人家谈买卖。”我这还是头一回听说死人还能生孩子。三驴子见没人应话,不无得意地解释说:“这人死了,肚子里要是有孩子的话,只要长成了,自个儿就能出来。人死了身子里面会生出不少气来,就这么挤着挤着就给挤出来了,由不得小的愿不愿意呢。这小红肚子挺那么大,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能生出来,得看着点儿。等那时候,咱就能把母子俩或母女俩给卖出去了,收到钱后就等着数票子吧!”说这些我们俩不懂的东西时三驴子一脸的得意,像是吃了红烧肉似的喜笑颜开的。说完之后又呼哧呼哧喘了几大口气,“来,你们俩谁来换换我?”我自然不愿意去扛,活的还没扛过呢,直接扛个死的?算了吧。我就推给老钱:“老钱来,老钱来……”我转过身子,哪儿还有什么老钱?老钱又跑哪儿去了?这狗东西怎么就喜欢玩这个?把尸体平放在路面上,我和三驴子原路往回走,又不敢大声喊他,怕万一被赶夜路的人看见就麻烦了。只能压着嗓门试探地喊着,走了十几步也没看见人。我们俩就分头向小路两边儿快没膝盖深的荒草里去找找看。又走了有二三十步,我给什么东西绊了脚,顺势摔了出去。嘴巴不知道是摔在了什么东西上,只觉得热乎乎的,也臭烘烘的。“老哥,你踢我干吗?”老钱?方才绊在老钱身上了。我一边抹着嘴巴一边问他:“你他娘的蹲这儿干吗呢?”“拉屎!”说着扑哧一声蹿出来一堆,这老鸟还很享受似的呻吟了一声——“舒服”。我嘴巴上,屎?这狗东西嘿嘿笑笑,“我拉了两泡,蹿稀了。”手还指着方才我嘴巴摔到的地儿,一堆稀屎。我现在最想干的事儿就是抡圆了胳膊狠狠揍他一顿,在大襟上擦了擦嘴巴,骂他:“你个浑犊子,拉屎怎么也不吱个声?”老钱折了两根荒草象征性地擦了擦屁股,提着裤子说:“我看着一个红影子从我旁边飞了过去,我就追了过来,然后又看不见了。后来又想大便,于是蹲在这儿拉了泡屎,哦,不对,两泡。”“红影子?”老钱把刚擦完屁股的手搭在我肩膀上:“也许是我太紧张了,眼睛出毛病了。走吧!”我和三驴子一面埋怨着老钱一面往回走。走着走着,老钱突然停了下来,伸开胳膊把我们俩也给挡住。像是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眼珠子盯在前面,豆大的汗珠顺着脑门儿往下淌。顺着老钱看去的方向,我转过头朝前面看。小红的半个尸体没进了荒草里,像是正被什么东西吃力地拉着一点点往荒草里挪动。我壮着胆子大喊了一声:“谁?”声音明显抖得厉害。喊声刚落,小红的尸体就不动了,荒草里却一片紧接着一片地晃动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疯跑,越跑越远。当时我还傻乎乎地想,可能是野兔子野狗之类的吧。
三驴子嘴里恶骂了句:“妈的,咬坏了就不值钱了!”他拔腿就跑了过去,把尸体拉回到路面上,仔仔细细检查着,我估计他看他媳妇都没这么仔细过,嘴里念叨着,“一点儿伤都没有,真好真好。什么东西那是?”“不对!”老钱鬼叫了一声,下面的话急得没能说出来,手颤抖着指向尸体的肚子。我定眼一看才发现肚子不那么鼓了,瘪了下来,像是一个大皮球突然给人放了气。肚子里的崽子呢?我感觉那个孩子就躲在离我们很近很近的地方,随时可能上来把我们全部给杀掉。可是,我们前前后后都找了个遍就是没有发现孩子的身影。难道是被方才那个野狗之类的东西叼走了?三驴子喊我们过去,说方才晃动的荒草里有两排血脚印,特别小,也就一寸左右长,但明显是人脚的形状,看得我倒吸了口冷气。三驴子皱了皱眉,说:“小孩儿的脚印?”我们俩认同地点了点头。我往荒草里望了望,估计已经跑远了,已经看不见荒草晃动的迹象。难道那个小孩儿从小红肚子里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更主要的是,能留下那么长的血脚印,一直通到那荒草里很远的地方,还没有停下来。这么说来,难道那不是人?不是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的?我越琢磨越害怕,却还忍不住往深里细想。老钱和三驴子也是满脸的惊恐之色。我们三个回到路面上,围着那尸体坐下来。意外地发现路面上也有一道血迹,于是我们把尸体摆回我们起初放的地方。最后发现血迹正在小红的两腿之间。看样子,那婴儿真的是从小红肚子里头出来的。我脑门上的汗珠冰冷冷的,好在脑子还算是清楚,记得方才三驴子讲得头头是道的,问他:“死人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婴儿能是活的?”三驴子摇了摇脑袋,老钱抢着说:“就算是活的那么小也不能跑吧?还……还……”指着地上小红现在的位置,又指向荒草,意思是能拉那么远。在小红身上看了看,小红肩膀下面的地面上湿了一块儿,应该是血。我摸了摸小红衣服肩膀的位置,“湿的!”三驴子也伸手摸了摸,又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血!”往下扯了扯小红的衣服,露出她的肩膀来,肩膀上竟然没有伤。这么说这血应该是从那婴儿的手上留下的,在拉小红的时候吃力勒出来的,或者本身手上就有血,手就是血做成的。沿着血脚印往里面走了几丈远,怕再出现什么别的变故,尸体一直扛在我的肩上。几丈走下来,小脚印的血迹一点儿都没有变浅。看来这血是那婴儿身上的,不然不可能走了这么远还没变浅的痕迹。或者说那个婴儿的脚就是完全由血做成的,还有手,甚至那就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就像是一个长成了人的模样的大血块。血腥味儿很浓,我们三个都有要吐的感觉。再加上脑子里的胡乱想法,我感觉越来越难受了。还是折回去抓紧赶路为好。这一路上走得心惊胆战的,生怕再出现什么怪事儿。进村子的时候已经将近后半夜三点。再过一个多钟头天就该蒙蒙亮了。我们把小红的尸体放到磨米坊里。毕竟谁也不愿意把鬼森森的死尸扛家里去,长得再好看也不行啊!我出去弄了点儿干草盖在尸体的身上,也好把她藏起来,免得让人发现了。折腾了一晚也困得不行,准备回去睡个好觉再说。三驴子倒是还恋恋不舍地站在尸体面前摇头叹着气,“我老娘们还不如人家小红,人家死了都能生个孩子出来。她倒好,唉……”我和老钱看他那孬样儿,就差掉眼泪了,忍不住过去扯他,我还故意吓他:“那小红的血孩子没准儿钻你老娘们肚子里去了,看生出来不吓死你!”他倒是一脸的不在乎,撇撇嘴巴说:“哼!我看那还真不错,最好是个带把的,脑袋上没毛儿都没啥关系,嘴巴子上有就行!名字我都给他起好了,但那娘们就是他妈的不给你生啊!”我和老钱就问他:“你给你儿子起的啥名啊?”三驴子吸了吸鼻子,牛哄哄地说:“四驴子!”十个月后,三驴子家老娘们真的生了,孩子还真是个带把的,只是……;白胡子老头儿朝后面的店里招呼了句“四驴子,收摊了”,说什么也不给我们俩讲下去了,只说明天我们还可以再来。我和常来听得心里头直痒痒,心说这老头儿讲故事的本事可真是一流,算是吊足了我们俩的胃口。无奈,那“秃头”已经听他的招呼出来收摊了,我们俩只好不情愿地往医学院走去。我看了看手机,七点半。出来也有五六个小时了,老洪回去还不得骂死我们俩?要说老洪也是,即使发生了天大的事儿也懒得打电话找我们,等见着我们就一定会大发雷霆。弄得我们跟那皇帝身边儿的小太监似的,想过安生日子就必须得随时原地待命。要不是看在他在学术界大有名气,想有朝一日沾他的光混碗饭吃,打死我也不会考他的研究生。当然,上面的情况得把吃西餐的时候除外,话说老洪除了尸体外的最爱就是西餐了,尤其是五分熟甚至更生的牛肉,我分析他可能是平时在尸体上切来切去的觉得还不够过瘾,并且觉得自己一个人吃着不够爽,一定要拉上我们几个一起来,一样是五分熟。充满鼻孔的牛血味儿真的是让人作呕,那个折磨人的劲儿,就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明白的了。太阳快落山了,天边挂着一大块红彤彤的火烧云。按理说这个时间气温应该有所下降才对,可我感觉比出来那会儿还要热,更主要的是闷,恶心点儿说就好像有一口痰堵在了气管里,怎么吐也吐不出来,就是堵在那儿让人喘不上气来。从白胡子老头儿那儿离开后,常来嘴里一直反复念叨着什么,看来这小子听得比我还入神。走着走着,常来忽然拉住我的手,一本正经地问我:“那老头儿说那个三驴子给他儿子起的什么名字来着?”看他紧张的样儿,像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儿。我伸手去摸他的脑门儿:“一个破故事,你没发烧吧你?改天哥哥给你编一个更好听的,保证……”常来的犟脾气又上来了。挡开我的胳膊,一本正经地说:“别闹,正经点儿!”我无奈地“切”了一下,说:“明天就能生出来了,瞧把你急得跟你媳妇生孩子似的!”懒得搭理他,不耐烦地继续走我的路。常来也不听我唠叨,一脸的严肃,掉过身子就往回走。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这臭小子究竟要干吗啊?怎么奇奇怪怪的?追上去喊他:“你小子想死可得告诉我一声,不然可没人给你收尸!老洪说今天有解剖,回去晚了,他非得顺手把咱哥俩给剖了不可。”常来似乎根本就没听进去我的话,依然风风火火地往前大迈着步子,边走还边说:“那秃子叫什么?”秃子?我在心里头想了想,方才临走时,白胡子老头儿招呼那“秃头”收摊时……四驴子?白胡子老头儿故事里讲到的那个三驴子给他儿子起的名字……又想到那“秃头”脑门儿上的红脚丫。心里不由得紧了一下,不会真是那个血婴投胎的产物吧?这么说的话,我们岂不是见着鬼了?我和常来一路小跑,其实我们俩也不是很清楚干吗要回去。再说了,那白胡子老头儿看样子就疯疯癫癫的,说不准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讲故事讲着讲着把自己给讲蒙了,瞎叫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应该是好奇心作祟吧,我们两个的兴致没来由的变得极高,简直是把自己臆想成国家安全局的同志了。道路两旁的店铺十之八九都关门了,一对儿对儿情侣神色暧昧地轧着马路。我们两个两条疯狗一样沿街疯跑,走路近十分钟的路程用了不到两分钟就给跑了回来。气喘吁吁跑到目的地的时候,只看见被火烧云照得通红的卷帘门躺在那儿告诉我们:“傻逼,来晚了!”心里头多少有点儿不爽。常来用肩膀耸了耸我,顺着他眼神看过去,卷帘门下面的水泥台阶上放着一个坛子。坛子顶上的那个“罪”字在火烧云的照射下变得更加显眼了,光线折到眼睛里甚至会有点儿微微的疼。我们两个朝四周扫了下,确定没有人注意我们,便不约而同地快步走了上去。坛子盖上那么大的一个“罪”字,这么抱在怀里肯定能赚来不低的回头率,别人还不得误以为我们做了什么亏心事,在这儿示众赎罪。我四处打量,周围又没有什么袋子之类的东西,我只好把汗衫脱下来,罩在了上面。常来还拍了拍我,送给我一句:“挺白的嘛!”我们抱着坛子很快就回到了学校。在学校光着膀子走来走去怎么说都是件不雅的事儿,更何况我们两个又都是老洪的弟子。平时稳稳当当的一副大好青年的扮相,背后都少不了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诸如“嘿,快看,那不是老洪的学生吗?”此类议论向来是不绝于耳,全拜老洪所赐,可怜我们哥们三个到如今连对象都没找着。要是现在这个样子走进去,想都不敢想,那样的话终身大事就更无望了。常来颇为无奈地说:“弄开算了!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想想也好,把坛子抱到一个稍为隐蔽的胡同里,我们两个连掰带拧地鼓捣了不下五分钟,盖子纹丝未动。这封口未免也太严实了吧。我举起来就要往墙上砸,被常来给夺了下来,他忙劝我说:“别别别,封这么严实,没准儿还真有什么宝贝呢,砸坏了岂不是可惜了?就算是一坛子手指头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这绝对是实话!)”常来说着抱过去在耳边摇晃了几下,看样子也没听出什么动静。但方才我举着的时候掂了掂,分量不轻,应该不至于是空的,我猜想应该是被塞得满满的,或者是里面的东西卡在了坛子壁上。胡同口走过去一个戴红袖标的老头儿,走过去又折了回来看了我们一眼。言简意赅地蹦出了几个字——撒尿,罚款!看来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弄不出个结果来,我们两个绕了一公里多路,从学校后两米多高的围墙上跳了进去。常来从墙头上往下扔坛子的时候,坛子好像是在半空中左右摇晃了两下,接到手里竟然又没了一点儿动静。有人给我打电话,翻开手机一看,是老洪。“快回来,有好东西吃!”吓得我五脏六腑都纠结起来。完了,我想肯定又是西餐,比棒子炖肉都难吃。我俩忙忙叨叨地钻回寝室,大彪人在医院,被子在床上摊着。我把坛子藏在他的被窝里,又把汗衫套回身上,也不敢再耽搁,急忙跑去了研究所。一溜小跑到了研究所,我感觉浑身上下都黏乎乎的,难受得要死。现在我还真的有点儿羡慕研究所里的尸体,可以整天泡在温度适宜的液体(福尔马林)里。不出所料,老洪正坐在前几天还停放过尸体的案子前无比认真地消灭一盘半生不熟的牛肉。餐刀随意地扔在案子上,手里握着的是一把解剖刀,见我们两个强忍着呕吐正盯着他手里的解剖刀看,老洪便随意地晃了晃刀,说:“用着顺手,习惯了!”这一刻,我突然认识到一个问题,原来习惯这东西有时候竟然也可以这么可怕,不对,是恶心!老洪边嚼着嘴里的生牛肉边指着对面的两个餐盘慷慨地招呼我们:“来,来,都有份。吃完还得做解剖呢,快过来。”你们可知道我多希望他能小气点儿!我和常来不自在地坐过去,我感觉上身有些发痒。我把餐盘上的保鲜膜扯去,我靠!我的也是解剖刀,看向常来的,他也没幸免。老洪嘿嘿笑笑:“都是新的!没用过的!咱们都是专业人士,得抓紧一切机会熟练自己的家什,培养自己的专业能力,这才是我倡导的严谨的治学态度。”说着弄下来一大块血淋淋的生肉扔嘴里大口嚼了起来。我和常来基本上没动用那个刀子,只用了个叉子使出吃奶劲儿才撼下来一小块儿,随后闭着眼睛咽下去,把咀嚼的程序也给简化掉了。刚咽下两口,我就感觉身上痒得厉害,以前吃的时候也没这么强烈的反应啊。更严重的是,竟然越来越痒,身子忍不住扭来扭去,还伸手在后背上抓了几下,抓的时候,感觉后背有点儿烫手,热辣辣的,快要被烧熟的意思,对,和这牛肉应该差不多,半生不熟的。常来问了句:“怎么了你?生虫子了?”老洪挑起眼皮瞄了我一眼,送到嘴边的牛肉被他放回盘子里,皱了皱眉,起身走过来,边走边指挥我:“把衣服脱了!”老洪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私下里关于他的传闻比时下当红明星艺人的桃色绯闻恐怕都要多,几乎每一件都极具传奇色彩。见他老人家的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看来事情有点儿严重,我也不敢废话,赶忙把衣服脱了下来。脱衣服的过程没想到竟是这么艰难,衣服和身体摩擦在一起的时候,竟然钻心地疼,就好像不是在脱衣服,而是一层皮就这样从自己的身上扒了下来。我龇牙咧嘴地费了很大劲,最后终于把衣服脱掉了。常来更是夸张,竟然“嗷”的一声从凳子上蹦下来,脚下动作不利索,原地打了两个滚。这小子平时胆子一直不小,看我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身子而已至于这样吗?而且还是上身!我垂头看了下自己的身子,心顿时往下沉了两寸,别说常来了,就连我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皮肤上像是长了一层癞蛤蟆皮,还是红色的,像被火烧得毁了容,异常恐怖!看着这么惨烈的状况,再加上方才硬着头皮咽下的几口牛肉还没来得及消化,我这胃里头好一阵排山倒海。老洪蹲下来仔细看了一会儿,吩咐常来说:“快去冷藏室弄一盆子冰水来,碎冰碴的那种,快!”又问我,“你之前抱什么东西来着?”我心里一琢磨,该不会是那坛子有什么古怪吧?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还没弄明白呢,还是不说为好。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抱什么啊!不是吃这牛肉吃的吧?”眼睛瞟到案子上带着血筋儿的牛肉,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忍不住吐了出来,方才吃进去的双倍吐到了老洪的脑袋上。老洪甩了甩脑袋,竟然没有发火。脸绷得跟钢板一样紧,看来我身上的事儿还真有些棘手。老洪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在冰水里浸透,紧紧地围在我身子上,我只感觉一股刺骨的冰凉从皮肤一直钻进五脏六腑里,不知道是注意力被转移到这股凉劲儿上来了,还是这冰水发挥了作用,总之身上的痒劲儿顿时消减了多半。常来在老洪身后比画了个坛子的手势,我撇撇嘴表示认同。老洪又把白大褂取下来再浸透,又围过来,一连重复了五六次,慢慢地我身上的癞蛤蟆皮消减得差不多了,也不怎么痒了。还真是神奇。这老洪还真是名不虚传。我怕是出了什么大毛病,便问老洪:“用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抹点儿皮炎平什么的?”老洪摇了摇头,“不用,路上吹吹风,到寝室再用被子捂严实了,明天早上洗个澡就没事了。”嘴里“哦”了一声,我便去抓地上的汗衫,被老洪迅速地抓住了手腕,“别动!”由于方才我身上的事儿,解剖改在明天进行。我和常来要往外走,被老洪给喊住,指着我们那两份牛肉:“带回去吃!”走到半路就被我们两个奉献给饥饿的垃圾桶了。天色已晚,但我仍然感觉很闷。常来心里头惦记着那个坛子,问我:“你说那坛子里装的能是什么东西?”我说:“算了吧还是,方才没痒死我,扔了算了。要不明天给人家送回去吧。”哪知这小子把从研究所里拿出来的两副手套在我眼前耀武扬威地晃了晃:“我非得看看里头装的什么玩意不可!”;回来时才注意到寝室门没有关,最近经常有小偷出没,幸好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常来扑到大彪的床上就是一顿翻腾,翻了好一会儿也没把坛子给翻出来,把大彪的被子抱起来扔在地上,还是没看见坛子。转过身子,问我:“坛子呢?”我也扑到大彪床上,在大彪的褥子里又翻了一通,还是没有。我们两个愣愣地对视着,怦怦的心跳声此起彼伏地在耳边盘旋,似乎危险随时都会大驾光临。“吱!”推门声。没等我们转过头,就听见肺活量庞大的骂声:“你俩瘪犊子,把我被子扔地上干吗?趴我床上捡鸡巴毛呢?”这粗重又暴戾的声音是独属大彪的,别人想学都学不来。这小子怎么回来了?回头一看,以为大彪手里会抱着那个坛子,结果只看见一个底部印有欧美裸女的脸盆,妈的,还禁欲主义者呢!我和常来异口同声问他:“坛子呢?”大彪用那明显黑眼多过白眼的大眼珠子狠狠瞪了我们两个一眼:“你们俩瘪犊子还好意思说,弄个破尿壶塞我被窝里,缺不缺德啊!”常来手舞足蹈地解释:“那不是尿壶,是、是宝贝——宝贝呀!”一听是宝贝,裸女盆子顿时被大彪给撇了出去,随后大彪那格外厚重的身影“嗖”地就溜了出去。我们两个急忙跳下床跟着他出去,刚追到门口就和已经溜回来的大彪撞了个满怀。我们两个被撞出去了两三米远,更关键的是,大彪手里的坛子被撞得脱了手。“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碎了。大彪灵敏地向后跳到了走廊里。之后听见门卫室的大爷喊了一嗓子:“小点儿声,大半夜的!”坛子里碎出一摊液体,别说,还真有点儿难闻的骚味儿。大彪捂着鼻子嚷嚷:“还说不是尿壶!”常来迅速戴起手套,把指头搭在嘴唇上“嘘”了下,把另一副手套递给我。碍于方才痒得我还心有余悸,没有接,他就转递给大彪了。他们俩把碎掉的瓷片捡开一些,露出了一根手指头,大彪面露喜色:“还真是宝贝唉!”继续把剩下的瓷片捡开,又发现了一个小铜像。从正面看像是一个和尚打坐的金身,换个角度看了下又像是只猫,常来翻动了几下,又现出个水壶的形状来。就像是本来是几张平面的图画,根据某个特殊的原理给做成了这个特殊的立体实物。那个白胡子老头儿故事里提到的“人壶”应该就是这个小东西了吧。我和常来互相对视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我觉得这事儿有点儿诡异。大彪也摸不着头脑,傻呵呵地看看我,再看看常来,忍不住嚷嚷:“你们俩相对象呢?”我随便拿了本教材放在地上,让他们俩把碎瓷片捡起来放在上面,这坛子说不定还是个古董,找个能人粘上没准儿还能值几个钱。那手指头自然是宝贝了,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大彪的椅子上。怕被外面人看见,把门上的小窗子给挡严。我把大彪的被子反披在身上(怕被坛子碰到的地方挨着身子),捂汗,老洪交代的事儿不能马虎,不然明天再长一身癞蛤蟆皮就没法见人了。我们三个围在了这一堆东西周围。我和常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把事情的大致经过给大彪讲了一遍。大彪像是基督徒聆听圣经似的听得极为虔诚。气氛这么一来就自然而然地紧张了起来。寝室里的尿骚味儿浓得有些刺鼻,本想打开窗子透透气,但考虑到我要捂汗的事就只好忍骚作罢了。我们三个对着这么一堆狼藉进行了轮番的分析论证。正分析着,突然,“当当当”有人敲门,确切地说是有敲门声在门外响起。大彪扬着嗓子问了句:“谁啊?”没听到应话,又是“当当当”不紧不慢的三下。大彪又说:“谁啊,都睡了,有事儿直接说吧!”还是没应,又是“当当当”三下。这状况感觉上不怎么好。我们三个就盯着门警惕地看着,也没有去开,万一冲进来一个怪物、血婴什么的,去开门的肯定是第一个被解决掉的。第三次敲门声响后,就再也没有响起过,倒是门锁里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在用铁丝之类的东西开锁。平时要是听到这种细小的声音根本就没什么,顶多是嫌它烦而已。可是这一刻,在这种情况下,我真切地感觉到,那声音就是危险,每响起一次都是危险在向我们靠近一步,等到那个声音停止下来,危险就已经来到我们的面前,甚至已经发生在我们身上了。我能够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恐惧。大彪把臂力器举在手里防身,常来也抓起了凳子,我摸出电话正准备拨打110,就在我刚按下第一个“1”键的时候,“咔嚓”一声,门应声打开。我们三个恐惧的眼神被完完全全地吸引了过去。“洪教授?”见进来的竟是老洪,我赶忙把小铜像藏到被子下面。老洪把指头搭在嘴上“嘘嘘”了几下,转身把门轻声关上。把手上的铁丝甩手丢在一边。看来还是有备而来。话又说回来,他也真够传奇的了,这手他也会?老洪进门后,绕着地上的那摊液体走了一圈。向大彪要了副手套在液体上蘸了一下,捻了捻,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一连打了两个大喷嚏。走过来看了看躺在椅子上白皙的手指,拿起来研究了一会儿,又捡了两片瓷片互相敲了敲,摇摇头。随后讲了些关于这液体的情况。这是用民间的土方子配制出来保存尸体用的东西,它的防腐效果基本上不亚于福尔马林。但配制的流程非常复杂,只是后来科学发展了,随着福尔马林的诞生,这个东西基本上没人用了。这东西需要极好的密封,不然效果会下降。这个坛子的质地有些粗糙,保存了好几年的液体从坛子瓷质的微小间隙中以分子的形式渗透了出来,量自然是小得可怜。但这液体有一个特性,就是和纱料的东西接触会产生一系列的微妙反应,对人体,尤其是有毛孔生长的位置会有一定的伤害,这也是我长癞蛤蟆皮的缘故。而常来接触的位置只是手心,没有毛孔,所以没有明显的不适。老洪在研究所的时候就知道我说谎了,并且知道问我也是白问,所以自己吃完牛肉就赶了过来。怕我们惹出什么祸端来,没想到只是一根手指头这么小的事儿。大彪指着那根手指头问:“这和我住院前清理的那具尸体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我抢过话来说:“方才洪教授不是说了吗,这个液体已经存在这个坛子里面几年之久了。那具尸体可是全新的,肯定不会有什么关系。”听完我的一番言论,大彪接连不断地点头,可是没想到老洪却摇头说:“这倒不是,”他拿起指头给我们看,“你们看这根指头,从切口的情况看,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如果说在防腐液体里面放了太长时间的话,切口处肯定会发生一定的变化,会长出一层薄薄的保护膜。再说了,从这个坛子封口处的胶液可以看出,这是由两层胶液组成的,表面上的胶液很明显刚抹上去不久。而下面这个就不一样了,已经完全干透成固状了。所以说这个液体应该是一直在这坛子里,很长时间了,这个手指呢应该是刚刚放到里面的,时间不会太长。”常来及时补充了一句:“对啊,全是中指啊!从切口左右两端的结构看,应该也都是左手的中指。”洪教授把那根手指头包了起来,“无所谓了,反正那个女尸的血液已经检查过了,没有艾滋病毒。至于大彪是怎么感染的,这还要慢慢查。”话题不知不觉间又转移到了大彪得艾滋病上面,这让寝室的气氛变得有点儿沉重。大彪有意调节气氛,故意傻笑着说:“呵呵,我强壮如牛,很快就恢复啦。”随后又把住院前的那个问题重复问了一遍,“洪教授,那尸体您从哪儿弄的?”老洪稍稍迟疑了一下,要说,却又没说。;大彪进医院的时候手机没带在身上,住院也没法和我们取得联系。他这是偷着溜回来取点儿东西的,但也不想急着回去,求着老洪给医院那边的朋友打电话通融一下,今天大彪就不回去了,明天肯定会准时赶回去挂点滴。老洪走后,我们几个又把白胡子老头儿讲给我和常来的事儿聊了一遍,大彪对此也表示出了很浓的兴趣。我和常来决定带他一块儿去白胡子老头儿那儿听故事。说不准能弄明白这手指头和铜像的事儿。大彪更感兴趣的是那个“秃头”是不是所谓的四驴子,还有他秃脑袋上的那个红脚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第二天早晨,我按老洪的指示洗了澡后,我们三个去了小古玩市场。我在心里仔细琢磨了一下,常来把坛子从墙上扔给我的时候,坛子晃动有可能就是这个小铜像和手指头的原因。手指头倒不说,只是这个小铜像就足够沉了,让坛子有那么一丁点儿轻微的晃动是极有可能的。其实,遇到一时想不通的事儿,我都是尽可能往科学处想的,当然,实在科学不了,那就没办法了。带着一肚子疑问来到了小古玩市场,这里每家的摊子都摆得很早,从街边小型停车场里新停过去的几台好车就不难看出,很多有钱人都喜欢早上来挑东西。出乎意料的是,白胡子老头儿的那个摊位却是空的,后面的店面也没有开门。我四处找人打听,但是旁边店面里的老板都声称不清楚,平日里他们之间也少有来往。我们三个在店前等了小半天也没见着人。医院那里已经打电话催大彪回去挂点滴了,大彪只好打了个出租回医院去了。我和常来坐在门口又等了两个多小时才很不爽地回了医学院。常来留在了医学院门口的麻辣烫铺子,说是那儿的味儿正宗。但据我了解,那个铺子的服务员一个比一个漂亮,更关键的是,工作服的小裙子又特别短,这小子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懒得动弹,回寝室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想睡觉也睡得不踏实,摆弄着那个小铜像揣摩着白胡子老头儿讲的故事,想想看,也还说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举个例子说,他说那坛子里装了一坛子手指头,结果事实上没有那么多,只有一根,但确实是有的,还有个铜像,这个铜像又是他故事里涉及的内容,更主要的是,他的故事刚讲了一半,还有很多问题没解决呢。那个红影是个什么东西?确切是什么样子的也没有说。怎么就无缘无故地不开门营业了呢?我左思右想地睡不着,索性爬下床,借了辆自行车又去小古玩市场转悠了一圈,还是没见着人。晚上,做解剖时,常来把酒精棉误当成浓HCL棉递给了老洪,挨了好一顿臭骂。类似的毛病我也犯了好几次。整个晚上我总是心神不宁的,常来这小子肯定和我一样,心里头有事儿。从研究所回到寝室。我和常来没有像通常那样侃天侃地,就连一向钟爱的黄片都没兴致看了。我摆弄着手里的小铜像琢磨着,他托着下巴也在想着什么。就这么待了有一小时。常来凑过来说:“华乔,咱哥俩去验证验证那老头儿讲的故事怎么样?”“怎么验证?”常来又往前凑了凑,“我暂时也就这么个想法,具体的还没想好,咱哥俩商量商量,就当是去探险了”。他这么一说倒也勾起了我的兴致。这些天我一直觉得心里头烦,也许和这该死的天气有点儿关系。正要找个机会出去散散心呢,何况那白胡子老头儿讲的故事,还有那个“秃头”、坛子、坛子里的东西都在拉着我的神经不放。我就权当是出去玩玩,探个险,没准儿回来还能写个小说、手记之类的东西。我们两个商量了半宿,最后一致决定从故事中的“西花园”开始。这么决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在这座城市的西边儿的的确确有这么个“西花园”,也听过一些乱七八糟的传言。那里经过了改建,让开发商给开发了出来。去年暑假的时候,我们三个还去过一次。是一个不小的公园,里面的设施好得没得说,游乐场、植物园,还有一座不小的假山,其他的一些基本设施更是一应俱全。只是没注意到哪里有花儿。开发商有可能是外地的,没有在意之前的传闻。城市再往西的部分去年这个时候还是一片荒地,新的城市规划里摇身一变成了一栋栋钢筋混凝土建构的住宅,叫公园小区。听说开发商就是西花园的那个,楼盘没建好就已经卖出了多半。我看当初改建西花园的时候除了考虑花园本身的赢利外,也是有长期打算的,这个楼盘大卖就是个例子。白胡子老头儿故事里讲的“西花园”应该就是这个“西花园”了。我们研究生这边儿最近有一周的假期,说是要作一下什么整顿,名目说的也不是很清楚。我看很可能就是冲着老洪来的,众矢之的嘛!虽说老洪这人的确有点儿怪,但治学这方面不得不让人佩服,并且对我们其实也是好得没得说,只是表面上不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他不被那些脑满肠肥的院领导整。我们两个就定在了这个小假期出发。接下来的几天,一有空我和常来要么就去小古玩市场转悠,要么就是规划我们的行程。但二者都没收到什么实际的效果。前者,根本没见过他们人影儿,店面一直没开,摊位也一直空着。后者更不用说,到时候碰到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规划有个屁用!不管怎么说,最后我们终于度日如年地熬过了放假前的几天。;今天开始放假,历时七天。我们的探险也就此开始。我们买了两把便携式折叠铲装在背包里。白天装作逛公园的去摸摸地方,晚上再进行具体行动。常来往背包里塞了个数码相机,这小子当是去旅游了。我们俩又在地下街买了两套深色的劣质运动装,一来便于施展拳脚,通俗地说也就是万一遇到什么妖魔鬼怪的便于快点儿逃命,二来晚上穿这个不容易被发现,当夜行衣用。简单收拾了下,我们就出发了。在医学院门口搭13路到市府广场,再换乘2路到一个中学站,又改乘210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算到了地方。“西花园”这里基本上属于市郊地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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