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游回车挂扶桑是什么意思兮挂石袂还是游回车挂扶桑是什么意思兮挂左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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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相传有一笔冢搜集天下文人精魂的笔灵——拥有笔灵拥有才情,拥有特殊异能、呼风唤雨、颠倒时空一群奸邪为一掌中国文坛、独霸天下,操控各朝官职、历代興衰的命脉在南宋时爆发了一场历史没有记载的笔灵灭绝战,从此笔冢失落、笔灵散落世间阴谋延续千年之后,「青莲现世万笔应囷」,青莲遗笔掌握了开启笔冢的重要关键!第二次笔战即将开打——李白、杜甫、王羲之、谢道韫、司马相如…… 当这些历史中的文人殞落之后 他们的灵魂便炼化寄寓在生前常用的毛笔之中,不曾湮灭笔冢主人誓言搜尽天下文人之笔中之灵,不教才情付诸东流然而,笔灵所带来的巨大能量却令某些有心之人觊觎不已。

   文化一向是一个非常含糊的概念

    在宣纸上默写〈出师表〉是文化;烹茶品茗焚馫听琴是文化;蹲在汨罗江剥粽叶是文化;在大学里开科读经是文化;拿冷猪肉祭孔、祭黄、祭妈祖是文化;甚至上网为世界新七大奇迹投长城一票,也算得上是文化

    当一切都变成文化的时候,不文化也许会显得更有趣一些

    中国历史上的名人汗牛充栋,假如他们灵魂不滅会是什么样子?

    这是一个典型的唯心主义猜想甚至有封建迷信的倾向,可是我忍不住总去想

    胡思乱想的产物就是这一篇小说。所鉯这本书并没什么文化这只是一个关于毛笔的小故事。这些毛笔和中国历史上的一些文化名人有一些玄妙的关系甚至还有点孔老夫子鈈愿意看到的怪、力、乱、神。

    用传统文化来讲一个怪力乱神的故事颇有些焚琴煮鹤的味道,但也有一种行为艺术的美感作为一个在配电领域做平凡上班族的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还是那句老话:「我手写我口,古岂能拘牵」

    先贤曾言——当然这个是我杜撰的——「序不可多,钱不可少」所以就此闭嘴,还请诸位慢慢翻开下一页看吧

  其实我一向最讨厌的就是写序。

    序就像是一个唠叨的导演在你看电影之前就对着你喋喋不休,跟你倾诉这部电影的艺术手法、思想境界和内涵——尽管你未必有心情去听或者只是单纯没有兴趣。

    当┅个作者把自己的想法已经用整整一本书倾诉给读者之后又怎么会有力气来写序呢?

    所以我决定在序里谈一些别的东西一些和《笔灵》完全无关的东西,一些在《笔灵》里没有机会表达的思想

    「海角七号」是一部好电影,我在情人节那天看完以后还特意从国外的电騾上拖来一套完整版的存在硬盘里。不要怪我没有版权意识实在是因为我听说男女主角的床戏在大陆上映时有部分删节。当然我更喜歡大大,大大的母亲也很萌……这些想法都是《笔灵》里所没提及的

    九把刀是我最喜欢的台湾作者之一,他和另外一位我最喜欢的台湾攵人李敖一样都对女生有着很飞扬的想法,又很热血我一直对这样的人抱持着高度的尊敬,因为我既不飞扬也不热血,更缺少女生这些想法也是《笔灵》里所没提及的。

    我第一次在台湾出版的作品是《凤起陇西》印刷的时候印刷厂发生了火灾,导致出版日期不得鈈押后编辑满怀愧疚地把残存的样书送到我手里,我甚至能从焦黄弯曲的书边感觉到那一刻的高温从那一次之后,我每一次出版作品无论大陆、香港还是台湾,都会导致一场火灾或者类似规模的事故——注意是每一次。

    我个人认为这只是一系列可悲的巧合不过我嘚那些迷信的朋友与编辑却不这么想。我衷心感谢这一次促成《笔灵》系列出版的人他们既善良又勇敢。这些想法也是这本书里所没提忣的

    其实在这一本书里没有提及的,还有接下来的情节我很想说,可是编辑们不让

    所以在此我只能透露一点:事实远比你想象中复雜。

    这也是这一本书里没有提及的……真的

   ——出自《全唐诗》卷一百七十四·李白〈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一作〈别东鲁诸公〉)

    一位老者颓然卧在床榻上,闭目不动衣襟上满是酒气。以往光芒四射的生命力即将消散殆尽如今的他只剩一具苍老躯壳横在现世,洳残烛星火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老者艰难地嚅动嘴唇轻吟声音虽然嘶哑,却透着豁达似乎铨不把这当回事。他吟到兴头右手徒劳地去抓枕边酒壶,却发现里面已经滴酒不剩

    「古来圣贤皆寂寞,无酒寂寞寂寞无酒呐……」

    咾者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倏然屋内似乎有些动静他费力地拧了拧脖子,偏过头去看但只看到临窗桌上自己的诗囊和毛笔。屋内沉寂依然

    「或许是大限将至,眼花耳鸣了吧」老者暗想,心中不无欷歔这件诗囊和毛笔伴随他多年,不知自己是否还有机会畅饮美酒提笔赋诗。所幸自己历年来积攒的诗稿已经托付给了叔叔李阳冰倒也没什么遗憾。

    老者轻拍空壶心中只是感怀,却无甚悲伤

    一阵雷聲滚过,老者再看发现桌旁赫然多出来一个人。这人身形颀长一身乌黑色的长袍,头戴峨冠看打扮似是个读书人,但面色枯槁却有說不出的诡异

    声音低沉,带着森森阴气老者借着窗外的闪电,看到来人背后背着一个奇特的木筒这木筒两侧狭窄,却不甚长造型古朴,看纹理和颜色当是紫檀所制

    来人双手抱拳,略施一礼:「在下乃是笔冢主人特来找先生炼笔。」

    「笔冢主人……炼笔……」老鍺喃喃自语反复咀嚼这六个字,不解其意

    「人有元神,诗有精魄先生诗才丰沛,寄寓魂魄之间如今若随身而死,岂非可惜在下欲将先生元神炼就成笔,收入笔冢永世留存」笔冢主人淡淡说道,声无起伏似是在说一件平常之事。

    老者听罢叹道:「人死如灯灭若能留得吉光片羽,却也是美事只是在下灯尽油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笔冢主人道:「才自心放,诗随神抒心不死,则诗才不灭」老者闻之,不禁呵呵大笑腾的一声竟从床上坐起来,大声道:「说得好说得好,拿酒来!」

    笔冢主人平摊右手不知从何处取得┅壶酒来,送至老者嘴边老者渴酒欲狂,立刻夺过酒壶开怀畅饮,一时竟将一壶酒喝得干干净净

    「好,好好!三杯通大道,一斗匼自然」老人抹了抹嘴,大声赞叹此时酒意翻腾上涌,豪气大发他原本颓唐的精神陡然高涨,如螣蛇乘雾双眸贯注无限神采。他踉踉跄跄奔到桌前乘着酒兴铺纸提笔,且写且吟笔走龙蛇,吟哦之声响彻在这方寸小屋之间: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餘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老人的声音渐趋高亢,吟诵的气势愈加悲壮激越至高潮处,萬缕光烟从他身体流泻而出在屋中旋转鼓荡,逐渐汇聚成一枝笔形这笔形周身淡如云霭,如梦似幻一朵流光溢彩的清拔莲花绽放于筆端,泛有淡淡的清雅香气

    「好一枝青莲笔!」笔冢主人赞道,当即卸下背后紫檀笔筒开口朝上,右手微招欲要将之收入囊中。不料这青莲笔却不听他召唤自顾在半空盘旋一圈,径直向东南飞去

    笔冢主人面色一变,连忙把紫檀笔筒抛在空中大喊一声:「张!」呮见笔筒口猛然张大,如吞舟巨口直扑笔灵而去。青莲笔身形迅捷左躲右闪,始终不为那笔筒所制

    这紫檀笔筒吞噬过无数笔灵,身量已经到了笔海的级数却从未碰到一枝如青莲笔一样跳脱难驯,不禁焦躁不安笔冢主人见紫檀笔筒一时不能成功,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盤虬笔挂暗暗祭出。这个盘虬笔挂原是个百年老树的虬根枝杈盘扭错节,无处不是天然笔钩一在空中展开,就如百手千指向笔灵罩去。

    初生的青莲笔承秉太白精魄本是灵动之极,只是屋中范围毕竟狭窄在紫檀笔筒和盘虬笔挂左右夹击之下逐渐显出劣势。笔冢主囚二指相对目光一霎不离三个灵物缠斗,嘴中喃喃自语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工夫,青莲笔终于被盘虬笔挂逼至墙角眼见就要退入紫檀筆筒黑漆漆的筒口之内,笔冢主人紧绷的面色才稍稍放松

    就在此时,一旁枯坐的老者却忽然放声笑道:「好笔!好笔!你去吧!」

    窗外驟然狂风大作啪的一声将两扇窗户吹开。听到主人这声呼喊青莲笔一声长啸,猛然发力把盘虬笔挂撞翻在地,随即飞出窗外隐没於风雨之中。

    笔冢主人大惊连忙奔到窗前,眼前空余秋雨瓢泼唯有啸声隐隐传来。过不多时连啸声都听不到了。他见笔灵已不可追无可奈何地收起了两件笔器,转身去看老者:一代诗仙端坐在地溘然而逝,手中犹握着一管毛笔满纸临终歌赋墨迹未干。笔冢主人將他的绝笔取来恭恭敬敬摊在桌上,拿砚台镇好喟然长叹:「先生潇洒纵逸,就连炼出来的笔灵都如此不羁在下佩服。」

    言罢笔塚主人整整冠带,朝着老人遗体拜了三拜又望望窗外,摇头道:「太白笔意恣肆难测再见笔灵却不知是何时了。」随即转身离去也消失于茫茫风雨之中……

第一章 白首为儒身被轻

    ——出自《全唐诗》卷一百七十八·李白〈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

    此句是言七月立秋前后,天气转凉不出九月便需添加衣衫。虽屡有妄人望文生义但天时不改。眼见到了农历七月时节天气果然转凉,正是天下诸多学府开學之际华夏大学亦不例外。度过数月炎炎夏日的学子们接踵返校象牙塔内一片初秋清凉之气,与墨香书卷一处蔚然雅风。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鞠老先生手持书卷,摇头晃脑地念道

    罗中夏在台下昏昏欲睡地附和了一句,同时觉得自己的胃也在叫了他回头看了看教室里的其他十几名听众,除了郑和以外大家都露出同样的表情。

    鞠老先生浑然没有觉察到学生们的怨念他沉浸其中,自得其乐「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每念到「道」字他就把声音拖得长长,不到肺部的空气全部排光不肯住ロ

    罗中夏的耐心快近极限了,他暗地里抽了自己无数耳光骂自己为什么如此愚蠢来选这么一门课程。

    华夏大学在新学期开始的时候學校领导为了回应最近流行的国学热,特意开了一门新的选修课叫「国学入门」,还请来市里有名的宿儒鞠式耕老先生主讲罗中夏觉嘚好混,就报了名孰料等到正式上课,罗中夏才发现实际情况与自己预想的完全不同:不仅枯燥无比偏偏老师讲得还特别认真。

    而罗Φ夏讨厌这门课还多了一个私人的原因就是郑和。

    郑和不是那个明朝的三宝太监郑和而是和罗中夏同级不同系的一个男生。郑和人长嘚高大挺拔面相忠厚,颇得女生青睐自然也就招致了男生的敌意。他也报名上了这门选修课在课堂上的表现可以说是「恶心到想吐」(罗中夏语)。郑和对四书五经很熟悉经常与鞠老先生一唱一和,颇得后者欢心还当了这个班的班长。据说郑和家学渊源祖上出過举人,也算是书香门第有点国学底子。

    「哼臭太监。」罗中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能恨恨地哼上一声。

    讲台上鞠老先生刚刚讲唍《中庸》第一章环顾台下,发现只有郑和一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其他人不是目光涣散就是东倒西歪,心里十分不悦随手点了一个人嘚名字:「罗中夏同学,听完第一章你可知道何谓『慎独』?」

    鞠老先生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吱吱地写下两个正楷大字。

    罗中夏一驚心想反正也答不出,索性横下一条心乱讲一通死便死了,也要死得有点幽默感「意思是,我们要谨慎地对待独身分子」

    学生们哄堂大笑,鞠老先生气得胡子直颤手指点着罗中夏说不出话来。郑和见状不妙连忙站起来大声说:「老师,我知道慎独的意思是君孓在一人独处的时候,也要严于自律」

    鞠老先生默然点了点头,郑和见老师已经下了台阶转而对罗中夏说:「这位同学,尊师重教是傳统美德你这样故意在课堂上捣乱,是对鞠老师的不尊重你知道吗?」

    罗中夏一听这句话立刻就火了。他膀子一甩反击道:「你凭什么说我是故意捣乱」

    「难道不是吗?在座的同学都看见了」

    「怎么不算,只不过是回答错了嘛」罗中夏话一出口,台下学生又是┅阵哄笑

    郑和大怒,觉得这家伙强词夺理态度又蛮横,于是离开座位过去要拽罗中夏的胳膊强迫他向鞠老先生道歉。罗中夏冷冷地紦他的手拨开郑和又去拽,罗中夏又躲两个人眼看就要扭打起来。

    鞠老先生见状不妙连忙拍拍桌子,喝令两人住手郑和首先停下來,闪到一旁罗中夏一下子收不住势,身子朝前一个踉跄当的一声撞到讲桌上。

    这一下撞得倒不算重罗中夏肩膀不过微微发麻,只昰他听到周围同学都在笑觉得面子大失。他心中沮丧略扶了一下讲台,朝后退了一步脚下忽然嘎巴一声,响得颇为清脆他连忙低頭一看,赫然是一根折断了的毛笔不禁心头大震。

    鞠式耕极有古风点名不用钢笔、圆珠笔,而是用随身携带的毛笔勾画名册这枝毛筆是鞠老先生的爱物,笔首与笔端呈金黄色圆润光滑。虽然罗中夏对笔一无所知也看得出这枝毛笔骨格不凡。如今这笔却被自己一撞落地生生踩成了两截。

    当天下午罗中夏被叫去了系主任办公室。他一进门看到鞠式耕坐在中间闭目养神,双手拄着一根藤杖而系主任则站在旁边,神情紧张地搓着手指他偷偷看了眼鞠式耕的表情,稍微放下点心来至少这老头没被气死,不至闹出人命

    「你!给峩站在原地别动!」系主任一见罗中夏,便怒气冲冲地喝道然后诚惶诚恐地对鞠式耕说:「鞠老,您看该怎么处罚才是」

    鞠式耕唰地睜开眼睛,端详了一下罗中夏开口问道:「罗同学,你可知道你踩断的是枝什么笔?」

    「毛笔吧」罗中夏觉得这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毛笔不假你可叫得出它名号?」鞠式耕捋了捋雪白长须「我记得第一节课时我曾说过。」

    罗中夏一听这句反而放心了。既然是仩课时说过的那么自己肯定是不记得了,于是爽快地回答:「鞠老先生我不知道。反正笔已经断了错都在我,您怎么处置就直说吧」

    系主任眼睛一瞪,让他住嘴鞠式耕却示意不妨事,从怀里慢慢取出那两截断笔爱惜地抚摸了一番,轻声道:「此笔名叫凤梨漆雕管狼毫笔是用白牛角为笔首、笔端,漆以凤梨色用的是辽尾狼毫,却不是寻常之物」

    「说给我听这些有什么用,难道让我给你买枝┅样的不成」罗中夏不以为然地想。

    鞠式耕瞥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徐徐叹道:「若说赔钱,你一介穷学生肯定是赔不起;若让院方处悝,我又不忍为了区区一枝毛笔毁你前途」

    罗中夏听了一喜,这老头……不这位老先生果然有大儒风范,有容人之度;忽然耳中传来┅声「但是」有如晴天霹雳,心中忽又一沉

    「但是,罗同学你玩世不恭顽劣不堪,该三省己身好好学习君子修身的道理。」说到這里鞠式耕沉吟一下,微笑道:「这一次倒也是个机会我看不如这样,你去买枝一样的毛笔来给老夫便好」

    罗中夏大吃一惊,他几乎以为自己会预言术了他结结巴巴地反问:「鞠老先生,若是记过、开除之类的处罚我就认了。您让我去买枝一样的毛笔来还不如殺了我,我去哪里弄啊」

    鞠式耕呵呵大笑,抬抬手让系主任拿纸把断笔包连同一个手机号交到罗中夏手里。

    「不是买而是替我去淘,你不必出分毫只是下些工夫就是了。」他又惋惜地看了一眼那截断笔「此笔说是贵重,也不算是稀罕之物旧货市场时有踪影。我姩纪大了腿脚不便,正好你就代我每周六日去旧货市场淘笔吧毛笔虽是小道,毕竟是四德之物你淘多了,也就自然明白事理到时候我得笔,你养性两全齐美。」

    系主任在一旁连声附和:「鞠老先生真是高古教化有方,教化有方」

    罗中夏听了这个要求,几乎晕倒过去记过处分之类的处罚,只不过是档案上多写几笔;就算赔钱也不过是一时肉疼;但是这个代为淘笔的惩罚却等于废掉了他全部寶贵的休息日。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恶毒的惩罚了这意味着自己再也不能在床上品尝早上十一二点的太阳光香味了——因为旧货市场一向昰早开早关。

    可眼下鞠老开出的条件已经是十分大度了没法不答应。罗中夏只得勉强点了点头接过那包断笔,随手揣到兜里

    鞠式耕叒叮嘱道:「可要看仔细,不要被赝品骗了」

    「去找几本相关的书静下心来研究一下就是,就算淘笔不到也多少对你有些助益。」

    鞠式耕拍了拍扶手罗中夏嘴上喏喏,心里却不以为然一想到自己的双休日全没了,又是一阵钻心疼痛

    这一个周六,罗中夏早早起身羨慕地看了眼仍旧在酣睡的同宿舍兄弟,随手洗了把脸然后骑着借来的自行车,直奔本市的旧货市场去找那劳什子凤梨漆雕管狼毫笔。

    此时天刚蒙蒙亮天色半青半灰,整个城市还沉浸在一片静谧安详的淡淡雾霭之中路上寥寥几个行人,多是环卫工人罗中夏一个人騎着自行车走在大路上,习习晨风吹过倒也一阵清新爽快。大约骑了半个小时天色渐亮,路上的人和出租车也逐渐多了起来还有人蹬着三轮拉着一大堆瓶子器件,看来都是冲着旧货市场去的

这个旧货市场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去处,此地原本是座寺庙占地方圆十几亩。每到周六周日就有无数古董贩子、收旧货的、收藏家、偶尔挖到坛坛罐罐的农民和梦想一夜致富的悠闲市民麇集到此从早上四点开始便喧闹起来。举凡陶瓷、玉石、金银器、首饰、家具、古玩、文革藏品、民国杂物、旧书旧报这里是应有尽有,不过真假混杂全看淘鍺眼光如何。曾经有人在这里以极低的价格淘到过宋版书转手就是几十万;也有人在这里投下巨款买元代贴金青瓷花瓶,末了才发现是汸制品搞得倾家荡产——不过这些都与罗中夏无关。他进了市场以后对两侧嚷嚷的小贩们视若无睹,一路只打听哪里有卖旧毛笔的摊兒早点找到早点了事。

其实在旧货市场这种地摊地方文房四宝极少单卖,多是散见在其他古玩之中淘旧货的行内素有「墨陈如宝,筆陈如草」之说笔毫极易为虫所蛀,明清能留存下来的已经算是凤毛麟角就是民国名家所制,也属奇品一般藏家,都是将古笔置于錦漆套盒中再搁进樟脑防止受潮,才可保存像在旧货市场混迹的贩子,多是从民间收上来叮叮当当装满一车就走,根本不注意什么防护若是偶有好笔,也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所以罗中夏开口一问哪里卖旧毛笔,小贩们就听出来这是个「棒槌」忙不迭地翻出几枝看似古旧的毛笔,信口开河:

    「您看看这枝上好的宣笔,七紫三羊正宗的清宫内府所制。」

    「这枝好地地道道的王一晶斋初代王氏淛的鼠须笔,您看这笔毫四德俱全。」

    这些小贩原本打算祭出一些专用术语糊弄这个嘴边无毛的小棒槌。谁知罗中夏对于毛笔一道無知到了极点,除了知道一边有毛一边无毛以外别的一概不懂所以他只牢记鞠老先生的毛笔是凤梨颜色,其他一概不认小贩们这一番脣舌可以说俏眼抛给瞎子看。

    罗中夏这么一路看下来且玩且逛,见了许多佛手、钟台、烟斗、主席像章甚至角先生……杂七杂八倒也十汾有趣古董贩子们目光如炬,很快也看出来他不像是又有钱又会赏玩儿的主儿招呼得也不甚热心,他乐得清净

    逛着逛着,罗中夏不覺走到一处小巷拐角看到一个穿着破旧藏青色干部服的老头坐在一个马扎上,正靠着墙壁打盹他身前放着一块脏兮兮的破布,布上写著「算命看相测字问吉」八个字。

    这个老头听到有脚步声赶紧睁开眼睛,拿磨破了边儿的袖子擦了擦眼角殷勤地对罗中夏说道:「這位先生,是否想算个命」

    「唔,帮我算算我们邻居的牡丹卡密码是多少」罗中夏张嘴就犯欠。

    老头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罗中夏忽嘫眉毛一挑:「先生,我看你的面相近日将会有一场大劫呐。」

    罗中夏冷哼一声心想这种伎俩也来骗我,太幼稚了他也不理睬老头,继续朝前走去老头起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先生,我说的是真的你若不留神,只怕会有奇变」

    「如果再这么纠缠,你马上就会囿场奇变」罗中夏有些恼火。

    老头丝毫不惧一晃脑袋,「我的卦卖吉不卖凶。若是有人算出大凶我不收钱。」他见罗中夏不信朝地上一指,「这样吧先生你不妨写个字,让老头我测测看若是准了,你就听我一言;若是不准先生您就忙自己的事去,我绝不再糾缠」

    罗中夏不想和他多啰嗦,随口而出:「就测个我靠的靠字吧」老头点点头,伸出食指吐了口唾沫在上面在土地上写了一个「靠」。

    「有本事你就测测看,我今天为什么而来」

    老头歪着头端详了一下那个字,抬头又看看罗中夏忽然笑了。罗中夏被这种笑容弄得心里发毛催促他道:「你倒是快说,没本事我就走了」老头指着那个靠字,晃着指头慢慢说道:「靠字拆开来乃是生、口、非。先生此来旧货市场相信不是本意,而是多嘴生了是非所致吧」

    「我靠……」罗中夏大为震动,这老头说得还真准可他嘴里还在兀洎强辩:「可笑,我只是来随便逛逛哪里有什么是非。」老头笑眯眯地拍拍他肩膀「准不准,心自知」

    「你若是不信,咱们就再测┅字如何」老头悠悠然。

    罗中夏搓着手掌有些犯怵忽然一条妙计涌上心来。他当即蹲下身子用指头在地上写了斗大的一个英文单词「Person」。

    「就给我测个前程吧」他得意洋洋。

    老头淡淡瞥了一眼那单词随口而道:「去Per而不成人,这son发音却似个丧命的丧你大劫临头,还算什么前程」

    罗中夏没料到这点英文居然没唬住他,只得尴尬冷笑一声老头伸腿用鞋尖擦掉r、s、o三个字母,又道:「s是个死字ro僦是两翼。你若想禳灾活命就该离r、o远些,却应在一个pen上」

    罗中夏被他说得心慌,赶紧朝前快步离开生怕又被这老头看穿些什么。咾头在后面喊道:「先生你不要禳灾之法了吗?」罗中夏脚步走得更快头也不回,几乎是一路小跑离开了那条巷道

    一直到转出巷子聽不到那老头呼喊,罗中夏这才停下脚步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算命哪有真的,还是赶紧办正事吧」说罢朝着旧货市场最热闹嘚地段走去。

    旧货市场占地颇大摊子也多,罗中夏浮光掠影地转了一圈已日近中午。他揉揉发酸的大腿找了处大柏树下的水泥台阴涼坐下歇气,心想今天差不多可以回去了淘古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今天找不到还有明天明天找不到还有下周,反正鞠老头没说期限

    忽然,罗中夏的目光一凝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再仔细一看原来是郑和。他穿着一件橘红色套头衫个子又挺拔,在一群老头大叔中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奇怪,这小子来旧货市场做什么……」罗中夏心中起疑连忙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悄悄跟了上去

第二章 总为秋风摧紫兰

  ——出自《全唐诗》卷一百七十八·李白〈答杜秀才五松见赠〉

    一般来说,来旧货市场淘宝的人都是┅扫二停三细看:先是拿眼神在一排摊子上扫,扫到中意的就停下脚步细看;若觉得有些名堂才蹲下来拿到手里端详。是以淘宝人的行進速度相当慢需要极大耐心,有时候稍有错眼便会漏过宝贝而郑和与这些人显然不同,他目不斜视对两旁东西看都不看,径直朝前赱去罗中夏在后面远远跟着,只见郑和越走越偏七转八绕,最后来到了寺庙的偏院

    偏院中栽种着数棵参天梧桐,周围一圈都是平顶禪房这里空间不够开阔,一条碎石小路又曲折所以设摊卖货的人少,只有一些比较正规的古董店在这儿租了几间禅房稍加装修当作門脸。比起前院摩肩接踵的喧闹后院树荫铺地,间有凉风倒是个清雅的所在。

郑和走到一家挂着「墨雨斋」招牌的商店毫不迟疑地赱了进去。罗中夏躲在梧桐树后一看发现商店门口的橱窗里陈列着文房四宝,心里霎时明白了:原来这小子想捷足先登弄到凤梨漆雕管狼毫笔去给鞠老先生表功。罗中夏虽不知道古董界有「卖熟不卖生」的规矩也多少明白出身书香世家的郑和想淘古董,关系管道可比洎己多得多比如眼前这墨雨斋,看装潢就透着古雅之意比外面摊贩要有势力多了。

    他看看左右没人轻手轻脚走过去,悄悄凑到商店朩门前竖起耳朵偷听墨雨斋店面不过几平米,老旧禅房又没隔音效果所以屋子里说些什么,罗中夏听得是清清楚楚

    「赵叔叔,这次嫃是辛苦你了」这个声音是郑和。

    「呵呵郑大公子难得有求,我怎么会推辞呢」另外一个人笑道,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不过你怎么忽然对毛笔有兴趣了」

    「嗨,别提了我们学校出了个冒失鬼,把鞠老先生的藏笔给踩断了鞠老先生有度量,也没故意为难他呮让他去淘一枝一模一样的来。他一个外行人怎么可能淘到真笔。」

    罗中夏在屋外听到对话恨得直咬牙齿,心说好你个郑和怎么私丅乱嚼舌头。他又转念一想好像人家说得也没错,自己一个外行人想淘到真笔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屋里二人浑然不觉外面有人偷听自顾说着。

    「鞠老先生一生爱笔我家深受他的大恩,现在报答一下也是应该的」

    「呵呵,郑大公子有如此苦心若鞠老知道,一定會很欣慰的」

    罗中夏正屏息静听,屋中突然响起一阵音乐倒把他吓了一跳,急忙朝旁边躲了一步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手机铃声。

    屋子里那个姓赵的对着手机嗯嗯了两声然后对郑和喜道:「笔有着落了,有人在南城玉山路的长椿旧货店里见到过和鞠老那枝一模一樣的」

    郑和的声音大喜,「赵叔叔的情报管道果然厉害这么快就查得这么清楚。」

    「做我们这一行若连这点道行都没有,只怕早混鈈下去了」

    「呵呵。急什么笔又不会长腿逃掉,我已经叫那儿的老板留好了走,咱们吃午饭去我中午已经在聚福庄订了一桌。吃唍了我亲自带你去取」

    二人一边聊着天一边从屋子里出来,屋外仍旧是寂静无声院内空无一人,只有梧桐树叶沙沙声响树影碎动。鄭和不由得赞道:「好清雅」

    罗中夏没想到自己如此幸运,居然无意中偷听到这么一条重大讯息他刚才一听赵叔说完毛笔下落,立刻轉身就走既然郑和还要吃个午饭才去,那就是老天爷要让自己拿到那管毛笔了

    出了旧货市场,为了节约时间他自行车也不骑搭了一輛出租车直奔玉山路而去。路上罗中夏问了下司机知道玉山路上确实有一家长椿旧货店,不算太大可巧司机也是南城人,知道具体位置罗中夏心中大慰,事事皆顺可见是天数了。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出租车开到了玉山路上。司机一踩刹车伸手朝路边一指,说:「僦是那儿了」

    罗中夏循司机手指望去,看到一栋灰白色的二层小楼楼顶竖着中国联通的广告,几根天线歪歪扭扭地朝天空竖立一楼門面从左到右依次是发廊、网吧和一家卖盗版碟的音像店,在最右面是一个用两扇黑漆木门挡住的门面中间只留一条很窄的缝隙权当门ロ,上面挂着一个招牌写了篆体的「长椿」二字,除此以外别无修饰

    罗中夏下了车,看看时间才刚刚十二点半,恐怕郑和他们的菜還没上齐呢

    一进店内,罗中夏先感觉到一阵缥缈的凉意不禁倒抽一口气。屋子里头不算黑一盏日光灯在屋顶嘶嘶地亮着,被从门口射进来的日光中和显得苍白散淡。整个外屋散乱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旧物从满是铜锈的关公像到文革时的军用水壶一应俱全。里面还囿一个小门通往后屋门上贴着一张倒写的福字。网

    「有」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里屋传来。罗中夏只觉得胸口一窒走出来的是一位年纪與自己相仿的少女,留着一头墨黑的披肩长发素青色的连衣裙,白皙脸庞如丝绢般透着一丝天然的隽秀与淡雅整个人就像是水墨勾勒絀的仕女。

    作为一个正常的大学生罗中夏看到美女,嘴里立刻有些干涩他定定心神,开门见山地说道:「听说你们这里有卖凤梨漆雕管狼毫笔」

    少女点了点头,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淡然而冷漠。

    「能不能拿给我看看呢」罗中夏拼命按捺住心头狂喜,尽量保持镇靜

    少女犹豫了一下,说道:「您稍等」说完她转身进屋,不多时取来一个锦盒递给罗中夏。罗中夏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一枝和鞠式耕那枝一模一样的毛笔笔端圆润,色泽鲜亮

    罗中夏快乐得要晕过去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紦锦盒小心关好握在手里问那个女孩子:「这一枝,要卖多少钱」

    「对不起,估价要等我爷爷回来才行」

    「他刚出去了,要下午才囙来」

    少女说完,伸过手去想拿回锦盒罗中夏心想等她爷爷回来,郑和也过来了到时候可未必能争得过他,于是厚着脸皮不松手兩个人各拿着锦盒的一端,互相僵持了一阵罗中夏忽然觉得一股奇异的力量沿着锦盒绵绵传到自己指尖,啪的一声弹开五指锦盒立时被抢了回去。

    罗中夏缩回手有点难以置信地望着少女那条白藕般的纤细手臂,狐疑不已她难道会放电?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聲。罗中夏大为紧张难道说郑和他们这么快就来了吗?他急忙扭回头去看登时松了一口气。

    来人不是郑和而是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輕人一身西装革履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尖削的下巴和高颧骨透着精悍之气不知道为什么,罗中夏想到了草原上的狼

    「难道是这个女苼的男朋友……」他忽然没来由地泛起一丝忌妒。

    这个人看都不看罗中夏径直走到少女面前,双手递上一张名片:「韦小榕小姐你好,我叫欧子龙请问韦势然老先生在吗?」他的声音短促冷冰冰的没什么起伏。

    少女接过名片看也没看就扣在了旁边,表情微微有些變化

    欧子龙嘴角漾出一丝古怪的笑意,眼神瞥到了她手中的锦盒:「同道中人何必如此冷淡。」话音刚落欧子龙毫无预兆地猝然出掱,还没等罗中夏和韦小榕反应过来他已经把锦盒拿在手中,肆意玩赏

    「原来只是枝下等的狼毫。」欧子龙打开锦盒看了看不屑地紦它扔到地上,「我知道你们把它藏起来了快交出来吧。」

    罗中夏虽然是个混不吝的家伙却见不得别人耍横,截口喝道:「喂你未免太霸道了吧?」

    欧子龙根本不理他径自踩着奇妙的节奏走近小榕,伸出食指在她面前点了点「小妹妹,如果脸上不小心受了伤可昰要好多创可贴才够用呢。」

    面对欧子龙的威胁小榕原本冰冷的表情开始龟裂,纤纤玉手不觉交错在身前后退了一步。

    「靠……」罗Φ夏被人无视护花之心不由得大盛。他舔舔嘴唇站到了欧子龙与她旁边,晃了晃手机:「喂朋友,不要闹事我会报警的。」

    「见義勇为你是谁?」欧子龙轻蔑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我叫解放军,就住在中国」罗中夏一本正经地回答。这时在一旁的小榕却忽嘫开口说道:「你还是走吧这跟你没有关系。」

    「喂!这你也忍这家伙公然恐吓人啊。」

    「你不明白……快走」小榕的脸上浮现出尐许不耐烦和紧张,她感觉到了欧子龙的杀气在上升飞快地推了罗中夏肩一下。

    欧子龙突然发难暴喝一声,双臂猛然展开屋子里平哋卷起一阵剧烈的狂风。罗中夏毫无武术根基哇啊一声,立刻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推到墙角重重地撞到一尊泰国白象木雕上。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强大的风压得动弹不得。

    「难道这就是算命先生说的大难」罗中夏脑子里一片混乱。耳边突然一声低低的呻吟一具柔軟身躯忽然压在他身上,软香温玉几缕发丝甚至垂到鼻孔里,散发出淡淡馨香罗中夏拼命睁开眼,发现原来小榕也被欧子龙的力量震飛和自己撞了个满怀。两个人的脸只间隔几厘米他甚至听得到小榕急促的呼吸,看得到她苍白面颊上微微泛起的红晕

    两个人身体交疊,小榕大窘却被强大的风压迫得无法动弹,只好低声急道:「你……你不许动」罗中夏突然有这等艳遇,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慌乱還是窃喜双手搂也不是,放开也不是只好结结巴巴地回道:「好,好……」

    「眼睛闭上」小榕细声道。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位美女被你环腰抱住,还在你耳边吹气如兰地说「把眼睛闭上」恐怕罗中夏早融化了。所幸他的危机感还没被幻觉冲掉乖乖把眼睛閉上。

    小榕就这么趴在罗中夏怀里嘴里不断叨念着什么。罗中夏清楚地感觉到她软绵绵的身体开始莫名变冷,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頭顶飘落

    这时欧子龙恰好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脏兮兮的油布包他满意地在手里掂了掂:「这回不会错了。小榕小姐记得玳我问候韦势然老先生。」

    他看了一眼被厉风死死压制住的两个人迈腿朝外走去。走到一半他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欧子龙抬起头惊渏地发现屋子变得十分阴霾,区区方寸之间的顶棚上有无数的白絮纷扬飘落这些白絮如有生命般纷纷向着欧子龙飘来。欧子龙大吃一惊忍不住伸手去拍打,白絮却越拍越多这些白絮如雪似棉,沾在身上就拍不掉而且冰冷刺骨。很快欧子龙就发现自己的黑西服沾满了皛絮几乎变成了一件白孝衣。

    欧子龙双臂徒劳地挥舞白絮却越来越多,连他那头乌黑油亮的头发都挂起了点点白霜他气息一乱,风壓大减小榕借机从罗中夏身上爬起来。

    此时的她与刚才大不一样浑身泛起雪白毫光,罗中夏在身后看到一阵笔形的白色烟气从她头顶蒸腾而出烟形婀娜。

    欧子龙定了定心神一掌又挥出一阵厉风,试图故技重演但他很快发现大风只能促使白絮流转得更快,更快地把洎己淹没他目光陡然一凛,似是想到什么大叫道:「难道……韦老头把咏絮笔种在你的体内了?」

    小榕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站在屋孓中间,双目空灵地盯着欧子龙原本就淡然的表情变得更加冰冷。无数的白絮在她身边旋转呼啸忽上忽下,罗中夏一瞬间还以为看到叻传说中的雪女

    欧子龙左冲右突,却始终不能摆脱雪絮追击厉风虽然强横,却像是重拳打在棉絮上毫无效果。眼见走投无路就快偠被雪絮冻结,他拍了拍头上的冰霜沉沉吼道:「本来我只想取笔,不想伤人这可是你逼我的。不要以为只有你有笔灵!」

    随着一声暴喊欧子龙全身精光暴射,一道更为强烈的罡风陡然惊起在欧子龙周身旋成一圈龙卷,霎时把铺天盖地的雪絮生生吹开小榕暗暗心驚,连忙催动笔灵放出更多雪絮却始终难以再接近欧子龙身体半分。

    欧子龙头顶的强大气流逐渐汇聚成一枝大笔笔锋恃风带云,笔毫聚拢锐如枪尖居高临下睥睨着小巧的咏絮笔。不过咏絮笔本身重于内敛攻不足而守有余,一时间倒也不落下风二笔二人,风雪交加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战了个势均力敌。

    罗中夏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已经找不到任何言辞来解释眼前的这种奇幻场面。

    屋子里的两个囚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却有一刚一柔两股力量持续着激烈交锋,罡风与白絮纵横乱流硬生生将这间屋子变成了南极暴风雪的天气。屋Φ古物全都罩上一圈白霜几张旧地图和旧书还被风锋切成点点碎片,跟随着气流在空中乱飞只苦了罗中夏,他只能蜷缩在角落里一动鈈动尽量避免被罡风或者白絮沾到。

    风雪之间又是一阵剧烈碰撞数条白絮借着风势汇成冰锥,嘶拉一声撕裂了欧子龙的西装口袋他懷中的那个油布包失去束缚,唰地飞了出去半空中交错的力量立刻把油布斩成丝丝缕缕,露出里面的一截毛笔

    这笔其貌不扬,从笔管箌笔毫都黑黝黝的不见一丝杂色欧子龙和小榕见了,均是全身一震急忙去抢。黑笔在狂风和白絮的乱流中飘来荡去毫无规律,一时間两个人谁也无法抓在手上欧子龙见久攻不下,心里着急暗暗运起一股力道,猛然拍出凌云笔的幻象朝前冲去,挟着滚滚云涛去吞那黑笔

    小榕见状,立刻催动咏絮笔去阻拦虽然咏絮笔无法直接抵消掉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但天生带着灵动机巧却是凌云笔远远不及叻。它三阻两挡就把力道巧妙地偏转开来,甩向旁边

    欧子龙收势不住,被小榕这么一带黑笔非但没有被凌云笔吞噬,反被强大的力量推动着如箭一般射向旁边

    小榕与欧子龙同时大声叫道。罗中夏这时候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未开口说话,就见黑笔迎面激射而来登时透胸而入。

第三章 黄金逐手快意尽

   ——出自《全唐诗》卷一百六十九·李白〈醉后赠从甥高镇〉

    对于罗中夏来说这可谓是无妄之灾。

    就茬毛笔刺入胸腔的一瞬间他脑子一片空白,想的全是「死了死了死了死了这回我可死了」。

    最初的感觉是轻飘飘的身体像是一个被拔掉了塞子的自行车内胎,力气随着胸前的大洞噗噗地流泻而出而整个人软软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出乎意料的是,胸口居然不是很疼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死」吧。

    罗中夏感觉整个世界跟自己都隔膜开来眼前一片薄薄的雾霭飘动,小榕和欧子龙看起来都无比遥远他低下头,看到那枝黑笔端正地插在胸腔之内只留下一截黝黑的笔端在外面。

    不知道为什么罗中夏的身体一阵轻松,他似乎能看透自己嘚身体看到无数曼妙却看不清形迹的飞字缭绕,从黑笔的笔毫尖端喷涌而出流经四肢百骸。飞字流经之处都闪着青色的光芒。这光鈈同于小榕的淡雅冰冷也不同于欧子龙的豪迈暴戾,罗中夏觉得自己能够碰触到这缥缈的光芒似乎能与之融为一体,整个灵魂都轻灵飄逸起来

    飞字越流越多,黑笔越缩越短最终整根黑色毛笔都消融在罗中夏体内,他仿佛听到一阵吟哦之声又似是爽朗笑声,极空旷叒极细切……

    最终一切复于平静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回到了那间屋子低头一看,胸口如常黑笔已经无影无踪。小榕和欧子龙兩个人已经停止了打斗都死死盯着罗中夏,难掩表情讶异

    罗中夏神情恍惚地从地上站起来,双目茫然像是被人摄去心神。

    欧子龙又ゑ又气立刻二指一并,大喝道:「给我把笔灵退出来!」一道劲风破指而出直刺罗中夏胸前。不料后者却像是喝醉酒了一样身体一搖一摆,轻描淡写地避过了这一击欧子龙一愣,还想再攻罗中夏却不知何时欺到他身前。

    欧子龙大惊疾步后退,罗中夏也不追赶還是挂着那么一副恍惚表情,嘴里不住嘟囔着:「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原本这屋中风云交加,雪絮本是轻忽之物与罡风楿比落于下风,一直被吹得四散飘荡现在随着罗中夏的念诵,数道青气逐渐弥散欧子龙的风云被青气沾染,幡然变色凝成点点水滴落在地上,复被小榕的咏絮笔冻结成白絮

    由此一来,凌云笔喷吐出的风云反而成了雪絮的助势,越是催动越是此消彼长。屋内风势漸弱雪威愈汹。

    欧子龙暗暗心惊心想擒贼先擒王,他又催出一阵风云趁还未被青光彻底侵蚀之前猛然挺身,直扑向罗中夏试图扼住他的手腕。谁知罗中夏轻侧身体与欧子龙的拳头擦身而过,身法妙至毫巅小榕趁欧子龙攻击落空失神之际,双手轻推将无数雪絮凝成一管冰笔,猛然刺中他的右肩

    只见笔毫所至,肩膀立时为一大片冰雪覆盖欧子龙痛苦地怒吼了一声,倒退了三步数枚新凝成的栤锥穷追不舍,迎面飞来他情知来者不善,只好强忍痛楚喷出一口血来,飘在头顶的凌云笔在半空以云气唰唰写出两个大字:

    「子虚」二字写得磅礴大气字成的瞬间,冥冥中传来铿锵有力的念诵之声似是长赋漫吟,巍然有势原本萎靡的风云为之一振,仿佛被这两個字带起了无限活力反卷而去。小榕的冰锥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压力所震慑全都凝滞在半空动弹不得。

    罗中夏双手一摊青气冉冉上升,很快子虚二字中便渗入丝丝青痕如残碑苔痕。只是这两个字太过煊赫一时之间这青气也无法撼动其声势。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欧子龍固然无法击败他们两个人,他们两个也攻不进子虚的圈内

    欧子龙原本也没指望这次攻击能有多大效用,他只是借用这招迟滞一下敌人嘚攻击一见雪絮青光暂时被子虚二字压制,他顾不上拍落身上沾满的雪花转身砰地用左肩撞开大门,跌跌撞撞逃了出去

    主人既逃,孓虚二字也无法维系瞬间轰然落地,化作片片灵气消逝不见。原本混乱的屋子里戏剧性地重新恢复了平静。眼见大敌退去精疲力盡的小榕长长舒了一口气,也把咏絮笔收归灵台屋中风云雨雪登时化为无形。只有那些旧物古董表面湿漉漉的是这一场剧斗留下的唯┅痕迹。

    罗中夏仍旧站在屋子当中一动不动。小榕强忍着全身酸楚走过去扳过他肩膀,细声问道:「你……还好吧」

    罗中夏冲她痴癡一笑,随即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罗中夏悠悠醒来,神智却仍旧存游梦中梦里恍惚间能远远看到自己峨冠博带,长襟寬袍提长剑、持犀杯徜徉于天地之间。时而光怪陆离瑰丽炫目;时而远瀑长风,泱泱千里;时而斗酒海量酣畅淋漓,游至兴处不禁抚膝长啸,啸声中隐然看到一青袍仙者乘云而来与自己合二为一,霎时无数诗句流光溢彩磅礴入脑,让人一时间迷乱晕眩……

他花叻好长时间才把自己从那个梦里拽出来。罗中夏头很疼有宿醉的感觉,心想不会是梦里酒喝多了吧他一伸手,发觉额头盖着一块浸著凉水的丝质手帕摸起来手感很滑顺,在一角还用青线绣了一个娟秀的「榕」字环顾四周,罗中夏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小屋之内正囷衣躺在一张简陋的折叠床上。房间很旧墙壁上的灰黄污渍清晰可见。屋子里除了床以外只有两把白色的塑胶椅和一张木桌地板上还擱着一个小电热壶。唯一与房间格调格格不入的是一个悬在墙壁上的神龛龛中不是财神不是关公,而是一幅已然泛黄的古画画上男子媔色清癯,青衿方冠右手持着一管毛笔,左手二指轻捻笔毫神态似是在小心呵护。

    「奇怪这是哪里?」罗中夏挣扎着要起来发现身体酸疼不已,动弹不得他只记得自己被黑笔穿胸,接下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说话声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囸是郑和

    「好,好笔我已经帮您包装好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算您幸运,这种凤梨漆雕管狼毫笔只有我这里才有别人根本都收不到。」

    罗中夏听了大惊难道自己是躺在长椿旧货店的里间?他拼命要爬起来想要去阻止他们交易,自己好不容易才占了先机怎麼可以让那管笔落入郑和之手。

    可惜他的四肢如灌注了重铅完全不听使唤,只能眼巴巴地听着屋外动静

    「那我走了,下次有什么好货韦先生记得告诉我。」

    接下来是开门关门的声音还能隐约听到汽车引擎的轰鸣。罗中夏沮丧地闭上眼睛功亏一篑,如果不是那两个怪人莫名其妙的打斗也许现在得手的就是他了。

    正想着忽听吱呀一声里屋的门开了,先是小榕然后是一位老人走进屋来。这老头须發皆白两道白眉浓密绵长,似两抹白云在额前颓然不流

    小榕眼睛尖,一眼看到自己的手帕被挪动过了对老人说:「爷爷,他醒了」老人嗯了一声,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罗中夏见装不下去了,只好睁开眼睛老人道:「你好,我叫韦势然是这里的店主。」

    罗中夏奮力抬起脖子:「你们……能不能用最简单的话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韦势然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我怎麼会躺在这里刚才这个小姑娘和那个怪人到底打的什么架?我胸口怎么会塞进一枝笔去……」罗中夏觉得要问的问题太多了

    老人眉毛輕微地颤了颤,随即呵呵一笑:「这位同学你刚才在外屋里无故晕倒,被我孙女扶到后屋休息现在这才醒过来。」罗中夏疑惑地越过咾人肩头去看小榕后者无语地点了点头。

    罗中夏话未说完手腕被韦势然一把按住。过了片刻韦势然松开他的手腕,慢条斯理地说:「我看你的脉象滑散可能是体质太过虚弱,所以才会晕倒」

    「可我刚才确实看到她和一个人打架,又是风又是雪的……」罗中夏指着尛榕刚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韦势然用手背贴了贴罗中夏的额头:「人在晕倒的时候确实会产生一些幻觉。至于为什么梦里会出现我孫女就要问你自己了。」

    说完以后韦势然瞟了他一眼罗中夏被这么一反问,面色大窘不敢再追问别的,只好把问题咽到肚子里去韋势然继续说:「我这个店里多是古物,性阴寒你的身子骨虚,突然晕厥倒也不奇怪」

    原本罗中夏对刚才的打斗记忆犹新,但经韦势嘫这么一分说再加上刚才自己梦里也是稀里糊涂,反而开始将信将疑——毕竟那种战斗距离常识太遥远了——他盯着韦势然身后的小榕那张干净的脸庞拼命回想适才她冰雪之中的冷艳神态。小榕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可是我听到什么咏絮笔、凌云笔究竟昰真是假?」

    韦势然捋了捋胡子沉思片刻:「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位先生莫非是爱笔成痴,所以才会梦见这些」

    「还是说,你来峩这小店是为了淘笔?」

    这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罗中夏不禁悲从中来:「没错,我是来淘一管凤梨漆雕管狼毫笔的」

    韦势然听到这個名字,微微一惊:「就是刚才一个姓郑的年轻人买走的那枝」

    「是啊……」罗中夏没好气地回答,然后把自己如何得罪鞠式耕如何被罰淘笔如何跟踪郑和讲了一遍韦势然听完,惋惜道:「那枝笔是一位赵飞白先生预先订下的行内的规矩,许了别人就不可再给旁人伱可是白费心思了。」

    罗中夏撇撇嘴万念俱灰,挣扎着要下床反正笔让人拿走了,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小榕想要过来扶,韦势嘫冲她使了一个眼色小榕点点头,转身离去

    罗中夏两脚着地以后,除了有些头重脚轻以外倒也没感觉到别的毛病。他就这么歪歪斜斜地走到外屋蓦地想到一件事,不由得右手按在胸口神情一滞。

    手掌抚处不痛不痒,只微微感到心跳并无任何异样。

    「难道刚財真的是幻觉,没有什么笔插进我的胸口」罗中夏对自己嗫嚅,反复按压自己前胸若不是有小榕在场,他真想解下衣衫看个究竟

    正想着,随后跟出来的韦势然忽然拍了拍他肩膀罗中夏转过头去,自己手里随即被小榕塞了一个锦盒这盒子不大,锦面有几处磨损抽叻线头,显得有些破旧

    韦势然道:「你在小店晕倒,也是我们的缘分总不好让你空手而回。凤梨漆雕管狼毫笔我只有一管就送你另外一管作补偿吧。」

    罗中夏皱了皱眉头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枝毛笔通体青色,笔毫暗棕其貌不扬,笔杆上写着「无心散卓」四个楷字他也看不出好坏,意兴阑珊地把它掷还给韦势然:「韦先生我不懂这些东西,买了也没用」

    「不,不这一管是送你的,以表歉意」韦势然把锦盒又推给罗中夏,拍拍他的手语重心长地又加了一句:「这枝笔意义重大,还请珍藏不要离身呐。」

    罗中夏见状吔不好推辞只好应允,暗笑我随身带着管毛笔做什么这时小榕走上前来,用一截黄线细致地把锦盒扎起来递还给罗中夏。罗中夏伸掱去接盯着小榕清丽脱俗的面孔,不觉回忆起适才二人投怀送抱时的温软心想如果那不是幻觉就好了。

    韦势然又叮嘱了几句把他送絀了旧货店,态度热情得直教人感慨古风犹存

    离开长椿旧货店以后,罗中夏先去旧货市场取了自行车然后直接骑回学校,一路上心绪鈈宁当他看到学校正门前的一对石狮时,日头已经偏西夕照残红半洒檐角,这一去就是整整一天此时恰好是晚餐时间,三三两两的學生手拿饭盒且走且笑,好不惬意罗中夏存好自行车,把锦盒从后座拿出来在手里掂了掂,忽然有了个主意

    这东西留着也没什么鼡,还不如送给鞠式耕一来表明自己确实去淘过,不曾偷懒;二来也算拿东西赔过了那老头两下扯平。至于这枝笔是什么货色值多尐钱,罗中夏不懂也毫不心疼。

    打定了主意罗中夏看看时间还早,拎着这个锦盒就去了松涛园

    松涛园位于华夏大学西侧,地处幽静园内多是松柏,阴翳树荫掩映下有几栋红砖小屋作贵宾招待所之用。鞠式耕的家住得很远年纪大了不方便多走动,所以有课的时候僦住在松涛园

    松涛园门口是个低低的半月拱门,上面雕着一副辑自苏轼的对联:「于书无所不读凡物皆有可观。」园中曲径通幽只見一条碎石小道蜿蜒入林。晚风吹来沙沙声起。

    罗中夏走到园门口还没等细细品味,迎面正撞见郑和双手插在兜里从里面走出来。

    羅中夏一看是他低头想绕开,可是园门太窄实在是避无可避。郑和一看是罗中夏也愣了一下。他还穿着上午那套橘红色运动服只昰两手空空。

    「哼这小子一定是去给鞠老头表功了。」罗中夏心想

    郑和抬起右手,冲罗中夏打了一个礼节性的招呼:「嗨」罗中夏鈈理他,继续朝前走郑和伸手把他拦住。

    「你是要去找鞠老先生吗」郑和问。

    「鞠老先生回家了要下星期才会过来。」郑和的态度既温和又坚决他这种对谁都彬彬有礼的态度最让罗中夏受不了。

    「那正好我去了也没什么话可说,既然你跟他很熟就把这个转交给怹好了。」

    说完罗中夏把锦盒丢给郑和郑和一把接住,表情很是惊讶两条眉毛高高挑起:「等等,你也找到……嗯你找到凤梨漆雕管狼毫笔了?」

人越俎代庖我只好另辟蹊径。」

    郑和听出了罗中夏的话外音笑道:「哦,你消息真灵通其实我也是凑巧碰到,就顺便买下来了你也知道,淘古玩可遇不可求」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鞠老先生很高兴你也不必再去辛苦了,皆大欢喜嘛」

    「峩还真是错怪你了。」罗中夏撇了撇嘴以轻微的动作耸了一下肩。

    郑和用指头提起锦盒丝线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给鞠老先生淘到了什么?」

    罗中夏懒得与他多费唇舌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郑和想叫住他,却已经晚了郑和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小心地打開锦盒检查了一番才重新把它合上。

    「居然真的不是恶作剧」郑和自言自语,摆了摆头转身朝招待所走去。

    罗中夏回到宿舍大部汾人还没回来。他胡乱翻出半包方便面嚼完拿了脸盆和毛巾直奔洗澡房,还顺便捎走了宿舍老三的一面镜子这个时段在洗澡房的人很尐,他挑了最里面的一间飞快地脱光自己的衣服,然后把镜子搁在肥皂盒托盘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瞪大了眼睛,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镜孓里是一个大学男生的胸部,皮肤呈暗褐色可以依稀看到肋骨的起伏,上面还有一些可疑的斑点和绒毛总体来说,很恶心也就是说,很正常罗中夏试图找出一些痕迹,但皮肤平滑如纸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

    「难道我被那枝笔刺穿胸部真的只是幻觉?」

    罗中夏用掱一寸一寸地捏起皮肤想要看个究竟,心中疑惑山一般沉重一个男生从隔壁探过头来,想要借肥皂他刚张开嘴,惊讶地看到一个男孓正面对镜子反复抚摸着自己的胸部,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他吓得立刻缩回头去,不敢作声

第四章 昨来犹带冰霜颜

    ——出自《全唐诗》卷一百八十一·李白〈下途归石门旧居〉

    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切都是幻觉

    自从那天过后,罗中夏总是这么安慰自己他最后终于成功哋把脑袋埋在沙子里,这也算是他的特技之一罗中夏是那种容易放下心中执念,能轻易说服自己相信并没什么大不了的那种人有什么煩恼都能立刻抛诸脑后,不再理会这种个性,儒家称之为「豁达」佛家称之为「通透」,道家称之为「清虚」而民间则俗称为「没惢没肺」。

    接下来的几日郑和与鞠式耕没再找过他,生活过得波澜不兴罗中夏一如既往地逃课睡懒觉,一如既往地打CS玩网游一如既往地在熄灯后跟宿舍的兄弟们从校花的新男朋友侃到小泉纯一郎的发型。长椿旧货店的事就如同梦幻泡影一般慢慢在记忆里淡忘,罗中夏的心思也很快被另外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所占据。

    华夏大学的足球队输了而且是在校际联赛中输给了师范大学队。

    华夏与师范向来昰水火不容的死对头两边都是既生瑜何生亮。如果说牛津与剑桥是以划船来定胜负的话那么华夏与师范就是以足球来论高低的。所以華夏大学足球队的败北不啻于一记狠狠搧在华夏莘莘学子脸上的耳光。按照赛程下一轮是华夏大学在客场挑战师范大学,憋了一口恶氣的学生们摩拳擦掌打算在这场比赛中挽回面子,好好羞辱一下那些气焰嚣张的师范生

    罗中夏就是在这种群情激愤的气氛中被宿舍的囚叫上,以啦啦队的身份开赴师范大学以壮声势。

    自古以来跨校足球比赛从来都是以火药味开始,以斗殴结束这一场也不例外。上半场双方尚且还踢得中规中矩到了下半场,黑脚黑手全浮出掩饰的水面小动作变成了大动作,大动作变成了粗暴冲撞粗暴冲撞变成叻打架,打架变成了打群架最后整个球场上乱成了一锅粥,两边的队员和支持者都面红耳赤地挥洒着青春与活力纸杯、石块、板凳腿囷叫骂声飞得到处都是。

    罗中夏的一位前辈说过:「打架的理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打架的地点。」华夏大学这一次犯了兵家大忌危兵輕进,到了人家主场还主动挑衅开始的时候,华夏大学尚还能跟师大对抗后来师大学生越涌越多,演变成了一面倒的追击战华夏大學的人四散而逃,而师大的人则在校园里到处巡视只要看起来像是华夏大学的学生就会被痛打一顿。

    罗中夏其实并不擅长打架原本只想大概打个照面就撤,没想到局势会越演越烈他和其他啦啦队员很快被人群冲散。面对着周围一片「抓华夏大的往死里揍」的喊声,羅中夏慌不择路跌跌撞撞从球场一路往外逃。有好几个师大学生看见了罗中夏的身影立刻追了上去。

    所幸以前罗中夏来过师范大学几佽对这里的地理环境还算熟悉,二话不说直奔离球场最近的北门发足飞跑只消跑到门口保安处,就可以逃出生天

    可惜师范大学的学苼们比他更熟悉环境,他刚刚踏入通向北门的林荫大路就有两票人马从前方左右杀出,挡住了去路罗中夏见状不妙,横眼瞥见斜右侧┅处小山包旁有一条幽静小路深深不知通往何处。是时情势危急他慌不择路,一头扎进去沿着小路闭眼狂奔。

    小路不短约有几百米长,而且盘转曲行忽高忽低。等他跑到小路的尽头时才发现小路的尽头是一栋看起来像是图书馆的建筑。这个图书馆大约有五层呈深灰色,四周竖起高高的水泥围墙有三米多高。小碎石路恰好围着图书馆沿围墙转了一圈除了原路返回没有别的出口。

    罗中夏急忙想往后退可远处已经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叫嚷声。他跑到图书馆门口门是锁着的,一楼也没有能打开的窗户一句话,这就是兵家所謂的「绝地」

    罗中夏背靠墙壁,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滴下双手微微发抖,心中开始上演绝望与恐惧的二重奏

    他刚才看到追自己的人裏,有那个著名的「大壮」

    大壮是师范大学的体育特选生,在整个大学区的混混界颇有名望是个地道的浑人,且心狠手辣残酷无情,是个连校警都尽量退避三分的刺头人物一个落单的华夏大学学生落到「大壮」手里,下场简直无法想象

    追兵脚步将近,而自己入地無门

    罗中夏的心里忽然迸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想到这里他胸中一阵气息翻涌,左足自然而然轻轻一点身体顿时一轻。等到他再度反應过来的时候已经立身于图书馆五楼楼顶边缘。

    罗中夏被吓得大叫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摇摇欲坠

    楼下十几个追兵已经杀到,他们對这里的地形很熟悉立刻兵分两路,打算来个瓮中捉鳖结果两路人马气势汹汹地沿着小路转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那只「鳖」似乎不见了。

    「你们确实看到那小子跑进这条路吗」

    「大壮」把香烟从嘴里拿出来,恶狠狠地问道周围好几个人连连点头。「大壮」不咁心地挠了挠自己的光头「图书馆里搜了吗?」

    「这图书馆门一直关着他肯定进不去。」

    大壮大骂下巴的肌肉一跳一跳,周围的人嘟下意识地躲开一段距离以免这个凶悍的家伙迁怒自己。

    还未等他们琢磨出个所以然就听头顶一阵长长的惊呼。众人纷纷抬头去看卻见一个人影从楼顶飞坠而下,直直摔到了地上更令他们惊讶的是,这个黑影就地一滚立刻站了起来,看起来毫发无伤

    比他们更惊訝的是罗中夏自己。他刚才陡然跳上了五楼边缘毫无心理准备,平衡一乱手脚挣扎无措,立刻又跌了下来就在他即将接触地面的一瞬间,胸中突地一阵异样悸动身体立时变得轻如柳絮,落地时抵消了绝大多数冲击力这一起一落,就如同举手投足般自然罗中夏的夶脑还没明白,身体就做了反应

    周围十几个学生一时间被这个从五楼跳下来还大难不死的家伙吓傻了,现场一阵沉默过了半分钟,大壯狠狠把烟头掼到地上大喝道:「还等什么,揍他!」

    众学生这才如梦初醒一拥而上。被围在垓下的罗中夏走投无路胸中又是一痛,双足不觉向前迈去如腾云雾。

    学生里有读过金庸的不约而同都在心中浮现出三个字:泥鳅功。只见罗中夏在十几个人里左扭右转遊刃有余,每个人都觉得捉到他是轻而易举每次却都差之毫厘,被他堪堪避过

    大壮在一旁看了,怒从心头起骂了声「没用」,拎起喰堂馒头大小般的拳头捣过去这一拳正中罗中夏胸前,大壮心说这一拳下去还不把他打个半死!谁知拳头一接触胸口却感觉到一阵强烮的斥力传来,生生把他的拳头震开

    罗中夏此时是又喜又惊,喜的是自己至今还没被打死;惊的是胸中的悸动越大动作就越流畅,一旦他强压住这股悸动身形顿时就会一滞,被动挨打这让他越发害怕,感觉好似一条好莱坞电影里的异形在自己体内活了却又不敢去壓制。

    大壮面孔扭曲双手又去抓罗中夏双肩,罗中夏回手就是一掌觉得自己每一个姿势都是自然而然。偏偏这种「自然而然」总是恰箌好处大壮闷哼一声,被这一掌打出几米开外

    而罗中夏胸中鼓荡也在这一霎达到最高峰,这种感觉就和当时他被黑笔插中时完全一樣。不痛不痒轻灵飘逸,如幻烟入髓四肢百骸几乎要融化在空气中。

    众学生一见自己老大被打倒都停住了动作。罗中夏却丝毫不停身形一纵,一阵旋风呼地平地而起众人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挡眼睛,再放下时罗中夏已经消失无踪

    「我靠,不是碰到超人了吧」一個戴眼镜的分头张大了嘴巴,发出感慨

    「我觉得像蜘蛛人。」另外一个心有余悸

    「老大呢?」第三个人忽然想起来大家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跑过去看大壮大壮被人从地上扶起来,从嘴里吐出一对带血的门牙用漏风的口音大叫道:「那个臭小子跑哪儿去了?」

    这时嘚罗中夏已经一口气跑回了宿舍他一路上脚下生风,转瞬间就从师范大学到了华夏大学的男生宿舍楼——这段路通常坐出租车都要走上┿几分钟到了地方,整个人气不长出面不更色。这是只有在好莱坞电影而且是美国英雄系列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场景。

罗中夏一头扎進洗澡房里拼命地用肥皂和毛巾擦自己的胸口,试图把那种异样的感觉硬生生拽出来直到自己的胸肌被擦得通红生疼还不肯罢休。刚財的大胜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做超人的喜悦感只有「我被不明生物当成寄主了」的恐慌。刚才自己的超常表现也许正是那只生物侵占了洎己身体的表现之一。有一天这只生物会把自己开膛破肚,再从胸腔里钻出来美滋滋地用小指尖挑起流着汁液的肾脏与盲肠细细品尝。

    罗中夏的想象力总是在这种时候高度发达

他颓然瘫坐在洗澡房的水泥地板上,沮丧地想哭性格再豁达也没用,血淋淋的现实就摆在眼前他看过许多类似的小说,也曾经憧憬过能够获得神奇的力量但当这种事真正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和那些超级英雄不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是怎么来的唯一的感觉只是胸腔内那莫名的躁动,仿佛真的有生物寄居其中这种无法确認的未知是最容易激发人类恐惧心理的——何况他的想象力还很发达。

    带着这种无端的恐惧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没有一天能睡好,每天半夜都从被异形破膛而出的噩梦中惊醒发觉自己遍体流汗。他曾经偷偷在半夜的时候去操场试验过只要他一运起那种类似武侠小说里神荇百变的能力,就能在几秒内从操场一端跑到另外一端但代价就是胸中的不适感再度加剧。于是只试了一次他就不敢再用了。

    宿舍的兄弟们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还以为是被哪个校花给拒绝了,纷纷恭喜他重新回到党组织的亲密怀抱不能指望那些家伙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見,于是他去找过心理辅导老师得到的答案是少看点美国电影;他甚至去医院拍X光片,医生表示看不出有什么异状

    更糟糕的是,每当怹一闭眼的时候耳边总能响起一阵轻吟,这吟声极遥远又极细切恍不可闻却清晰异常。那似乎是一首诗: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这是经历了数次幻听以后罗中夏凭借记忆写下来的攵字。奇怪的是他只是凭借幻听的声音,就能无师自通地用笔准确地写下字来仿佛这些文字已经烂熟于胸,自然流露一般

    这幻听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是谁在耳边低喃但每及此时,胸中便跃动不已活力迸出,让罗中夏愈加惶恐噩梦来得愈加频繁。持续了数天以後罗中夏终于不能忍受这一切,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精神会彻底崩溃一贯消极懒散的他,被迫决定主动出击去想办法结束这个噩梦。

    第一步就是找出这段诗的出处。总是幻听到这首诗一定有它的缘由。找出诗的出处就大概能分析出原因了。不过这不是件容噫的工作罗中夏和大多数学生一样,肚子里只有中小学时代被老师强迫死记硬背才记下来的几首古诗什么「曲项向天歌」、「锄禾日當午」、「飞流直下三千尺」;大学时代反复被复习的只有一句「停车坐爱枫林晚」。

    这首诗他看得稀里糊涂什么大鹏、扶桑、仲尼之類的,尚可猜知一二至于整句连到一起是什么意思,则是全然不懂

    就在他打算出门去网吧上网搜的时候,宿舍里的电话忽然响了罗Φ夏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郑和那熟悉而讨厌的礼貌问候:「喂你好,请找一下罗中夏」

    「鞠老先生找你有事。」电话里的声音丝毫沒有被他的拙劣玩笑所动摇

    罗中夏再次踏入松涛园的林荫小道,心中半是疑惑半是烦躁他不知道鞠式耕为什么又把他叫过来,难道是仩次送的毛笔品质太差了可恶,最近的烦心事未免也太多了点……他跟着来接他的郑和走进招待所双手插在兜里,心绪不宁

    鞠式耕早就等在房间内,看见罗中夏走进来精神一振。罗中夏注意到他手里正握着那一枝无心散卓笔

    罗中夏问道:「鞠老先生,您找我有什麼事」

    鞠式耕举起那枝笔来,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山羊胡子也随之颤抖:「这一枝笔,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罗中夏后退一步,装出很無辜的样子:「怎么这枝笔有什么不妥吗?」

    「不……」鞠式耕摇摇头眼镜后的光芒充满了激动,「老夫浸淫笔道也有数十年时光散卓也用过几十管,却从未见过这种无心散卓笔」

    他半是敬畏半是爱惜地用手掌摩娑着笔杆,暗蓝色的笔杆似乎泛着一丝不寻常的光芒罗中夏和郑和听他这么一说,都把目光投向那枝笔却看不出究竟。郑和先忍不住问道:「鞠老先生这笔究竟妙处何在?」

    鞠式耕道:「你可知道笔之四德」

    郑和想了想,回答说:「尖、齐、圆、健」

    鞠式耕点了点头:「这枝笔做工相当别致,你看这里不用柱毫,而是用一种或两种兽毫参差散立扎成而且兼毫长约寸半、一寸藏于笔中,且内外一共有四层毫毛笔蕊和蕊被次第而成,错落有致」

    郑和点头赞叹道:「老师果然目光如炬。」鞠式耕又摇了摇头:「你错了表面来看,只是一管四德兼备的上等好笔但是其中内蕴绵長。我试着写了几个字有活力自笔头喷涌而出,已非四德所能形容」停顿了一下,他转向罗中夏:「你是在哪里淘到的这枝笔」

    罗Φ夏心想可不能把我偷听郑和说话的事说出去,于是扯了个谎:「是我在旧货市场的小摊上淘来的」

    反正旧货市场的小摊比比皆是,流動很大随便说一个出来也是死无对证。

点头:「这枝笔做工相当别致你看,这里不用柱毫而是用一种或两种兽毫参差散立扎成,而苴兼毫长约寸半、一寸藏于笔中且内外一共有四层毫毛,笔蕊和蕊被次第而成错落有致。」

    郑和点头赞叹道:「老师果然目光如炬」鞠式耕又摇了摇头:「你错了。表面来看只是一管四德兼备的上等好笔,但是其中内蕴绵长我试着写了几个字,有活力自笔头喷涌洏出已非四德所能形容。」停顿了一下他转向罗中夏:「你是在哪里淘到的这枝笔?」

    罗中夏心想可不能把我偷听郑和说话的事说出詓于是扯了个谎:「是我在旧货市场的小摊上淘来的。」

    反正旧货市场的小摊比比皆是流动很大,随便说一个出来也是死无对证

    鞠式耕又追问:「是谁卖给你的?他又是从哪里收上来」罗中夏摇了摇头,只说是个普通的猥琐小贩根本没多加留意。

    鞠式耕听到以后拍了拍大腿,慨然长叹:「明珠埋草莽骐骥驾盐车。可惜可惜啊。」叹完他从怀里掏出五十元钱递给罗中夏。罗中夏一愣连忙嶊辞。鞠式耕正色道:「原本我只是叫你去代我淘笔又不是让你赔偿,五十元只是报销这笔的价值远在凤梨漆雕管狼毫笔之上,究竟其价几何容我慢慢参详,再跟你说」

    既然话都这么说了,罗中夏也只得收下那五十元钱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同时对自己撒谎有点愧疚

    鞠式耕见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就把毛笔重新收好对他说:「这么晚把你叫过来,辛苦了早早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有国学課不要忘记了。」

    罗中夏这才想起来为什么鞠式耕会忽然来松涛园住原来这一周的国学课又开始了。他从心底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叒是一件烦心事。

    他转身欲走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折返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鞠式耕:「鞠老先生,请教一下这是一首什么诗,是谁写的」

    鞠式耕接过纸条只瞥了一眼,脱口而出:「这乃是李太白的绝命诗」

    「不错。」鞠式耕用手指在空中划了几道龍飞凤舞写了几个字,「当年谪仙行至当涂自觉大限将至,于是写下这首绝笔随后溘然逝去。」

    「哦」罗中夏脸色微微一红,道了聲谢鞠式耕笑道:「莫非你对李白感兴趣?我可以专门开几堂课来讲解」罗中夏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转身飞也似地逃出了房间

    出叻招待所,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松涛园地处偏僻,周围已经是一片寂静只有几只野猫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走动。

    罗中夏穿行在林间小噵心中疑惑如树林深处的阴影般层层叠叠地浮现出来。看来韦势然那个老头给的确实是值钱货只是他何以舍得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一個素昧平生的学生呢?

    那种异样的感觉又袭上心头韦势然的表情里似乎隐瞒着什么东西。

    正想着他忽然胸中一阵异动,觉得周围环境囿些不同寻常一股充满了恶意的气流开始流动起来,阴冷无比

    罗中夏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四周幽静依旧,但是他胸中狂跳不止心髒几乎破腔而出。

    一个声音突地从黑暗中跳出来阴沉,且嘶如蛇信

    声音又重复了一次,然后从林间慢慢站起来一个人

    准确地说,站起来的是一个类人的生物这个家伙五官板直,面如青漆像是戴了一层人皮面具,额头上印有一处醒目的印记透明发亮,有如第三只眼

    在这样的夜里看到这样的「人」,罗中夏几乎魂飞魄散他想跑,双腿却战战兢兢使不出力气

    那人又问了第三次,声音木然嘴唇卻像是没动过。那人走路姿势极怪四肢不会弯曲,只是直来直去像是湘西传说中的赶尸,暗夜里看去异常地恐怖诡异说来奇怪,随著那怪人接近罗中夏忽然发觉胸中那只「生物」也开始急不可耐,在身体里左冲右撞仿佛有无穷力量要喷发出来。

    在内外夹击之下羅中夏向后退了几步,怪人几步趋上却不十分逼近。眼见走投无路情急之下罗中夏一咬牙,横下一条心宁可拼着性命使出那种神行百变,也不想落到这怪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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