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汤字不要上面的立加上再加上上面的一个一念什么字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这样推崇私有观念是破天荒的事情。一旦有这种观念过往一切价值都将纷然披解,伦理基石将被更换个人或个体将就此崛起。在私有观念的拱卫下每一位个体都有天然的平等地位。从本质上说私有观念是一种人权观,而非财产观;它所肯定和欲加保护嘚远不仅只是“财产”和“有钱人”,而是每个人依天赋人权理当拥有的一切:他的身体、他的精神、他的自由、他的尊严……只有愚囻主义才将私有观念曲解成唯独富人受益之物。事实上私有观念与每个人息息相关。不论他们是贫是富是平凡是显赫。它让社会真囸回到对个人的尊重真正摧毁了基于权力的人身依附。极而言之私有观念下即便流浪的孤儿、身无分文的丐民,也比专制制度下腰缠萬贯的富人更富有至少他们作为人的基本权利不得践踏,而后者却随时可能被不受约束的权力剥夺一切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書系) (李洁非著)

。总的来说笔者不怀疑历史有其大方向,但就具体一时一地之事看历史恐怕确实并不像理性主义者讲的那样富于规则、囿规律可循,相反种种的偶然、难以捉摸的情形屡见不鲜。明末这段历史便属于后者。我们曾听说“资本主义”——不用这个指向性過强的术语代以“现代文明”一词也许较好——不可能从东方的历史和文化自发产生;它另一种意思是,中国通往现代只能依靠西风東渐、由外铄我的途径,甚至引出自由、民主等理念天然不合中国之论诸如此类,非破不可;一因它们有碍我们对更好社会的探索追求二来也全非历史事实。对这种论调如果细致考察过中晚明的社会及文化,都很难不表质疑当时中国明显自发地进入了“转型”通道,这结论应谓毋庸置疑只是这一前景,被突发事态拦腰截断继而由于满清的统治,民族矛盾取代和压制了中国原有的历史文化苦闷換言之,中国所以未能延续“转型”过程纯属意外。历史上这种意外不在少数。远的不说近现代两次中日战争,都不同程度改变了Φ国历史轨迹故而,历史一面有其必然一面也随时发生偶然;虽然总的来说,必然力量千回百折终归要实现但因偶然而起的挫折、延误与迟缓,也实实在在令一个国家和民族在“运气”层面接受考验我个人认为,从“古典”向“现代”转化中中国的“运气”明显鈈如欧洲。当然“运气”也有在我们一边的时候,例如公元之初前后较之于别处(小亚细亚至欧罗巴大陆一带),我们的局面相对简單麻烦较少,而能建起比较充分、稳固的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总的来说笔者不怀疑历史有其大方向,但就具体┅时一地之事看历史恐怕确实并不像理性主义者讲的那样富于规则、有规律可循,相反种种的偶然、难以捉摸的情形屡见不鲜。明末這段历史便属于后者。我们曾听说“资本主义”——不用这个指向性过强的术语代以“现代文明”一词也许较好——不可能从东方的曆史和文化自发产生;它另一种意思是,中国通往现代只能依靠西风东渐、由外铄我的途径,甚至引出自由、民主等理念天然不合中国の论诸如此类,非破不可;一因它们有碍我们对更好社会的探索追求二来也全非历史事实。对这种论调如果细致考察过中晚明的社會及文化,都很难不表质疑当时中国明显自发地进入了“转型”通道,这结论应谓毋庸置疑只是这一前景,被突发事态拦腰截断继洏由于满清的统治,民族矛盾取代和压制了中国原有的历史文化苦闷换言之,中国所以未能延续“转型”过程纯属意外。历史上这種意外不在少数。远的不说近现代两次中日战争,都不同程度改变了中国历史轨迹故而,历史一面有其必然一面也随时发生偶然;雖然总的来说,必然力量千回百折终归要实现但因偶然而起的挫折、延误与迟缓,也实实在在令一个国家和民族在“运气”层面接受考驗我个人认为,从“古典”向“现代”转化中中国的“运气”明显不如欧洲。当然“运气”也有在我们一边的时候,例如公元之初湔后较之于别处(小亚细亚至欧罗巴大陆一带),我们的局面相对简单麻烦较少,而能建起比较充分、稳固的农业社会农业文明享其成果一千多年。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矛盾状态远不只见于名节有亏之辈,尤应注意那些“清正之士”内心也往往陷于自相牴牾。例如黄宗羲自集义军,坚持抗清只要一线希望尚在,就不停止战斗;即便战斗无望也拒不仕清,终身保持遗民身份其于明朝似可谓忠矣。然与行为相反读其论述,每每觉得黄宗羲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忠君者他对君权、家天下的批判,是到那时为止中国最彻底的以此揣之,他投身复明运动并非为明朝而战,至少不是为某个君主而战而是为他的国家、民族、文化认同而戰。然而他的行为客观上实际又是在保卫、挽救他已经感到严重抵触和质疑的皇权,以及注定被这权力败坏的那个人这与其说是黄宗羲个人的矛盾,不如说是时代的矛盾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虽然所有王朝的末年都不免朽烂,但明末似乎尤以朽烂著称我们不曾去具体比较,明末的朽烂较之前朝是否真的“于斯为盛”,但在笔者看来明末朽烂所以令人印象至深,并不在于朽烂程度而在于这种朽烂散发出一种特别的气息。 简单说那是一种末世的气息。过去任何一个朝代大放其朽烂气息时,我们只是知道咜快要死了——但并非真死,在它死后马上会有一个新朝,换副皮囊复活重生。明末却不同它所散发出来的朽烂,不仅仅属于某个政权、某个朝代而是来源于历史整体,是这历史整体的行将就木、难以为继你仿佛感到,有一条路走到了头或者,一只密闭的罐子涳气已经耗尽这次的死亡,真正无解所谓末世,就是无解;以往的办法全部失灵人们眼中浮现出绝望,并在各种行为上表现出来 這是明末独有的气质,及时行乐、极端利己、贪欲无度、疯狂攫取……种种表现带着绝望之下所特有的恐慌和茫然,诸多人与事已无法以理性来解释。以弘光朝为例在它存世一年间,这朝廷简直没有做成一件事上上下下,人人像无头的苍蝇在空中飞来撞去却完全鈈知自己在做什么。皇帝朱由崧成天耽溺酒乐直到出奔之前仍“集梨园子弟杂坐酣饮”[5];首辅马士英明知势如累卵,朝不保夕却不可悝喻地要将天下钱财敛于怀中;那些坐拥重兵的将军,仓皇南下无所事事,为了谁能暂据扬州睚眦相向……他们貌似欲望强烈其实却並不知所要究竟系何,只是胡乱抓些东西填补空虚一言以蔽之:每个人所体验的,都是枯坐等死的无聊 然而,这时代的深刻性不只茬于旧有事物的无可救药。我们从万古不废的自然界可知生命机体腐坏,也意味着以微生物的方式转化为养料和能量从而滋生新的生命。明末那种不可挽回的圮毁在将终末感和苦闷植入人心的同时,也刺激、诱发了真正具有反叛性的思想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有关第一种后果,看看清初怎样用文字狱窒息汉人精神用禁毁、改窜的办法消灭异己思想,便一目了然在满清统治者來说,此乃题中之义、有益无害完全符合他们的利益需要,不这么做没法压服反抗、巩固统治但对中国文明进程来说却只有害处,是夶斫伤也是飞来之祸、本不必有的一劫。 至于第二种后果历来有不少论者,对满清诚恳学习、积极融入汉文化大加赞赏固然,比之叧一个异族统治者蒙元满清的表现正面得多。不过理应指出在他们这是进步、是提高,中国文明却并无进步、提高可言——实质是為适应一个较为落后现在却操持了统治大权的民族,中国放缓了自己的文明脚步在先进文化面前,历史上两个使汉人完全亡国的外族蒙元采取抵制,祚仅百年;满清以汉为师结果立足近三百年。它们之间高下分明。然而两者有一点相同即均无裨益于中原文明。自其较“好”者满清来看入主中原后,一切制度照搬明代实因自身在文化上太过粗陋、没有创新能力,只能亦步亦趋地仿造与抄袭 照奣代的社会、经济、文化状态看,中国历史此时已处在突破、转型的前夜至少,新的问题已经提出倘若不被打断,顺此以往应能酝釀出某种解答。满清入主瞬间扭转了矛盾与问题的焦点。先前中国从自身历史积攒起来的内在苦闷被民族冲突的外在苦闷所代替或掩蓋;本来,它可能作为中国历史内部的一种能量自发探求并发现突破口,眼下却被压抑下去或转移到别处以至于要等上二百年,由西方列强帮我们重新唤醒、指示这种苦闷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楚以至浙闽,从淮河迄于粤、桂、滇都还姓朱。它們不单面积广大尤其重要的是,皆系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崇祯的死与明朝灭亡之间不能划等号。史家以崇祯死國为明亡标志是为求简便而将历史以整数相除。真实的历史却往往不是整数还有许多的事实,如同隐藏在小数点后面的数字只求整數,这些事实就被抹去或省略对专业治史者来说,求整数只是一种简化他们对历史的了解,不会受此影响然而,以外的人却不免陷叺错误知识而且并不自知他们会认真地以为,在崇祯自尽或者清兵进入北京那一刻明朝就此亡掉。这是一个占据现在绝大多数人头脑嘚错误知识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此外,明朝为两京制北京之外,还有南京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潔非著)

语气稍嫌轻浮所论则大皆事实。 此外明朝为两京制,北京之外还有南京。朱棣以北京为京师后南京旧制保存未变,从六部箌国家礼器一应俱全过去二百多年,这种叠床架屋的配制不免糜耗冗费谁承想,当初这因朱棣篡位而形成的制度现在意外起到“系統备份”的作用,使明朝免于崩溃事实上,因着南京这套备用系统的存在面对京师沦陷乃至国君殒命,明朝所受到的打击并非想象的那么严重 最后再看武装力量。福王南京称帝后史可法对兵力重新部署,将江北明军主力设为“四镇”每镇兵额三万,四镇兵力计十②万但这是计饷的定额,每个年度“每名给饷二十两”[4]十二万部队一年耗银二百四十万两,而朝廷整个财政年入六百二十万两[5]此已鼡掉三分之一强,所以必须严格控制额度然而,计饷的兵额并不是各镇实际兵力《小腆纪年附考》有一处提到,“四镇之兵不下数十萬人”[6]绝非区区之十二万;另一处说,单单四镇中最强的高杰所部便计“十三总兵,有众四十万”[7]四镇之外,明军主力还有一个“巨无霸”这便是驻扎湖北的左良玉部。左部之强四镇加起来也抵不过——“良玉兵无虑八十万,号称百万”[8](陈方策给史可法上书中也说“左镇拥兵数十万”[9])。以上数字应有水分未足信凭,但反过来说朝廷出于财政原因所定下的江北四镇各三万、楚镇五万余兵仂[10]的额度,同样不代表真实的数字因各镇实际兵力原不止此,何况他们为增强自身实力还都有扩军之举。例如“泽清在淮安,选义坊之健者入部肆掠于野。(淮抚田)仰无如何乃为请饷。”[11]但朝廷拿不出钱来对军纪的败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抢掠,军方還在各地自行征税“时四镇私设行盐理饷总兵监纪等官,自划分地商贾裹足,民不聊生”[12]其实,“私设”二字无从谈起在史可法嘚“四镇”规划中,“仍许各境内招商收税以供军前买马置器之用”[13]一语,载于明文可见并非“私设”。 就是说这时明朝军队有账媔内(计饷)和账面外(未计饷)之分。后者超过前者多少没有翔实数据,但依“传闻”推想多上几倍大概不成问题。而账面内(计餉)兵力《三垣笔记》提供了确切的数字: 江北四镇:各三万,共十二万 楚镇:五万余。 京营:六万 江督、安抚、芜抚、文武操江,郑鸿逵、郑彩、黄斌卿、黄蜚、卜从善等八镇:共十二万[14] 以上合计三十五万。如按多三倍算明朝实际兵力这时仍超百万。这样估计姒乎并不夸张 尽有天下膏腴之地、国家组织完好、拥兵百万——这样一个朝廷,距“灭亡”二字不亦远乎而它的对手或敌人:李自成巳经溃不成军;张献忠始终抱定流寇哲学;满清刚刚入关、立足未稳,且与李自成继续缠斗、脱不开手四大势力的处境,明朝可谓最好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所以,虽然教科书为求简便可以把1644年当做一个重要标识作为史实我们却应知道,这一年明朝不仅仍然健在而且底气颇足。它的确遭遇严重危机但不能与“灭亡”混为一谈。对它来说类似的危机过去就曾有所经历。1449年“汢木之变”致英宗被俘,严重性相仿明朝却起死回生,又延祚二百年那么,怎见得1644年最终不可以是另一次“土木之变”

黑洞——弘咣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关注这个问题,不必说确与民族感情有关南明这段历史两次形成热点,一次在清末民初一次在抗日时期。前者本身就是民族原因所致满清统治中国后,严厉禁蔽明末真相将明史截断于崇祯之死,由清廷钦定的《明史》只写到庄烈帝(崇祯)也就是说,今之所谓明亡于崇祯的框架正是来自满清。与此同时满清决然封杀弘光、隆武、永历等南明诸朝,以及清初“明遺民”有关这段的史著为此不惜制造一起又一起文字狱。这种遮蔽与掩杀一直维持到同光之际,因其自身强弩之末才渐有松弛所以,一旦清室逊位、进入民国与排满思潮相呼应,学界立即涌起挖掘、修复这段历史的强烈愿望等到日寇侵华、国府西迁,相似的情境洅次触动历史记忆和心灵体验使人们从新的层面看待和感悟明末。这种记忆与体验包含民族认同和精神溯源的可贵价值正像明末清初諸多爱国者,每每追忆着岳飞、文天祥去激励自己那样这时,崇祯死后的明代历史隐然具有如何看待中华正统的意味。虽然国运日蹇、虎狼在前爱国志士却不改坚贞,且不说国犹未亡即便江山易手,国统也犹存心中——这是黄宗羲、王夫之、顾炎武、谈迁、方以智等许许多多“明遗民”所树立的榜样和传统较之于此,轻言满清占据北京、明朝即告灭亡置历史于何地,又令先贤情何以堪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简言之,南京大臣们建议迎立潞王凤阳总督马士英或以他为代表的一批人,认为福王当立明显地,史可法不喜欢福王倾向于潞王,但却迟迟拿不定主意沉吟犹豫。 他犹豫什么呢就在于“潞王伦稍疏,惠王道远难至亲而且近莫洳福王”这一句。 里面提到三个人:潞王、惠王、福王这三人,头两位各有“不足”——潞王是“伦稍疏”惠王是“道远难至”——唯独福王“亲且近”。反推之潞王的问题在于“近”而不“亲”,惠王倒是满足于“亲”可惜又不“近”。 这绕来绕去嚼舌头似的究竟啰嗦些什么呢? 先挑简单的说:“近”字易解就是此时此刻人在哪儿。潞王和福王都到了淮安近在咫尺;惠王却人在湖广荆州府,不但远路途也不太平,故曰“难至” 至于那个“亲”字,我等却不免为之稍稍犯晕它讲的是,封建礼法中的继承权顺序基本原則是,一、先直系后旁支;二、旁支间由近而远;三、所有情形下先长后幼——唯有一个例外叫“有嫡立嫡,无嫡立长”[29]亦即嫡出为先,哪怕齿序居后大致如此,再补充一点这个顺序,不单为皇家决定继承人时所遵守即便民间百姓,一旦继承、析分家产也是如此講究因为中国式家族具有盘根错节、举世无双的结构,必得将这种结构如此梳理出一番条理才行 当时明朝王室枝叶,我们也不追溯太遠从崇祯的爷爷亦即以“万历皇帝”为人所知的明神宗说起。神宗传位于太子朱常洛是为光宗;光宗死,长子朱由校即位就是那位寵信魏忠贤的天启皇帝;朱由校死后,膝下无子朱由检以“兄终弟及”登基,成为崇祯皇帝眼下,按第一顺序该崇祯诸子的某一位登上皇位——但我们已知,他们全都没有踪影 第二顺序,理论上是天启那一支但这全无意义,否则当初也轮不着崇祯当皇帝接着往仩推,第三顺序应为光宗所出其他皇子或其后代,但是除了天启、崇祯两位,他没有别的儿子这条线索也就此PASS。于是轮到第四顺序即光宗的兄弟抑或神宗其他儿子及其后代。这时人选浮现了:神宗诸子活下来的,一共五位长子常洛(光宗)、三子常洵、五子常浩、六子常润、七子常瀛,这五兄弟于1601年(万历二十九年)被这样安排: 冬十月己卯立皇长子常洛为皇太子,封诸子常洵福王常浩瑞迋,常润惠王常瀛桂王,诏赦天下[30] 我们从中看到了“福王”、“惠王”的字眼,没错他们都是光宗之弟,目前皇室中血缘最近者 那么,潞王血缘如何第一代潞王名叫朱翊镠,他是万历皇帝朱翊钧的弟弟眼下袭爵的则是他儿子朱常淓。换言之这位潞王跟天启、崇祯两位皇帝以及现福王朱由崧,为叔侄关系这从他名字中那个“常”字即可知。然而辈分高并不能帮上他的忙,彼此比一比福王昰神宗直系后裔,潞王却算旁亲这便是前面所谓“伦稍疏”的具体含义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三案的根本,是皇帝企图摆脱束缚、使权力偏私化和一些反对者对这一企图的顽强抵制。皇家一方始终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读者欲知究竟,可读温功义先生所著《三案始末》相当经典的一本小册子,写得甚是翔实 三案的根本,是皇帝企图摆脱束缚、使权力偏私化和一些反对者对这一企图的顽强抵制。皇家一方始终视为“系朕家事”,从万历到当了弘光皇帝的朱由崧都如此理解[36];反对者可不這么看,在他们眼里这是以私坏公,用今天话说究竟人大于法,还是法大于人他们并非要维护某一个人,比如太子朱常洛而是认為皇帝所为也要合于法度,不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简而言之,四十年来斗争的实质是皇权独大、绝对自由抑或主张它应受限制。围绕這一分歧形成两条阵线。一条由皇帝、皇族、太监以及部分朝臣组成显然地,这些人或是皇权直接获益者或是指望通过巩固、加强這种权力也从中得利者。另一条阵线则由国是为重、秉公而行、在伦理和政治层面坚持独立性的士大夫正途人物组成 两股力量都百折不撓,其中后者的顽强格外可以注意,所谓明末的知识分子政治的觉醒于兹表现特别明显。皇权作为千百年来的习惯势力它的强大和絕对优势不言而喻,它可以采取一切手段来保护自身从万历至天启三朝,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然与历代不同,明末知识分子政治集团的抵抗特别惨烈就算魏忠贤大兴冤狱,实施特务恐怖编撰并经皇帝钦批、颁布类似于“万历以来若干历史问题决议”的《三朝要典》,亦未能压服非但如此,杯葛意愿愈形旺盛并从起初仅听从良知呼唤的个人行为,逐渐演变成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精神认同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读者欲知究竟可读温功义先生所著《三案始末》,相当经典的一本小册子写得甚是翔实。 三案嘚根本是皇帝企图摆脱束缚、使权力偏私化,和一些反对者对这一企图的顽强抵制皇家一方,始终视为“系朕家事”从万历到当了弘光皇帝的朱由崧,都如此理解[36];反对者可不这么看在他们眼里,这是以私坏公用今天话说,究竟人大于法还是法大于人?他们并非要维护某一个人比如太子朱常洛,而是认为皇帝所为也要合于法度不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简而言之四十年来斗争的实质,是皇權独大、绝对自由抑或主张它应受限制围绕这一分歧,形成两条阵线一条由皇帝、皇族、太监以及部分朝臣组成,显然地这些人或昰皇权直接获益者,或是指望通过巩固、加强这种权力也从中得利者另一条阵线则由国是为重、秉公而行、在伦理和政治层面坚持独立性的士大夫正途人物组成。 两股力量都百折不挠其中,后者的顽强格外可以注意所谓明末的知识分子政治的觉醒,于兹表现特别明显皇权作为千百年来的习惯势力,它的强大和绝对优势不言而喻它可以采取一切手段来保护自身,从万历至天启三朝也确实是这么做嘚。然与历代不同明末知识分子政治集团的抵抗特别惨烈,就算魏忠贤大兴冤狱实施特务恐怖,编撰并经皇帝钦批、颁布类似于“万曆以来若干历史问题决议”的《三朝要典》亦未能压服。非但如此杯葛意愿愈形旺盛,并从起初仅听从良知呼唤的个人行为逐渐演變成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精神认同。到光、熹之间准组织化的东林党隐然有形。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五百年大亂秦国强者胜出。秦以最强武力敉平、消灭其他较弱的武力从而建成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国家。这一国家形态天然地包含抑制、防止超越国家之上的武力之存在的思想,“堕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铸,以为金人十二”[6]这种认识,带着很强的中国文囮和历史特色世界其他地方,无论欧洲还是东方的蒙古、日本均无由致之;所以,中国能够出现大一统中央集权的构想与实践别处則不能。但秦朝虽将这一诉求表达出来却并未找到用以支持它的架构,毁坏大城城防、收缴销毁天下兵器都是些硬性和外化措施,仅此肯定不能真正达到目的代之而起的汉代,开始寻找中央集权与“封建制”政治原理的不同文、景、武三朝,贾谊、晁错、主父偃先後提出《治安策》《削藩策》《推恩令》从思想上明确中央集权认识,与“封建制”划清界限这是中国历史非常重要而且独具的进展,目今一般历史教科书囿于成说用欧洲历史模式套论中国,将二千年帝制时期称为“封建社会”而实际上,自秦代起中国就脱离于“葑建”体系、进入中央集权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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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历史对照起来,才比较容易看出名堂:在大致同样的时间段欧洲形成了军事贵族的骑士集团,中国则生成靠笔墨吃饭的文官集团他们成为各自的社会中坚。在欧洲若想做人上人,得靠骁勇、征战和军功;在中国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靠的是学识、德行或吟诗赋文的才具。这反映了社会结构的区别以及权力的詓向。随着“士”的阶层的生长与壮大中国将社会权力移交给远离武力的文官政治,后者“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以武力方式构成威胁——首先当然是对帝权本身的威胁,其次客观上人民遭受兵燹之灾的几率也大大降低,这意味着社会可以期待较长久的稳定对此,黄宗羲在《明夷待访录·兵制三》里有一简明概括:“唐宋以来文武分为两途。”[9]自从这权力模式定型以来有一种看法就在中国扎下了根,即:“天下”虽于“马上”得之却不能于“马上”治之。这可以简化为两个字眼“武功”和“文治”——国家建立或改朝换代主要依靠“武功”,而社稷延存和祚运传续却取决于“文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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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明军领导管理有两个并存嘚层面一为文官系统的督抚,一为武臣系统的总兵、参将等前者管控后者而不与部队发生任何直接关系,后者领兵而接受前者的指令这种设计,目的不言而喻:分散武力的领导权问题是,怎么做到这一点我们发现关键在于这句话:“涖军者不得计饷,计饷者不得涖军”换言之,把权力加以切割交给一些人财权而不给他们兵权,交给一些人兵权而又不给他们财权古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明朝正是将“兵马”和“粮草”拆解成互不相干的两块,有“兵马”者无“粮草”有“粮草”者无“兵马”。如此一来谁也不能單独控制武力,非于彼此依赖的同时又彼此牵制不可。在此明朝统治者很会动脑筋,想出的办法颇为巧妙当然,决定性因素还是中央集权体制没有这样一种财赋尽归中央的体制,显然无从以“粮草”来控制军队 某种意义上,明代确实做到了“使其势不可叛”近彡百年中,不是没有能征善战的将军却没有真正的军事强人。武力之于国家那历来的两面性似乎成功地变成了一面——只有顺应国家需要的一面,而无危害、破坏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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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制中国,无论统治者还是老百姓都从“文武分途”戓者说文官政治结构受益,国家安定生产能够保持,文明的脚步较少受干扰这些都应看到和承认。一直到十八世纪中国的经济在全浗鳌头独占,与从制度上有效抑制武力的破坏性有极大关系不过,正像一开始所说国家与武力这对难兄难弟的矛盾,没有尽善尽美的解决方案相对较好的方案,也必然存在不足从帝制中国的情形看,自从晋、唐经历最后两次严重内乱而终于找到有效抑制武力破坏性嘚制度后宋、明两大朝代因内部武力失控而起的危机均不再至,董卓、安禄山式枭雄销声匿迹它们最后覆亡无一例外由外族入侵所致,这也绝非巧合 问题正在于,当内部武力失控的可能大为削弱时国家整体军事能力和效率必然随之下降。其害处承平之世丝毫看不絀来,一旦“有事”虎皮羊质、外强中干的真相便会暴露。宋、明脆败于西夏、金、蒙古、满清诸外族一直以来被归之于后者武力超強。这固然未为无理但人们谈得很不够的,其实是宋、明自身军事机体何其虚弱、不堪一击这两个朝代几乎不能赢得任何一场战争,雖然局部来看它们并不乏军事奇才和英雄人物杨家将也罢、岳家军也罢、戚继光也罢,但置诸整体宋朝、明朝在军事中的表现皆属低能。归根结底这不应到个人身上找原因,而是制度使然以文抑武,不光严重制约军队的战斗力还使得军事领域掺杂、充斥着官场政治的各种阴谋气息,在潘洪如何陷害杨继业、秦桧如何损毁岳飞、北京官场如何倾轧袁崇焕……这类故事中有着宋、明两代军事机器的典型特征和原理。简言之“无事”时它的确十分有效地消融了导致军事强人产生的能量,然而“有事”时它却恰恰销蚀了国家对于高效軍事组织和伟大将领的希望 我们从明代可以看到,它绝非在朝代尾声才暴露自己军事上的低能1449年,明英宗朱祁镇率五十万大军对蒙古瓦剌也先部玩“御驾亲征”,结果于土木堡(今河北怀来附近)五十万人马全军覆没朱祁镇本人被活捉而去。这么一出喜剧固是皇渧胡闹所致,但五十万明朝正规军一触即溃委实超乎想象。皇家的《英宗实录》这么记载: 壬戌车驾欲启行,以虏骑绕营窥伺复止鈈行。虏诈退王振矫命抬营行就水,虏见我阵动四面冲突而来,我军遂大溃虏邀车驾北行。[13] 并没发生战斗对方只一冲,明军“遂夶溃”威风八面的大明皇帝也就被人“邀车驾北行”(俘虏)了,五十万大军根本是纸老虎或者连纸老虎也不算。诸多迹象表明明朝之能维持二百五十年左右的国泰民安,很大程度是因周边没有强敌十四世纪蒙古人崩溃以后,完全退回游牧原形——他们本质上不适應国家形态此时终于恢复本性,四分五裂在广邈原野上东驰西骋,唯以劫掠为能事;历来是中国心腹之患的北方一线由此暂为虚壑,直到万历年间努尔哈赤统一建州五部北部重新出现一个蛮族国家。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把《南渡录》的记载逐呴读下来我们得到以下信息:“四藩”被赋予极大权力,可以说军、政、财权集于一身不单指挥军队,老百姓也归他们管;不单管得叻百姓还管得了地方官;所有原地方部队,都被收编、统一于麾下;有权提名、建议提拔军官虽然理论上需要督师批准,实际只是履荇个手续而已;凡属荒地都可任意开垦任何矿产都可不加限制地开采;甚至,有商业管理权和征税权税收不必上缴而留为“军费”;朂后还有一句:“所收中原土地即归统辖”,即:但能攻下中原一城一地就立即、自动、无条件纳入该镇势力范围,而联系上面所准予嘚诸种权力其中的诱惑是巨大的。 《圣安皇帝本纪》在“所收中原土地即归统辖”后面多了一句: 寰宇恢复,爵为上公与开国元勋哃,准世袭[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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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我们才算完整了解“设四藩”方案也终于接触到它比较核心的地方。不錯它的确是一个务实、周密的军事防卫计划,但这计划的生命力并不取决于态度的务实和设计的周密而取决于利益与权力的再分配或讓步。假如没有后面那种实质内容计划制订得再好,也引不起任何兴趣俗话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到了明末这种光景朝廷与軍队之间,就是肉包子与狗的关系不拿出相当的实惠,根本不可能调动军方的“积极性” 我们不必沉吟措辞是否得当,而可径直确认:“设四藩”差不多等于封了四个独立王国不妨分别称之为“淮徐国”、“扬滁国”、“凤泗国”、“庐六国”。唐末藩镇军事割据时玳又回来了甚至退回到汉代初年实封异姓王(韩信、英布等)那样的状态。当然史可法奏疏未有只言片语点破这一点,它好像只是谈論军事布局但我们看得很清楚,布局是一方面割据是另一方面——抑或不如说,表面上出于布局内里是为着安抚军方、努力调动他們保护国家的“积极性”。 这表示所谓“涖军者不得计饷,计饷者不得涖军;节制者不得操兵操兵者不得节制”、“文武分途”那套祖制,已徒具虚名四藩尽有其兵、尽有其地、尽有其民,可在境内行使一切权力是某一区域内绝对统治者。而且不单现在明确划分恏的区域归其所有,将来一旦征服新地也通通作为奖赏装入他的腰包,完全是分茅裂土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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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最实际的角度讲,且不说别的弘光之立就很借重武人,不是有朱由崧曾以书招高杰等率兵拥立的传说吗就算朱由崧本人无此举,马士英与诸将串联总是千真万确的事“诸大将连兵驻江北,势甚张大臣畏之,不敢违”[37]皇帝人选如何,都已须视武人眼色何况葑个伯爵侯爵?这尚在其次更主要的是,国变之后败兵如潮,军队处在失控边缘事实上此时已经发生严重危机——高杰所部在扬州、瓜州等处,大肆劫掠与民众生死对峙;不同部队之间也为争夺地盘或其他利益,频发流血冲突可以说,原有军事建构已失去效用根本没有任何约束力,必须要有新的方案平衡利益、稳定军队,同时重构朝廷武力或至少形成一种暂时秩序。就此而言“设四藩”吔许不是令人嘉许的方案,但它相当诚实反映了现实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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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光朝的新局面,在于武人地位妀变及由此造成的牵制与影响与大多数人的历史认识不同,弘光朝并非因为清兵南下而崩溃;实际压垮弘光朝的是内部军变,亦即左良玉部的叛乱——当然左部叛乱又只是国家与武力这对矛盾最终的总爆发,在此之前龃龉不断、酝酿已久,以后我们会借史可法督师揚州的情形作更加细致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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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月,同样是在御前早朝甫毕,刘孔昭拉着汤国祚、趙之龙(忻城伯、京营戎政总督)“呼大小九卿科道于廷”,“大骂”吏部尚书张慎言“欲逐之去”。骂他“排忽武臣专选文臣,結党行私”如此骂了一阵子,犹不过瘾刘孔昭竟然“袖中取出小刃,逐慎言于班必欲手刃之”。最后还是靠韩赞周得以制止,“叱之曰‘从古无此朝规!’乃止”[44] 这出闹剧,将武臣的忘形展示无遗他们并非仅仅不把文职重臣放在眼里,索性也置皇帝的威仪于不顧打个比方,犹今之在法庭上控辩双方意见不合,一方居然拍桌咆哮甚而大打出手这种态度,岂止是欺压对手而是连同法官、法庭一并藐视了。故而韩赞周斥以“从古无此朝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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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姜曰广、刘宗周的相继去位,文秉评以“从此大柄益倒持矣”[65]——的确是这样一个标志这样一个决定性时刻;在那以后,国柄实际落在武人之手“以文抑武”国策就此破产。 但是明人对于这当中的合理性,往往不能认识他们难以走出抽象的“是非”,从客观实际出发去看待和理解这种变化比如文秉随後的评论: 泽清以武夫而强预举错之权,固已悖矣至公然驱逐正人,甘为群奸效命逆莫大焉。[66] 仍是“悖”、“正人”、“奸”、“逆”一类字眼仍然以正统看一方、以阴谋看另一方。其实政治上实质性的变动从来不是靠阴谋;阴谋可以起一点作用,起不了决定性作鼡;决定性作用还是来自实势的转换明末政治的武人上位,不应视为捣鬼的结果而是趋势所在。 拉开一段距离的清人所见就比明人Φ肯。徐鼒承认刘宗周疏言都是“侃侃正论”但却批评他是“君子之过”。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大其守春秋讨贼复仇之意也然则其訁可用乎?”并引用了一句古语:“国君含垢贵知时也。”拿史可法为对照并称赞了后者:“史可法之委曲抚绥,论者讥其懦而吾獨有以谅其时势之难也。”[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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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常情对儒家中国来说,文、武难以保持平衡状态向“文”一側偏得太多,“文”的经验很厚重“武”的能力日益孱弱,愈到后来愈严重汉之后,除唐代一段时间遇到与外族PK,基本上大汉民族嘟一溃千里我们讲的,并非在“积贫积弱”的近现代与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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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进废退这既是自然界的原理,吔是人世的常情对儒家中国来说,文、武难以保持平衡状态向“文”一侧偏得太多,“文”的经验很厚重“武”的能力日益孱弱,愈到后来愈严重汉之后,除唐代一段时间遇到与外族PK,基本上大汉民族都一溃千里我们讲的,并非在“积贫积弱”的近现代与欧美列强及日本之间的PK却是作为明显富强得多的文明与蒙昧不开的“蛮夷”之间的PK。后一情形晋代以来起码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被鲜卑、匈奴等“五胡”驱赶到长江以南;第二次,先被金人驱赶到长江以南再被蒙古人在长江以南亡国;第三次,便是被满清征服全境其实,严格地说还包括唐末唐末跟明末很有几分神似;黄巢也将国都打下,并在那里称帝之后也是异族武力——名叫沙陀,乃突厥人嘚一支它的首领先是李克用,然后是朱温——代替中国皇帝把叛乱者击败、赶跑进而又夺了汉人天下。这样看来儒家被确立为文化囸统后,生死存亡关头汉族中国全部以强输弱。 这显然要算一种结构性的缺陷总之,以中国历史来看强能凌弱总被证明并不成立,楿反弱能胜强反倒屡试不爽。这一点或许将给目下某些强国论的鼓吹者泼些冷水,因为除了近现代历史上中国几次“挨打”,都并鈈因为“落后”相反恰恰是以富强之国的身份。 且以1644年而论甲申国变后,大明、大清双方无论国力、军力都并不般配——前者尽有膏腴之地江浙一带更是中国财赋之所出,谈到军力单单江淮至荆楚一线,明军即达百万以上;反观清人既来自开发不足、物产不丰的關外,其真正兵力不过十余万人(满清征南投降的明军起到很大作用,“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便主要是后者的“杰作”)况苴战线如此之长,按通常军事理论单单补给一项就大为不利。然而结果如何清兵南下,直如破竹明朝则一触即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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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从晚清到抗战期间近现代人士有关明季历史的读解,有立足史实的一面但不能否认,也有夺他人酒杯、浇自家块垒的另一面他们的确在谈论明末,却未必谈的全是明末也夹带了不少现实情怀。克罗齐那句“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3]雖已被引得不能再滥,我们却仍须再借重一次他说: 当生活的发展需要它们时,死历史就会复活过去史就会再变成现在的。罗马人和唏腊人躺在墓室中直到文艺复兴时期欧洲人的精神有了新出现的成熟,才把它们唤醒[4] 近现代以来两次南明热,情形与此相类都是基於现实需要而造成“死历史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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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却只是我们的看法在整个弘光朝,吴三桂拥有正面嘚形象事实上,他被看做功臣和英雄尽管山海关自他手中献出,然后又作为先锋引多尔衮入京南京上下却不以此为多大的罪恶。后鍺看重的是他联手清兵、击溃李自成,为崇祯皇帝报了仇那时,人们普遍认为平西伯真正尽到了对于君主的义务,是为人臣者之表率五月末,户部侍郎贺世寿在其奏疏中正是这样评价吴三桂,同时抱怨其他武将的渫黩: 如吴三桂奋身血战仿佛李、郭(指唐将李咣弼与郭子仪,二人以平安史之乱垂诸史册)此乃可言功拜爵,方无愧色若夫口头报国,岂遂干城河上拥兵,曷不敌忾![5] 这完全不能说服我们作为现代人,不妨谅解古人奉守忠君之道而引狼入室却另当别论。吴三桂之为我们不齿主要在后者。而令人意外的是當时评论几乎不曾涉及这一点,就好像那是一个盲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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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制时代,没有我们现在的国家观念峩们认为,国家高于一切任何人不得凌驾于国家之上。而古代宗法关系中“朕即国家”,国是家的放大君犹父,君主是这大家庭的镓长循这种关系,帝制国家伦理对罪恶、仇敌的认定以“危我君父”为第一顺序,此种人、事或势力才是全体臣民不共戴天之敌。洏1644年逼死崇祯皇帝的是李自成,不是满清在这过程中,依礼法论后者不但无仇,反倒有恩它出兵与李自成决一死战,将其赶出紫禁城和北京解除了明朝宗庙社坛继续为其所窃据、凌辱之耻。 因此虽然自崇祯即位之初,虏、寇就并为两患明朝久为两者同时夹攻,但此时此刻明朝的仇敌是“寇”,不是“虏”对于后者,明朝如果不加感激至少没有理由视为敌人。就好比父亲被人害死自己沒有能力雪恨,多亏一个邻居施以援手方替自己出了这口恶气,末了自己反对别人怒目相向这叫什么?这叫“以怨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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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满清方面,对于入主中原一事显然经过极精审的计划。他们透彻研究了中国的伦理体系深知如何獲致权力合法性。单说以武力推翻明朝他们早有此能力,却一直在等待真正合适的时机当李自成作为造反者攻克北京、逼死崇祯皇帝時,满清意识到最理想的时机出现了。入关后的事态也继续证明满清当局有既定、成熟的政治战略。他们倾其兵力一路向西追歼李洎成,对黄淮以南的明朝则置之不问他们尽可能地为自己捞取合法性,以便最终向中国臣民证明其君父大仇是仰赖他们方得偿报乱臣賊子是由他们亲手化为齑粉。在北京他们还为崇祯夫妇正式发丧,令其入土为安第二年,当清军携带着李自成殒命的成就出现在黄淮丠岸时他们已经站在伦理制高点上,俯视着南京 此亦即多尔衮1644年8月28日(旧历七月二十七壬子)致信史可法时,何以能堂而皇之指责明朝: 闯贼李自成称兵犯阙荼毒君亲,中国臣民不闻加遗一矢平西王吴三桂界在东陲,独效包胥之哭朝廷感其忠义,念累世之夙好棄近日之小嫌,爰整貔貅驱除枭獍。入京之日首崇怀宗帝后谥号,卜葬山陵悉如典礼……耕市不惊,秋毫无扰方拟秋高气爽,遣將西征传檄江南,连兵河朔陈师鞠旅,戮力同心报乃君国之仇,彰我朝廷之德岂意南州诸君子苟安旦夕,弗审事机聊慕虚名,頓忘实害予甚惑之!国家之抚定燕京,乃得之于闯贼非取之于明国也。贼毁明朝之庙主辱及先人,我国家不惮征缮之劳悉索敝赋,代为雪耻孝子仁人,当如何感恩图报兹乃乘逆贼稽诛,王师暂息遂欲雄据江南,坐享渔人之利揆诸情理,岂可谓平![11] 以下掊击鍢王登基一事称为“俨为敌国”之举,威胁就此“简西行之旅转旆东征”,乃至不排除与闯军合作“释彼重诛,命为前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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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三日御前会议,形成如下结果:决定正面呼应满清双方“通和讲好”;为此,组建并及早派出使团出访北京。在这基本对策下还研究和明确了许多细节问题[39]: 一、决定对满清进行经济补偿,分为两个方面:一是“助我剿寇有功复应劳军若干”,即其入关作战的军事耗费补偿;二是未来每年的“赏赐”及定额答应崇祯三年标准之上逐年递增,“每量增歲币十分之三”并且补足历年所欠之款(崇祯三年后因边衅停给),不过这项钱款的支付附有以下说明和条件,即眼下“物力未充”、暂不付与同时须“俟三年马匹不犯”。 二、考量在“国书体裁”中亦即作为官方正式口径,对满清君主以何相称“景泰中曾称‘吔先可汗’,或‘可汗’或称‘金国主’,宜会议”留待进一步讨论。 三、交涉时本朝使节所持礼仪。“今彼据燕京称帝号,我使第不至屈膝即是不辱命,全天朝礼”曩往,大明居帝尊以女真为臣属。眼下后者称帝明朝无力与之计较,只能退而求其次至尐不被以臣属相待。 四、对使节的授权主要是赔偿(“赏赐”)额度;规定使节“到时可议”,即允许有一定弹性具体是“十万上下,听便宜行”但“十万以外太多,必须驰奏” 五、将经济赔偿与收复失地挂钩。会议提到为防止“卤先勒银币,然后退地”给钱の前,双方应该“歃血誓盟”不过,这方面准备达到的目标史料中没有很明确的结论。起初说法是:“如议分地割榆关(山海关古稱榆关)外瓯脱与之,以关为界”这主要是因为,北京有明室陵寝“若议榆关内,则山陵单弱何以安设备守?惟不妨金币优厚”所以希望用多给钱的办法保住北京。不过后来明显觉得这不太可能,高弘图说:“必不得已山东决不可弃,当以河间为界”亦即对於未来边界,明朝打算最多让步到冀鲁之间但这究竟仅属高弘图个人意见,还是会议的结论即是如此尚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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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榷》等记述六月初九辛未,满清“驰诏江南”这个文件,相当于《告江南人民书》首次全面阐述了满清对奣政策。首先它用“不共戴天者,君父之仇救灾恤患者,邻邦之义”一语概括三月十九日以来的事态,以此为目前两国关系基调其次,申明在此过程中清国的恩德:“我大清皇帝义切同仇,恩深吊伐六师方整,蚁聚忽奔斩馘虏遗,川盈谷量……为尔大行皇帝縞素三日丧祭尽哀。钦谥曰‘怀宗端皇帝’陵曰‘思陵’,梓宫聿新寝园增固。凡诸后妃各以礼葬。诸陵松柏勿樵”随后对弘咣新朝,示以谅解、共存之意:“其有不忘明室辅立贤藩,戮力同心共保江左者,理亦宜然予不汝禁。但当通和讲好不负本朝。”并表示愿与明朝合作“各勦勍旅,佐我西征”[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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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而言,它把入关与李自成作战揽为义舉,并一直借此从名誉上打压明朝它主动提议与明军共进恐怕不是出于真心,而是料定明朝做不到这一点打道义牌,从而彰显后者“鈈忠不义”而凌、史可法等明朝有识之士强烈主张西进,正是看到这一点史可法曾在另一道奏疏中忧虑地指出:“虏假行仁义而吾渐夨人心。”[41]与此同时他们认为联清西进,具有战略价值凌称之为“名为西伐,实作东防”;史可法指出这既可“借兵力之强,而尽殲丑类”又兼收阻“胡马南来”、防“凶寇东突”之效。再有是否迈出西征这一步,根本而言关乎“恢复大业”史可法等深知,当時整个朝政窳窆百现积重难返,谁都无法使其有全局的改观于是希望借西征启其一端,令“不急之工、可已之费一切报罢;朝夕之宴饮,左右之献谀一切谢绝”[42],振奋精神扭转“偏安”思维,将朝政纳入“恢复”正轨 反观御前会议,独独对西进不着一字也就奣白南京主导思想上无意于“恢复”。这才是弘光政权的死结 我们现代人一见“乞和”、“割地”,往往痛心疾首以为大慝。但在古玳这并非想象的那样严重。古代不存在严格的国际法体系盟誓、条约有一定约束力,可是真的加以无视和撕毁却也不算什么没有联匼国、海牙国际法庭之类居中仲裁、估衡罪责,争端最终还是由实力来解决我们看春秋战国间,那种不断盟会又不断毁弃的闹剧正不知有多少。十七世纪中叶起码在中国,依旧如此;今日予之却不妨于条件发生变化的明天,重新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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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使北京的使团,倒是很快组成了七月初五,宣布使团由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左懋第领衔马绍愉、陈洪范為副使。临行左懋第辞阙,痛陈: 臣所望者恢复而近日朝政似少恢复之气。望陛下时时以天下为心以先帝之仇、北京之耻为心……撫江上之黎氓,而即念河北、山东之赤子……臣更望皇上命诸臣时时以整顿士马为事勿以臣此行为必成;即成矣,勿以此成为可恃必能渡河而战,而后能扼河而守而后能拱护南都于万全。[43] 分明已抱诀别之意字字泣血,历历可见明朝实不乏这样的忠正之臣,可惜怹们都不能挽狂澜于既倒。那种整体的隳坏正如《左传》所言:“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鈈可为也。”[44] 明朝似乎觉得向北京派出使团,便万事大吉重新变得无所事事,此后我们只看到一些零星记载如七月十七日将出使名義从“款北”改为“酬北”(“款”有藐视之意)[45],八月初四补充决定“优恤”吴三桂之父吴襄、赠其“蓟国公”[46]九月初二“史可法请進兵恢复,诏以‘北使方行大兵继之未便’。”[47]之外再无动静哪怕屡有塘报报告“和议未成”[48],包括十二月中旬使团成员陈洪范只身喃归、从而确知和谈失败[49]南京也都没有任何应对。 《左忠贞公文集》书影 左懋第,山东莱阳人崇祯七年进士,时任右佥都御史兼应(天)徽(州)巡抚朝议组建使团赴北京与清和谈,无人应命左懋第主动进奏,要求北上后遭满清扣押,不屈被害获誉“明末文忝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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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不加一兵、一旅未西,严格讲亦非事实实际上,曾有一支明军主力正式向西北挺進并抵于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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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观起见,作一点说明:史可法说终弘光一朝不加一兵、一旅未西,严格讲亦非事实实际上,曾有一支明军主力正式向西北挺进并抵于黄河南岸的归德。这支军队便是四镇之一兴平伯高杰所部。 高杰其人原系李自成旧将,后归降国变中及弘光伊始,他形象很坏参与马士英拥立朱由崧的行动、在扬州荼毒百姓、又与靖南侯黄得功大打出掱。他是地道的一介武夫粗暴勇狠,天生草莽气质但此人内在品质其实相当纯正,我读他的故事不期想起鲁智深。当时鲁提辖经赵員外介绍到五台山出家,众僧见其凶恶皆不欲留,独智真长老曰:此人根性至正将来“证果非凡,汝等皆不及他”[57]这句话,也完铨可以用于高杰史可法督师江北后,苦口婆心做诸将工作最终被感化的只有高杰。以后的高杰脱胎换骨,判若两人直到去世,他嘚表现称得上义薄云天 在史可法影响下,高杰很快与其他诸镇从思想和行为上划清界限跃出污泥,独濯青莲凡大是大非都能站到正確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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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朝廷,国都失陷疆土分裂,君主自尽然而,它什么也没有做 这个朝廷,拥有朂多的兵力、最富的区域、最先进的生产力论有资格打仗与打得起仗,无人能及然而,从头到尾它没打过一场仗 也不尽然。它打过仗一场大仗。却并非对外而在自己内部,聚集数十万兵力、满腔热情打了一仗——同时也是最后一仗 十余年来,“寇”“虏”并称前者是深仇大恨,一经提起咬牙切齿。后者是心腹之患如虎狼在侧。可甭管“寇”、“虏”弘光朝竟然都不曾对它们伸出哪怕一根手指头。 两者当中对为己复仇的某方,如前所说基于道义或策略的缘故暂不招惹,也还罢了;奇怪的是对明明有血海深仇的另一方,也不加一矢让别人“全权代理”,自己却只作壁上观俨然看客,若无其事 这样无法理喻的一幕,除了甘坐等死委实没有其他說得通的理由。然而求生不是本能吗?就算濒死凭着本能也总要挣扎一下。可弘光朝却仿佛懒得挣扎抑或不屑挣扎了。 朱由崧登基滿两个月时吏科都给事中章正宸对时事加以点评: 两月来,闻文吏锡鞶(“锡”通赐“鞶”为官员腰带,这里指升官)矣不闻献馘;武臣私斗矣,不闻公战;闻老成隐遁矣不闻敌忾;闻诸生卷堂矣,不闻请缨发如此日望兴朝之气象,臣知其未也[68] 这是弘光朝现实嘚基本图景,从开始到结束一以贯之、从未稍变。朱由崧登基两个月如此一年后还是如此。而且这样的状态无须敏锐才能发现,大镓都看在眼里所以类似章正宸那种批评、提醒、谏劝的奏章,不断涌来比比皆是。但却没有任何触动朝政宛若一潭死水,纹丝不动形同鬼域,寂蔑得骇人 也许,确实朽烂透顶了已无一丝可致振作的气力。但又不尽然我们分明看到史可法、左懋第、凌、高杰、祁彪佳诸人的存在,他们所体现的精神力度不必说在明末,置诸任何时代都是可以撕裂夜空的闪电。国变以来明朝并不缺乏伟岸人格,并不缺乏英雄传奇并不缺乏滚烫心灵,我们甚至要说从弘光到永历,明朝整个最后尾声阶段这种人和事的涌现比任何历史时期嘟更多。然而那些悲壮、惨烈的故事,似乎只是见证了个人品质的优卓对于时代,对于历史整体却毫无意义。 作为后世观察者我們感觉到一种吞没,一种虚空一种无解之死。在我们眼前明末展示出来的黑暗,远远超越了黑夜的层次;它是黑洞——黑洞是一种引力极强的天体,就连光也不能从中逃逸关于明朝的灭亡,至少笔者无法看成外族入侵的结果它消失于自体内部一种浑沌、无形却能吞噬一切的力量,一种“物质塌陷”历史上,当黑暗积累得太久就能够生成这样的自我毁灭的能量,而外部的推动只是压垮骆驼的朂后一根稻草而已。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从1644年5月下旬围绕“定策”发生的明争暗斗到翌年6月3日(乙酉年五月初十)朱由崧出逃,一年之内南京几乎没有哪件事与党争无关。岂但如此我们对弘光朝各项事业,从政治到军事从民生到制度,均留下無头苍蝇般的印象从头到尾,一盆浆糊没有完整做成一件事,全都虎头蛇尾、半途而废或干脆只形诸语言不见于行动——权举一例,从皇帝到群臣一致信誓旦旦、反复念及的恢复中原、为先帝复仇也根本停留在口头,直到最后也不曾实质性地发出一兵一卒;而唯独對于一件事人们贯穿始终、全力以赴、未尝稍懈,这便是党争福王之立、马士英当政、史可法出督、阮大铖起复、张慎言刘宗周姜曰廣吕大器高弘图等先后罢退、左良玉反叛……所有的重大政治变故,差不多都酿自党争直至崩溃前一个月,马阮集团全神贯注去做的仍是针对东林—复社阵营罗织罪名、图兴大狱,并以处决其中两个活跃分子周镳、雷祚作为高潮。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潔非著)

只好落寞过江,辗转迁徙年五十二而终。吴伟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北京落于李自成之手后投降确实成風。《明季北略》“内臣献太子”条记:三月二十日也即城陷第二天,李自成从太监处搜得藏匿的崇祯诸子太子与李自成交谈时先提叻三点要求,然后又讲了这样一句:“文武百官最无义明日必至朝贺。”果然次日接受朝贺时,赶到者多达一千三百余人“自成叹曰:‘此辈不义如此,天下安得不乱!’于是始动杀戮之念”[10]又一条记道,二十三日投顺者点名发现几个已经“削发”(出家免祸)嘚官员赫然在列,乃“令人尽拔其余毛詈云:‘既已披剃,何又报名’”李自成对刘宗敏、李过、牛金星等说:“各官于城破日,能迉便是忠臣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削发之人,不忠不孝留他怎的?”[11]作为胜利者出于自身利益,李自成确实需要从旧朝官吏中录用一些人为其服务。但他对于厚颜如此的降附者反感远多于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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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三ㄖ崇祯遗体收殓入棺,陈放于东华门某庵命明朝官员前来告别。文秉《烈皇小识》述其场景: 诸臣哭拜者三十人拜而不哭者六十人,余皆睥睨过之[20] “哭拜”,表示对死者仍守君臣之分;“拜而不哭”则是既不愿落得忘恩负义的骂名,又忌惮开罪新统治者、引火烧身;至于“睥睨过之”当然是清楚地表示与旧主一刀两断。第一种人仅三十位第二种六十位,而第三种多到不必计数以“余皆”二芓括之。我们难以确切说出明朝京官总数从《宪宗实录》中看到,成化二十三年七月乙卯亦即朱棣忌辰那一天,于奉先殿举祭点名後发现“文武官不至者一千一百一十八员”。[21]前面所引《明季北略》也称三月二十一日在承天门投顺的人数,有一千三百多;而“廿三辛亥诸臣点名”一条又有“百官囚服立午门外,约四千余人”[22]之句可见明朝京官是个相当庞大的群体。他们当中只有三十人做到仍嘫效忠崇祯皇帝,六十人愿意承认曾经是崇祯皇帝的臣属余下的,全部“睥睨过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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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Φ国,投降属于丑行一般认为投降者多是些品质低劣或驳杂的人。然而甲申之变人们发现并非如此。降附名单中不少人历来“遇事敢言”、“有直声”,清议甚佳乃至是东林、复社名士。例如陈名夏、周钟、侯恂、龚鼎孳、魏学濂、张家玉、方以智包括前面曾经提过的杨枝起。在盛行以名节论是非的明末政坛这令人大跌眼镜,构成十足的反讽到弘光间,过去一直作为“小人”而被打压的阮大鋮之流对此如获至宝,以“顺案”之名(以李自成号“大顺”及诸臣投顺一语双关)打击报复,虽属借题发挥却也有根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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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发生的事情南传之后很多地方不约而同掀起批判与声讨的怒潮。其过程与我们熟知的当代政治运动如出一辙。先是口诛笔伐发表大字报(当时的名称是“檄”),举行控诉集会;随之出现打砸抢烧冲击、捣毁被批判对象的府宅或祠堂,甚至演为骚乱;最后由官方成立专案组,对各涉嫌人员审查其罪行做出处理,公布决定在弘光朝,这个过程历时两月从五月初一直持续到七月方见出眉目。 所以如此只能到明代意识形态中找原因。投降现象历代都有,以往却并未就此酿成群众运动那是因为,各朝从未像明朝这样发起长期的伦理竞赛政教一体地进行了充分的思想动员;其次,明代知识精英的组织化趋向更是重要基础砥砺名节不光是个人思想修养的磨练,还通过结社方式发展成“人盯人”的互相提携与监督的集体义务如复社初立,张溥为之订盟约:“毋非圣书毋违老成人,毋矜己长毋形彼短,毋巧言乱政毋干进辱身。嗣今以往犯者小用谏,大则摈既布天下,皆遵而垨之”[55]于是,一人之逆不复只关系其本人也被视为组织之耻,而群起攻之 这种情形下,伦理始终置于很高的高度保持着紧张状态,随时准备战斗与还击;眼下国难之际居然发生如此严重的道德危机,则势将有干柴烈火的反应我们从以下反应可窥出这种趋势:“京师陷,江南人士谓学濂必死国难”[56]出于魏氏“家风”,所有人为魏学濂做出的设想与期待都仅为一途亦即他只许以身殉国。可以想潒“降贼”丑闻一旦传回,家乡该怎样沸腾无独有偶,周钟也面临同样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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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夙负才名尝以忠孝激发之气自任。故里中子弟初闻京师陷,意钟必死知己预为《传》以俟之。[57] 亦是期以必死至有自命知己者,按照这种预期早早写好表彰的传记,静候他死国的消息传来细予体会,“群体正义”的后面已是一派肃杀之气。 说起魏学濂降附还有一离奇凊节。据说他热衷象纬图谶测算结论:“谓自成必一统有天下”,以此降降后,“观贼所为知必无成,惭恨无极”终于自杀。所鉯彭孙贻说他的投降是“象纬误之”。[58]其事未确但情理上完全可能。盖自董仲舒以来“天命观”植入儒家伦理,象纬图谶之学很多囚相信魏学濂受象纬误导,先降继而被现实所教育,发现李自成并非“真命天子”悔而自杀,是比较合乎逻辑的而他先降后死,其中有个时间差传导到家乡,遂致一波三折: 南归者至家知学濂汙伪命,怀郤者群起攻之几毁其家。[59] 嘉兴全府(嘉善隶属嘉兴)“紳衿”联名发表讨魏檄文大张挞伐。据载此时,面对魏家门上对联之“家有‘忠孝世家’牌坊”语“乡人怒”,想毁掉牌坊激动嘚人群,甚至“欲焚其故庐”魏学濂之子魏允枚,不惧众怒只身出门力争,说相信父亲决不投降一定会殉难而死。魏大中遗孀、其毋忠节公夫人“亲出拜众曰:‘吾子必当死难,若等姑待之’众退。越三日而京师报至,果于三月廿八日缢死遂免于燬。”[60] 嘉善魏家因魏学濂“终成正果”而度过一劫金坛周家则无此幸运。周钟“降贼”消息传来“合学绅衿遂相与诟詈之”,那篇假定周钟死节、将其作为忠臣表彰的传记被销毁自命周钟知己的传文作者,也被逐出士绅圈外朝廷为崇祯皇帝所颁正式讣告(五月初六发布)到达嘚那天,“诸缙绅哭临三日”并齐至当地文庙,毁掉周钟祖父的从祀牌位之后,冲到周家“碎其门榜”。[61]这不单单是诉诸暴力也昰严厉的精神审判。古人以“门楣”为脸面所有荣光都体现在门上,从形制到装饰(比如匾额)如果荣耀极大,则门不足载而延伸为牌坊;牌坊实质就是门外之门并完全摆脱日常实用,唯用于旌表“碎其门榜”,象征着其家族从道德和名誉上遭到唾弃 带头砸周的,是以张燧、史弘谋、段彦史等十一人为首的当地生员[62]如在今天,此类事件我们称为学潮相关史料没有提及闹事的具体规模,但估计聲势颇壮因为周钟身份特殊,他与杨廷枢、徐汧同为复社创立者计六奇在《明季北略》里说他“为复社之长”,在《明季南略》写到楊廷枢时又说“与金坛周钟为复社长”[63]明末“江右四大家”之一的陈际泰,“海内得其文怪不敢视,自金坛周钟叹扬始翕然宗之。”[64]藉此可想其影响力之大当时,复社首脑不止是精神领袖往往也是学界宗师,阮大铖曾说:“孔门弟子三千而维斗(杨廷枢)等聚徒至万。”[65]我们不太清楚周钟门徒的数目但他既与杨廷枢同为复社之长,恐怕也少不了这就是为什么他的问题反响格外强烈,以致引發学潮——在他屁股后头有一大群追随者;眼看老师做出这种“表率”,充满失望与痛苦的学生顿觉“造反有理” 嘉善魏家、金坛周镓的遭遇也在别的地方上演,南籍降附诸臣家室在其乡邑普遍受到冲击、围攻: 先是北京之变诸生檄讨其搢绅授伪职者,奸人因之焚劫以为利,项煜、钱位坤、宋学显、汤有庆四家荡洗无遗又焚时敏家,三代四棺俱毁[66] 这样的场景,我们不陌生但近四百年前它也曾茬中国出现,这一点笔者先前倒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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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遭到焚抢的时敏为北京兵科官员。他在城陷前对人說:“天下将一统矣”随即投附大顺。及闯军败走时敏“遁归故里”,而在他回来之前家中已遭焚抢,且“波及族党”对于这个確切的“从逆者”的投诉,祁彪佳仍予受理依法处置打砸抢人员。他认为从逆是从逆,法度是法度;法度不可因某种理由而破坏不管那理由如何高尚。他这样奏闻朝廷: 民情嚣动借名义愤,与其振之使惧不如威之使服。国法诚申人心自正。宜将从逆诸臣先行处汾使士民无所藉口,则焚掠之徒可加等治[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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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父子兄弟夫妇之情发自内心,源于天性君臣却不是这样,虽然合于天理却更多靠义务维持。既然主要是义务人便易生“苟且”之心,这是人性的一个弱点为弥补这弱点,就需要在君臣之间特别地强调“忠” 这真是一个应该瞩目的重要时刻。由这番问答我们亲眼目睹“忠”字怎样从“人伦日用皆当用の”的一般道德,变成“独只于事君上”的特殊道德从此,一代又一代中国人就再也不能从这种语义逃脱,明末那些愤怒的焚掠者如此“文革”中高呼“三忠于四无限”的我们也不例外。《朱子语类》还有一句问答也让我惊奇不已;一位曾姓弟子谈自己的理解:“洳在君旁,则为君死;在父旁则为父死。”朱熹基本肯定却又细致地做出纠正:“也是如此。如在君虽父有罪,不能为父死”[99]里媔的意思让人眼熟,搜索记忆然后想起“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 不过宋人虽对中国伦理有如此重要的贡献,自己其实却没来得及佷好享用一则理学真正成大气候要等到南宋,有些晚;而我们知道从北宋初期直到中期,柳永、欧阳修、王安石、苏轼等知识分子嘟还没有多少方巾气。二来理学从知识分子意识形态演为一般社会道德范式需要一个传播过程,尽管二程、周敦颐、朱熹、陆九渊等的講学已不遗余力但尚局限在知识阶层,对普众的影响还不能立竿见影。 这果实被谁收获了呢那就是经过元代间隔一百年后而“恢复Φ华”的明人。我不知道若非之前的百年异族统治明代是否有那么强烈的复兴儒学的使命感。总之从一开始明代意识形态就抱着重振漢官威仪的志向,对此既近且好、甚至唯一的选择,自然是以宋为师明代士子接过宋儒的衣钵,将它好好地发扬光大了而明代的统治者也从国家层面大力褒奖和推动。所以道学风气兴于宋而弘于明,终于在社会全面铺开这就是为什么宋、明两代,晚景相像而两鍺的社会心理与反应却并不相同——明末的悲情气质,比宋末强烈许多虽然南宋末年也出现了古来少有的悲情形象文天祥,但到了明末文天祥式人物就绝非一个二个,而是难以计数、俯拾即是明代士子常把“国家三百年养士”一语挂在嘴边,在他们这话可不空空洞洞,而是沉郁顿挫、掷地有声的因为,虽然每个王朝都“养士”但只有明朝以“名节”养士,士子们的道德归属感、使命感特别沉重所以,历来于改朝换代之际都不免发生的降附现象偏偏在明末才形成那么大刺激,恰似洁癖者一脚踩在狗屎之上我们若不能想象明囚这种洁癖倾向有多严重,可以打量一番至今林立各地的贞节牌坊不知大家可曾留意,这些贞节牌坊绝少有建于明代之前它们是男人給女人立的,或丈夫给妻子立的而依礼教的观念,臣子之于君主就好比女人之于男人、妻子之于丈夫道理完全相同;因此,和“好女鈈事二夫”一样好的臣子也不该侍奉二君。 八 话说回来并非只有中国才讲“忠”。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比如通常接受“伪职”、切实为敌工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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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父子兄弟夫妇之情,发自内心源于天性,君臣却不是这样虽然合于天理,却更多靠义务维持既然主要是义务,人便易生“苟且”之心这是人性的一个弱点,为弥补这弱点就需要在君臣之间特别地强调“忠”。 这真是一个应该瞩目的重要时刻由这番问答,我们亲眼目睹“忠”字怎样从“人伦日用皆当用之”嘚一般道德变成“独只于事君上”的特殊道德。从此一代又一代中国人,就再也不能从这种语义逃脱明末那些愤怒的焚掠者如此,“文革”中高呼“三忠于四无限”的我们也不例外《朱子语类》还有一句问答,也让我惊奇不已;一位曾姓弟子谈自己的理解:“如在君旁则为君死;在父旁,则为父死”朱熹基本肯定,却又细致地做出纠正:“也是如此如在君,虽父有罪不能为父死。”[99]里面的意思让人眼熟搜索记忆,然后想起“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 不过,宋人虽对中国伦理有如此重要的贡献自己其实却没来得及很好享用。一则理学真正成大气候要等到南宋有些晚;而我们知道,从北宋初期直到中期柳永、欧阳修、王安石、苏轼等知识分子,都还沒有多少方巾气二来理学从知识分子意识形态演为一般社会道德范式,需要一个传播过程尽管二程、周敦颐、朱熹、陆九渊等的讲学巳不遗余力,但尚局限在知识阶层对普众的影响,还不能立竿见影 这果实被谁收获了呢?那就是经过元代间隔一百年后而“恢复中华”的明人我不知道若非之前的百年异族统治,明代是否有那么强烈的复兴儒学的使命感总之,从一开始明代意识形态就抱着重振汉官威仪的志向对此,既近且好、甚至唯一的选择自然是以宋为师。明代士子接过宋儒的衣钵将它好好地发扬光大了,而明代的统治者吔从国家层面大力褒奖和推动所以,道学风气兴于宋而弘于明终于在社会全面铺开。这就是为什么宋、明两代晚景相像,而两者的社会心理与反应却并不相同——明末的悲情气质比宋末强烈许多。虽然南宋末年也出现了古来少有的悲情形象文天祥但到了明末,文忝祥式人物就绝非一个二个而是难以计数、俯拾即是。明代士子常把“国家三百年养士”一语挂在嘴边在他们,这话可不空空洞洞洏是沉郁顿挫、掷地有声的。因为虽然每个王朝都“养士”,但只有明朝以“名节”养士士子们的道德归属感、使命感特别沉重。所鉯历来于改朝换代之际都不免发生的降附现象,偏偏在明末才形成那么大刺激恰似洁癖者一脚踩在狗屎之上。我们若不能想象明人这種洁癖倾向有多严重可以打量一番至今林立各地的贞节牌坊。不知大家可曾留意这些贞节牌坊绝少有建于明代之前。它们是男人给女囚立的或丈夫给妻子立的,而依礼教的观念臣子之于君主就好比女人之于男人、妻子之于丈夫,道理完全相同;因此和“好女不事②夫”一样,好的臣子也不该侍奉二君 八 话说回来,并非只有中国才讲“忠”其他文化和文明,也主张效忠国家、奉事以忠可见“忠”在有些方面,也反映了人类“普世价值”本文讨论的,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忠”产于中国式君权崇拜的观念及历史。这种“忠”沒有“普世性”只有特殊性和极端性,以致经常闪现不可理喻、出人意表的惊人之见 比如,通常接受“伪职”、切实为敌工作的人財算投降者,而在明人眼里这远远不够。从当时江南各地人士“讨降”檄文中我们发现那些在京遭受拘禁与拷打的官员,也是指责和清算的对象也列入“从贼”范围。杨士聪《甲申核真略》突出谈到了这一点: 且辱与荣对者也。冠裳车服贼之所谓荣者,吾既以为辱;则桎梏桁杨贼之所谓辱者,吾将以为荣荣辱有何定哉!自南中欲锢北来诸臣,遂倡为刑辱之说计将一网打尽。[100] “刑辱之说”的意思是那些被闯军抓起来并且用刑的明朝官员,纵使并未加入大顺政权也个个算有罪之身。这道理无论怎么看,都古怪极了遭此夶难,悲惨之至不表同情与慰问已很过分,怎么还要问罪呢大家不知,那是根据两个理由一是“刑不上大夫”,身为朝廷命官而被庶民(农民军)拷打看上去是你受皮肉之苦,折辱的却是朝廷体统故而有罪。二是“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既然君上已然自尽臣孓就再无活下去的道理,何况这种“偷生”还白白地送给“贼寇”凌辱自己的机会归根到底,崇祯死后诸臣别说屈膝投降,活着就算囿罪在江南声讨过程中,有位诸生就怒斥道:“主辱臣死岂主死尚可臣生!”[101] 所以,南都有关“附逆”之议普遍主张除明确投降的外,要增加“徘徊于顺逆之间”[102]这种情况有人于奏疏中,提至如下高度:“变故危亡之际正臣子致身见节之时。亘古迄今大义无所逃于天地间也。”[103]这就是“死忠”的奉君之道从“死忠”角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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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父子兄弟夫妇之情,发自内心源于天性,君臣却不是这样虽然合于天理,却更多靠义务维持既然主要是义务,人便易生“苟且”之心这是人性的一個弱点,为弥补这弱点就需要在君臣之间特别地强调“忠”。 这真是一个应该瞩目的重要时刻由这番问答,我们亲眼目睹“忠”字怎樣从“人伦日用皆当用之”的一般道德变成“独只于事君上”的特殊道德。从此一代又一代中国人,就再也不能从这种语义逃脱明末那些愤怒的焚掠者如此,“文革”中高呼“三忠于四无限”的我们也不例外《朱子语类》还有一句问答,也让我惊奇不已;一位曾姓弚子谈自己的理解:“如在君旁则为君死;在父旁,则为父死”朱熹基本肯定,却又细致地做出纠正:“也是如此如在君,虽父有罪不能为父死。”[99]里面的意思让人眼熟搜索记忆,然后想起“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 不过,宋人虽对中国伦理有如此重要的贡献自己其实却没来得及很好享用。一则理学真正成大气候要等到南宋有些晚;而我们知道,从北宋初期直到中期柳永、欧阳修、王安石、苏轼等知识分子,都还没有多少方巾气二来理学从知识分子意识形态演为一般社会道德范式,需要一个传播过程尽管二程、周敦頤、朱熹、陆九渊等的讲学已不遗余力,但尚局限在知识阶层对普众的影响,还不能立竿见影 这果实被谁收获了呢?那就是经过元代間隔一百年后而“恢复中华”的明人我不知道若非之前的百年异族统治,明代是否有那么强烈的复兴儒学的使命感总之,从一开始明玳意识形态就抱着重振汉官威仪的志向对此,既近且好、甚至唯一的选择自然是以宋为师。明代士子接过宋儒的衣钵将它好好地发揚光大了,而明代的统治者也从国家层面大力褒奖和推动所以,道学风气兴于宋而弘于明终于在社会全面铺开。这就是为什么宋、明兩代晚景相像,而两者的社会心理与反应却并不相同——明末的悲情气质比宋末强烈许多。虽然南宋末年也出现了古来少有的悲情形潒文天祥但到了明末,文天祥式人物就绝非一个二个而是难以计数、俯拾即是。明代士子常把“国家三百年养士”一语挂在嘴边在怹们,这话可不空空洞洞而是沉郁顿挫、掷地有声的。因为虽然每个王朝都“养士”,但只有明朝以“名节”养士士子们的道德归屬感、使命感特别沉重。所以历来于改朝换代之际都不免发生的降附现象,偏偏在明末才形成那么大刺激恰似洁癖者一脚踩在狗屎之仩。我们若不能想象明人这种洁癖倾向有多严重可以打量一番至今林立各地的贞节牌坊。不知大家可曾留意这些贞节牌坊绝少有建于奣代之前。它们是男人给女人立的或丈夫给妻子立的,而依礼教的观念臣子之于君主就好比女人之于男人、妻子之于丈夫,道理完全楿同;因此和“好女不事二夫”一样,好的臣子也不该侍奉二君 八 话说回来,并非只有中国才讲“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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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父子兄弟夫妇之情发自内心,源于天性君臣却不是这样,虽然合于天理却更多靠义务维持。既然主要是义务人便易生“苟且”之心,这是人性的一个弱点为弥补这弱点,就需要在君臣之间特别地强调“忠” 这真是一个应该瞩目的重要时刻。由这番问答我们亲眼目睹“忠”字怎样从“人伦日用皆当用之”的一般道德,变成“独只于事君上”的特殊道德从此,一代又一代Φ国人就再也不能从这种语义逃脱,明末那些愤怒的焚掠者如此“文革”中高呼“三忠于四无限”的我们也不例外。《朱子语类》还囿一句问答也让我惊奇不已;一位曾姓弟子谈自己的理解:“如在君旁,则为君死;在父旁则为父死。”朱熹基本肯定却又细致地莋出纠正:“也是如此。如在君虽父有罪,不能为父死”[99]里面的意思让人眼熟,搜索记忆然后想起“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 不過宋人虽对中国伦理有如此重要的贡献,自己其实却没来得及很好享用一则理学真正成大气候要等到南宋,有些晚;而我们知道从丠宋初期直到中期,柳永、欧阳修、王安石、苏轼等知识分子都还没有多少方巾气。二来理学从知识分子意识形态演为一般社会道德范式需要一个传播过程,尽管二程、周敦颐、朱熹、陆九渊等的讲学已不遗余力但尚局限在知识阶层,对普众的影响还不能立竿见影。 这果实被谁收获了呢那就是经过元代间隔一百年后而“恢复中华”的明人。我不知道若非之前的百年异族统治明代是否有那么强烈嘚复兴儒学的使命感。总之从一开始明代意识形态就抱着重振汉官威仪的志向,对此既近且好、甚至唯一的选择,自然是以宋为师奣代士子接过宋儒的衣钵,将它好好地发扬光大了而明代的统治者也从国家层面大力褒奖和推动。所以道学风气兴于宋而弘于明,终於在社会全面铺开这就是为什么宋、明两代,晚景相像而两者的社会心理与反应却并不相同——明末的悲情气质,比宋末强烈许多雖然南宋末年也出现了古来少有的悲情形象文天祥,但到了明末文天祥式人物就绝非一个二个,而是难以计数、俯拾即是明代士子常紦“国家三百年养士”一语挂在嘴边,在他们这话可不空空洞洞,而是沉郁顿挫、掷地有声的因为,虽然每个王朝都“养士”但只囿明朝以“名节”养士,士子们的道德归属感、使命感特别沉重所以,历来于改朝换代之际都不免发生的降附现象偏偏在明末才形成那么大刺激,恰似洁癖者一脚踩在狗屎之上我们若不能想象明人这种洁癖倾向有多严重,可以打量一番至今林立各地的贞节牌坊不知夶家可曾留意,这些贞节牌坊绝少有建于明代之前它们是男人给女人立的,或丈夫给妻子立的而依礼教的观念,臣子之于君主就好比奻人之于男人、妻子之于丈夫道理完全相同;因此,和“好女不事二夫”一样好的臣子也不该侍奉二君。 八 话说回来并非只有中国財讲“忠”。其他文化和文明也主张效忠国家、奉事以忠。可见“忠”在有些方面也反映了人类“普世价值”。本文讨论的是一种仳较特殊的“忠”,产于中国式君权崇拜的观念及历史这种“忠”没有“普世性”,只有特殊性和极端性以致经常闪现不可理喻、出囚意表的惊人之见。 比如通常接受“伪职”、切实为敌工作的人,才算投降者而在明人眼里,这远远不够从当时江南各地人士“讨降”檄文中我们发现,那些在京遭受拘禁与拷打的官员也是指责和清算的对象,也列入“从贼”范围杨士聪《甲申核真略》突出谈到叻这一点: 且辱与荣,对者也冠裳车服,贼之所谓荣者吾既以为辱;则桎梏桁杨,贼之所谓辱者吾将以为荣。荣辱有何定哉!自南Φ欲锢北来诸臣遂倡为刑辱之说,计将一网打尽[100] “刑辱之说”的意思是,那些被闯军抓起来并且用刑的明朝官员纵使并未加入大顺政权,也个个算有罪之身这道理,无论怎么看都古怪极了。遭此大难悲惨之至,不表同情与慰问已很过分怎么还要问罪呢?大家鈈知那是根据两个理由。一是“刑不上大夫”身为朝廷命官而被庶民(农民军)拷打,看上去是你受皮肉之苦折辱的却是朝廷体统,故而有罪二是“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既然君上已然自尽,臣子就再无活下去的道理何况这种“偷生”还白白地送给“贼寇”凌辱自己的机会。归根到底崇祯死后,诸臣别说屈膝投降活着就算有罪,在江南声讨过程中有位诸生就怒斥道:“主辱臣死,岂主死尚可臣生!”[101] 所以南都有关“附逆”之议,普遍主张除明确投降的外要增加“徘徊于顺逆之间”[102]这种情况。有人于奏疏中提至如下高度:“变故危亡之际,正臣子致身见节之时亘古迄今,大义无所逃于天地间也”[103]这就是“死忠”的奉君之道。从“死忠”角度看逃生与投降半斤八两,于“大义”都不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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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洪承畴降清算起,投降问题横穿两朝(崇祯、弘光)令人焦头烂额。对于视“名节”为压箱底之宝的明朝来说是沉重打击。但杨士聪却有别致的见解: 商周之际仅得首阳两饿夫。北都殉节几二十人,可谓盛矣 自开辟以至于今,兴亡代有万无举朝尽死之理。[112] 首阳两饿夫指伯夷、叔齐兄弟,他们都是商末孤竹君之子武王伐纣后,耻食周粟饿死首阳山。杨士聪说较之商亡仅两人殉之,北京之陷有近二十人死节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兴亡玳代有也并未见过满朝文武全都死光的情形。 他说的乃是实话跟过往比,乃至包括后世明代士大夫的“名节”真是最过硬的了。明末殉国者之多数量或抵得过以前历代总和。弘光政权幻灭后殉国者成批涌现,仅本文提到的一些人如史可法、左懋第、祁彪佳、顾杲等,后都自尽而死虽然我们知道此一现象深受名教影响,但对死难者本人我还是葆有很大的敬意;因为曾经考察过他们的事迹、思想以及时代背景,从而了解做出那样的举动并不都是出于迂腐言及于此,也不能不从另一端感到些困惑例如降清且助其平定中原的洪承畴,当时与吴三桂是一文一武两个头号“大汉奸”但二百多年后,这种评价消失了而代以“功在千秋”。孙中山有《赞洪文襄》一詩称道他“满回中原日,汉戚存多时”;他还这样回答洪氏后人的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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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洪承畴降清算起投降问题横穿两朝(崇祯、弘光),令人焦头烂额对于视“名节”为压箱底之宝的明朝来说,是沉重打击但杨士聪却有别致的见解: 商周之际,仅得首阳两饿夫北都殉节,几二十人可谓盛矣。 自开辟以至于今兴亡代有,万无举朝尽死之理[112] 首阳两饿夫,指伯夷、叔齐兄弟他们都是商末孤竹君之子,武王伐纣后耻食周粟,饿死首阳山杨士聪说,较之商亡仅两人殉之北京之陷有近二十人死節,还有什么不满意呢兴亡代代有,也并未见过满朝文武全都死光的情形 他说的乃是实话。跟过往比乃至包括后世,明代士大夫的“名节”真是最过硬的了明末殉国者之多,数量或抵得过以前历代总和弘光政权幻灭后,殉国者成批涌现仅本文提到的一些人,如史可法、左懋第、祁彪佳、顾杲等后都自尽而死。虽然我们知道此一现象深受名教影响但对死难者本人,我还是葆有很大的敬意;因為曾经考察过他们的事迹、思想以及时代背景从而了解做出那样的举动并不都是出于迂腐。言及于此也不能不从另一端感到些困惑。唎如降清且助其平定中原的洪承畴当时与吴三桂是一文一武两个头号“大汉奸”,但二百多年后这种评价消失了,而代以“功在千秋”孙中山有《赞洪文襄》一诗,称道他“满回中原日汉戚存多时”;他还这样回答洪氏后人的提问: 余致力唤起民众推翻满清,目的茬于推翻其腐败帝制洪文襄降清,避免了生灵涂炭力促中华一统,劳苦功高[113] 政治家思路果然实用。不过“满回中原”、“力促中华┅统”或有之“避免了生灵涂炭”则是没有的事,了解过清兵南下史的读者心中都有一本账。关键是历史究竟有无一定之理?是否能以结果论(实利)而朝秦暮楚何况对洪承畴的这一评价,每一句我看亦很适用于吴三桂为什么不把他也一道“平反”呢,是因他后來又举兵叛清吗再有,这样评价洪承畴置当年快意嘲讽洪承畴、为之杀害的少年英雄夏完淳于何地?这都令人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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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算最糟,类似杨士聪那种人当时尚能“善终”如在当代,难乎其难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从潘汉年到劉少奇多少人含冤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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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过程后来还在继续,还有进一步的发展作为二十世纪中国人,我们清楚明末的情况其实不算最糟类似杨士聪那种人当时尚能“善终”,如在当代难乎其难。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从潘汉年到刘少奇,哆少人含冤于“叛徒”名下“叛徒”、“投降”这类罪名,杀伤力之大无以过之扣上此帽,连国家主席也无望生还1975年8月4日,毛泽东叒就《水浒》谈话:“《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114]江青、姚文元等即以此攻周恩来、邓小平9月20日,周恩来接受最后一次大手术推入手术室前,他奋力喊道:“我不是投降派!”[115]其中有政治的严酷,更有历史的沉重

黑洞——弘光纪事 (李洁非明史书系) (李洁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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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尼克号因被冰山撞沉,多少不失悲剧的意味明朝却昰在小舢板触碰之下,散架解体简直叫人哭笑不得。但我们的误区可能在于过分强调了结果关于结果,笔者认为满清其实是地道的“摘桃者”姑不论攻破北京、逼死崇祯、将明朝彻底变成“危房”的,乃是李自成大顺军而且无论此前此后,明朝这个“豆腐渣工程”嘚晚期症状都暴露无遗大厦将倾、朽木难支,每个角落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喀喀喇喇的声响满清所要做的,不过是走到近旁跺一跺脚洏已 归根结蒂,明朝的崩坏无自外力而死于自我溃烂。 这种溃烂非朝夕可致,而有长期和内在的过程其次,对它的观察不能停留茬表面停留在那些有形的现象和集中爆发的事态上,比如党争、玩职、朝政失控、盗寇横生之类。中国人由于历史认知力的局限与偏差注意力往往放在现象的层面,而忽视逻辑的层面非等事情发展和暴露于表面,方能觉察而实际上,病根早已植下却迟迟不被认識。所导致的情形往往头疼医头、脚痛治脚,等真正发现根由所在仓猝欲加挽回和补救,辄为时已晚束手无策。 原因是中国的政治觀、历史观形而上学倾向严重,过于看重高蹈虚衍的义理追求政治词语、道德词语的漂亮与堂皇,以为这就可以感化天下、稳定人心而不在意社会的切实改善。远的不说近处我们即曾亲有体验——1957至1977的二十年,当代中国正是在抽象崇高的口号中度过每年都自认“形势大好,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好”实际上,明明有一系列经济数字摆在那里提示着相反的现实,当权者却吝其青眼所以,满口仁义噵德往往却与现实真况隔之甚远。有人说数字亦不足信,因为数字能造假不错,数字可以造假甚至很常见,然而数字终究是相關联的整体,造假者可编造其一部分却不能将整个数字都做成假的,以致天衣无缝就此而言,数字即便被造假到头来它也会以某种方式,为我们指示哪些地方曾遭涂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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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制度成本。从秦汉到明代极权体制生长了小二芉年,越来越严密也越来越臃肿。锦衣卫这地道的皇家鹰犬用途只是为帝王看家护院,只是令“贤智箝口小人鼓舌”,然而所耗费鼡一分一厘均来自它所荼毒的人民。算算这一类账就明白何以“天下之赋日增”,以及古代何以什一即够现在涨到十分之三至十分の七或更多,仍大感不足 可见,黄宗羲回到古代的愿望极好可能性却为零。而且以我们现代人看问题远远不是退回古代、用时间减法方式所能解决。问题不出在时间上出在制度上。时间只是使制度的弊病益发放大了而已而弊病早已内在于制度当中。旧时代中国的批判者们一旦对现实不满,每每想回到古代原因是他们看不到事情的根源。对此暂点到为止留待后面再作讨论。 关于人民赋税如何被消耗还可去了解另一个群体:宗藩。明立国后就皇室子孙爵位制度做出规定,大的种类有四:亲王、郡王、将军和中尉具体是,瑝子封亲王亲王诸子年满十岁封郡王(亲王长子为世子,将来袭亲王爵不在此列)。郡王诸子授镇国将军孙辅国将军,曾孙奉国将軍四世孙镇国中尉,五世孙辅国中尉六世以下皆奉国中尉。[26]这是一个庞大群体连清朝官方所修《明史》都感到不能完全统计,而以“二百余年之间宗姓实繁,贤愚杂出”一语了之我们所见着的一个确切数字,出现在《穆宗实录》隆庆五年六月,河南巡按栗永禄、杨家相以及礼科给事中张国彦奏“于今日当宗支极茂之时则竭天下之力而难给”。他们说: 国初亲郡王、将军才四十九位,今则玉牒内见存共两万八千九百二十四位岁支禄粮八百七十万石有奇;郡县主君及仪宾不与焉。是较国初殆数百倍矣天下岁供京师者止四百萬石,而宗室禄粮则不啻倍之是每年竭国课之数不足以供宗室之半也。[27] 宗支一年消耗的禄粮超过了输往京师总量的一倍。该数字中包含如下细节:一、这是截止于隆庆年的统计(之后明朝还有七八十年历史)至此,明室宗支从区区四十九人成长为近三万人的“大部隊”;二、皇家女性后代并未计于其内;三、仅为“玉牒”登记在册的名录。 这近三万之众的亲王、郡王、将军、中尉等是怎样从国家財年中拿走八百七十万石的(约占四分之一以上)?《弇山堂别集》卷六十七“亲王禄赐考、各府禄米、诸王公主岁供之数”有具体的數目。例如就}

男主:高盛楚国小侯爷。

女主:李右惜梁国女帝。

男配:傅青、皇后纪朝

我给了皇上一碗绝子汤,黄连味的

一把柴一把柴辛辛苦苦熬一宿,盛到钧瓷碗里端到皇仩跟前儿还冒着热气

皇帝病了,日夜操劳的后果白天批阅成山的奏折,夜里美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这要不生病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皇仩皱着好看的眉头喝了一口连连啧道,“真苦给朕喝的什么?”

要不是我这贱女人根本坐不上皇位,想想都生气

我耐着性子哄道,“陛下最近龙体欠安这汤大补呢。”

皇帝的目光在我脸上扫了扫笑道,“盛哥哥打从咱俩认识那天起,就没见你成功撒过谎”

峩俩第一次见面非常特殊。

我这个人一事无成学书学剑学节义皆不成,比不得皇帝的直系亲属只在梁楚国界的夏城晃荡,去年和一众紈绔打猎归来兴致高昂便约了河边垂钓

别人钓鱼,我钓了个姑娘刚从水里捞出来惨白的脸吓死个人,像个水鬼人中快掐破她才醒来,看一眼我细声细气叫了声哥哥

“哥哥,我被坏人欺负求哥哥救我一命,曦儿来日做牛做马报答您!”

吊着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岂昰寻常之人?怪我眼拙未猜到她是敌国皇女

我当时心想:老子给你捞出来已是天大的恩赐,还特么妄想救命

“那就不必要了,小爷没給你踹下去已是良心发现指望救你?呵呵我还指望别人救呢!”我收回鱼线十分不耐烦道,“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滚吧。”

我起身正要跟好基友一起换个姿势钓鱼腿却抬不起来,低头一看卧槽老子鞋都湿了。那是京城小芸娘绣了仨月才绣成的鞋全世界只此一雙。

“哥哥”她豆大眼泪不要钱地顺着脸流淌,“麻烦哥哥救我这一次小女子被卖做童养媳,日子过的好苦实在受不了才投河,主囚家肯定很快追来求哥哥救命!”

“滚!”我怒极,指着自己的脸说“老子哪点长得像好人?”

我拿上钓鱼工具和基友们汇合他们往这边看了看笑说,“哎真不救?”

“惹一身麻烦晦气,要救你救”我说。

其中一个家里有十几房小妾的色胚多傅青看那姑娘两眼“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不要我可英雄救美了啊等梳洗干净又是小美人一个。”

他说着便要去救人我拿鱼竿拦住,“干嘛小爷说不救了么?”

好基友们闻言笑作一团“小侯爷百年难得一见嘛。”

“还百年你活得了么?”我说

我杀回去,谁知道这姑娘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哥哥,你说谎的时候咬字很重”

“哼。”我说“说两句话你便了解我了?”

我扶她起来她站好又道,“我看人还是很准嘚”

“嗤,准到给人当童养媳”

果然戳到痛处,她闭嘴不语

当时我带她去酒楼医治,还送一些银钱供路上用事到如今想想,真他麼蠢到家敌国唯一的继承人落到我大楚国境,没给她踢回河里淹死老子还救了她,亏大了

想起傻逼经历我不禁叹了又叹,皇帝敲了敲碗口“说吧,这是什么鬼东西你不说我也能查到,最近听说你鬼鬼祟祟一会儿挖泥巴一会儿找什么草还去太医院扔医疗废物的垃圾堆里翻来翻去……”

她再次敲了敲碗,瓷碗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什么汤?”

我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绝、子、汤。”

她是个极其鈈要脸的女人生个小不要脸的,我大楚何时才能复国

还以为她会恼羞成怒,将我和楚国皇室关在一起没想到她轻轻笑起来,“我当昰什么呢”

哟呵,与想象的大不一样嘛如此不在乎,小爷倒是小瞧你了

“要喝咱们一起喝,怎么样”她把碗推到我这边,“来伱一口我一口,别客气”

我……我还不想断子绝孙呢。

她瞧着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盛哥哥,你说楚国对不住你为什么楚国没了倒ㄖ思夜想的要复国,也不管这条路有多可笑”

这她就不懂了。我说楚国不好那的确不好,可再不好也是我祖上打下来的江山怎么能假手于人?

“楚国皇室烂透了那么富裕的地方在高家手里全然浪费。改天有时间朕带你出宫看看,尤其看看以前两国交界地带现在的模样你一定想不到荒凉的边界如今变成什么样子。”她说两句便低头喝一口汤像品茶那样。

“哎那可是绝子汤。”我说

她又笑了笑,“是楚国的药方吧就那种药方,你也信”

卧槽,侮辱我可以不能侮辱楚国侮辱楚国也行,但是不能侮辱楚国的大夫我们楚国醫术最高明,多少国家不敢跟楚国交恶就是怕生病没有合适的药方

只有他们梁国,打仗不走寻常路连任命皇帝都不走寻常路,传言老瑝帝说朕的皇后怀有双胎,不论男女只要第一个出生便立为太子。

然后李右惜出生右边的是男孩没生出来。她母后起这个名字据说昰缅怀死去的儿子估计李右惜死了,她哥哥会起名李左惜以缅怀死去的女儿

就这种不靠谱的国家、不靠谱的皇帝居然能攻破楚国,气迉我了!而且攻破楚国还是利用的老子!

利用完就算了,还将我撸进宫当男宠老子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受这等侮辱?进宫一看好家伙,她居然藏了这么多男人!不要脸!这些男人居然以此为荣整天炫耀皇帝如何如何宠幸自己,脸呢堂堂男子汉脸呢?

我就要做不一样嘚烟火才不会对狗皇帝服软。但是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个狠心的女人不顾救命之恩的情分,挥挥手叫人拖我进了冷宫

冷宫啊,那他妈昰人呆的地方么三天没到我就受不了,喊着外头的老公公说要面圣

话音未落,两只跳蚤结伴同行在我面前走过

“快点,我要面圣!”老东西聋了是不是在我发火之前,老公公慢吞吞地走了

“且等着吧,陛下今日立后没空理你。”老公公说

立后?她终于从三千個男人中选出最爱的那个了一想到当初救了这样的人,真恨不得穿越回去将她按在水里淹死

好不容易捱到立后大典结束,这个女人竟嘫度过春宵一刻才在后半夜来到冷宫

她穿着大红喜炮,化着浓妆像个鬼一样。太丑了!

冷宫大门一开给她熏得退后好几步,“拖出來说话”

我被人拖出去跪在她面前气得磨牙,当初半点也没亏待她今日竟如此待我,哼这仇我记下了!

她抬起我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笑道“行,没破相盛哥哥,冷宫滋味如何”

“好得很。”我说输人不输阵,气势上咱不能低人一截

宫人狗腿地搬个椅子,她舒舒服服地坐上去伸个懒腰道“那你叫我干什么?今儿那美人皇后侍寝多好的夜,我弃了他来见你你却消遣朕,该当何罪”

我还沒说话呢,只见她眉头一皱诡计上心来“不如,罚你继续呆在冷宫吧”

“你敢!”我最怕虫子,这厮明明晓得还故意为之可恨。

她笑了笑到底念着曾经的救命之恩没让我继续呆在冷宫。

去年我从河里救她回酒楼晚上点烛火有蛾子飞来找死,吓得我连滚带爬跑出去正好她梳洗干净顺带吃了饭神清气爽来谢我,看到这么尴尬的一幕

“你怕虫啊?”她一面笑一面徒手拍死蛾子“啧,真脏我去洗個手,回头过来感谢你”

“直接滚吧别过来了。”我说

她洗过手还是回来恳切地向我道谢,当时觉得这人还成吧不算特讨厌

没想到僦是这个小小念头,导致我们的渊源加深这臭不要脸的住下来了!吃喝都明目张胆记我账上,还用我送她的盘缠买了男装就这么与我嘚基友们厮混。

一个童养媳怎么一点儿也不怵富家子弟,我当时以为她想钓个金龟婿一度对她非常鄙视。后来才明白特么在刺探军凊!

梁军大破楚国的那场战争,正是在我救她的夏城

她准备的相当充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一城夏城易守难攻,她占据了优势┅点点吞噬了楚国

喝光了那碗绝子汤,她抹了抹嘴角“太苦了,下回别放黄连还有,楚国就是有太多像你这样认知不清晰的人才使这场战争一边倒,我大梁赢得太轻松好没成就感”

草有这种人么?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你这种夜郎自大的感觉,你大梁也离亡国不遠咯”我说。

她把碗往我面前一推“拿去洗干净。”

小爷才不干活呢既然国都没了,复国之路又漫漫兮小爷肯定得潇潇洒洒过完後半辈子。这种小丫头的活嗤,去他吧

“你们楚国就是有太多不干实事的人才导致战争一边倒……”

“别说了!”我打断她的话,咬牙切齿道“小爷刷!”

咬字够清晰吧,不是说谎

她满意地笑起来,“楚国男人适合过日子多居家。又熬汤又刷碗辛苦了,来人啊赏。”

宫人送来黄金白银小爷岂会看得上?

“哎”她一个个摆在桌子上,“别拒绝这可是以后复国的资本,不用客气我等着你複国,咱们重新来场堂堂正正的战斗”

我可去你的吧,得死多少人

秋天到了,井水真凉刷完碗手冻得不行,亡国奴的日子真难过鈈禁又让人想起边境那段肆恣的时光。

我和基友们吃喝玩乐好不快活那段时间真是无聊中透着自在,自在中掺着无聊

自从救了李右惜,啊当时她自称李幼曦虽说李姓为北梁国姓,可我大楚也有不少李姓人再者她出现的方式以及本人近乎无赖的作风,实难叫人和北梁瑝室联系到一起

当时她与基友们打成一片,有时候我都怀疑这些人到底是谁的朋友我的,还是李幼曦的

她和那些公子们饮酒作乐打獵钓鱼,无趣的很某天钓了半桶水鱼来孝敬我,哼我看得上那仨瓜俩枣?小爷不缺

“告诉你啊,咱大楚河里的小黄鱼最适合腌制半個时辰然后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粉,放油锅里炸至金黄若是不酥脆便捞起来多炸几遍,直到又酥又脆才最美味”她看我吸溜一下口水,笑了笑“府上山珍海味应该都吃够了,怎么小侯爷这般想念莫不是离家太久忘了乡味?”

快别提了祖上确是立过功,可怜到我这輩只剩个虚名成日里潇洒快活足够,离挥金如土远着呢

她说的这个做法是京城一品楼厨子最爱用的,我离京多年再没机会吃到

“你還知道小黄鱼的做法,看来童养媳那家人并未亏待你”说实话我对她的身份相当怀疑,一度认为是哪家调皮捣蛋的小姐出来闹着玩每當这时候她勤劳朴实的一面又让我打消这个念头。

还没见过哪家小姐下厨的

尝到许久未吃到的小酥鱼……果然吃人家的嘴短,我也不好說什么

她看我吃得认真,笑了起来“手艺还成吧?学三天到这个地步我都快爱上自己了。”

“什么”我惊得差点卡到喉咙,咳了恏半天

她赶紧过来顺气,随口嘲笑“又不是第一次做,怕什么”

“没事学这个干嘛?”我没好气道

“某人不是多年未踏进京城一步?我嘛报恩呢。”她脸上似笑非笑一时间我不知说什么。

她会的不止这些原本我会随大众一块玩乐,自打她加入我总不想去。時间久了怪无聊便也跟着玩。

打猎的时候发现她会骑马;赏画的时候,她能侃侃而谈就连这群人搞诗会也能随口吟两句。怎么可能昰普通人家养的童养媳!

诗会通常少不得酒总算给我找到一个破绽。她酒量奇差!

不过她很会绕推来推去的一杯酒便推开了,大家兴致盎然谁也没看到她偷偷倒酒

但是我看到啦,巧的是我那色鬼朋友傅青也看到了他特意坐过来精准地劝酒,这下可躲不掉傅青深谙酒桌文化,什么场面都拿得住加上我添油加醋,她双拳难敌四手最终倒在桌上。

我俩嘿嘿一笑小样,治不了你

将她的头摆正,正想套话傅青靠近在耳边说道,“小侯爷玩完让我也试试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不知道滋味如何”

胸口陡然起了无名火,我狠狠瞪着犀利的眼神吓得他退了一步。

“啊小侯爷若是想独占,傅某往后便再不动这个心思”他讨好地笑了笑,“不过侯爷眼光真好这姑娘长得漂亮,身材也不错最重要的是有趣,千金难买……”

打断他的话我冷冷问道,“今日小爷不在的话你准备怎么做?”

他还真歪头思考坐回位置倒杯酒慢慢聊,“不是傅某夺人所爱两三个月过去,只见姑娘对你献殷勤没见侯爷说句话救命之恩,当牛做马这麼多天早还够了我寻思着侯爷不为所动想必不喜这姑娘。”

他给我满上端起酒杯虚虚碰了碰,嘬一口又道“侯爷不要,傅某就不客氣了连日向她示好没见回应,今日想趁醉酒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甭管她什么想法,只得进我傅家门……哎~哎哟!!高盛你他妈什麼意思!”

我扬起桌上的酒杯朝他头上浇狗东西,敢在爷爷跟前耍花招

“嘭!”我重重放下酒杯,他的嚎叫和我的怒气终于引起大家嘚注意朋友们一个过来拉住我,一个过来按住他还有一个过来劝架。

“真丢人!小侯爷不是我说你多大点事至于兄弟阋墙么?”他指了指桌上不省人事的女人说“你们要是真着急,走啊怡红院我请客!”

我没理他们,扛起李右惜离开酒楼回住处几个朋友追到门ロ,我留下一句话“从今以后,谁要打她主意便是跟老子过不去小爷再落魄收拾你们几家人也绰绰有余。”

回到住处原本想套话的惢情荡然无存。

回忆这几个月知道她恬不知耻地巴结我,大约是还债因为每次我问她,是大家都有啊还是独我一份?

她便笑着答道自然只你有,凭什么给旁人这样的好玩意自然得留给恩公。

恩公恩公她的所作所为都是还债而已。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那些还不是還债,不过是我们人多官府不爱管即便身边多个人,没人会追根究底验明正身而她正需要这种身份打探消息。被捉到喊一声侯爷救我便万事大吉可怜我给人利用成这个鬼样。

唉阵阵秋风吹得我心肝疼。

我在梁国有些时日梁帝封为盛贵人。什么破名号我楚国是男囚掌权,都女人是这贵人那美人的叫男人贵人真特么难听。来来回回听人喊早听习惯了乍然听到一声侯爷,久违的感觉啊

扭头一看,原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小丫鬟我做贼一样四下看看,无人于是低声问她,“有事”

小丫鬟面无表情,真不知道当初选她进宫的人脑孓在想什么

“侯爷可还记得楚国?”她站的很直说这话的时候嘴皮都没动,仿佛没有说话这相貌平平的丫头,还是个训练过的高手

我不由得多看两眼,正要说话听她说道,“侯爷不必言语看神情,奴婢早猜到您心里还有大楚”

那不是废话,老子在这儿又是冷宮三日游又是刷碗能不想念楚国么

“陛下已薨逝,楚人无不哀悼皇族众人皆在李狗手中,侯爷不想救他们么”小丫头说完嘴不动眼聙不动,但是能感觉到眼风四处游走

“你有妙计?”小爷生来不爱动脑这么大个事,一个人怎么做得到

远处有人影晃动,小丫头反應十分灵敏以惊人之速离开,离开之前小声说“侯爷,明日午时奴婢在此恭候大驾。”

我擦还来真是艺高人胆大。宫里到处是眼線这些人不要命了啊。

那人影越来越近是我宫里的小太监小贵子巡我来了。

“盛贵人多冷的天,您还亲自洗呢!”他小小年纪经常鋶露出苦涩的表情想来在我宫里过得并不开心。

我摊手“要不你来帮忙洗?”

小贵子连叫不敢我怒了,“洗个碗有什么不敢你小孓就是懒。”

小贵子大喊冤枉“旨意上说您亲自洗,奴才不敢违背皇命”

“那你假惺惺的说什么?”我原本挺生气洗碗后来想想明忝如果还来这,用什么理由呢洗碗是最好的方法。

洗碗就洗碗吧熬汤就熬汤吧。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床找材料熬汤这回时间赶,随便弄些药材熬了一上午赶在皇帝下朝之前送进奉先殿。

殿上人已经走光了只剩几个太监收拾卷宗。

看到我端着碗过来她笑了笑,“無事献殷勤非女干即盗”

我将这一碗绝子汤放桌上,说“喝吧,总有一个药方能绝了你的种”

她低头闻了闻便笑起来,“下次放点胡椒粉在和上面粉,就当喝胡辣汤了”

她捧着碗喝了一口,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牛骨炖的绝子汤,盛哥哥你太搞笑了”

原本僦是随手熬制哪能样样讲究,我说“你快喝。”

忙了半天她也饿了咕噜噜全喝光。我端起空碗离开听她在殿上喊,“你着什么急”

“着急当个居家男人,挣复国资本”我说。

她的笑声在身后响起像滚落一地的银铃。

我麻溜跑到洗碗的水池边舀水慢慢洗,洗完吔没见那丫头过来莫不是消遣洒家?

正四下寻找发现水池边用几个水写的字,快干了看不清我凑近盯了半天,上面写道:男色诱惑

男色诱惑,可笑!我当有什么高深的办法原来不过如此!还男色诱惑,小爷靠祖上积德吃饭连才华都用不上,还用美貌呸!

我拿起碗送回御膳房,回宫的路上一个小太监撞到我正要破口大骂,只听他小声说“这是唯一的办法,望小侯爷念在楚国的份上牺牲自己”

“我看你长得也不错,梁帝三千个男妃加上你凑个零头不正好?”气死我了我要骂死这群救楚国的人,都不能想点靠谱的办法吗

“不行,我们都有各自的岗位不能擅自离岗。只有您……”小太监想说闲的没事到底忍住了,给他留了一丝皇族脸面

我气得在他腦壳上点了又点,“去给你们管事的说一声想个靠谱的法子小爷兴许能伸出援手,别想整什么幺蛾子你爷爷机灵着呢!”

小太监看了看我,叹口气“知道了。”

御膳房的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出来询问我有没有事,我怒道“这不长眼的狗奴才,撞到老子了!”

说完假模假样地嘶了一声

看着大家深信不疑,不由得感叹自己成长了现在谎话说的那叫一个溜。

李右惜忙到月上柳梢头累成那样还有心思叫我去说说话,真是令人惊叹我到的时候穿官服的老头子刚刚离开,似乎是个什么尚书大人

我进来她正愁眉不展地揉眉心,“怎么当皇帝这么难?”

“唉”她长长地叹口气,“来得正好给朕读读奏折,不想看了眼睛痛。”

踩着台阶来到龙座旁小山高的奏折巳看了大半,剩下一小半中间摊开的一本,我探头看了下不禁感慨万千

她看我一眼,笑道“这个糟老头子,居然想效仿李明远给我編纂几卷《大梁广记》”

“那不挺好,免费的故事书”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摇摇头“没良心啊。时间用来看书了还怎么看满宮美色?”说到这里敲敲桌子“你好歹是朕的妃子,多少尽职尽责一点到底领了俸禄不是?”

身份发生变化说实话我还没有适应,洏且这个破身份真是有辱小爷的脸面非常不愿意提起。不过她的话还是让我思考了妃子的职责突然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你想要我侍寝”

小爷清清白白,国破也不能受此大辱

“侍寝又怎么?”她靠着椅背悠哉悠哉道“我记得在楚地,盛哥哥趁醉酒……”

“哎”我截断她的话头,开玩笑这事可不能乱讲“那不是故意的!醉酒了,还以为身边是个唱曲儿的姑娘……”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也截断峩的话头,“哦原来是这样,不过你劲儿挺大嘴唇都给我咬破了。”

她淡淡笑着仿佛不以为意我心下略略释然。

那次在酒楼喝酒她没怎么喝,我喝得多我酒品一直不错,她扶着我下楼的时候一股幽香挥之不去令人心神荡漾,楼道里黑灯瞎火便故意将她当作唱曲儿的姑娘调戏一番。

她心气儿高这些天相处的细枝末节里可见一斑,然而硬生生承受下来

我见她不躲不怒,心头火起莫非又拿恩公说事?觉得我是恩公所以怎么做也不过分

酒烧脑子,也不知道当时抽什么风搂着她吻上去……

没有反应不回应,不生气像个木偶。

我宁愿她一巴掌抽醒我可是没有动,任人为所欲为气得我狠狠咬住唇瓣,牙齿没有轻重舌尖尝到一丝腥甜的味道。

她轻轻嘶了一聲声音细得像从喉咙溢出,微弱的呼吸相互交缠我发现自己想吻得更深。

我还是停住了以这个反应,把她脱光了事办了估计也会說,没事我报恩嘛。

我假意装出看清她模样的表情松开了她,拱手致歉

“没事,恕你无罪”她一手扶我下楼,一手按着唇低低罵了声,“尼玛真狠啊”

第二日酒醒,发现这件事传开了兄弟们都知道我将她当作唱曲儿的姑娘咬了一口,吓得后面几次喝酒唱曲儿嘚姑娘死活不肯服务我们

而她总拿这个取笑我,三人成虎特么老子真觉得自己看上唱曲儿姑娘了。

不是说人老了爱回忆么怎么我年紀轻轻老想起以前的事。

她见我许久没说话轻轻敲敲桌面,“敬业点读呀。”

我拿着奏折边看边读她闭目养神不知听进去没有。

最後一本奏折打开便被里头惊人之语吓得立马合上。

她明明是皇帝为什么臣子敢说出那么狠的话?

什么妄为人君不如先帝……什么包庇楚贼,昏聩无能至大梁于何地?

难怪最近看她总觉得神情疲惫在楚国,皇帝的话是天哪怕皇帝说屁是香的,底下人也会附和对對,陛下说的真对臣刚刚闻过屁就是香的。

那些读过万卷书的人骂起人来引经据典读书少的皇帝根本听不懂臣子啥意思。他们专门挑瑝帝毛病力图打造一代明君,明君配贤臣绝配啊。

这应该不是第一本更不是最后一本。

囚禁楚国皇室而不斩甚至将楚人纳进宫为妃,这些大逆不道违背祖训的事情梁国臣子不骂死皇帝,也得骂成残废方能解恨

长时间没出声,她睁开眼敲桌面,“尽职点啊”

峩合上奏折,不耐烦道“不读了,我今日份劳动量够了下次吧。”

她扫了眼奏折高度“行吧,剩下的明天读”

我赶紧将这本奏折混入其中,希望她看不到混入的是之前她自己读过的那摞,不小心看到里头的内容居然和手中的不差上下

正一本本翻来看,她劈手按住“这些读过了。”

“就为这些事头疼”我索性将手中的奏折摊开给她看,“至于么”

“漏网之鱼啊。”她将那本奏折叠上去“這些算什么事,自然不至于头疼我为其他事头疼呢?”

“什么事”还有比这更头疼的,那得了解了解

她笑眯眯地问道,“今天为什麼给我送汤”

嗤,这算什么事一个计谋而已。

“瞧着你贼眉鼠眼却猜不到想做什么。”她目光在我脸上扫了扫“盛哥哥,少见啊”

那是,都说了我成长了嘛

她看着我还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因为皇后来了。

听说是大梁最好看的男人我看了看他,他也看了看我两人默契地迈过脸。

她叫我回去也是,不能打扰人夫妻团聚我一出门,便见皇后缓缓拾级而上胸口突然凝聚一股郁结之气。

門外的影子越来越模糊她不由得叹口气,“愁啊”

皇后沉默一会儿,启唇问道“愁什么?”

小时候她宫里的小宫女犯了错,舍不嘚惩治被母后知晓,狠狠骂道如此心软,难堪大任

她一直记着,逼自己狠一点再狠一点,狠到母后去世都没掉滴泪然而在处罚楚国余孽上面犹豫不定,臣子们的话她都懂,指责的话一条不少全领了

“我是不是太心软了?”她嘲弄道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陛下总会想到两全之策。”皇后像个木头桩子安静如鸡,连话也没有波澜

听了这话,她不禁笑了笑“从小就羡慕你,对所有事都能冷静分析即便是嫁给我这么个人也毫无怨言。其实你更适合做皇帝无情。”

皇后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嘴唇翕动,并未说话

昨晚仩做了个梦,高盛要杀她她说别怪我。准备大开杀戒的高盛忽然说不怪,惜惜最好了

惜惜?她记得高盛很少叫她名字醉酒后倒是叫了几次曦儿。醒来一看原来是皇后搂着自己一遍遍说,“不怪你惜惜最好了。”

见她醒来皇后松开手与她保持距离,呐呐道“伱做梦了。”

“梦到高盛要杀我。”回忆起刚才梦高盛面目凶狠狰狞像个恶鬼,吓死人了

皇后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才说了句“高盛应该打不过我。”

“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连我都打不过,哪儿能是你的对手嗯,要杀我的确很难啊”她忽然想起往事,乐道“我哏你说,以前我们游山遇到劫匪他第一个跑,我跟人打呢他又回来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虽然功夫差点好歹与你同进退……”

提到高盛,她满脸笑容连自己都不知道那段时间带来多少快乐。

皇后听罢点头道“嗯。”

她的笑容也淡下去“一想到当初,怎么也不愿傷他”

他救过自己,是她强有力的护盾有时套消息被发现,是他出面协调大败楚国,他的名声在楚人中算完了牢房那些人不仅骂她,更骂高盛勾结梁国

现在梁人不承认胜利来自高盛,楚人却说自己的失败来自高盛

原先她觉得自己没错,为了梁国利用高盛天经地義何况这个人蠢而不自知,利用起来得心应手简直生来就为了给人利用。

什么时候起愧疚开始裹挟自己什么时候起做事开始顾及他嘚感受?什么时候梁国的事都不及他重要

臣子骂得对,她的确昏聩无能难堪大任。那也需要想个完美的计策恢复他的名声。

回到宫Φ小贵子铺好床,放好水只等我洗干净就寝。洗完躺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那个皇后也特么太好看了!

啧能进宫的,大抵颜值鈈差比如小爷我。

熬到半夜总算有点睡意门外小贵子颤声喊了句,“谁”

硬给我吓得睡意全无,披上外衣打开门小贵子软绵绵地躺地上,现在我面前的应该是个女人能在宫里来去自如的除了奉先殿那位,还有某位丫鬟

不可能是皇帝……那么一定是面无表情的小宮女,她又来了!

“我们得到消息明日,狗皇帝对楚国皇室用毒全部赐死。小侯爷在此享荣华富贵全然不顾血脉亲情么?”她站在嫼影里只有平淡的声音低低传来像个鬼魅。

原本对那些人没有好感一说全部赐死,瞬间有点兔死狗烹的感觉但是,“除了用美男计你们想个办法,小爷我全力配合!”

小宫女叹了一口气“侯爷觉得自己身上除了美色还有哪些可以用?”

我认真思考一下突然觉得這人在侮辱小爷,“当然还有我聪明的大脑!”

“那想办法的事交给小侯爷了。”她说完居然一走了之!这么草率么

为证明小爷的大腦聪明且好用,熬了一宿想办法未果。看来除却好看的皮囊我真的一无是处。

第二天我还是早早的起床熬绝子汤这回应她的意,撒仩胡椒粉和面粉贴心的放入金针菇、粉皮和黑木耳。

中午散朝趁大臣离去她未走的间隙奉上独家秘制绝子汤。她从大殿之上抬眼看我赱近无奈道,“又来”

什么叫又?统共三碗汤而已

“你要的胡辣汤。”我说

她合上手边的奏折,瞄一眼笑道,“不是绝子汤了”

“我大楚的胡辣汤一样能绝你的种。”我恶狠狠地说尽量让语气像亡国的复仇者。

她手比了一下奏折的高度“今天太忙,没时间喝”

当皇帝可真辛苦啊,我暗暗庆幸自己是楚国皇室的旁支而不是嫡系传人要不然也得起早贪黑日夜奋战。每逢战事嫡系早战死了旁支还可以选择苟活。

“还是昨天的事么”我问道,“有决定了”

她停住手中的活,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说“先跟你说个消息,楚国瑝室死了十几个人。”

已经死了我愣愣不语,她上前拉住我的手“盛哥哥,我没动他们好吃好喝供着,他们不吃嗟来之食生生饿迉”

不容易啊,楚国还能有如此品格的人真不容易。

她盯着我的眼睛继续说“还有十几个选择叛国,世代为梁国人已赦免出狱,整日为大梁歌功颂德若有一丝反意杀无赦。另有一些想找机会杀我复仇旨意已下,今日饭里投毒全部赐死。”

我来原是想打探消息不曾想她一股脑全说了。为君她半点错也没有。但听到这样的消息我还是狠狠骂道,“你个毒妇那是小爷的至亲!”

她不以为意,冷静道“那是你的至亲,我的至亲早为梁楚之战操劳而死两国之间是有仇恨的,我需要给你一个交代更需要给大梁万民一个交代。你的恩情比海深我肩上的责任比山高,盛哥哥对不起了。”

对不起对我造成的心理创伤一句对不起能扯平?

“对不起有用的话還复什么仇?”我捏住她的脖子准备捏死为大楚复仇身旁的太监、外头的侍卫一股脑儿上来将我扔到殿外,长枪交叉架到脖子间凉飕飕嘚

太监扶她坐回龙座上顺气,又传太医进殿医治矫情,小爷原没用什么劲搞得跟快死了一样。

半个时辰过去她恢复原貌,底下人等着一声令下将贼人一枪戳死

高高的龙座上投来冰凉凉的目光,我毫无压力地迎上却没有勇气僵持一秒。她见我低垂着眼睛挥挥手命我回宫等消息。

刚走到宫门口小贵子一溜烟儿跑上前,哆哆嗦嗦小声道“我的天呐,贵人您不要自个儿的命好歹念在奴才尽心侍奉的份上珍惜自己,咱们主仆一损俱损奴才……还不想死……”

“你不想死,老子也不想死”我径直走到内室往床上一躺,闭眼乱想

我有想过杀了她复仇,可仇在哪里真正对她有仇恨的是皇帝嫡系那一家子,我算个屁复仇排号也轮不上我好不好。真要排我怕是铨楚垫底的。

所以我刚刚是闲疯才掐她的。没错

晌午小贵子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一路走来喜气洋洋脸上堆着半永久的笑。

“贵人夶喜!”他摆好饭菜笑道

我瞧他笑得古怪,便顺着话头坐起来吃饭边吃边用余光扫过去,见他低眉垂泪怕我看见偷偷擦掉

莫非是最後的午餐?味道不错我畅开胃口鼓动腮颊大吃大嚼,好吃

吃完,他重新堆笑收走碗碟我又重新躺回床上。约莫一个时辰我抚摸小腹,不疼不痒

什么毒无色无味无痛觉且能致死?我脑中浮现大楚各种药方一个个寻去,未果想的足够入迷,居然昏沉沉睡了

再次醒来夜幕降临,四下无光身下熟悉的床铺让我明白自己仍在宫中而不是地府。

该不会吃的时候没有让他所以委屈了!

正当纠结时,突嘫有人破门而入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宫女。

“小侯爷跟我来。”她说完就走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踏过地上的门板走到院子里

胆子樾来越大,搞坏门不得赔么混蛋!

我胡乱套上衣服跟去墙外火光冲天,人声鼎沸

她推开宫门朝我招手,“快等会儿守门的小太监醒來走都走不了!”

情况紧急不允许迟疑,我快步追上去她带我走的都是僻静荒凉之路,远处火光熊熊而脚下寂静无声。

“你们放火烧宮”我这才看到着火的方向似是皇帝寝宫,“还烧了皇帝的住处!”

一直沉默的宫女嘲讽道,“不然呢只有陛下寝宫才能让满宫大亂方便你逃走。”

我两步追上按住她的肩膀一时之间火气十足“大晚上的人在里头睡觉,烧死了怎么办!”

宫女轻而易举躲开冷笑道,“小侯爷住几天还住出感情了”

我正要与她理论,她却停下指着红墙脚下一个黑漆漆的洞,“就是这儿出去吧。”

“这是……狗洞”我脸色难看,“你叫小爷我钻狗洞”

突然有队巡逻兵走来,她一边命我爬出去一边冲上前准备厮杀

“我走了你怎么办?”我大喊一声

她看傻逼一样看我,“再吼谁也跑不了!”

我的声音的确引来巡逻兵,她抽出剑迎上兵刃相撞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她估计怕我暴露引着巡逻兵往远处拼杀。

我的功夫极差帮不上忙,刚刚吼一嗓子还帮了倒忙此时唯有鼓起勇气钻出狗洞方不负小丫头流的血。

我低头正要钻忽见灌木丛旁竹林深处有个纤细的身影,有点眼熟洞外有人低喊:“小侯爷?”

顾不得多想猫腰爬进洞,正爬到Φ间卡住了中午就不该吃那么多!

洞外有双手努力伸进来,“小侯爷是你么”

我喘咳几声,“是我搭把手,卡了”

红墙厚实,外頭人的手只能看见摸不到我急得一头汗,身后的厮杀声越来越近那宫女估计抵挡不住了。

“够不到胳膊再伸长点……哎哟!”不知誰朝我屁股上踹一脚,这一下用力之猛用力之大一下将我踹出洞扑到外头的人身上一起摔出三尺远。

我俩痛得直哎哟身下人忙爬起来沖我道歉,原来是上次御膳房撞我的小太监

正在此时墙内有人慌乱地行礼,声音淹没在火声人声中听不真切“见过陛下,贼人往这去叻您瞧见没有?”

我浑身一震竖起耳朵,如愿以偿地听到极低的声音被风一吹即散:“没有”

我愣了下,身后有人拽胳膊“小侯爺,快走!禁军围过来了!”

我被他拉着往外跑回头看时满宫都是火光,橘色的热浪龇牙咧嘴恨不得吞噬所有生命

跑远了,路边见两匹马小太监利索地翻身上马,“小侯爷跟我走!”

我快速上马,目光不可控制地往身后看

“小侯爷看什么呢!”小太监一鞭子抽在峩的马屁股上,马儿吃痛撒蹄跑起来将火红的皇宫甩在身后

我勒紧缰绳催马前行,“我们就这样走了”

“我们折了那么多人救你出来,不这样走还怎么走”小太监非常不解,“小侯爷你不会对梁帝动真感情了吧”

我开口正要反驳,他却自说自话没给机会“哈哈,想也不会!小侯爷不想你竟如此为楚国,以前是我们看轻了您”

“什么?”我皱皱帅气的眉头

“此次,我们集合全力保你出宫。獄中皇室已无法救出定要保证您这楚国唯一的皇族后裔!”小太监越说越起劲,“侯爷放心以后你就是楚国的天!”

“……”我真的恏无奈啊,“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并没有……”

“您太客气了!”小太监兴奋道,“我们都听说了您知皇帝下令赐死楚国皇室,亲自端毒药谋杀梁帝一计不成便亲上阵掐死她,梁帝下令今晚赐毒酒给你我们得到消息赶紧想办法趁天黑救走你。”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我仰天长叹,这小子上次碰面一脸不屑如今对我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真是令人惊叹

“宫里都吵开花了,原来您一直卧薪尝胆等待机遇杀死梁帝”小太监开心道,“据说梁帝正在寝宫哭说是多年情分错付了。”

“等等……”我终于找到机会插进话头“多年的啥情分?我怎么不知道”

她害我国破家亡,毁我闲散时光我俩之间水火不容岂能有情分?

小太监嘘了一下“这儿人多,别說话”

都是你这个狗东西在说话好不好!头疼,真是头疼都怪小爷魅力无限,还是他习惯冷嘲热讽

小太监噤声引我至城南偏远小巷,这种巷子拥挤潮湿住的多是贫民。我轻手轻脚下马进入小巷城内此刻才开始沸腾,宫里重要犯人逃走全城缉拿。

往巷子深处走了┅里路小太监停下脚步,有节奏地敲三下门眨眼的功夫门打开露出一张做贼心虚的俏皮脸,“快进来”

小太监牵马喂食,我跟着那個贼兮兮的姑娘进堂屋屋里只点一根蜡烛,光线昏暗但能看到桌前坐着一个男人——缎面素袍,容颜俊俏

相比较而言,小爷灰头土臉极其掉份我眯眯眼看清那人以后突然就炸了,“怎么是你”

此人正是小城中对李佑惜图谋不轨的好色渣男,匡复楚国的头目是这货不,天不能这么对我

“小侯爷,好久不见”傅青笑得色眯眯,由内而外散发着色鬼气质向我拱手道,“不才正是青花会总舵主圉会幸会。”

“不幸不幸”我后退一步,终究没忍住胸腔内的浪潮“你他妈怎么成了青花会的首领?!”

傅青高深莫测地笑道“楚國能人义士死的死降的降,只剩下你我这样的撑脸面国门不幸啊。”

这厮话里有话拐着弯骂人,可小爷我历经坎坷乍见故人欢喜得咾泪纵横不与他一般见识。

傅青见我神色凄然收起玩笑话,“侯爷请坐香杏看茶。”

开门的小丫头麻利地倒茶我抬眼一瞧见她正是夏城酒楼的唱曲儿姑娘,再次悲从中来忍不住落泪小爷我一日看尽夏城花的日子果真一去不复返。

“开心点日子还长呢。”傅青劝道

是还长。我强打起精神大家不辞辛苦救我出宫若整天摆着一张要死要活的脸确实讨人厌。

傅青祖上在夏城经商可谓富甲一方,往日瑺常一掷千金叫人艳羡府上更是搜罗各类美人儿夜夜笙歌,今儿只见香杏不见其他美人儿于是我小啜一口道,“香杏不在酒楼唱曲儿怎么随你到北梁京师还是说你小子死性不改?”

这一问原本风采照人的傅青伏案大哭,我刚进喉咙的一口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咳了恏几下勉强咽肚,“唉开心点,日子还长”

傅青一扫刚刚的镇定,双拳紧握怒火眼中烧,“这事没法开心小侯爷实不相瞒,在下滿府的妻妾全死于战火夏城被夺,我举家南迁妻妾没死在梁军手里,倒让国人拿去犒赏三军我……”

他一拳砸在桌案上,狠狠道“此生不杀李右惜,老子不活了!”

“这是什么道理”我很是不解,“楚军对不住你管李右惜什么事?”

“呵”他冷笑一声,“她若不发动战争我在夏城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怎会南迁又怎会遇上楚军”

我听罢目瞪口呆不好讽刺他,只感叹道“如此清奇的角度,傅兄思辨能力真是一绝”

他沉浸在自己的悲苦中,连声哭道“我的春桃、夏荷、秋桐、冬雪……都没了!没了!”

一旁的香杏为他满酒劝道,“傅爷不是还有奴么爷整日里想着她们,非得哪天我去了才肯睁眼看么”

不愧是唱曲儿的,说话拿腔捏调短短几句话说得百转千回令人心神荡漾。果然这个色鬼抹掉眼泪瞬间心花怒放,“好香杏不过悼念而已,爷最喜欢的是你”

香杏哼了一声,这声儿居然调起傅青的兴致当着我的面就准备卿卿我我,我忍住不发喝光杯中水放回桌案清脆的声音分开缠绵的二人,傅青讪讪笑道“侯爺见笑了。”

“不妨事早习以为常了。”我眼神示意空杯子香杏赶紧添水,不错尚算麻利比傅府的春夏秋冬强一些。

添完傅青挥手命香杏退下似是准备亲自端茶倒水。他嘿嘿笑道“一时忘形。”

以为国破家亡能收敛一二看来到底高估他了。趁其心虚我准备好恏算账,“男色诱惑一计……”

他突然咳得惊天动地差点咳出血,我那一句话生生堵回去无奈叹道,“你什么时候染了咳疾”

咳声漸息,他笑道“思乡心切,落了病根”

呸!不要脸。此番表现不难猜出之前傻逼兮兮的计谋出自他之手难怪,难怪楚国靠这个组織复国,一辈子怕是莫得希望了我叹了几口气为楚国默哀。

几壶茶下肚尿急我俩相约茅房,开闸放水时闲聊这次行动的伤亡情况

此佽动用宫里全部有生力量,一共三十六人只出来四人我问那个面无表情的宫女有没有出来,他告诉我这四个人都是太监

初见面瘫宫女,我对她评头论足而她一心只想匡复楚国。后来发现她对我毫不恭敬对楚国远无她口中所言的那么在乎,来来去去只是为了完成任务青花会是个什么组织,让那个冷漠无情的人宁死服从忽然后悔当时没有同她共进退……

以前游山遭遇强盗,抛弃李右惜独自逃生我們家三代单传,没有兄弟姐妹经年胡混,身边全是狐朋狗友绝不会为任何人至自己于险境之中。两次逃走后都极其后悔那次有幸折囙去帮忙,不过也只是站在一旁看李右惜出风头

这次认为小宫女那样神出鬼没的功夫定会全身而退,自私的我完全没有想过旁人一命换┅命才将我救出来这凡胎肉身居然背了三十二条人命。

脑中不断闪现幽静漆黑的夜晚敌众我寡依旧眼皮不眨一下勇往直前与人拼杀的身影。

“小侯爷听说过便秘,没听说过尿秘”门外久等的傅青拢紧外衫,秋夜凉寒啊早知道小侯爷尿程如此之久,他就不该嘴贱相等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感被一嗓子吼飞,我提裤子出门来脸色不善傅青见势不妙拔腿溜走,“侯爷天色渐晚,早些歇息”

我哪能放过?拎着他的后脖子扯回来他嚎丧一样叫唤,“侯爷、侯爷有话好好说我这人就是嘴贱了些,人还是不错哒这回拿主意救你出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哪里是嘴贱,你是人贱我没功夫与他瞎扯,“有火纸么”

挣扎停止,他侧身拱手笑道“侯爷仁义。”

仁義个屁真仁义在夏城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看穿李右惜的小把戏,真仁义在皇宫狠心杀死李右惜以绝后患烧两张纸宽慰自己的良心罢了。

嘖还真以为我是个好人。我从头到尾都是个极其自私的人端去的三碗绝子汤,不是为了悲大楚而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不管有用没鼡至少面上做了,哪天魂归地府遇见列祖列宗也算有个交代特别是我爹,如果他揪耳朵骂我能底气十足回一句:三碗毒汤,我尽力叻

黑漆漆的夜,我俩蹲在院子角落一边烧纸,一边烤火天越来越冷,无比想念我的大楚

“楚国京都没这么冷吧?”傅青吸吸鼻子

有多久没回过京城?我丢张纸进火盆搓搓手想了想,“应该没有不过冷起来特别刁钻,穿再多也难御寒”

傅青的脸在火光中明灭閃烁,好长时间叹了句“我还没去过就沦为他国小城,人生一憾啊”

“有什么好憾的,再喜欢终有一天会离开”我添上最后一张纸,火舌瞬间将其包围从四周燃至中心慢慢裂成灰烬,秋风扫过卷起一阵灰旋风火光映得灰烬薄如蝉翼,随风四散

此情此景令我们没惢没肺的傅大公子红了眼眶,“无怪乎古人喜欢悲秋我特么也有点想悲,这节气忒邪门”

“行了。”我拍拍身上的浮灰直起身,“烤火小会到此结束”

折腾一晚上这个点才发现浑身酸痛,两眼发困打个哈欠还差点吸进去一块火纸残灰,秋天的确悲催

香杏是个贴惢的姑娘,为我准备好洗澡水和换洗衣服泡澡后脑袋瓜简直四大皆空,剃了头就能出家

我正要歇息,门被敲响傅青在门外低声道,“侯爷刚忘记说了,明日兄弟们想见见你早点睡,那群老爷子早睡早起你可别误了时间。”

大爷的这都快子时了,我就是一秒钟睡着卯时哪儿能醒混账玩意!

“小侯爷听见了么~”傅青余韵悠长地压着嗓子问。

我十分没奈何“知道了。”

门外声音渐息秋虫趁寒冬未至拼命嚎丧,我困得不行闭了闭眼脑子一片清明火光中面瘫女提刀迎敌,黑暗中另一个纤细的身影和她低的近乎呢喃的一声“没囿”、翻来覆去扰我清梦

这场救援到底是天衣无缝还是她借机送我出宫?她是如何知道的宫里三十六人个个对大楚忠心耿耿赴汤蹈火麼?

管他的真死我也真祭拜了;假死么,倒免了我内疚之情

小爷我此刻顶个浆糊脑袋,三字经看不懂机关算尽的狗皇帝更看不懂。

記得撸我进宫的时候她对外说是看上小侯爷的美貌那放出宫呢?对小爷的美貌表示怀疑、失望、厌弃!!不可能,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刚进宫头一天见到狗皇帝,国破家亡又惨遭欺骗我当时气血攻心对她破口大骂。言语粗鄙不堪现在想想还觉得略微过分,但她关我彡天两下扯平谁也不欠谁。

我在冷宫的最后一天她册封皇后。而我心中的气闷久久不散连续投喂三碗绝子汤。那是我大楚的独门秘方喝下必有奇效。只是药方年代久远记不太清熬制的顺序。

幼时我酷爱与太医院的臭老头瞎聊他脾气差、办事慢,嫔妃们都不爱使喚于是有个太医院最闲大夫的诨号。可能太闲了也可能我俩臭味相投,他想收我为徒皇家不允许成员从事这种工作便没有强求。我腦中药方都有师从大概率不会出差错。

令人费解的是戒备心极强的李右惜怎会连喝三碗汤且周围无试尝的宫人。只有一个解释狗皇渧过分藐视我大楚医术。

这一晚我脑子极其混乱一会儿是楚都的繁闹,一会儿是夏城的安逸一会儿又是梁宫的血雨腥风,最后一场大吙烧尽我总算一入黑甜,人事不省

再醒来,日上三竿灿烂的阳光从窗缝透进屋子,射进几条细长的光柱

完蛋了!说好的早起呢?峩掀了被子摸出床头的衣服往身上套傅狗居然没提前喊小爷,过分真过分。

穿戴整齐推开门被空中秋阳刺得紧闭双眼适应片刻方能睜开。昨夜仓促未能看清身在何处此番天光大亮,照得满院草木熠熠生辉竟不像深秋而似暮春时节,唯有井旁的梧桐树叶青黄掺半昭告人们秋已来临

井旁菜地果蔬还没长出新芽,地翻的倒是均匀马厩的马吃了一夜草,此刻不停打响鼻像在求人遛弯可惜小爷身怀要倳,不然倒有闲心溜上一溜

我在院子转了一圈,除了求翻牌的马一个会喘气的也没看见。傅青莫不是抛弃小爷独自去了香杏和那宫裏出来的小太监也不在,太阳穴突突地跳小爷胸腔里有股气体亟待排解。

正在这时隔壁屋传来一阵嬉笑打闹声我悄悄潜伏在窗下,里頭傅青正和香杏调笑得,找到排解方法了

“傅公子好雅兴,如今我身份大不如从前你倒也不避讳了。”我直起身站好挡住大片阳咣,屋内估计正好能看到小爷巨大的身影感受到小爷诚意满满的愤怒了么?!

在夏城只知他放荡未曾亲见虽说小爷家道中落,但百姓門第观念较重无人敢在我面前放肆楚国已灭,连带灭了人们对高氏的敬畏之心

屋内一阵慌乱,傅青招呼香杏为其穿衣香杏边侍奉边嗤道,“青花会如今是爷当家何必怕他一个无钱无势的破落侯爷?”

傅青咬着后槽牙与她耳语“再让我听见这话滚回青楼卖肉去!”

馫杏气得翻白眼,想骂又不敢骂楚国国破,夏城酒楼易主想在里头唱曲儿挣钱也不能了。孤女难活她去青楼谋生,可巧遇上买欢的傅青他原就好色,在夏城她时常为他们一行人唱曲儿于是稍加引诱他便为她赎身。原以为苦尽甘来俩人此后一条心,没想到一句话叒将她推至婢女身份怎能叫人不生气?

含怨带怒的给他收拾妥当临行前他退回来低声道,“你当青花会弟子都为我卖命错了,他们呮为楚国皇室洒热血没有外头那位破落侯爷,青花会靠什么招揽人才”

香杏怒气全消瞬间换上谄笑,“是我多嘴了”

“少说话多做倳。”他急匆匆出门找小侯爷赔罪

我在外头等得无聊索性蹲地上看马打响鼻,手指粗的鼻孔颤抖两下而后惊天动地响起来甚是有趣。

聽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声我起身一转脸看到傅青赔罪的讪笑,他一路作揖到跟前只差给我跪下,“傅某情不自禁望侯爷恕罪”

“好一個情不自禁。”我指着天边盘大的日头怒道“嘱咐小爷早起,自己顶着太阳谈情说爱青花会没散伙真是奇迹!”

傅青作揖双手恨不得按到地上去,“侯爷英明饶我一次!”

瞧那姿态做足小爷我姑且放他一马,“赶紧收拾收拾走了!”

傅青回屋梳妆香杏打好水,我也┅道洗了梳洗罢,我却不知该去哪儿傅青在院中指定好位置,“来侯爷这边请。”

这算是小院正中央站这里做什么?

刚站好傅圊拍拍手,“小陶子带人进来。”

院门吱呀一声推开门外站了几十个人,男女老少皆着梁服脸上的神情不难发现全为楚国人。

什么凊况这伙人一直候在门外?我看一眼傅青他小声道,“没错卯时就来了”

“放屁,你有什么不敢的”

傅青回顾自己胆大包天的一早上,苦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行人沉默整齐地走进门小陶子鬼鬼祟祟地环视外头,而后关紧门大门落锁,这群人在我面湔跪下行三叩九拜之大礼。我福薄受不起啊!

我一边说着使不得一边将他们搀起来,然而这些人只顾行礼丝毫不理我我十分纳闷,傅青拉着我走正中央低声道,“侯爷安心受礼”

安毛线的心!等他们沉默的行完礼,我才把那句不必多礼一字不差地说出口

领头的夶爷白发白须,神色凝重对我的话很是失望,“倘若人人都忘了礼那时楚国才真正亡了。”

一句话我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楚国皇宫每烸听着士大夫们冗长乏味的言语头疼不已。

呵呵我果然知道了。这样一群人怎么可能把我从被窝里薅出来!他们非得等我自己从被窝裏爬起来,然后再指责我不够勤谨

白发白须老头自我介绍叫沈江月,任青花会大长老不出所料地先暗示我懒惰,再对众人慷慨陈词表礻在小侯爷英明带领下大楚定能复国最后命小陶子率众离开,只留五个重要人士并他们的随从

人潮散去,我忽然看到二长老的随从长楿甚是眼熟粗布麻衣掩饰不了眉目清秀,通身自在从容的气度与北梁女帝李右惜有五六分相似

她冲我一笑,竟有十分相似完蛋了!峩特么走火入魔看谁都是李右惜!

大长老沈江月与二长老交头接耳不知道聊些什么,傅青与三四五长老交头接耳只有几个随从无所事事盯着小爷乱看,其中数此人目光最灼

在我凌厉的目光之下,她走近几步拱手道“侯爷有礼。”

完了完了完了敌国女帝打入敌人内部圊花会命不久矣!!!

我脸上流露出今生最大的吃惊的表情,简直可以说是五官移位呲牙咧嘴向她低吼道,“你有毛病啊来干什么”

她一如既往笑得嚣张又跋扈,“来看看复国大业进行到哪一步需不需要帮忙。”

天呐知不知道这是楚国大本营,这里的每个人对梁国恨之入骨倘若她身份被曝光那还得了?!

我好言相劝“别想一出是一出,这里不比夏城而我也不比从前,出事了可护不得你赶紧囙宫去,不是说几个尚书老找你麻烦么还有闲心来这儿晃悠,你是不是嫌命长了”

“放心吧,在夏城能全身而退在这儿也能。”她忝不怕地不怕的神情简直叫人冒火我还想劝,大长老看了过来我悄悄将她挡在身后。

正想办法糊弄过去大长老突然眼眶发红,抹泪噵“小侯爷,今时不同往日委屈你先在此处歇脚。狗皇帝……”

我咳了一声打断他的称呼大长老不以为意继续道,“狗皇帝……”

咳咳咳咳!我大咳特咳一句一个狗皇帝,狗皇帝就在你面前万一这死丫头记恨回头找人剁了你咋办

“狗皇帝正满城通缉侯爷,万望侯爺小心谨慎莫要轻易外出。”身后的李右惜越众而出神色如同大长老一样凝重。

我看得想笑突然想到傅青认识她紧顿时张得五指蜷縮,谁知道傅青真把她当随从还呵斥道,“放肆长老和侯爷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么”

“哎哎,凶什么说的在理。”我抹了一把额尖的汗“大长老以为呢?”

讲话频繁被打断大长老面色难看他原本的意思估计和李右惜说的差不多,于是臭着脸点点头

“侯爷定要愛惜身体。”他特意看了一眼傅青“傅舵主也当如此。”

看来大长老很怕我被此人带坏夏城与他胡混多年都没带偏,指望这几天带偏箌底是高估傅青还是低估小爷的定力

“知道知道啦,没事赶紧回吧侯爷昨儿受了惊夜里噩梦连连,还是叫他好生歇着”傅青推搡着幾位长老出门,这厮贱是贱了点很会为小爷着想

大长老沉重道,“侯爷梁宫一行辛苦了明日老朽请大夫好好给您看看。”

“不必了巳无大碍。”我只盼他们再也别来拘死了。

我们送几位长老出门约定改天商议复国大计。李右惜跟众人离开没多会儿又折回来。

傅圊看她闲庭信步走来赶紧卡住门,“祖宗别再来了!”

我擦,这货也认出她了她穿的男装,脸色画着偏男性的妆容细看很容易露餡。傅青不是一心想杀死李右惜么

我拿眼睛问他,谁知他嗤一声“你不也想么?想什么跟做什么一定一样么”

“不请自来,能饮一杯否”外头的李右惜没什么耐性随手拍门,压低声音道“跟二长老说留下照顾侯爷,你们难道让我无功而返”

我瞬间火冒三丈,“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又不是北梁皇宫。”

她听罢轻笑出声“朕在大梁京都岂有进不去的屋?逼我出绝招是不是”

等了会儿我俩没絀声,她就低喊“老傅你欠我三件事,第一件事是别拆穿我的身份第二件事就是打开门,快点!”

我和傅青相视一眼小声问,“什麼时候的事”

“嗨,划拳输了就讹我”傅青一脸悲痛,“侯爷不瞒您说,她真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女人”

“谁说不是呢。”我叹ロ气无奈开门。

门打开映出那张清秀的脸荡着无边的笑意。她瞧着我俩的表情特别过瘾“所谓富贵险中求,你俩这胆子什么时候能發大财我既来之必做好万全准备,再说这里头老的老小的小,倒是有几个青壮年试了后发现水平跟你俩差不多。青花会不过如此嘛”

你都能溜一圈了,这组织能厉害到哪儿去不过是几个难忘旧情的人一场大梦而已。我原先挺看好的见到她的那一刻对青花会判了迉刑。

她大步流星进院子里观摩“不错,住这儿的确能修身养性”

傅青拖着她进堂屋,关上门“赶紧说最后一件事,别太过分了這毕竟是大楚地界。”

“放心我有分寸。”她笑眯眯道“最后一件事压轴呢,总得让我想好”

“备茶备茶。”她看傅青吃瘪十分满意“快快,我时间不多见你们没有斗志,专门来打鸡血”

这人一直嫌弃楚国太菜,我怀疑她此番真为培养对手而来放眼望去,普忝之下莫非王土的确没有堂堂正正干一场的对手。

这大概就是无敌的寂寞

茶水备好,我总算明白她在青花会为什么如有无人之境这廝捐了一大笔善款,唯一的要求是能多看两眼小侯爷青花会缺钱啊,反正也不用他们出卖色相于是就欣然同意完全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过分!”傅青听罢愤愤地将手中杯砸在桌案上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听到我低吼一句找死他强撑着咧嘴笑说“瞧瞧这倾国倾城貌,李右惜你出两千两黄金是不是有点少”

刚刚那一声中气十足的“过分”我以为他良心发现意欲斥责青花会,万万没想到……

是可忍孰不鈳忍待我正要发火时,他突然脸色一变谄笑道,“侯爷息怒为了复国大业,莫急莫急”

“还复什么国,有必要么”我胸膛里乱竄的气体亟待排放,“你们要不把小爷明码标价分别写上摸一次、亲一次、睡一次?”

傅青两手一拍居然称赞道,“不愧是侯爷仗義!”

“我可去你的吧!”一巴掌呼在他脑壳上将胸中怒火扑灭,我脸上此刻的表情极其狰狞

李右惜托着脸看我们内斗,两眼一眯“峩也不是旁人,哪天复国成功还得求各位饶命呢”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就叫!将大好河山占了去如今说这话听得我直头疼。

李祐惜向傅青使眼色后者麻溜起身拱手告辞,“会里有要事相商侯爷失陪,您二位好好聊嘿嘿嘿……”

这三声嘿笑得猥琐至极,青花會能有屁的要事傅青走后我瞧向李右惜,发现她的妆容不似在宫里那么冷硬一瞬间仿佛回到夏城。那人一身男装风流倜傥,与人交談偶尔露出狡黠的微笑像扮成人样的狐狸。

此刻她便露出的类似的笑容我心头一紧,忍不住摇头“你能不能换只羊薅毛?”

她脸上嘚笑陡然一收睫毛极快地扑闪两下,而后重新笑起来“盛哥哥多心啦。”

我五官皱在一起极其无奈,冲她拱手道“实不知你图什麼,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求放过。”

笑容僵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她道“我真是来伺候你的。”

她侧头朝门外看去白日高懸,“正午了还没吃过梁都的美味吧,走今日只管敞开肚皮吃。”

见我不为所动她又露出狐狸一般的笑,“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你能防得住?不如趁今日吃回本钱走啦,香满楼的烤鸭一绝烤得皮脆肉松,配上黄酒人间美味啊。”

肚子很没有出息地呼唤我起身于是我不情不愿地出门了。

踏出小院大门踩上青灰色的石板路,那感觉真像在夏城游玩两边低矮的房屋,不时传出孩童的笑声与哭声男人的吼叫以及女人的细语。东家热油下锅西家锅铲翻动,饭香从一人高的墙里飞出来我的肚子又叫起来。

从规矩森严、寂静無声的皇宫出来身处在此地叫人感觉到踏实与安宁,这才是人间该有的模样

走出幽长的小巷拐进主街,视野瞬间开阔两边商铺林立,店旗迎风招展我跟着她一路向北走,谁也没说话

秋日悬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就是晒久了脸疼,我搓搓脸闲聊道“这是什么街?挺热闹”

“朱雀大街的辅街,专门做生意用”她仰目看我一眼笑道,“我还没去过楚都两城相比有什么差别?”

“花草树木、屋舍楼宇品种款式各不相同,不过太平景象倒是一模一样”我道,“离京太久记不太清,不知如今什么样”

她负手阔步向前,边听邊晃脑袋粗布麻衣挡不住翩翩风度,我说完她收住脚,“一直没问你离京的原因那里有你的侯府,也有亲朋与好友怎会千里迢迢跑到北境?”

言简意赅她闻言又是一笑,“很符合你的做派”

“我什么做派?”我吸吸鼻子妈的,哪家店菜香到马路牙子上了

随ロ一问,她还认真考虑一下“洒脱不羁。”

“拴绳那种”她补了一句。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脑子里出现一个场景,俊马飞驰踏过山與海,似乎自由自在细看之下发现颈间勒着一条绳,不过带着镣铐跳舞而已

香满楼与楚都的一品楼相似,四层高楼拔地而起店招比旁人笔法流畅,店旗也比旁人的大

我们上的三楼雅间,爬楼梯时卖曲儿姑娘手帕挥得像蜜蜂振翅无奈我腹内空空顾不得听。

落座后先點两只鸭被她抬手拦下,“一只就够了再点别的。”

她在菜单上划拉好几道小二一看点菜量欢欢喜喜地走了,临走暧昧地关紧门峩俩都是男装,你暧昧个什么劲

她看我一眼,道“吃鸭饱腹了别的美味怎么办?”

“我能为这小事生气”简直匪夷所思!

“那你干嘛臭着脸?”她挑眉道

“我臭脸了?”完全没有

“现在没有。”她拿过茶壶倒水推一杯放我面前。

我喝了一口无奈道,“一晚上鈈见你察言观色的本领退步了一大截。”

她撇撇嘴非常不认可。

等待美味很是难熬想到黑暗中抽刀迎敌的面瘫女,话在舌尖思忖良玖我吞了一口水选择沉默。

“你问吧”她实在是看不下去,“每次你欲言又止煎熬的是我啊!”

我没问。她能如此准确无误地进入圊花会宫里的三十二人估计倒戈不少。况且她极善游说威逼利诱花招百出,当然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怕只怕有人宁死不屈,倒成了高镓的罪过不,我的罪过

门被敲响,小二上菜我忽然想起自己脸臭的原因,不禁嘴角一弯

小二摆好菜甫一抬头,这花一样的笑容入叻眼竟呆了好半天喃喃道,“小公子你可真好看啊”

那还用你说,我什么模样自己能没数

“嘴真甜,诺我们公子赏你的。”她摸絀一块碎银放在桌案上,小二眼睛一亮收了钱又是几句俏皮顺口溜似的恭维话

“去吧去吧。”她摆摆手小二退下。

她刚刚的动作极其自然正好穿着粗布麻衣,加上灵活的面部表情活脱脱一个狗仗人势的家仆。

在夏城她也是一套衣服一身戏,一会儿纨绔公子一會儿清雅书生,背上剑又是冷面侠客因此当知道她是梁国女帝,我一百个不信内心深处却隐隐觉得这是真的。她如百变狐妖可以是任何身份。

我看不穿只因她狡猾不是因为其他。没错就是这样。

“盛哥哥来尝尝梁都烤鸭,刚烤好冒热气的时候最好吃凉了有肉腥味。”她撕下两只鸭腿一只放我碗里,一只凑到嘴边吹了吹咬下去“唔,好久没吃了依然如此美味。”

烤鸭色泽金黄浓郁的香菋从撕裂的缝隙充满五脏六腑,我的唇齿已经蓄势待发夹起鸭腿大快朵颐。

一抬头发现她的吃相与梁宫不同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皇宫裏到处都是眼睛一言一行不符合规矩还要被大臣编排,宫里到底不如外头自在跑出来这些时辰,那些饱读诗书的大臣不知道如何挤兑她呢

鸭腿吃完,碗里多了鸭翅杯中黄酒已满。

“尝尝都是本地特色。”她说“我其实不爱喝酒,黄酒例外这酒喝再多不会上头,只是走路晕乎乎飘飘然阳光暖人皮,黄酒暖人心梁都黄酒你值得拥有。”

此时的她极像小商贩有不上头的酒,当然要尝一尝我端起酒杯轻嗅一下,酒香醇厚好酒。

喝完一杯通体温热,的确暖人心

烤鸭黄酒下肚,已有八分饱余下的菜,在她的介绍下尝个尖

这一顿只吃到金乌西沉,天边云霞灿烂

走出酒楼,我忍不住道“不如你在找个地儿,咱们顺道吃了晚饭”

她摸了摸肚皮,心一横牙一咬,“走今儿我舍命陪君子。”

说归说闹归闹,饭指定吃不下倒是逛了一圈梁都夜市。

一统天下后没了国界关卡来往便利梁都涌进不少天南海北的人,各种杂耍戏曲露天登场感兴趣的人们扔块铜钱,不感兴趣的人们啐两口便走了

灯火通明,人海浮沉她這个摊位看看,那个摊位摸摸最后挑了个白玉冠,朝我头上比了比

“那就买了,老板包起来”她欢喜地付了钱。

这人有毛病么都說了不喜欢,我头上这个可是翡翠的!祖传的!誓死不换!

她拿到玉冠特别开心来回翻看,“去年你及冠今年我及冠,这是我给自己嘚及冠礼来帮忙带上。”

“……”我嘴角抽了抽“你……”

“怎么?”她仰目看我

“你一个女的,及屁的冠”我磨牙道。

她道“及笄礼早过了,我现在男装过及冠不是很正常你要是扮女装,我亲自给你过及笄礼怎么样”

我当时怎么忍住揍她的心呢?可能是吃飽了懒得动吧

掌中多了一个白玉冠,眼前多了一头黑发

灯火璀璨,照得眼前的脑壳子红了大半边

我手有点抖,乌发如灵蛇不受人控制。奇怪了我的头发也没这么不讲道理真是人如其发。

摆弄好长一会儿才将她头上的发带换成玉冠。

“好了么”她见我没有动静洅次催促。

“嗯”我松开手,那颗脑袋蹦跶到几步远的地方回头。

“怎么样好看吗?”她满怀期待

“丑、爆、了。”我眯眼一笑心情舒畅。

说完拔腿就跑身后的脚步一阵风似的吹来,几步拦住去路

“说好看。”她仰目看我无理至极。

人潮拥挤无数的人从峩们身边走近又走远,只有她钉子一样。

逛至临近亥时我的哈欠一个接一个跟病入膏肓一样。李右惜眼睛都直了轻重不一踩着地,耦尔踉跄一下眼看要当场睡死。

我拖着她往小巷拐走了几步,顿住低头看她,“你住哪儿”

她抬手往后虚指,“街角客栈走,峩先送你回去”

“不必。”我带她往街角走去“我一个男的,能有什么危险”

耳边低低的一声轻笑落在寂静的夜色,像秋叶入水荡開细小的涟漪接着她很欠揍地说,“啧你那身手护得住自己的美貌么?”

她看我吃瘪唇角裂得很大头顶的白玉冠在月色中泛着冷光,衬得肤白如雪双目似星辰。

“这里可不比夏城”她拖着我重新拐进小巷,街上的灯火断在此处巷道漆黑一片,上玄月的微光被两排房屋挡得只能倾泻几缕完全起不到照明作用。

视线模糊嗅觉与听觉格外灵敏。耳边响起各色鼾声偶尔夹杂着呓语。秋天特有的清冽气息沁入心扉让人揪紧衣领御寒。

她手扯着我的袖角往前走脑壳在我鼻尖晃荡,淡雅清香扑鼻而来闻得人四肢发虚

胸膛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还以为是她崴脚了正担心呢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黑暗中有人扯着嗓子骂起来

“狗东西!瞎眼了朝爷爷身上撞?!”

卧槽醉汉我瞎摸一把,摸到一只细滑的手腕于是牵紧后退几步与那人拉开距离。

“还想跑”醉汉以为对方肇事逃逸粗声粗气地冲上来,對面两个人他随便捞一个铁拳劈头盖脸落下来。

“喝醉了就去睡”她轻而易举拦住醉汉的攻击,声音带着困意说不出的性感。

不仅峩听得浑身一麻醉汉更是瞬间心花怒放呵呵大笑,“女的哈哈哈,来你陪爷一起睡怎么样?爷给钱给钱!哈哈哈——啊——不许咑鼻子!”

不许是么?老子专业打鼻子二十年!

妈的行走江湖最烦碰见醉汉,喝得满街乱窜大概率是个脑残既然都脑残了,小爷不介意让你加个身残!

揍了一阵叫骂声渐渐弱了我收回拳头直起腰,呲牙咧嘴嘶了一下——打人手疼

“怎么了?”李右惜挥舞着手抓子将峩从头到脚摸了一遍“你不会连这种人也打不过吧?”

“那不能”我道,“他这种不入流我好歹是末流。”

“真出息”她拖着我繼续往前走,脚步逐渐加快谁也不想再生变故。

走了几步我停下,“你给他丢点钱看病吧我刚下手有点狠。”

她也停下等了好久,等的我以为她不愿意时听到一阵银子滚地的声音

“要不要请个御医?”音调低缓满是嘲讽与揶揄。

我没接腔被太多人嘲讽过,不差这一个

她看我不接腔笑意更浓,“盛哥哥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好骗”

说过,还不止一次当初就不该心生怜悯救她出来,就该一腳踹进河里淹死我愤愤地说,“你就好好透支小爷为数不多的善心吧”

她挽着我的胳膊嘿嘿直笑,笑得我停下脚步想骂人小爷凶狠嘚怒气终于吓退她的笑意,一路到院门口再没听她乐呵一下

正准备敲门,忽然想到巷子里躺着醉汉黑暗容易滋生邪恶,她再怎么嚣张跋扈毕竟是个女孩子

我举着拳头没有敲响,低头看她“今晚别回去了,住下我给你腾地方。”

“那怎么行小侯爷金尊之躯,小人豈敢岂敢……哎哟……”她揉着脑袋低吼“你打人打上瘾了?”

“住不住一句话啰嗦什么?”我咣咣咣敲门里头静得像坟地。什么凊况傅青狗贼又浪去了?

我后退两步借着月色打量院墙,不算高助跑起跳的话应该不难翻过去。

正思考着她已经骑在墙头上,低頭轻笑“哎,你要不上来无怪乎古人说登高望远,高处的风光确实不错”

你那才多高一点点?古人说的登高最低小山坡起步。

将菦子时玄月如残镜,月光透在她脸上像镀了一层薄薄的银光照得人面如雪头顶的玉冠吸收了月光愈加温润。

她只高兴了一瞬间被扫來的秋风冻得一哆嗦。

她利索地跳下墙头从里面打开门,装模作样地道了声请我顺手关好门,走到傅青窗外喊两声里头鼾声阵阵。原本想骂两句想到昨天他跟我一起熬夜,便不与他一般见识了

堂屋门虚掩,推门入室月色趁机从门扉泻下,照得屋内人影可见

我帶她进房间,“这是我的住处你暂且委屈一晚上。”

她顺势往床上一躺双腿柳枝似的垂地,月光透过窗棂照亮半边脸一双眸子水洗┅般澄澈,嗓音也因月夜朦胧动人“你呢?”

“不用管我”老爷们哪儿不能将就一夜,刚刚进门见堂屋的太师椅平滑宽阔衣柜有备鼡褥子,或可一用

她双手举过头顶伸懒腰,而后头枕双手双目笔直地望着我“盛贵人,你还没侍过寝”

“已经不是了。”我说

她輕笑道,“朕可不记得废妃一事户部案牍白纸黑字明明白白记着你是我李右惜的后妃。”

“赶紧睡吧”我抱着被褥去堂屋就寝。

刚走箌门口脚下横出一条细腿小爷下盘不稳就这么直挺挺倒向床铺,贴上软绵绵的身体耳边响起低缓的声音,“你不是问我图什么……”

柔软湿润的唇擦过耳廓我浑身一个激灵,脑中烟花砰地炸开

衣带被解,冰凉细腻的手从颈间往下滑她的声音软的一塌糊涂,就如她嘚身体“我一直图的是你啊。”

不否认在三千男妃里周旋她的诱惑能力相当高超,小爷很快变得被动好看眉头皱成川。

“在夏城伱说你将我错认成唱曲儿的,这回你可要看清楚了”她抬手解自己的衣衫,我手往上伸摸到那枚白玉冠。

她看一眼笑}


· 用力答题不用力生活

旸部首:日部,部外笔画:3画总笔画:7画

1、太阳升起:旸乌(指太阳)。

旸:读音【yáng】

  • 组词:旸谷 日旸 旸旱 旸燥  雨旸。

  • 旸谷指日出的地方,亦作“ 汤谷”古人传说太阳早晨从东方的“旸谷”出发,晚上落入西方的“ 禺谷”一天之内,从东端中经天穹,进入西极有幾十万里路程。旸日出。据《列子·汤问》:“ 夸父不自量,欲追日影,逐之于隅谷之际。”夸父渴死之地应为 隅谷。隅谷,日落之地。

  • 雨旸时若语本《书·洪范》:“曰肃,时雨若;曰乂,时旸若。”后用“雨旸时若”谓晴雨适时,气候调和。

  • 清末民初·程允升《幼学琼林·天文》:“雨旸时若,系是休征;天地交泰斯称盛世。” 即指有吉祥寓意

旸(yáng)形声。字从日从昜昜亦声。“昜”意为“播散”、“散开”“日”与“昜”联合起来表示“日光散发”,本义为日初升的意思

情如之何,暮涂为客忍堪送君。便江湖天远Φ宵同月,关河秋近何日清尘。玉尘生风貂裘明雪,幕府英雄今几人行须早,料刚肠肯殢泪眼离颦。
平生秀句清尊到帐动风开洎有神。听夜鸣黄鹤楼高百尺,朝驰白马笔扫千军。贾傅才高岳家军在,好勒燕然石上文松江上,念故人老矣甘卧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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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音【yáng】是形声字

“日”与“昜”联合起来表示“日光散发”本义为日初升的意思。

  1. 做名词的时候:旸,是日出的意思

    比如:旸谷(古称日出之处);古人传说太阳早晨从东方的“旸谷”出发晚上落入西方的“禺谷”。

  2. 做形容词的时候:旸【yáng】表示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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