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如何看待那些玩游戏三重缓冲开不开,往里面冲几十上百块钱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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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10分钟,马上让你有钱!
作者:之家哥
摘要:网贷之家小编根据舆情频道的相关数据,精心整理的关于《给我10分钟,马上让你有钱!》的相关文章10篇,希望对您的投资理财能有帮助。
《给我10分钟,马上让你有钱!》 精选一生活节奏越来越快我们争分夺秒忙着学习忙着赚钱忙着一切繁忙的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10分钟里你能做什么事?或许你会说冲去前台打个卡刷刷手机,买件衣服吃下一个汉堡,顺便打个嗝……那么10分钟只能这样吗?NO!其实短短10分钟可以改变很多甚至可以给你一个全新的未来1小改变,大不同10分钟前,ta这样说小波,23岁,游戏宅男作为一个游戏迷,我一直渴望拥有一个自己的电脑。生活有不顺心的事,也通过游戏来排解情绪。虽然喜欢打游戏,但我并不想把青春耗在网吧里,可环境影响人,偶尔想去学习的心,又被带偏了。不知不觉,打了一天游戏。我想改变!爱丽,24岁,美容师都说,女人应该对自己好一点。有时,也想豁出去,买套心仪的护肤品,把青春留住,让男朋友惊喜!可是,一直没有行动。现在,男朋友没留住,青春也在挥手,我后悔了!恋人可以再找,青春只有一次。我想改变!子杰,25岁,业务员做一个优秀的销售人,是我的目标。初出茅庐,一身稚气,看到客户不信任的目光,我不甘心。总结销售冠军的经验,走过商场,我明白了。我想改变!10分钟后小波挥挥衣袖,告别了网吧↓↓↓爱丽擦干泪水,等待美丽和爱情再次降临↓↓↓子杰挺直腰背,拿下人生第一个客户↓↓↓2小周转,大梦想10分钟前,ta这样说钱小姐,26岁,行政主管房子是别人的,生活是自己的。想布置一个心仪的家,期待回家,期待一个人的时光。经过商场,总说再等一个月。现在,喜欢的家具也快没了。生活不能一成不变,先从自己的家下手。张先生,27岁,司机生活不易,诗和远方却也不能少。对待喜欢的人,总想给最好的。她想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自己再辛苦,也要为心上人圆梦。小王,29岁,奶茶店长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以前的我很任性,现在我想给自己一个未来,扎扎实实走好每一步。我想打造一个温馨的奶茶店,为客人送去温暖。我和梦想的距离,还只差一步。10分钟后钱小姐如愿买到了喜欢的家具↓↓↓张先生拿到了去往泰国的双人机票↓↓↓小王期待着新店装修完毕,规划新未来↓↓↓好信用,轻松借!为你而来你在犹豫的时候别人已经在路上福利时间到亲爱的客官们钱小二要给你们送福利啦!分享本文海报到朋友圈并截图发送至后台的客官钱小二会随机抽3名送七彩云南双人游哦~另外再抽10名客官送10元/借款奖品将于3个工作日内结算7个工作日内发放赶紧来参加吧!点击【阅读原文】,好信用轻松借!《给我10分钟,马上让你有钱!》 精选二你曾为每天重复同样的生活做同样的事情焦虑过吗?很多人渴望夜里独行但往往不知所措。其实不是你的灵魂不够独特,而是你的思维陷入了千篇一律。作者认为,“穷”则思变,走自己的路,赏自己的景,哼自己喜欢的歌。哪怕是想一脚潇洒地踢开路边的小石头,也没什么不可以。不用被世界定义,活出自我。今天向上菌把这篇文章推荐给你。看过一段话:有些人,活了一辈子,其实不过是认真过了一天,其余时间都在重复这一天而已,也有人每天不重样,看似折腾,却活出了滋味。遗憾的是,大多数人都活成了前一种人。八点吃饭,然后挤上充斥着各种味道的地铁,坐在办公室做着和前一天同样的工作,午饭时间到昨天去过的餐厅点同一份套餐,下班后刷会儿微博,聊会儿微信,然后上床睡觉。第二天,闹钟响起,继续重复和前一天同样的事情。他们抱怨生活千篇一律,下一秒又告诉自己不安分的生活会有多危险;他们羡慕那些说走就走的人,转瞬又告诉自己外面不安全,还是家里好。他们也曾认为自己很独特,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做着千篇一律的事情。大多数人都输在了这里。-01-哈佛商学院教授弗朗西斯卡o吉诺曾做过一个为期六周的心理实验:他将参与者随机分为两组,所有人在实验开始和结束时分别填写两份完全相同的问卷,其内容涉及他们对工作的投入程度和表现情况。不同的是第二到第四周,其中一组没有任何变化,另一组成员则每周收到一封邮件,分别让他们养成一种工作习惯。比如,质疑已有体系和常规程序;在着装和语言表达方面遵循自己的个性;当大家都“随大流”时要敢于提出不同的见解;在现有技能和兴趣爱好的基础上提升自己的才能。六周后,所有的实验参与者重新填写了最初的问卷。对比实验结果,吉诺发现:第一周的问卷,两组没有明显差别;但第六周的问卷则显示,收到邮件的一组根据要求改变了自己的工作习惯,另一组几乎没有变化。并且,吉诺得到的数据显示,收到邮件的一组工作表现更好:对工作的投入程度提高了21%,管理和创新的意愿增强了18%,工作表现提升14%,好奇心提高12%。基诺认为: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结果是因为收到邮件的一组愿意突破传统的束缚,改变自己之前的工作定律。他说,若要全身心投入工作,就必须将自己从曾经的定义化中解放出来,敢于打破现状,甚至颠覆自己的想法。-02-千篇一律很容易,难的是打破定义。生活中,大多数人都遵照着以下行为定式:八点钟吃饭,约会穿正式衣服,找女朋友要白富美,男朋友要高富帅,旅游要去著名景点,工作要步步遵循前人经验。对那些干预、打破这些规律的人,他们横加指责。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大多数人,都输在了千篇一律;恰恰是他们认为打破规律的人,活出了不被定义的自己。心理学中有一个名词叫做“模式认识”,指的是人们将事物分类定义并形成牢固的认知模式。这个认识来源于巴甫洛夫的小狗实验:巴先生摇铃,然后给小狗食物,小狗得到食物会分泌唾液。经过30次重复后,单独摇铃的声音刺激就可以使小狗流口水。因为这时小狗在心里已经形成了“铃声=食物”的认知,换句话说小狗将铃声定义成食物。这和生活中,人们给人贴千篇一律的标签是一样的。这人是情歌王子,那人是夜店女王,知识丰富的叫百科全书,长得好看的叫吴彦祖,美女都是宅男杀手,大叔都是中老年妇女的偶像。大多数人也愿意给自己贴上标签,严格按着标签生活,就像肖申克监狱中的囚犯,最终活成了标签要求的那个人。作家斯蒂芬·金是标签化社会的受害者,他从小喜欢写作,不同于人们将写作定义为温柔的、温暖的文字,他喜欢吸血鬼、僵尸、盗墓者、活死人……12岁时,金写了第一本小说恐怖小说《陷阱与钟摆》,校长责骂他明明有才华,为什么不写小孩子应该看的温暖故事呢,反而写这种垃圾东西,白白糟蹋天分。接下里的二十年,这句话成为金挥之不去的阴影。直到妻子将他扔掉的《魔女嘉莉》的草稿寄到出版社并一夜成名后,他才真正走出校长定义的“小说”。之后,他创作了《它》、《午夜行尸》、《玉米田的孩子》、《再死一次》等轰动一时的恐怖小说,并获小说创作最高的荣誉“雨果奖”、“卢卡斯奖”以及“世界奇幻文学奖”;而他塑造的最成功也最得他本人喜欢的是《肖申克的救赎》中的安迪,有人说安迪就是金的化身。这个个子不高、面色有点苍白的年轻人,眼睛充满了希望和智慧。他因为谋杀案被诬陷入狱,但内心,他还是那个博学、睿智、优雅的银行家。狱中的老囚犯告诉他,在这里所有人都只是一个数字,安迪却忍着狱警的暴打、其他囚犯的欺负、典狱长的折磨,对抗着成为死囚的宿命。二十年后,他弄清了谋杀案的真相并从监狱中逃脱,成为真正的自由人。史蒂芬·金用二十年的时间打破了校长对小说的定义,安迪则花了二十年逃离了成为一个死囚的命运。尽管过程充满了曲折,最终他们得到了只属于自己的自己。生活中,千篇一律很容易,只要你愿意随波逐流,茫茫人群很快就可以淹没你,难的是如金和安迪一样勇敢地活出自己。然而,越来越多的人不仅活成了定律中的那个人,并和金的校长一样维护起了这个虚假可笑的定律。勇敢打破外界的定义,你才能成为自己最希望成为的那个人。-03-千篇一律的人喜欢自我催眠。亚瑟·叔本华曾说过:“我们在用四分之三的生命去活成另一个人。”生活中,常常有人告诉我们,“你应该是这样的”、“你应该这样做”、“不要这样,大家都不会这样”,这些人拿着自己认为的无限制概念我们。悲哀的是,大多数人接受了这些定律,自我催眠变成了“我应该……”,最终使自己变成芸芸大众中的一员。现在,电视上活跃着一群“流量偶像”:颜值高、年龄小、没演技、爱卖萌……千篇一律,烦躁得让人想关掉电视。但是,从这些偶像的行为看,他们自己努力地维护着“流量偶像”这个标签:微博上撒娇卖萌,台词不背用数数字代替,演戏时高兴了哈哈哈,不高兴哇哇哇,古装剧追求长发飘飘,现代剧都是傻白甜。于是,再也没有人说他们是“演员”。胡歌曾经也是“流量偶像”的一员,后来他越来越感觉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糟糕透了,在一次采访中他说,自己用了八年,才从“流量偶像”的“泥沼”中爬出来。胡歌坦言自己是这种千篇一律的“流量偶像”最早的受益者之一,那时他和现在一夜爆红的小鲜肉一样,享受过被众人疯狂爱慕的时光。那些爱慕,是他事业起步的基础。早些年他的作品几乎都是那些飞来飞去的古装偶像剧,并且还都留着厚厚的刘海——《仙剑奇侠传》试妆时,为了掩饰他偏长的脸型,他的老板蔡艺侬特意让化妆师给他设计了这个发型。这个造型伴随了他很久,成了胡歌早期最鲜明的形象。慢慢地,他发现了自己的不足——“千篇一律的演员里面,你看不到自己。”胡歌的第一次转型是拍摄生活剧《苦咖啡》,这是第一次他抛弃了“李逍遥”般古装大侠,成为写实派演员。之后他拒绝了公司制作的热播剧《步步惊心》,选择在电影《辛亥革命》中客串出场仅几分钟的林觉民,之后是都市白领、康巴汉子、霸道总裁……虽然不温不火,但他想演的戏,终于演到了。近几年,胡歌的作品《琅琊榜》、《如梦之梦》、《生活启示录》获得了成功,他说自己再也不是“飞来飞去”的李逍遥。没有人应该怎样,大家都在做的事情并不一定是你要做的。没有人能要求你怎样,除非你告诉自己你就是这样。你不愿意给自己贴标签,并淹没在芸芸众生中,就没有人能强迫你这样做。千篇一律的人,一遍遍告诉自己,自己没什么不同,最后他们就真的没什么不同了。敢于撕下自己的标签,行为遵从自己本心,才能得到自我。-04-不愿千篇一律,那就勇敢活出自己。很喜欢作者张小柒在《那年这里》中的一段话:本该成为秃丘上橡树的你在人生的角逐上选择边缘化,甘愿平凡,执着的成为绿洲中的小草,千篇一律,毫无个性。规则的社会里,为自己贴上标签,每个人就成了毫无个性的那一个。打破这些规则,收获的才是真实的自己。“如果拿了4枚,就在你脖子上挂一枚好吗?”大运会国际象棋比赛现场,谢军对一名喜欢自己却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小姑娘这样说。此时的她,如果没人告诉你,你一定不会想到她是教育学博士,并且是国际象棋大师。6岁的时候,谢军就开始学习中国象棋,10岁改学国际象棋,16岁进入国家队,之后为我国拿到多个奖项。激流中,她却选择了回到北师大读书。刚进校门的时候,也是她名声最盛的时候,外界称她为“棋后”,谢军没有因为自己是棋后而接受照顾。所有考试,她和普通学生一样一门一门考,四处找老师补课,常常看书到深夜。英语、心理学、体育教育……20年的学生生涯,谢军将这些专业学了个遍。用她自己的观念讲就是,没有人规定你应该干什么,学历有多高也不重要,多学一点总能发现很多新奇有趣儿、之前不知道的东西。国际象棋第一次成为大运会项目时,谢军和叶江川一起成立了一支队伍,她是教练。这支队伍后来在大运会上取得了极好的成绩,谢军却选择了在四十多岁时投身管理工作,同时她做起了老师,给学生们教授运动心理咨询课。有人说谢军的一生太累,一直忙着做这个做那个,都没停下来过。但实际上,如果停下了,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个丰富多彩的她,早就成了一脸严肃的教练或一丝不苟的棋手。谢军的成功源自于对于千篇一律的打破:不去规定自己应该做什么,愿意做什么去做就好。你自己的生活,只有你能主宰。麦肯锡的全球副董事李一诺是麦肯锡全球中唯一的女性。入职时的她小心翼翼,在可以晋升的时候犹犹豫豫,很害怕别人说她作为女人,竟然这么有野心。后来她发现,那些处于领导岗位的女性并没有被排挤,反而得到了别人的尊重。反观自己的犹豫,她才意识到是她将自己定义为了不要争强好胜的人。几年之后,在麦肯锡全球合伙人竞争中,她愉快地选择了参与竞争,于是她成了参选人中唯一一名女性。凭借着自己的职业素养和良好素质,她从一群男人手里“抢”到了全球合作人资格。当然,也有人告诉李一诺,女孩儿还是应该温柔。李一诺则说:“你看,这就是女孩儿,多了不起!”思想家卢梭说:上帝造就了我,而我却将模子打破。因此,永远都要记住:上帝创造了你的身躯,但你才是这副躯体的主宰。你落入流俗或一枝独秀,你晕晕碌碌或光彩夺目。这一切,都是因为你。-05-打破的是规则,获得的是自我。人天生就与众不同,世界本身没有“你要成为什么样子”的定律。千篇一律的日常有时是魔鬼,深陷其中的人成为魔鬼的帮凶,在你耳边蛊惑“你要成为这样子”。《老友记》整整十季,故事从主角瑞秋逃婚开始。富家小姐,不需要工作,嫁给一个有钱的男人,就能从富裕的原生家庭通过婚姻,继续一辈子有钱的生活。这是父母从出生就给她规划好的路线,母亲告诉瑞秋,她只需要做一个每天买买买,不用上班不用为什么破理想奋斗的女人,这是一个漂亮女人的使命,正如她的母亲。而结婚当晚,瑞秋发现,她并不想这样度过一生,即使她还不清楚,她到底想要什么。但她第一次明确清楚,自己不想要什么。瑞秋在与爸爸的通话中说,“这就好像,在我一生中,所有人都一直告诉我‘你是一只鞋子’,如果我想当一个包包,或是一顶帽子呢?”十季,瑞秋从打工的咖啡店小妹成长为时尚品牌劳夫罗伦的主管。她刷新了周围人的定义,被爸爸到处夸赞,瑞秋是自己最骄傲的女儿。世界上,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声音,周围的声音太多太嘈杂,你在七嘴八舌中走上了一条众人指点的明路,但这是你想要的吗?马克·李维在《偷影子的人》里说的:有些人老爱墨守成规,没有偶尔打破规范的智慧。规则能让那些没有想象力的人安心,这实在很蠢。大多数人都输在了墨守成规,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你看似辛苦,却赢在了活出自己。-06-打破规则其实很简单,但是人们下意识就会将它想得很难。比如号称世界上最难解的“戈耳狄俄斯之结”,无数人为它绞尽脑汁。到了亚历山大大帝手里,他仅仅用一把剪刀就解决了它。再比如益智玩具九连环,大多数人看到它环环相扣的外表就选择了胡做一气,实际上按照步骤图一步一步来,最终它会败在你手里。往往不是你的灵魂不够独特,而是你的思维将你陷入了千篇一律。所以,不要再说自己应该怎么样,那太愚蠢了。走自己的路,赏自己的景,哼自己喜欢的歌。哪怕是想一脚潇洒地踢开路边的小石头,也没什么不可以。不用被世界定义,愿你活出自我,一生潇洒快乐。—THE END—授权转自谈心社(ID:txs163),这是年轻人谈心的地方,我们为你一个提供聚集地,为你呈现年轻人的有趣生活方式,我们倡导年轻人应该在追求物质基础的同时也要重视精神生活。丨热文推荐丨要不是为了钱,谁想工作啊为什么一流成功人士的闹钟都定在早晨5:57?你为什么那么爱买?诺贝尔奖得主告诉你快来点击领取你的爱奇艺会员~《给我10分钟,马上让你有钱!》 精选三你也许第一次听说三和人力市场,但在网络上,三和早已鼎鼎大名。三和市场位于深圳市龙华新区景乐新村北区。凭借着低廉的生活成本,这里成为了低收入人群的乐土。在三和,上网只要一块五。网吧不仅能提供最廉价的娱乐活动,也给外来务工人员提供了住所。去年11月的整改之前,还有许多连网吧都住不起的失业者,睡满了大街小巷。有人听说了这些人的存在。因为好奇和无聊,他们涌入三和本地的QQ群。一张衣衫褴褛的照片、一句走投无路的哀怨,无不挑动着围观者的神经。他们兴奋地传颂着这群人的事迹,并给他们取了一个充满嘲讽,却又在一定程度上恰如其分的名称:三和大神。这些人终日沉醉在网吧里。有的是为了玩游戏,有的是为了生存。为了搞清楚他们究竟在玩些什么,我们和一些当地人取得联系,并听了听他们对自己的看法。■ 1如果仔细看这张照片,你会从左侧的窗户发现,里面的人正戴着耳机上网。这就是三和黑网吧的环境早上10点,我站在大家乐网吧的门口,一个阿姨迅速向我靠拢。她面无表情,眼睛盯着手里的白色iPhone6,用并不热情的语气说:“床位15,单间20。”在三和人力市场,每一个阿姨都向我说过同一句话。网吧老板正在电脑上用安卓模拟器玩《开心消消乐》,旁边的音响一直发出“耶耶”的声音。墙上有一张红纸,用黑笔写着:上网1.5元,包夜8元,包天26元。这基本上是三和网吧的统一价格。不管任何时间,三和的所有网吧都坐满了人。玩《英雄联盟》的最多,《穿越火线》其次,《天龙八部》跟《起凡三国》难分难解。没有人玩单机游戏。但有两个人玩“剑网三”(也就是《剑侠情缘网络版叁》)。文华是其中一个。文华穿着一件快变成灰色的黄色背心,寸头、拖鞋、牛仔裤。他在游戏里和别人切磋了三次,均以失败告终。文华用拳头在键盘上重重一砸,键盘像个巨型烟灰缸一样掀起一股尘埃。他在YY里说:“我不打了,我刚才卡了。”这句话在一定程度是事实。尽管只开最低特效,他玩的游戏始终没有超过20帧。三和的网吧里很少有27吋以下的电脑,三和人认为屏幕越大的电脑就越好。当地一个坐拥32吋大屏幕的网吧老板对我说,这里的电脑“更新速度特别快”。所有网吧的配置都符合下列清单:GTX750 Ti显卡、4GB内存、i3处理器。在这个叫“景乐新村”的小区里,所有楼房的一层都被改造成网吧,其间只点缀着零星的小卖铺跟饭馆。2到6楼是出租屋,大多是摆满上下铺的床位房,还有20元到100元不等的单间。绝大部分网吧其实没有名字,就挂着“网络出租屋”的招牌每天早上4点,数以千计的求职者聚拢在海信、三和两座大楼之间,等待着一天的开始。刚出摊的煎饼铺转眼间炸出十几个一块钱的酸菜煎饼,又在转眼间销售一空。隔壁的河南胡辣汤同时拉开了卷闸门,仅有的8个凳子永远坐着人,胡辣汤一碗接一碗地传递出去,沾着汤水的黝黑手指又将钱传递回来。他们蹲在原地,大口吸吮,有些人连勺子也没有。几个小时后,人们一群一群地被中介带走、装车、拉向等待他们的工厂。■ 2中午12点。文华把头埋在7块钱的快餐里。左手旁的彩票店坐满了人,这里每天营业到晚上10点。隔壁奶茶店的小妹告诉我,“那些人在里面一坐就是一天。”很多身上只有10块钱的人会把一半钱投进去。奶茶店的小妹叫洋洋,21岁,广东人。我让她谈谈对这些人的感受,她心不在焉,用手指慢慢抚摸着手机屏保上的鹿晗,“没有怎么接触过,但感觉他们很不上进。”广西柳州的杜阿姨经营着快餐店右边的小超市。她说自己只是帮朋友看店,“刚来半年”。小卖铺的玻璃门上贴着黄底黑色的“当”字,暗示着还有其他副业。街对面还有两家名字里就带着“当”字的小超市,她们最常接当的东西是“32G iPhone6”,但没人愿意告诉我能当多少钱。小商店也同时兼营当铺文华31岁,来三和5年。他从初中毕业起就跟着“村里的亲戚”在外打工。由于手头拮据、业余生活枯燥,他在工厂里学会了跟别人去网吧。文华玩过的第一款游戏是《问道》,前后玩了3年,投入了一两千块钱。我问他《问道》好玩不好玩,他说好玩。我问好玩在哪?他把免费的蛋花汤一饮而尽,说:“这游戏很有味道。”文华觉得,想要玩好《问道》,钱是次要的,主要靠智慧,“因为它是个回合制游戏,要团队搭配。”但他频繁遭遇盗号,而且每次都在“装备马上成型的时候”。我问装备成型需要多久?他说:“没钱几个月,有钱一瞬间。”来三和的第一年,文华干过能找到的大部分工作:服务员、快递、城管、保安、工厂临时工。但第二年开始,他就只愿意做日结,当日完工,当日发薪水。日结意味着没有福利保险,干了今天没明天。但三和人欢迎日结。一个顺口溜是这么说的:“日结做一天,可以玩三天。”至少在5年前,这句话并不夸张。因为当年一张床位只要5元钱,上网一个小时只要8毛。这句话在网络上成为了三和的“名片”除了不稳定的短期工,富士康也在这里招募正式员工。相比其他工作,富士康工资稳定、缴纳五险一金、工作强度也不是最大。但这些并不能吸引三和人。正相反,大多数人厌恶在工厂里干活。来三和之前,文华已经在工厂里工作过3年。现在他一天工厂也不愿意进,因为“混得太久,已经习惯了”。也有一些人会被富士康拒绝,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自己的身份证,又因为更复杂的原因没有补办。凭借着低廉的生活成本,三和吸引了大量体力劳动者。我问每一个受访者“三和大概有多少人”,得到的答案从“几千到十万”不等。只有一点是共识,在三和,有三类人在这里生存:体力贩卖者、淘金者、灰色交易的代理人。■ 3由于身背巨额债务、长期不愿意工作等原因。年仅23岁的谭茂阳已经两年“不敢见人”了。谭茂阳身高一米七左右,体重180斤。他说自己来深圳五年,体重翻了一番。20分钟前,他用“命不久矣”这个名字在三和QQ群里呼喊:“救救我,我快死了。”他声称自己连续半个月睡在公园里,已经超过2天没吃过饭了。有人在群里发了一个口令红包,引起小范围的骚动,他的话很快就消失在屏幕里。我向7个三和群里超过2000人发出过采访邀请,结果只有一人回复。在得知我的目的后,对方说了一句“这些人都是人渣、败类、傻逼”,之后再也没有理过我,他还是这个群的群主。谭茂阳仍然在对着可能存在的听众说话:“三天前有人给我发了一个红包,我买了一碗泡面,到现在都没有吃过饭了!”有人骂他傻逼,更多人漠不关心。类似的求救信息在三和群里屡见不鲜,与办证、招工、贷款、“新葡京线上赌场开业啦”出现的频率一致。有人私下给他发了10元钱的红包,谭茂阳立刻将截图发到群里,对所有人说了一声谢谢。20分钟后,我以聊天及“提供帮助”的名义,在一家肯德基里见到了谭茂阳。当时是凌晨3点钟。他把我们俩的聊天记录发到群里,“兄弟们,我得救了,北京有人看我来了。”从外表来看,谭茂阳很难被划入无家可归者的行列。他的衣着还算得体、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但细节往往含糊带过甚至相互矛盾。当他撩洗袖子挠痒痒时,我看到覆盖在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他说那是跳蚤蛰出来的。谭茂阳说自己“对游戏的理解挺深”。他说他曾于2014年获得过《英雄联盟》深圳城市大赛亚军。并因此被战队经理挖掘,“当时一天能接到四五通电话,都是战队经理打的。”但谭茂阳没有接受。因为觉得和对方“没有交情,怕被骗。”他把此事告诉了游戏里的好友,现任OMG战队上单选手夕阳。夕阳劝他别放弃机会。他听从了对方的建议,前往上海参加OMG举办的青训营,“夕阳当时就是青训营的队长。”谭茂阳激动起来,挥舞双手,汉堡里的沙拉酱滴在了衣服上。但他其实只待了一个月。因为“教练管得太细了,我玩得不自在。”他感觉总被条条框框限制,这让他很不舒服。半个月后,他找领队谈了自己的想法,决定半个月后离开,“如果不是有夕阳的面子在里面,我当时就走人了。”一个月后,谭茂阳带着一千五百块工资,从上海回到了深圳。■ 4下午一点,距这里4个网吧外的的双丰面馆迎来客流高峰。在网吧里刚睡醒的人们来到这个只有10个座位的面馆。说是座位,实际上是10个塑料桶。这里提供三种面条,但所有人只吃一种连名字都没有的“老板来碗面”。面里视运气会出现一到两根肉丝,不超过五片蔬菜叶,一碗清水汤,三把挂面。但它凭借五年来坚持四元的售价享誉三和,被当地人称为“挂逼面”。“挂逼”是三和当地的形容词,它指的是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人。当地人使用这个词的频率极高,用法灵活多样,与屌丝遥相呼应。很多人告诉我,两年前,在景乐南北区的每一条小巷里,一到晚上就睡满了“挂逼”。每天早上4点,中介们走街串巷,拿着喇叭招揽在网吧里上网的人。少数人从座位上站起来,留下一到三天的生活垃圾。大多数人漠不关心,他们戴着耳机,眼睛被光彩夺目的屏幕深深吸引。文华经历过那段时间。他告诉我,当时有很多网吧老板在门口放几张台球桌,白天有人打台球,到了晚上,每张桌子上至少睡七八个人。九九便利店的收银员小唐证实了他的说法。小唐今年22岁,才上班2个月就被“震住了”,因为他每晚离开的时候都有人在门口睡觉。但现在,文华口中的“盛况”已经不复存在。每一个受访者都谈到了去年的“大清洗”。2016年11月,龙华办事处、龙城派出所、办联合执法,对景乐新村进行过一次整改活动。黑中介被取缔一空、治安也有了明显改善。不管是住宿还是上网,身份证也明显查的严了。与之对应的是,现在三和市场上随处可见正在巡逻的协警,根据当地人的说法,里面还有不少便衣巡警。整改让三和人数发生了肉眼可见的骤减。文华也非常纳闷,他在谈到这个问题时问我:“你说那些睡大街的人都到哪去了呢?”与他们一并消失的还有大量站街女。在三和的QQ群里,每天都有人询问,“兄弟憋的难受,谁告诉我现在哪有小姐啊?”黑中介消失还导致了另一个结果:“虽然人变少了,工作却更难找了。”收银员小唐戴着眼镜,一会看看我的名片,一会又看看我。在我们交谈的20分钟里,他至少问了3次“你真的是从北京来的?”谈到这些人,小唐露出了明显的不屑:“你说都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一天到晚打游戏。”他和“三和人”唯一的接触就是卖东西给他们。四块五一包的红双喜香烟,2元钱2升的清蓝矿泉水最受欢迎。后者在本地极受追捧,被人们简称为“大水。”挂逼三件套:大水(2元)、挂逼面(4元)、红双喜散烟(5毛)这家便利店坐落于将景乐新村切割成南北两块的三联路上。沿街的现代化商铺应有尽有。不论是开车还是步行,过路人很难看出端倪。在三联路的另一面、每家店铺的背后,隐藏着不计其数的出租屋,与整整一小区的网吧。尽管从任何网吧出发,走到这条街上都不超过5分钟,文华仍然没在这吃过一次饭。他从口袋里掏出20块钱,递给快餐店老板。我问他身上还有多少钱?他摸着找零,“我就剩下这么多钱了。”隔壁奶茶店最便宜的茗香绿茶奶盖售价21元。■ 5在来三和之前,谭茂阳有过一个女朋友。5年前,谭茂阳大专毕业,因为“不愿意接受学校安排的汽修工作”,他离开湖南郴州,一个人到深圳打工。他在罗湖的一家首饰代工厂找到工作,并且认识了前女友。但他们的婚事遭到了女方父母的拒绝。他的女友是四川人,独生女。对方父母希望谭茂阳“倒插门”,这遭到他的拒绝。双方互不相让,僵持了一个月后,女孩率先受不了了,他们选择和平分手。谭茂阳本以为“分手了就放下了”,但第二天上工,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像丢了灵魂一样。”第三天,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从工作两年的工厂不辞而别。他从此住到了附近的网鱼网咖里。坐最好的机子,喝最贵的饮料,加上吃饭,每天开销至少两三百元。离开工厂时,他身上有打工两年攒下的积蓄三万元,但几个月后他就“感觉消费不起了”。听人介绍后,他来到三和,因为这里消费很低。谭茂阳每天都在玩游戏玩累了就去开一间80元的房间睡觉,“有空调、有电视、能洗澡”,隔三差五还要“按摩洗脚放松”。离开OMG战队青训营后,谭茂阳和朋友合伙开过一家小饭馆,生意红火得“每天光外卖都送不过来”。然而好景不长。他们租赁的店面过小,又没有厨房,只能在街上炒菜。大量的油烟引起了楼上住户的不满。房东反复接到投诉,2个月后决定不再续租。谭茂阳对此事怨恨至今,“他们都是在本地工厂打工的,白天根本不在家。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过的好。”生意失败令他心灰意冷,变本加厉地投入到游戏当中。一天晚上,他和某个游戏里认识的朋友在网吧打双排(双人排位赛),对方听说了他生意失败的故事,劝他“不如投资做烤肉店,我表哥懂的很。”对方劝了一夜,天一亮,他决定投资。他到银行取了5000元,交给对方,对方说:“你先回网吧,我找朋友办点事。”从此再没出现。谭茂阳之后玩游戏再也没顺过。“我一Carry(在游戏中获得显著优势),队友一定崩;我一崩,队友一定Carry。”但他Carry的结局总是队伍迈向失败,这打击了他的自信心,手感也因此“越来越差。”他加了许多三和本地的QQ群,因为想参加附近网咖的《英雄联盟》比赛。有陌生人借此在QQ里给他发送赌博网站。因为无聊,他就打开试了试,“按照对方提示的方法注册后,第一次只充了50,没几个小时就赢到400。”谭茂阳挺高兴, 把钱取出来当网费。此时距离他上次工作已经超过8个月。又在网吧待了四个礼拜后,当初的三万元只剩下一两千。于是他又想起了那个网站。这次他不再走运,所有钱一夜间灰飞烟灭。他开始以“生活遇到一点困难”为名义借钱翻本。刚开始是找朋友,接着是亲戚。等到所有人都怀疑他“是不是进了”,他开始转向。“啊、啊、啊、 闪电货啊。”多则一千,少则五百。他向超过30个借过款,发现了提高额度的窍门。“你先借500,很快就还,额度就会涨到1000,再借再还,就会涨到1500……”谭茂阳借到了30万,然后把一切都输在了赌桌上。此时距离他上次回家已经超过两年。他也没有手机,和家人基本失联。谭茂阳三岁时经历了父母离异,从小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父母离婚后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没人愿意接纳他。不但在生活上,经济上也没有提供任何帮助。这么多年来,他和父母聚少离多。谭茂阳觉得自己就是父母的一个玩物,“他们寂寞无聊之后,就会打电话找我,不想找我的时候,根本就不会问我什么。”他不想见到自己的父母,“从来就不想见”。谭茂阳说这不但是他自己的意思,也是父母的意思。我问他想不想见奶奶。他沉默了,把早已喝干的可乐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捏,直到可乐瓶发出“咔咔”的声响。“我的整个童年,从来没有人关心我,也没人鼓励过我。”他扯起衣袖,狠狠地抹了一下眼睛,胳膊上湿了一片。谭茂阳现在身背40万债务,上一次见到奶奶是前年过年。临走前,我给了谭茂阳几百块钱。他说自己再也不赌了,要拿着这钱去富士康好好工作。还把QQ名字从“命不久矣”改成了“涅槃重生”。聊天结束后,谭茂阳在群里兴奋地说:“兄弟们,我被救了。”我发现他把群名片的名字也改了。他的QQ头像是王健林,名片名称是“导师丶”,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一直在群里讨论“某次给朋友戴绿帽子”的经历。■ 6我在早上6点去过三和市场。没有人招工、也没有出现中介。数百个找不到工作的劳动力在广场上走来走去,他们有时候看看马路对面,有时候抬头望着天。一种说不上的怪异气氛笼罩的人群,过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这种怪异来自于数百个人的同时沉默。三和市场一角6点半的时候,人群分裂出几个小圈,里面正在赌博。我被人暗中推搡着,从最外面被推到里面。一个抽着软中华的中年男人正在坐庄。他面前铺着一张白布,中间放着骰盅,里面有六颗骰子,每一面画上一个动物。骰盅的周围画着十二生肖。下注的人不少,面额最大的是10元。第二天,我把这件事说给当地的中介忠哥,他说这些人都是有门道的。手上粘着胶水,想要什么出什么。尽管已经“金盆洗手”了一年,忠哥对自己的知名度仍然抱有自信,忠哥说:“三和至少有60%的人认识我”,他认为依附三和生存的大约有10万人。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那天深圳28度,我和他的两个朋友穿着短袖,但忠哥穿着一件长袖衬衣,外面还穿了一件黑色皮夹克。他的朋友告诉我,忠哥混的最好的时候,每天出门“都跟着十五六个人。”忠哥一进咖啡馆就非常客气,不停念叨着:“太高级了,好久没来这种地方了。”由于我们都没吃饭,忠哥就点了4碗米饭、一盆水煮鱼,就着咖啡,我们“喝了一顿下午茶”。中间菜不够,忠哥的朋友嚷嚷着加了一道麻婆豆腐。来三和的第一年,忠哥就发了财。他在三和认识了一个广西的大老板。大老板不定期给忠哥数张内含10万元的银行卡。他的任务是把钱取出来。他首先在本地收购大量银行卡,带U盾的40元一张,不带U盾20元。然后把卡里的钱全部打到收购的银行卡里,一张卡存1万。最后到银行把这些钱取现,取一次获利400元。忠哥说他一年就赚了60万。但这些钱在次年就挥霍殆尽,最主要的开销是“交女朋友”。忠哥和一个会所里认识的22岁的女大学生签订了为期半年的“协议”。他认为这很有必要,“有一些场合,带着女人去,才有面子。”忠哥在三和没有打过一天工,除了帮人,他只做过中介。但他强调自己是正规的,而且他非常看不起黑中介,因为黑中介“经常搞出大事。”通常情况下,普通人做一次日结能够得到100元左右,中介按照人头数量和雇主收费。但是,由于人力市场始终处于供大于求的状态,黑中介们有了可乘之机。他们不但收取雇主的费用,还向人力抽成:每100元抽成20%。如果你是黑户,抽成将会达到50%。“黑户就是没有身份证的人嘛。”忠哥用右手的中指指关节敲击桌面,发出“梆梆”的声响,“那些在网吧里招黑户的傻逼(黑中介),要钱不要命。”有些黑中介把人拉到工厂以后就一走了之。工人们发现,自己到的地方和中介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做什么工作、报酬、时间,都得听现场安排。想走也可以,但很多人没钱买回去的车票。有时候就会爆发冲突,有时候就会出事。忠哥用指关节敲击桌面之后,就会把五指摊开、手掌朝上,配合一个反问句上下抖动手掌,“你说,这些黑中介是不是害人的东西?”由于各种原因,很多人在三和失去了自己的身份证。根据民间说法,黑户的数量极为可观。这些人的存在让身份证交易应运而生。我问忠哥,如果一个人连身份证都没了,算不算是三和大神。忠哥笑了,他从我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上,慢悠悠地说:“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整改前的三和。图片来自某三和群忠哥本名廖忠雄。2000年,他以湖南省郴州市坦坪镇某个村子为起点,开始了“闯荡江湖”的生涯。他先在东莞“混了10年”,见过最难忘的场景是“兄弟死在自己怀里”。2014年,由于被围追堵截,他曾从三层楼上跳下来,从此退隐江湖。我无从证实他所说的每句话的真实性。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一条腿折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7文华始终认为,只要不是自己逼自己,三和是个永远死不了人的地方,因为这里有太多方法能让一个人搞到钱。三和有一种假手机专卖店,专门协助别人骗取分期贷款平台的钱。它们经营的业务在三和有一个专有名词:做分期。文华曾经做过这样的“手机分期”。门店人员帮助文华用身份证在网贷平台申请了4000元贷款。门店留下3000,文华拿到1000。整个过程和手机无关,文华拿到1000元的代价是多了4000元的欠款。比做分期更危险的是“做法人”。很多人出于由于各种目的来三和“招募法人代表”。这也是在三和“来钱最快”的途径。找法人的人首先支付黑中介5万元。经过4轮中介抽成以后,“法人代表”得到元酬劳。代价是承担该企业的所有法律责任。法人代表只能做一次,当过法人代表之后,还可以“做贷款”、“做P2P”、“做取现”(蚂蚁、)、出售银行卡和手机。三和流传着一个传说,有人通过中介公司的包装贷到了100万元。其中20万元是中介费。如果你是黑户,中介费将会上升到50万。如果做完这一切还不愿意工作,那还可以卖掉自己的身份证。身份证在三和是一种明码标价的货物。按照出生年龄的不同,价格被严格划分为三个层次:1980年以前的40元,1980年到1990年的40-80元,1990年以后80-100元。时间已经接近晚上12点了。彩票店门口还是人声鼎沸。一个男人刚从里面走出来来三和第二年的某天,文华从网吧里醒来,发现自己被洗劫一空,他也成了一个黑户。尽管对三和大神之类的字眼非常反感。但他确实符合这个条件:没有身份证、身背巨额债务、与家人断绝往来、只做日结。文华今年31岁。距离上次回家已经超过5年。我问他想没想过未来。他说:“我一玩游戏就什么都忘了。”文华最喜欢的游戏是《天龙八部》,他觉得这个游戏很真实,玩上瘾之后,“感觉沉入到另一个世界。”有一天下副本,他认识了几个高等级的朋友。“装备好、也有钱。”他们带着文华升级,给他装备,文华很感动,觉得游戏里的人“很有义气”。为了回馈这种义气。在三和打工期间,他赚的钱基本都投入到了游戏里。他因此交到了不少朋友,“有打工的,有当兵的。”还有两个女孩。大家年龄差不多,十分聊得来。“那里面有些场景,它设定的很好,它场景里面有背景音乐。比如说你打困了,几个人一起去那里打坐,还可以谈谈心。”一年半后,他在游戏里找到了情侣。婚礼那一天,“朋友,结拜兄弟都来了。”文华非常高兴,他在一天里同时感受到了“爱情、友情、兄弟之情”。文华说:“除了见不到真人,我觉得《天龙八部》和现实世界没有区别。”半年后的某天,他和情侣在游戏里打怪,一个路过的高等级玩家对他发起了强制PK。那个人充了很多钱,文华被打败了,高等级玩家扬长而去。文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已经有了伤口。一方面是在情侣面前丢了脸,一方面是PK时情侣始终无动于衷。当天晚上,他思来想去,决定离开游戏。像很多资深玩家一样,文华离开游戏后加入了私服,但“总是找不到当时的感觉”。他和情侣一直在QQ上保持联系,双方默契地回避了他离开游戏的问题。跟着网吧里的人玩了半个月《穿越火线》以后,文华又有点想回去了。第二天,他的QQ号被盗了。由于没有手机,他们从此失联。■ 8我第一次见到阿孝时,他正在一家黑网吧的阁楼里砍服。一楼看起来很正常。墙壁刷的雪白,电风扇吭哧吭哧地响,二十来台电脑沿墙摆放,基本上没有垃圾。网吧老板对我爱理不理,我站在他背后说了一声你好,他把头艰难地向后转了30度,甚至没看到我,然后又转了回去。我沿着金属楼梯拾级而上,身旁的墙壁上贴着标语:“严禁看A片,违者报警处理。”阁楼十分低矮,也没有窗户。几盏白炽灯挂在头顶,超过三分之一是坏的。这里闷热难耐,几台电风扇挂在墙上,我试了试,没有一个能打开。阁楼里只有七八个人,一半在玩《传奇》,一半在睡觉。醒着的人赤裸上身,睡觉的穿着衣服,大概是担心感冒。每天早上8点,一个34岁的安徽女人就会把这里清扫一遍,但烟蒂和剩盒饭仍然堆满了桌子。一道吃剩下的“蒜薹炒肉”淌着菜汁,滴到了一个人的脚上,很难分清哪个更干净。玩累的人正在睡觉睡醒的人正在玩一款叫做魔天劫的《传奇》私服阿孝今年34岁,他声称第一次玩《传奇》是在20年前,但《传奇》进入中国只有16年。当他们聊起《传奇》时,既不提这款游戏的名字,也不说“玩”。他们说“砍服”。“砍”字总结了《传奇》的核心玩法,“服”字代表了私服的最大特征:新服数量极多、合服速度极快。在一份至今流传于互联网上的清单里,写着砍服界十大家族,个别版本的清单列出了前1000个家族的名称。阿孝所在的家族就在这个榜单里,并且地位显赫,它叫“布拉格の”。阿孝认为,IS语音见证了《传奇》私服界的辉煌。02年到03年,家族“统战”都靠IS语音,“一个频道里就有一万多人。”他用食指比了一个“1”,指尖朝上,在胸前划来划去。某年夏天,如日中天的布拉格の家族遭到狼族家族挑衅,阿孝所在的分支与狼族的另一股分支在“已经忘记名字”的私服里爆发了激烈冲突。在广袤的私服世界里,双方共计投入“兵力”两万余人、横跨“无数个”私服、消费人民币“至少几百万”。阿孝当时18岁,因为“太激情了”,在网吧里玩了7天7夜。他开始忘我地说一些来自家乡的脏话,我一个字也没听懂。出生于江西省新余市河下村的阿孝从小就是名人。14岁时,他曾为了省下两块钱的网费,花5个小时从村子步行到网吧。一年后,由于太爱玩《传奇》(阿孝上网只玩《传奇》),他与家里人大吵一架,带着103元到东莞寻找表哥。他在一家烤炉厂里干了三年,又到中山做了几年皮鞋,还在北京郊区的工厂里打过工。迁徙的原因只有一个:当地砍服的朋友喊他来玩。两年前,三和的一个朋友喊他来玩。阿孝来了,本来只想待一个月,结果一待就是两年。来三和的第一个礼拜,他在网吧里丢了手机,第二个礼拜丢了钱包,第三个礼拜丢了行李。每天从网吧里睡醒,身上总是要少点东西。采访三天前,他用200元买的二手安卓智能机又丢了,邀请他来玩的朋友早已失踪。十大家族的传说已经湮没在网络游戏的浪潮里。现在,阿孝加入了一个专职砍服的YY公会。他们用体力和时间供奉着公会里的老板,为他开疆拓土,赚取一些辛苦钱。没有老板的时候,他们就不断“滚服”打装备,卖给其他玩家,或者系统回收。我见到他时,除了身上实在看不出多久没有洗的牛仔裤以外,他最贵重的财产可能是两包22元的玉溪香烟,这是我在之前给他的“好处费”。相比许多人过一天算一天的情况,砍服仍旧是一份“稳定”的职业,运气好(爆极品装备)的时候,一天的收入有可能达到500元,更多情况是每天100到200,也就“混口饭吃”。但他始终没忘记给游戏充钱。为了“砍得爽”,阿孝在过去的这些年投入了“一两万元”。就算以砍服为生的这两年,只要有闲钱,还是会充进去,“你想想看,一进服务器就能比别人打更高级的怪,爆的装备也好啊。”我问他现在觉得《传奇》还好玩吗?他摇摇头。但他表示,将来哪怕不做这个了,还是会继续玩下去,因为“我只会砍服。”■ 9我问每一个受访者相同的问题,“如果让你用一个词或一个句子描述三和,你会说什么?”文华说:“三和就像一个漩涡,进来容易出去难。”大量网吧在整改过后进行了装修,效果就如图中这样,这已经和整改前的网吧面貌有了天壤之别文华常常盯着电脑屏幕发呆,看一会搞笑视频,又看一会八卦。文华说:“现在进了网吧,其实感觉很迷茫。”最近他正在和别人一起打《英雄联盟》,但总觉得提不起劲。剑网三他也不想继续玩了,因为“玩这游戏必须花钱”。之前为月卡支付的费用,对他的生活造成了一定影响。1986年,文华出生在广西省桂林市榕津村。他四岁时,母亲带着他改嫁。妈妈喜欢赌博。但总是输,一输钱就打他。后爸跟奶奶对他也不好。文华不愿意谈论过去,他反复念叨着:“他们对我特别不好,不把我当亲生的。”我问文华不好到什么程度,他盯着没有声音的电视机,半晌才说:“不是说好了只问游戏吗?”初中毕业后,文华跟着当地一个施工队去外地干活。2年后回到家里,奶奶却对他冷嘲热讽:“如果没有我(收留你),你在这个村子里就是最下贱的人。”文华非常伤心,待了几个月后,被村里的一个长辈带到深圳一家包装厂干活。当时的薪水很少,一个月只有1100。文华仍然攒了5000块钱。“当时就是想回家看看。”结果家人的态度让他大失所望。“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妈一天到晚和奶奶吵。”她们吵来吵去,最后发现,只要没有文华这个多余的人,“大家就都能好好的。”文华点燃一支烟,一口气吸了半根,“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长长的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遮住了他流泪的双眼。他再也没有回去过。我问他现在想起家里人有什么感觉。他又点起一支烟。我等他抽完,谁也没说话。他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恨。”在我打算回北京的那一天,谭茂阳忽然联系了我。他说自己已经进了富士康,很感谢我当初的帮助。当天下午,他问我有没有看正在直播的一场《英雄联盟》比赛。谭茂阳发给我一张比赛截图,在某个战队名称上划了一个红圈。“我当时就是在这个战队青训的。”我问他:“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富士康吗?”他说正式进厂还要几天,今天只是培训,所以他特意请假来看比赛。因为这场比赛很重要,他“一定要看。”查看原文未来面前,你我还都是孩子,还不去下载 虎嗅App 猛嗅创新!《给我10分钟,马上让你有钱!》 精选四作者:杨中依转载来源:触乐网http://www.chuapp.com原文地址:http://www.chuapp.com/article/282974.html你也许第一次听说三和人力市场,但在网络上,三和早已鼎鼎大名。三和市场位于深圳市龙华新区景乐新村北区。凭借着低廉的生活成本,这里成为了低收入人群的乐土。在三和,上网只要一块五。网吧不仅能提供最廉价的娱乐活动,也给外来务工人员提供了住所。去年11月的整改之前,还有许多连网吧都住不起的失业者,睡满了大街小巷。有人听说了这些人的存在。因为好奇和无聊,他们涌入三和本地的QQ群。一张衣衫褴褛的照片、一句走投无路的哀怨,无不挑动着围观者的神经。他们兴奋地传颂着这群人的事迹,并给他们取了一个充满嘲讽,却又在一定程度上恰如其分的名称:三和大神。这些人终日沉醉在网吧里。有的是为了玩游戏,有的是为了生存。为了搞清楚他们究竟在玩些什么,我们和一些当地人取得联系,并听了听他们对自己的看法。1如果仔细看这张照片,你会从左侧的窗户发现,里面的人正戴着耳机上网。这就是三和黑网吧的环境早上10点,我站在大家乐网吧的门口,一个阿姨迅速向我靠拢。她面无表情,眼睛盯着手里的白色iPhone6,用并不热情的语气说:“床位15,单间20。”在三和人力市场,每一个阿姨都向我说过同一句话。网吧老板正在电脑上用安卓模拟器玩《开心消消乐》,旁边的音响一直发出“耶耶”的声音。墙上有一张红纸,用黑笔写着:上网1.5元,包夜8元,包天26元。这基本上是三和网吧的统一价格。不管任何时间,三和的所有网吧都坐满了人。玩《英雄联盟》的最多,《穿越火线》其次,《天龙八部》跟《起凡三国》难分难解。没有人玩单机游戏。但有两个人玩“剑网三”(也就是《剑侠情缘网络版叁》)。文华是其中一个。文华穿着一件快变成灰色的黄色背心,寸头、拖鞋、牛仔裤。他在游戏里和别人切磋了三次,均以失败告终。文华用拳头在键盘上重重一砸,键盘像个巨型烟灰缸一样掀起一股尘埃。他在YY里说:“我不打了,我刚才卡了。”这句话在一定程度是事实。尽管只开最低特效,他玩的游戏始终没有超过20帧。三和的网吧里很少有27吋以下的电脑,三和人认为屏幕越大的电脑就越好。当地一个坐拥32吋大屏幕的网吧老板对我说,这里的电脑“更新速度特别快”。所有网吧的配置都符合下列清单:GTX750Ti显卡、4GB内存、i3处理器。在这个叫“景乐新村”的小区里,所有楼房的一层都被改造成网吧,其间只点缀着零星的小卖铺跟饭馆。2到6楼是出租屋,大多是摆满上下铺的床位房,还有20元到100元不等的单间。绝大部分网吧其实没有名字,就挂着“网络出租屋”的招牌每天早上4点,数以千计的求职者聚拢在海信、三和两座大楼之间,等待着一天的开始。刚出摊的煎饼铺转眼间炸出十几个一块钱的酸菜煎饼,又在转眼间销售一空。隔壁的河南胡辣汤同时拉开了卷闸门,仅有的8个凳子永远坐着人,胡辣汤一碗接一碗地传递出去,沾着汤水的黝黑手指又将钱传递回来。他们蹲在原地,大口吸吮,有些人连勺子也没有。几个小时后,人们一群一群地被中介带走、装车、拉向等待他们的工厂。2中午12点。文华把头埋在7块钱的快餐里。左手旁的彩票店坐满了人,这里每天营业到晚上10点。隔壁奶茶店的小妹告诉我,“那些人在里面一坐就是一天。”很多身上只有10块钱的人会把一半钱投进去。奶茶店的小妹叫洋洋,21岁,广东人。我让她谈谈对这些人的感受,她心不在焉,用手指慢慢抚摸着手机屏保上的鹿晗,“没有怎么接触过,但感觉他们很不上进。”广西柳州的杜阿姨经营着快餐店右边的小超市。她说自己只是帮朋友看店,“刚来半年”。小卖铺的玻璃门上贴着黄底黑色的“当”字,暗示着还有其他副业。街对面还有两家名字里就带着“当”字的小超市,她们最常接当的东西是“32GiPhone6”,但没人愿意告诉我能当多少钱。小商店也同时兼营当铺文华31岁,来三和5年。他从初中毕业起就跟着“村里的亲戚”在外打工。由于手头拮据、业余生活枯燥,他在工厂里学会了跟别人去网吧。文华玩过的第一款游戏是《问道》,前后玩了3年,投入了一两千块钱。我问他《问道》好玩不好玩,他说好玩。我问好玩在哪?他把免费的蛋花汤一饮而尽,说:“这游戏很有味道。”文华觉得,想要玩好《问道》,钱是次要的,主要靠智慧,“因为它是个回合制游戏,要团队搭配。”但他频繁遭遇盗号,而且每次都在“装备马上成型的时候”。我问装备成型需要多久?他说:“没钱几个月,有钱一瞬间。”来三和的第一年,文华干过能找到的大部分工作:服务员、快递、城管、保安、工厂临时工。但第二年开始,他就只愿意做日结,当日完工,当日发薪水。日结意味着没有福利保险,干了今天没明天。但三和人欢迎日结。一个顺口溜是这么说的:“日结做一天,可以玩三天。”至少在5年前,这句话并不夸张。因为当年一张床位只要5元钱,上网一个小时只要8毛。这句话在网络上成为了三和的“名片”除了不稳定的短期工,富士康也在这里招募正式员工。相比其他工作,富士康工资稳定、缴纳五险一金、工作强度也不是最大。但这些并不能吸引三和人。正相反,大多数人厌恶在工厂里干活。来三和之前,文华已经在工厂里工作过3年。现在他一天工厂也不愿意进,因为“混得太久,已经习惯了”。也有一些人会被富士康拒绝,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自己的身份证,又因为更复杂的原因没有补办。凭借着低廉的生活成本,三和吸引了大量体力劳动者。我问每一个受访者“三和大概有多少人”,得到的答案从“几千到十万”不等。只有一点是共识,在三和,有三类人在这里生存:体力贩卖者、淘金者、灰色交易的代理人。3由于身背巨额债务、长期不愿意工作等原因。年仅23岁的谭茂阳已经两年“不敢见人”了。谭茂阳身高一米七左右,体重180斤。他说自己来深圳五年,体重翻了一番。20分钟前,他用“命不久矣”这个名字在三和QQ群里呼喊:“救救我,我快死了。”他声称自己连续半个月睡在公园里,已经超过2天没吃过饭了。有人在群里发了一个口令红包,引起小范围的骚动,他的话很快就消失在屏幕里。我向7个三和群里超过2000人发出过采访邀请,结果只有一人回复。在得知我的目的后,对方说了一句“这些人都是人渣、败类、傻逼”,之后再也没有理过我,他还是这个群的群主。谭茂阳仍然在对着可能存在的听众说话:“三天前有人给我发了一个红包,我买了一碗泡面,到现在都没有吃过饭了!”有人骂他傻逼,更多人漠不关心。类似的求救信息在三和群里屡见不鲜,与办证、招工、贷款、“新葡京线上赌场开业啦”出现的频率一致。有人私下给他发了10元钱的红包,谭茂阳立刻将截图发到群里,对所有人说了一声谢谢。20分钟后,我以聊天及“提供帮助”的名义,在一家肯德基里见到了谭茂阳。当时是凌晨3点钟。他把我们俩的聊天记录发到群里,“兄弟们,我得救了,北京有人看我来了。”从外表来看,谭茂阳很难被划入无家可归者的行列。他的衣着还算得体、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但细节往往含糊带过甚至相互矛盾。当他撩洗袖子挠痒痒时,我看到覆盖在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他说那是跳蚤蛰出来的。谭茂阳说自己“对游戏的理解挺深”。他说他曾于2014年获得过《英雄联盟》深圳城市大赛亚军。并因此被战队经理挖掘,“当时一天能接到四五通电话,都是战队经理打的。”但谭茂阳没有接受。因为觉得和对方“没有交情,怕被骗。”他把此事告诉了游戏里的好友,现任OMG战队上单选手夕阳。夕阳劝他别放弃机会。他听从了对方的建议,前往上海参加OMG举办的青训营,“夕阳当时就是青训营的队长。”谭茂阳激动起来,挥舞双手,汉堡里的沙拉酱滴在了衣服上。但他其实只待了一个月。因为“教练管得太细了,我玩得不自在。”他感觉总被条条框框限制,这让他很不舒服。半个月后,他找领队谈了自己的想法,决定半个月后离开,“如果不是有夕阳的面子在里面,我当时就走人了。”一个月后,谭茂阳带着一千五百块工资,从上海回到了深圳。4下午一点,距这里4个网吧外的的双丰面馆迎来客流高峰。在网吧里刚睡醒的人们来到这个只有10个座位的面馆。说是座位,实际上是10个塑料桶。这里提供三种面条,但所有人只吃一种连名字都没有的“老板来碗面”。面里视运气会出现一到两根肉丝,不超过五片蔬菜叶,一碗清水汤,三把挂面。但它凭借五年来坚持四元的售价享誉三和,被当地人称为“挂逼面”。“挂逼”是三和当地的形容词,它指的是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人。当地人使用这个词的频率极高,用法灵活多样,与屌丝遥相呼应。很多人告诉我,两年前,在景乐南北区的每一条小巷里,一到晚上就睡满了“挂逼”。每天早上4点,中介们走街串巷,拿着喇叭招揽在网吧里上网的人。少数人从座位上站起来,留下一到三天的生活垃圾。大多数人漠不关心,他们戴着耳机,眼睛被光彩夺目的屏幕深深吸引。文华经历过那段时间。他告诉我,当时有很多网吧老板在门口放几张台球桌,白天有人打台球,到了晚上,每张桌子上至少睡七八个人。九九便利店的收银员小唐证实了他的说法。小唐今年22岁,才上班2个月就被“震住了”,因为他每晚离开的时候都有人在门口睡觉。但现在,文华口中的“盛况”已经不复存在。每一个受访者都谈到了去年的“大清洗”。2016年11月,龙华办事处、龙城派出所、维稳办联合执法,对景乐新村进行过一次整改活动。黑中介被取缔一空、治安也有了明显改善。不管是住宿还是上网,身份证也明显查的严了。与之对应的是,现在三和市场上随处可见正在巡逻的协警,根据当地人的说法,里面还有不少便衣巡警。整改让三和人数发生了肉眼可见的骤减。文华也非常纳闷,他在谈到这个问题时问我:“你说那些睡大街的人都到哪去了呢?”与他们一并消失的还有大量站街女。在三和的QQ群里,每天都有人询问,“兄弟憋的难受,谁告诉我现在哪有小姐啊?”黑中介消失还导致了另一个结果:“虽然人变少了,工作却更难找了。”收银员小唐戴着眼镜,一会看看我的名片,一会又看看我。在我们交谈的20分钟里,他至少问了3次“你真的是从北京来的?”谈到这些人,小唐露出了明显的不屑:“你说都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一天到晚打游戏。”他和“三和人”唯一的接触就是卖东西给他们。四块五一包的红双喜香烟,2元钱2升的清蓝矿泉水最受欢迎。后者在本地极受追捧,被人们简称为“大水。”挂逼三件套:大水(2元)、挂逼面(4元)、红双喜散烟(5毛)这家便利店坐落于将景乐新村切割成南北两块的三联路上。沿街的现代化商铺应有尽有。不论是开车还是步行,过路人很难看出端倪。在三联路的另一面、每家店铺的背后,隐藏着不计其数的出租屋,与整整一小区的网吧。尽管从任何网吧出发,走到这条街上都不超过5分钟,文华仍然没在这吃过一次饭。他从口袋里掏出20块钱,递给快餐店老板。我问他身上还有多少钱?他摸着找零,“我就剩下这么多钱了。”隔壁奶茶店最便宜的茗香绿茶奶盖售价21元。5在来三和之前,谭茂阳有过一个女朋友。5年前,谭茂阳大专毕业,因为“不愿意接受学校安排的汽修工作”,他离开湖南郴州,一个人到深圳打工。他在罗湖的一家首饰代工厂找到工作,并且认识了前女友。但他们的婚事遭到了女方父母的拒绝。他的女友是四川人,独生女。对方父母希望谭茂阳“倒插门”,这遭到他的拒绝。双方互不相让,僵持了一个月后,女孩率先受不了了,他们选择和平分手。谭茂阳本以为“分手了就放下了”,但第二天上工,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像丢了灵魂一样。”第三天,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从工作两年的工厂不辞而别。他从此住到了附近的网鱼网咖里。坐最好的机子,喝最贵的饮料,加上吃饭,每天开销至少两三百元。离开工厂时,他身上有打工两年攒下的积蓄三万元,但几个月后他就“感觉消费不起了”。听人介绍后,他来到三和,因为这里消费很低。谭茂阳每天都在玩游戏玩累了就去开一间80元的房间睡觉,“有空调、有电视、能洗澡”,隔三差五还要“按摩洗脚放松”。离开OMG战队青训营后,谭茂阳和朋友合伙开过一家小饭馆,生意红火得“每天光外卖都送不过来”。然而好景不长。他们租赁的店面过小,又没有厨房,只能在街上炒菜。大量的油烟引起了楼上住户的不满。房东反复接到投诉,2个月后决定不再续租。谭茂阳对此事怨恨至今,“他们都是在本地工厂打工的,白天根本不在家。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过的好。”生意失败令他心灰意冷,变本加厉地投入到游戏当中。一天晚上,他和某个游戏里认识的朋友在网吧打双排(双人排位赛),对方听说了他生意失败的故事,劝他“不如投资做烤肉店,我表哥懂的很。”对方劝了一夜,天一亮,他决定投资。他到银行取了5000元,交给对方,对方说:“你先回网吧,我找朋友办点事。”从此再没出现。谭茂阳之后玩游戏再也没顺过。“我一Carry(在游戏中获得显著优势),队友一定崩;我一崩,队友一定Carry。”但他Carry的结局总是队伍迈向失败,这打击了他的自信心,手感也因此“越来越差。”他加了许多三和本地的QQ群,因为想参加附近网咖的《英雄联盟》比赛。有陌生人借此在QQ里给他发送赌博网站。因为无聊,他就打开试了试,“按照对方提示的方法注册后,第一次只充了50,没几个小时就赢到400。”谭茂阳挺高兴,把钱取出来当网费。此时距离他上次工作已经超过8个月。又在网吧待了四个礼拜后,当初的三万元只剩下一两千。于是他又想起了那个网站。这次他不再走运,所有钱一夜间灰飞烟灭。他开始以“生活遇到一点困难”为名义借钱翻本。刚开始是找朋友,接着是亲戚。等到所有人都怀疑他“是不是进传销了”,他开始转向网贷。“拍拍贷啊、现金巴士啊、现金白卡啊、闪电货啊。”多则一千,少则五百。他向超过30个网贷平台借过款,发现了提高额度的窍门。“你先借500,很快就还,额度就会涨到1000,再借再还,就会涨到1500……”谭茂阳借到了30万,然后把一切都输在了赌桌上。此时距离他上次回家已经超过两年。他也没有手机,和家人基本失联。谭茂阳三岁时经历了父母离异,从小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父母离婚后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没人愿意接纳他。不但在生活上,经济上也没有提供任何帮助。这么多年来,他和父母聚少离多。谭茂阳觉得自己就是父母的一个玩物,“他们寂寞无聊之后,就会打电话找我,不想找我的时候,根本就不会问我什么。”他不想见到自己的父母,“从来就不想见”。谭茂阳说这不但是他自己的意思,也是父母的意思。我问他想不想见奶奶。他沉默了,把早已喝干的可乐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捏,直到可乐瓶发出“咔咔”的声响。“我的整个童年,从来没有人关心我,也没人鼓励过我。”他扯起衣袖,狠狠地抹了一下眼睛,胳膊上湿了一片。谭茂阳现在身背40万债务,上一次见到奶奶是前年过年。临走前,我给了谭茂阳几百块钱。他说自己再也不赌了,要拿着这钱去富士康好好工作。还把QQ名字从“命不久矣”改成了“涅槃重生”。聊天结束后,谭茂阳在群里兴奋地说:“兄弟们,我被救了。”我发现他把群名片的名字也改了。他的QQ头像是王健林,名片名称是“导师丶”,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一直在群里讨论“某次给朋友戴绿帽子”的经历。6我在早上6点去过三和市场。没有人招工、也没有出现中介。数百个找不到工作的劳动力在广场上走来走去,他们有时候看看马路对面,有时候抬头望着天。一种说不上的怪异气氛笼罩的人群,过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这种怪异来自于数百个人的同时沉默。三和市场一角6点半的时候,人群分裂出几个小圈,里面正在赌博。我被人暗中推搡着,从最外面被推到里面。一个抽着软中华的中年男人正在坐庄。他面前铺着一张白布,中间放着骰盅,里面有六颗骰子,每一面画上一个动物。骰盅的周围画着十二生肖。下注的人不少,面额最大的是10元。第二天,我把这件事说给当地的中介忠哥,他说这些人都是有门道的。手上粘着胶水,想要什么出什么。尽管已经“金盆洗手”了一年,忠哥对自己的知名度仍然抱有自信,忠哥说:“三和至少有60%的人认识我”,他认为依附三和生存的大约有10万人。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那天深圳28度,我和他的两个朋友穿着短袖,但忠哥穿着一件长袖衬衣,外面还穿了一件黑色皮夹克。他的朋友告诉我,忠哥混的最好的时候,每天出门“都跟着十五六个人。”忠哥一进咖啡馆就非常客气,不停念叨着:“太高级了,好久没来这种地方了。”由于我们都没吃饭,忠哥就点了4碗米饭、一盆水煮鱼,就着咖啡,我们“喝了一顿下午茶”。中间菜不够,忠哥的朋友嚷嚷着加了一道麻婆豆腐。来三和的第一年,忠哥就发了财。他在三和认识了一个广西的大老板。大老板不定期给忠哥数张内含10万元的银行卡。他的任务是把钱取出来。他首先在本地收购大量银行卡,带U盾的40元一张,不带U盾20元。然后把卡里的钱全部打到收购的银行卡里,一张卡存1万。最后到银行把这些钱取现,取一次获利400元。忠哥说他一年就赚了60万。但这些钱在次年就挥霍殆尽,最主要的开销是“交女朋友”。忠哥和一个会所里认识的22岁的女大学生签订了为期半年的“协议”。他认为这很有必要,“有一些场合,带着女人去,才有面子。”忠哥在三和没有打过一天工,除了帮人洗钱,他只做过中介。但他强调自己是正规的,而且他非常看不起黑中介,因为黑中介“经常搞出大事。”通常情况下,普通人做一次日结能够得到100元左右,中介按照人头数量和雇主收费。但是,由于人力市场始终处于供大于求的状态,黑中介们有了可乘之机。他们不但收取雇主的费用,还向人力抽成:每100元抽成20%。如果你是黑户,抽成将会达到50%。“黑户就是没有身份证的人嘛。”忠哥用右手的中指指关节敲击桌面,发出“梆梆”的声响,“那些在网吧里招黑户的傻逼(黑中介),要钱不要命。”有些黑中介把人拉到工厂以后就一走了之。工人们发现,自己到的地方和中介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做什么工作、报酬、时间,都得听现场安排。想走也可以,但很多人没钱买回去的车票。有时候就会爆发冲突,有时候就会出事。忠哥用指关节敲击桌面之后,就会把五指摊开、手掌朝上,配合一个反问句上下抖动手掌,“你说,这些黑中介是不是害人的东西?”由于各种原因,很多人在三和失去了自己的身份证。根据民间说法,黑户的数量极为可观。这些人的存在让身份证交易应运而生。我问忠哥,如果一个人连身份证都没了,算不算是三和大神。忠哥笑了,他从我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上,慢悠悠地说:“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整改前的三和。图片来自某三和群忠哥本名廖忠雄。2000年,他以湖南省郴州市坦坪镇某个村子为起点,开始了“闯荡江湖”的生涯。他先在东莞“混了10年”,见过最难忘的场景是“兄弟死在自己怀里”。2014年,由于被围追堵截,他曾从三层楼上跳下来,从此退隐江湖。我无从证实他所说的每句话的真实性。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一条腿折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7文华始终认为,只要不是自己逼自己,三和是个永远死不了人的地方,因为这里有太多方法能让一个人搞到钱。三和有一种假手机专卖店,专门协助别人骗取分期贷款平台的钱。它们经营的业务在三和有一个专有名词:做分期。文华曾经做过这样的“手机分期”。门店人员帮助文华用身份证在网贷平台申请了4000元贷款。门店留下3000,文华拿到1000。整个过程和手机无关,文华拿到1000元的代价是多了4000元的欠款。比做分期更危险的是“做法人”。很多人出于由于各种目的来三和“招募法人代表”。这也是在三和“来钱最快”的途径。找法人的人首先支付黑中介5万元。经过4轮中介抽成以后,“法人代表”得到元酬劳。代价是承担该企业的所有法律责任。法人代表只能做一次,当过法人代表之后,还可以“做贷款”、“做P2P”、“做取现”(蚂蚁花呗、信用卡)、出售银行卡和手机。三和流传着一个传说,有人通过中介公司的包装贷到了100万元。其中20万元是中介费。如果你是黑户,中介费将会上升到50万。如果做完这一切还不愿意工作,那还可以卖掉自己的身份证。身份证在三和是一种明码标价的货物。按照出生年龄的不同,价格被严格划分为三个层次:1980年以前的40元,1980年到1990年的40-80元,1990年以后80-100元。时间已经接近晚上12点了。彩票店门口还是人声鼎沸。一个男人刚从里面走出来来三和第二年的某天,文华从网吧里醒来,发现自己被洗劫一空,他也成了一个黑户。尽管对三和大神之类的字眼非常反感。但他确实符合这个条件:没有身份证、身背巨额债务、与家人断绝往来、只做日结。文华今年31岁。距离上次回家已经超过5年。我问他想没想过未来。他说:“我一玩游戏就什么都忘了。”文华最喜欢的游戏是《天龙八部》,他觉得这个游戏很真实,玩上瘾之后,“感觉沉入到另一个世界。”有一天下副本,他认识了几个高等级的朋友。“装备好、也有钱。”他们带着文华升级,给他装备,文华很感动,觉得游戏里的人“很有义气”。为了回馈这种义气。在三和打工期间,他赚的钱基本都投入到了游戏里。他因此交到了不少朋友,“有打工的,有当兵的。”还有两个女孩。大家年龄差不多,十分聊得来。“那里面有些场景,它设定的很好,它场景里面有背景音乐。比如说你打困了,几个人一起去那里打坐,还可以谈谈心。”一年半后,他在游戏里找到了情侣。婚礼那一天,“朋友,结拜兄弟都来了。”文华非常高兴,他在一天里同时感受到了“爱情、友情、兄弟之情”。文华说:“除了见不到真人,我觉得《天龙八部》和现实世界没有区别。”半年后的某天,他和情侣在游戏里打怪,一个路过的高等级玩家对他发起了强制PK。那个人充了很多钱,文华被打败了,高等级玩家扬长而去。文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已经有了伤口。一方面是在情侣面前丢了脸,一方面是PK时情侣始终无动于衷。当天晚上,他思来想去,决定离开游戏。像很多资深玩家一样,文华离开游戏后加入了私服,但“总是找不到当时的感觉”。他和情侣一直在QQ上保持联系,双方默契地回避了他离开游戏的问题。跟着网吧里的人玩了半个月《穿越火线》以后,文华又有点想回去了。第二天,他的QQ号被盗了。由于没有手机,他们从此失联。8我第一次见到阿孝时,他正在一家黑网吧的阁楼里砍服。一楼看起来很正常。墙壁刷的雪白,电风扇吭哧吭哧地响,二十来台电脑沿墙摆放,基本上没有垃圾。网吧老板对我爱理不理,我站在他背后说了一声你好,他把头艰难地向后转了30度,甚至没看到我,然后又转了回去。我沿着金属楼梯拾级而上,身旁的墙壁上贴着标语:“严禁看A片,违者报警处理。”阁楼十分低矮,也没有窗户。几盏白炽灯挂在头顶,超过三分之一是坏的。这里闷热难耐,几台电风扇挂在墙上,我试了试,没有一个能打开。阁楼里只有七八个人,一半在玩《传奇》,一半在睡觉。醒着的人赤裸上身,睡觉的穿着衣服,大概是担心感冒。每天早上8点,一个34岁的安徽女人就会把这里清扫一遍,但烟蒂和剩盒饭仍然堆满了桌子。一道吃剩下的“蒜薹炒肉”淌着菜汁,滴到了一个人的脚上,很难分清哪个更干净。玩累的人正在睡觉睡醒的人正在玩一款叫做魔天劫的《传奇》私服阿孝今年34岁,他声称第一次玩《传奇》是在20年前,但《传奇》进入中国只有16年。当他们聊起《传奇》时,既不提这款游戏的名字,也不说“玩”。他们说“砍服”。“砍”字总结了《传奇》的核心玩法,“服”字代表了私服的最大特征:新服数量极多、合服速度极快。在一份至今流传于互联网上的清单里,写着砍服界十大家族,个别版本的清单列出了排名前1000个家族的名称。阿孝所在的家族就在这个榜单里,并且地位显赫,它叫“布拉格の”。阿孝认为,IS语音见证了《传奇》私服界的辉煌。02年到03年,家族“统战”都靠IS语音,“一个频道里就有一万多人。”他用食指比了一个“1”,指尖朝上,在胸前划来划去。某年夏天,如日中天的布拉格の家族遭到狼族家族挑衅,阿孝所在的分支与狼族的另一股分支在“已经忘记名字”的私服里爆发了激烈冲突。在广袤的私服世界里,双方共计投入“兵力”两万余人、横跨“无数个”私服、消费人民币“至少几百万”。阿孝当时18岁,因为“太激情了”,在网吧里玩了7天7夜。他开始忘我地说一些来自家乡的脏话,我一个字也没听懂。出生于江西省新余市河下村的阿孝从小就是名人。14岁时,他曾为了省下两块钱的网费,花5个小时从村子步行到网吧。一年后,由于太爱玩《传奇》(阿孝上网只玩《传奇》),他与家里人大吵一架,带着103元到东莞寻找表哥。他在一家烤炉厂里干了三年,又到中山做了几年皮鞋,还在北京郊区的工厂里打过工。迁徙的原因只有一个:当地砍服的朋友喊他来玩。两年前,三和的一个朋友喊他来玩。阿孝来了,本来只想待一个月,结果一待就是两年。来三和的第一个礼拜,他在网吧里丢了手机,第二个礼拜丢了钱包,第三个礼拜丢了行李。每天从网吧里睡醒,身上总是要少点东西。采访三天前,他用200元买的二手安卓智能机又丢了,邀请他来玩的朋友早已失踪。十大家族的传说已经湮没在网络游戏的浪潮里。现在,阿孝加入了一个专职砍服的YY公会。他们用体力和时间供奉着公会里的老板,为他开疆拓土,赚取一些辛苦钱。没有老板的时候,他们就不断“滚服”打装备,卖给其他玩家,或者系统回收。我见到他时,除了身上实在看不出多久没有洗的牛仔裤以外,他最贵重的财产可能是两包22元的玉溪香烟,这是我在之前给他的“好处费”。相比许多人过一天算一天的情况,砍服仍旧是一份“稳定”的职业,运气好(爆极品装备)的时候,一天的收入有可能达到500元,更多情况是每天100到200,也就“混口饭吃”。但他始终没忘记给游戏充钱。为了“砍得爽”,阿孝在过去的这些年投入了“一两万元”。就算以砍服为生的这两年,只要有闲钱,还是会充进去,“你想想看,一进服务器就能比别人打更高级的怪,爆的装备也好啊。”我问他现在觉得《传奇》还好玩吗?他摇摇头。但他表示,将来哪怕不做这个了,还是会继续玩下去,因为“我只会砍服。”9我问每一个受访者相同的问题,“如果让你用一个词或一个句子描述三和,你会说什么?”文华说:“三和就像一个漩涡,进来容易出去难。”大量网吧在整改过后进行了装修,效果就如图中这样,这已经和整改前的网吧面貌有了天壤之别文华常常盯着电脑屏幕发呆,看一会搞笑视频,又看一会八卦。文华说:“现在进了网吧,其实感觉很迷茫。”最近他正在和别人一起打《英雄联盟》,但总觉得提不起劲。剑网三他也不想继续玩了,因为“玩这游戏必须花钱”。之前为月卡支付的费用,对他的生活造成了一定影响。1986年,文华出生在广西省桂林市榕津村。他四岁时,母亲带着他改嫁。妈妈喜欢赌博。但总是输,一输钱就打他。后爸跟奶奶对他也不好。文华不愿意谈论过去,他反复念叨着:“他们对我特别不好,不把我当亲生的。”我问文华不好到什么程度,他盯着没有声音的电视机,半晌才说:“不是说好了只问游戏吗?”初中毕业后,文华跟着当地一个施工队去外地干活。2年后回到家里,奶奶却对他冷嘲热讽:“如果没有我(收留你),你在这个村子里就是最下贱的人。”文华非常伤心,待了几个月后,被村里的一个长辈带到深圳一家包装厂干活。当时的薪水很少,一个月只有1100。文华仍然攒了5000块钱。“当时就是想回家看看。”结果家人的态度让他大失所望。“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妈一天到晚和奶奶吵。”她们吵来吵去,最后发现,只要没有文华这个多余的人,“大家就都能好好的。”文华点燃一支烟,一口气吸了半根,“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长长的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遮住了他流泪的双眼。他再也没有回去过。我问他现在想起家里人有什么感觉。他又点起一支烟。我等他抽完,谁也没说话。他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恨。”在我打算回北京的那一天,谭茂阳忽然联系了我。他说自己已经进了富士康,很感谢我当初的帮助。当天下午,他问我有没有看正在直播的一场《英雄联盟》比赛。谭茂阳发给我一张比赛截图,在某个战队名称上划了一个红圈。“我当时就是在这个战队青训的。”我问他:“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富士康吗?”他说正式进厂还要几天,今天只是培训,所以他特意请假来看比赛。因为这场比赛很重要,他“一定要看。”(除谭茂阳、廖忠雄外,其他人均为化名。)《给我10分钟,马上让你有钱!》 精选五看过一段话:有些人,活了一辈子,其实不过是认真过了一天,其余时间都在重复这一天而已,也有人每天不重样,看似折腾,却活出了滋味。遗憾的是,大多数人都活成了前一种人。八点吃饭,然后挤上充斥着各种味道的地铁,坐在办公室做着和前一天同样的工作,午饭时间到昨天去过的餐厅点同一份套餐,下班后刷会儿微博,聊会儿微信,然后上床睡觉。第二天,闹钟响起,继续重复和前一天同样的事情。他们抱怨生活千篇一律,下一秒又告诉自己不安分的生活会有多危险;他们羡慕那些说走就走的人,转瞬又告诉自己外面不安全,还是家里好。他们也曾认为自己很独特,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做着千篇一律的事情。大多数人都输在了这里。1哈佛商学院教授弗朗西斯卡吉诺曾做过一个为期六周的心理实验:他将参与者随机分为两组,所有人在实验开始和结束时分别填写两份完全相同的问卷,其内容涉及他们对工作的投入程度和表现情况。不同的是第二到第四周,其中一组没有任何变化,另一组成员则每周收到一封邮件,分别让他们养成一种工作习惯。比如,质疑已有体系和常规程序;在着装和语言表达方面遵循自己的个性;当大家都“随大流”时要敢于提出不同的见解;在现有技能和兴趣爱好的基础上提升自己的才能。六周后,所有的实验参与者重新填写了最初的问卷。对比实验结果,吉诺发现:第一周的问卷,两组没有明显差别;但第六周的问卷则显示,收到邮件的一组根据要求改变了自己的工作习惯,另一组几乎没有变化。并且,吉诺得到的数据显示,收到邮件的一组工作表现更好:对工作的投入程度提高了21%,管理和创新的意愿增强了18%,工作表现提升14%,好奇心提高12%。基诺认为: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结果是因为收到邮件的一组愿意突破传统的束缚,改变自己之前的工作定律。他说,若要全身心投入工作,就必须将自己从曾经的定义化中解放出来,敢于打破现状,甚至颠覆自己的想法。2千篇一律很容易,难的是打破定义。生活中,大多数人都遵照着以下行为定式:八点钟吃饭,约会穿正式衣服,找女朋友要白富美,男朋友要高富帅,旅游要去著名景点,工作要步步遵循前人经验。对那些干预、打破这些规律的人,他们横加指责。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大多数人,都输在了千篇一律;恰恰是他们认为打破规律的人,活出了不被定义的自己。心理学中有一个名词叫做“模式认识”,指的是人们将事物分类定义并形成牢固的认知模式。这个认识来源于巴甫洛夫的小狗实验:巴先生摇铃,然后给小狗食物,小狗得到食物会分泌唾液。经过30次重复后,单独摇铃的声音刺激就可以使小狗流口水。因为这时小狗在心里已经形成了“铃声=食物”的认知,换句话说小狗将铃声定义成食物。这和生活中,人们给人贴千篇一律的标签是一样的。这人是“情歌王子”,那人是“夜店女王”,知识丰富的叫“百科全书”,长得好看的叫“吴彦祖”,美女都是“宅男杀手”,大叔都是“中老年妇女的偶像”。大多数人也愿意给自己贴上标签,严格按着标签生活,就像肖申克监狱中的囚犯,最终活成了标签要求的那个人。作家斯蒂芬·金是标签化社会的受害者,他从小喜欢写作,不同于人们将写作定义为温柔的、温暖的文字,他喜欢吸血鬼、僵尸、盗墓者、活死人……12岁时,金写了第一本小说恐怖小说《陷阱与钟摆》,校长责骂他明明有才华,为什么不写小孩子应该看的温暖故事呢,反而写这种垃圾东西,白白糟蹋天分。接下里的二十年,这句话成为金挥之不去的阴影。直到妻子将他扔掉的《魔女嘉莉》的草稿寄到出版社并一夜成名后,他才真正走出校长定义的“小说”。之后,他创作了《它》《午夜行尸》《玉米田的孩子》《再死一次》等轰动一时的恐怖小说,并获小说创作最高的荣誉“雨果奖”、“卢卡斯奖”以及“世界奇幻文学奖”。而他塑造的最成功也最得他本人喜欢的是《肖申克的救赎》中的安迪,有人说安迪就是金的化身。这个个子不高、面色有点苍白的年轻人,眼睛充满了希望和智慧。他因为谋杀案被诬陷入狱,但内心,他还是那个博学、睿智、优雅的银行家。狱中的老囚犯告诉他,在这里所有人都只是一个数字,安迪却忍着狱警的暴打、其他囚犯的欺负、典狱长的折磨,对抗着成为死囚的宿命。二十年后,他弄清了谋杀案的真相并从监狱中逃脱,成为真正的自由人。史蒂芬·金用二十年的时间打破了校长对小说的定义,安迪则花了二十年逃离了成为一个死囚的命运。尽管过程充满了曲折,最终他们得到了只属于自己的自己。生活中,千篇一律很容易,只要你愿意随波逐流,茫茫人群很快就可以淹没你,难的是如金和安迪一样勇敢地活出自己。然而,越来越多的人不仅活成了定律中的那个人,并和金的校长一样维护起了这个虚假可笑的定律。勇敢打破外界的定义,你才能成为自己最希望成为的那个人。3千篇一律的人喜欢自我催眠。亚瑟叔本华曾说过:“我们在用四分之三的生命去活成另一个人。”生活中,常常有人告诉我们,“你应该是这样的”、“你应该这样做”、“不要这样,大家都不会这样”,这些人拿着自己认为的黄金定律无限制概念我们。悲哀的是,大多数人接受了这些定律,自我催眠变成了“我应该……”,最终使自己变成芸芸大众中的一员。现在,电视上活跃着一群“流量偶像”:颜值高、年龄小、没演技、爱卖萌……千篇一律,烦躁得让人想关掉电视。但是,从这些偶像的行为看,他们自己努力地维护着“流量偶像”这个标签:微博上撒娇卖萌,台词不背用数数字代替,演戏时高兴了哈哈哈,不高兴哇哇哇,古装剧追求长发飘飘,现代剧都是傻白甜。于是,再也没有人说他们是“演员”。胡歌曾经也是“流量偶像”的一员,后来他越来越感觉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糟糕透了,在一次采访中他说,自己用了八年,才从“流量偶像”的“泥沼”中爬出来。胡歌坦言自己是这种千篇一律的“流量偶像”最早的受益者之一,那时他和现在一夜爆红的小鲜肉一样,享受过被众人疯狂爱慕的时光。那些爱慕,是他事业起步的基础。早些年他的作品几乎都是那些飞来飞去的古装偶像剧,并且还都留着厚厚的刘海——《仙剑奇侠传》试妆时,为了掩饰他偏长的脸型,他的老板蔡艺侬特意让化妆师给他设计了这个发型。这个造型伴随了他很久,成了胡歌早期最鲜明的形象。慢慢地,他发现了自己的不足——“千篇一律的演员里面,你看不到自己。”胡歌的第一次转型是拍摄生活剧《苦咖啡》,这是第一次他抛弃了“李逍遥”般古装大侠,成为写实派演员。之后他拒绝了公司制作的热播剧《步步惊心》,选择在电影《辛亥革命》中客串出场仅几分钟的林觉民,之后是都市白领、康巴汉子、霸道总裁……虽然不温不火,但他想演的戏,终于演到了。近几年,胡歌的作品《琅琊榜》、《如梦之梦》、《生活启示录》获得了成功,他说自己再也不是“飞来飞去”的李逍遥。没有人应该怎样,大家都在做的事情并不一定是你要做的。没有人能要求你怎样,除非你告诉自己你就是这样。你不愿意给自己贴标签,并淹没在芸芸众生中,就没有人能强迫你这样做。千篇一律的人,一遍遍告诉自己,自己没什么不同,最后他们就真的没什么不同了。敢于撕下自己的标签,行为遵从自己本心,才能得到自我。4不愿千篇一律,那就勇敢活出自己。很喜欢作者张小柒在《那年这里》中的一段话:本该成为秃丘上橡树的你在人生的角逐上选择边缘化,甘愿平凡,执着的成为绿洲中的小草,千篇一律,毫无个性。规则的社会里,为自己贴上标签,每个人就成了毫无个性的那一个。打破这些规则,收获的才是真实的自己。“如果拿了4枚,就在你脖子上挂一枚好吗?”大运会国际象棋比赛现场,谢军对一名喜欢自己却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小姑娘这样说。此时的她,如果没人告诉你,你一定不会想到她是教育学博士,并且是国际象棋大师,还曾被宣威“中国十大杰出女性”。6岁的时候,谢军就开始学习中国象棋,10岁改学国际象棋,16岁进入国家队,之后为我国拿到多个奖项。激流中,她却选择了回到北师大读书。刚进校门的时候,也是她名声最盛的时候,外界称她为“棋后”,谢军没有因为自己是棋后而接受照顾。所有考试,她和普通学生一样一门一门考,四处找老师补课,常常看书到深夜。英语、心理学、体育教育……20年的学生生涯,谢军将这些专业学了个遍。用她自己的观念讲就是,没有人规定你应该干什么,学历有多高也不重要,多学一点总能发现很多新奇有趣儿、之前不知道的东西。国际象棋是第一次成为大运会项目时,谢军和叶江川一起成立了一支队伍,她是教练。这支队伍后来在大运会上取得了极好的成绩,谢军却选择了在四十多岁时投身管理工作,同时她做起了老师,给学生们教授运动心理咨询课。有人说谢军的一生太累,一直忙着做这个做那个,都没停下来过。但实际上,如果停下了,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个丰富多彩的她,早就成了一脸严肃的教练或一丝不苟的棋手。谢军的成功源自于对于千篇一律的打破:不去规定自己应该做什么,愿意做什么去做就好。你自己的生活,只有你能主宰。麦肯锡的全球副董事李一诺是麦肯锡全球合伙人中唯一的女性。入职时的她小心翼翼,在可以晋升的时候犹犹豫豫,很害怕别人说她作为女人,竟然这么有野心。后来她发现,那些处于领导岗位的女性并没有被排挤,反而得到了别人的尊重。反观自己的犹豫,她才意识到是她将自己定义为了不要争强好胜的人。几年之后,在麦肯锡全球合伙人竞争中,她愉快地选择了参与竞争,于是她成了参选人中唯一一名女性。凭借着自己的职业素养和良好素质,她从一群男人手里“抢”到了全球合作人资格。当然,也有人告诉李一诺,女孩儿还是应该温柔。李一诺则说:“你看,这就是女孩儿,多了不起!”思想家卢梭说:上帝造就了我,而我却将模子打破。因此,永远都要记住:上帝创造了你的身躯,但你才是这副躯体的主宰。你落入流俗或一枝独秀,你晕晕碌碌或光彩夺目。这一切,都是因为你。5打破的是规则,获得的是自我。人天生就与众不同,世界本身没有“你要成为什么样子”的定律。千篇一律的日常有时是魔鬼,深陷其中的人成为魔鬼的帮凶,在你耳边蛊惑“你要成为这样子”。《老友记》整整十季,故事从主角瑞秋逃婚开始。富家小姐,不需要工作,嫁给一个有钱的男人,就能从富裕的原生家庭通过婚姻,继续一辈子有钱的生活。这是父母从出生就给她规划好的路线,母亲告诉瑞秋,她只需要做一个每天买买买,不用上班不用为什么破理想奋斗的女人,这是一个漂亮女人的使命,正如她的母亲。而结婚当晚,瑞秋发现,她并不想这样度过一生,即使她还不清楚,她到底想要什么。但她第一次明确清楚,自己不想要什么。瑞秋在与爸爸的通话中说,“这就好像,在我一生中,所有人都一直告诉我‘你是一只鞋子’,如果我想当一个包包,或是一顶帽子呢?”十季,瑞秋从打工的咖啡店小妹成长为时尚品牌劳夫罗伦的主管。她刷新了周围人的定义,被爸爸到处夸赞,瑞秋是自己最骄傲的女儿。世界上,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声音,周围的声音太多太嘈杂,你在七嘴八舌中走上了一条众人指点的明路,但这是你想要的吗?马克·李维在《偷影子的人》里说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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