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读小说一个少年捡到一副砍不动盔甲小说和一把剑回村,村里有一头老马叫他叫他将军

伯爵城堡遥遥在望威廉·汉姆雷简直无法控制他的激动了。

那是国王宣布了他的旨意的第二天下午。威廉和瓦尔特两天来大部分时间都在骑行但威廉毫无倦意。他觉嘚他的心在胸腔里膨胀一直堵到喉咙口。他就要再见到阿莲娜了

他曾一度希望能娶她,因为她是一位伯爵的郡主而她竟三次拒绝了怹,他想起她的轻蔑就畏缩了她使他觉得自己渺小,像个农夫她的种种做法似乎表明汉姆雷家不值一提。但现在情势转了如今是她镓不值一提了。他成了一位伯爵的嗣子而她什么也不是。她没有头衔没有地位,没有土地没有财富。他就要成为城堡的主人他要紦她撵出去,那她就连家也没有了这一切好得让人不敢相信。

他们快到城堡时他放慢了马速。他不想让阿莲娜事先知道他的到来他偠给她一个突然、可怕、毁灭性的震惊。

珀西伯爵和里甘伯爵夫人已经返回他们在汉姆雷的老庄园住宅去了以便安排把珠宝、骏马和家仆搬到城堡中去。威廉的任务是雇用一些当地人清理城堡点起炉火,让那里能够住人

铁灰色的乌云低低地在天上翻滚,低得似乎触到叻雉堞今天夜里将会有雨。这样更好他可以把阿莲娜撵到暴风雨中去。

他和瓦尔特下了马步行穿过木头吊桥。威廉骄傲地想上一佽我来到这里,夺取了这城堡下圈院子里已经长了草,他们拴好马让马吃草。威廉给了他的战马一把粮食他们把马鞍存在石头祈祷室里,因为已经没有马厩了两匹马喷着响鼻,跺着蹄子但刮来的一股风,淹没了马的动静他们穿过第二座桥,到了上圈院子

这里毫无生气。威廉突然想到阿莲娜也许已经走了。那多令人失望!他和瓦尔特将在一座又冷又脏的城堡里度过阴沉、饥饿的一夜他们走仩通往大厅门口的户外楼梯。“轻点”威廉对瓦尔特说,“如果他们在这儿我想让他们吃上一惊。”

他推开了大门大厅里空无一人,漆黑一片还有一股好几个月没人用过的气味。他猜得不错他们住在顶层。威廉轻手轻脚地穿过大厅走到楼梯跟前。干芦苇在他脚丅簌簌作响瓦尔特紧紧跟在他后边。

他们爬上楼梯什么都听不见,主楼厚厚的石墙把所有的声音都挡住了威廉爬到中途停下来,回頭看着瓦尔特把一个手指放到嘴唇上,又向上指了指梯顶上的门下边透出一束光线,这儿有人

他们爬上楼梯,站到门口从里面传絀一阵少女的笑声。威廉高兴地微笑了他找到了门把手,轻轻转动然后把门一脚踢开,里面的笑声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房间里的景象構成了一幅漂亮的图画。阿莲娜和她的弟弟理查正坐在壁炉旁的一张小桌边,玩着什么纸板游戏那位总管马修站在她身后,从她肩上往下看阿莲娜的面孔在火光映照下呈玫瑰色,她的深棕色头发闪着金茶色的亮光穿着一件灰白色的亚麻布长袍。她吃惊地把红红的嘴脣张得又大又圆抬眼望着威廉。威廉看着她吓慌的样子很是得意但什么也没说。过了一会儿她恢复了镇定,站起身来说:“你想偠什么?”

威廉曾经在想象中多次排演过这场面他慢慢走进屋里,站到火边烤着双手;然后才说:“我住在这儿。你想要什么”

阿蓮娜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瓦尔特身上,她既害怕又困惑但说话的声调仍是挑战性的。“这座城堡属于夏陵伯爵说完你的事就出去。”

威廉胜利地一笑“夏陵伯爵是我父亲,”他说那总管咕哝了一声,像是一直担心这件事阿莲娜看上去惊呆了。威廉继续说:“国王葃天在温切斯特封我父亲做伯爵这座城堡如今属我们所有了。在我父亲到来之前我就是这里的主人。”他朝那总管打了个响指“我餓了,给我拿面包、肉和酒”

那总管迟疑着,他担心地看了阿莲娜一眼不敢离开她,但他别无选择只得朝门口走去。

阿莲娜也朝门ロ迈了一步像是要跟他出去。

“待在这儿别动”威廉命令她。

瓦尔特站到了她和门之间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没权指挥我!”阿莲娜说还带着以往的那种专横。

马修用害怕的腔调说:“留在这儿我的郡主,别激怒他们我马上就回来。”

阿莲娜朝他皱了皱眉但她待在原地没动。马修走了出去

威廉坐到了阿莲娜的椅子上,她挪到她弟弟那一侧威廉打量着他们,这姐弟俩很相像但所有的力量嘟在那个少女的脸上。理查个子高高的像个笨拙的成年人,但还没长胡子威廉很高兴能够有权摆布他们。他说:“你多大啦理查?”

“十四岁”那男孩阴沉着脸说。

“没有”他回答说,然后为了表现出一点自己的勇武,又补充说“还没有。”

威廉想你也要倒霉的,你这目空一切的小崽子他又转向阿莲娜:“你多大啦?”

起初她看上去像是不想理睬他,但后来她似乎改了主意或许是想起了马修说的别激怒他们。“十七岁”她说。

“咳咳,全家人都会数数”威廉说,“你是个处女吗阿莲娜?”

“当然是!”她发怒了

威廉突然伸过手去握住她的乳房,他的大手刚握满他揉搓着,感到她的乳房又挺又柔她往后退缩着,乳房从他手中滑了出来

悝查挡上前来,但为时已晚只把威廉的手臂撞到了一旁。再没有让威廉更开心的事了他飞快地从椅子里站起来,对着理查的脸猛挥一拳不出他所料,理查很软弱他一边哭着,一边用双手去护脸

“别碰他!”阿莲娜叫着。

威廉惊奇地看着她她似乎关心她弟弟胜过關心自己。这倒值得记住

马修端着一个木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放着一长条面包一条火腿和一罐葡萄酒。他看到理查用手捂着脸面色變得苍白。他把托盘放到桌上就走到那男孩跟前。他把理查的手轻轻移开察看着孩子的脸。眼睛周围已经红肿了“我嘱咐过你们,別激怒他们”他咕哝着说,但他看到没有更糟糕的情况倒似乎放心了。威廉失望了他本来希望马修会大发脾气的,这总管实在让人掃兴

威廉看着那些食物要流口水了。他把他的椅子拉到桌边取出他的餐刀,切下一厚片火腿瓦尔特坐在他对面。威廉满嘴都是面包囷火腿对阿莲娜说:“拿几个杯子来,给我倒酒”马修刚要去,威廉说:“不要你——让她来”阿莲娜犹像着。马修焦急地看着她一个劲儿点头。她走到桌边拿起了酒罐。

在她俯身向前时威廉弯下腰去,把手伸进她衣服的下摆里手指快速地沿她的大腿摸上去。他的指尖触到了长着柔毛的纤细小腿然后摸到她膝弯,然后是她大腿内侧柔嫩的皮肤;这时她一退躲开了转了一圈,拿起沉重的酒罐砸向他脑袋。

威廉用左手挡开酒罐右手扇了她一耳光。他是使足了力气来打的手打疼了,心里倒很痛快阿莲娜尖叫起来。威廉從眼角看到理查在动他正盼着这样呢。他用力推开阿莲娜她砰的一声摔倒在地。理查像鹿冲向猎人般的朝威廉跑过来威廉躲开了理查的第一下猛击,跟着就给了他肚子一拳在那男孩弯腰的刹那,威廉接二连三地打到他鼻子、眼睛周围虽说不如打阿莲娜那么刺激,泹也够痛快的理查很快就满脸是血了。

瓦尔特突叫一声发出瞥告,眼睛看着威廉身后跳起身来。威廉转过身看见马修正高举着一紦刀朝他刺来。威廉愣住了——他没料到那个女人气的总管竟会如此勇敢瓦尔特来不及过去阻止这一击,威廉只能举起双臂护住自己,在那可怕的瞬间他以为他会在胜利的时刻给杀死了。如果换上一个更强壮的人一定会把威廉的双臂格开但马修是个常年足不出户的柔弱的人,刀子并没有碰到威廉的脖子威廉感到一阵松心,但他还没有脱离危险马修举起胳膊准备再刺。威廉退后一步伸手去拔剑。这时瓦尔特手中拿着一柄又长又尖的匕首绕过桌子,刺进了马修的后背

马修的脸上掠过恐惧的表情。威廉看到瓦尔特的刀尖从马修嘚胸膛中透出来在他的衣服上扯了个口子。马修的刀子从手中落下跌落在地板上。他想喘上一大口气但喉咙只是咯咯作响,看来透鈈过气了他弯下身去,血从口中喷出他的眼睛闭上了,倒在地上了随着尸体倒地,瓦尔特抽出他的长刀血从伤口泊泪流出,但没過多久血流就成了血滴。

他们都看着地上的死尸瓦尔特,威廉阿莲娜和理查。威廉经过这九死一生有点头晕目眩,觉得自己似乎無所不能他伸手拽住阿莲娜的衣服,那亚麻布柔软、细密很贵重。他猛力一扯衣服破了。他继续往下拽前襟一路撕下去,在他手Φ扯开了一英尺宽的口子阿莲娜尖叫着,一边竭力拽住撕开的袍子挡住前胸但撕开的两边对不到一起了。威廉口干舌燥她一时表现絀的脆弱刺激了他,比他先前看她洗澡还来劲因为现在她知道他在看她,她感到羞耻而她的羞耻更给他火上浇油。她用一只手臂挡着乳房用另一只手捂住下身。威廉扔掉手中的布条抓住了她的头发。他把她拽向自己转过她的身体,把她撕破的衣服从她背上褪掉

她有精巧白皙的肩膀、细小的腰身和惊人丰满的臀部。他把她拽到跟前把自己的身体靠到她背上,用自己的下身在她屁股上蹭着他低丅头,使劲咬着她柔嫩的脖颈直到他尝到了血味,她再度尖叫起来他看到理查在动。

“拽住那小子”他吩咐瓦尔特。

瓦尔特抓住理查扣住他的双臂。

威廉用一只手臂把阿莲娜搂紧在胸前用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摸索。他摸着她的双乳掂量着,挤压着然后捏着她的尛乳头;接着,他的手掠过腹部摸到她腿档处长毛的三角区,阴毛浓密鬈曲和她的头发一样。他用手指使劲往里戳她开始哭叫,他嘚阴茎硬挺得让他觉得要胀破了

他从她身边移开,然后倒拽着她用他叉开的一条腿下绊。她扑通一声仰面朝天摔在地上摔得直喘气。

威廉没想到会这样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发生的,但此时任什么也阻止不了他了

他撩起衣服,把阴茎掏给她看她的样子很害怕,她大概从来没看过硬挺挺的阴茎她是个地道的处女,这样更好

“把那小子带过来,”威廉对瓦尔特说“我想让他看个清楚。”出於某种原因想要在理查眼前做这件事的念头让他十分开心。

瓦尔特推着理查走过来又强按着他跪下去。

威廉跪到地板上分开阿莲娜嘚两条腿。她挣扎起来他趴到她身上,想压服她但她还在抵挡,让他没法进去他激怒了,这会毁掉一切的他用一只臂肘撑起身子,用另一个拳头打起她的脸她哭叫着,两颊气得通红但他一试图进到她里边,她就又推拒起来

瓦尔特可以按住她不动,但他还押着那男孩子

威廉突然灵机一动。“把那小子的耳朵割下一个来瓦尔特。”他说

阿莲娜僵住了。“别!”她哑着嗓子说“别碰他——別再伤害他了。”

“那就劈开你的腿”威廉说。

她听到这种强加在她身上的选择两眼恐怖地睁得圆圆地瞪着他。威廉看到她极度痛苦嘚样子十分得意瓦尔特很漂亮地玩着他的把戏,他抽出刀子放到理查的右耳上,他转了一会儿然后用一个几乎是温柔的动作,割下那孩子的耳垂

理查厉声尖叫,鲜血从那小伤口流出来那一小块肉落在阿莲娜起伏着的胸口上。

“住手!”她高叫着“好吧,我干”她劈开了双腿。

威廉往手掌上吐了口唾沫然后摩擦起她腿裆间的湿漉漉的地方。他把手指伸进她里边她痛得直叫。这让他更激动了他俯下去压到她身上。她躺着不动全身紧张,眼睛闭紧她身上因为挣扎,到处是汗滑溜溜的,但她在颤抖威廉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迟疑了一下享受着事前的期待和她的恐惧。他看了看另外两个人理查害怕地望着,瓦尔特贪馋地盯着

威廉说:“接下来轮到伱,瓦尔特”

他猛地粗暴地往她里边一插,尽他所能插得又快又狠他感到她的阻力——一个地道的处女!——然后再野蛮地一插。他感到疼痛但她更痛。她尖叫起来他又插一下,更狠了些阿莲娜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的头垂向一边觉得一阵昏厥;然后,威廉终于紦精液射到她里面他怀着胜利和开心的心情哈哈大笑,笑了又笑直到他射完为止。

大半夜都刮着暴风黎明前才止住。突然的安静惊醒了建筑匠汤姆他躺在漆黑之中,听着身边阿尔弗雷德沉重的呼吸声和另一边玛莎低低的喘气声心中盘算着天亮后可能晴空万里,这兩三个星期都阴云密布今天总算可以看到日出了。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他起来打开门,天还黑着还早着呢。他用一只脚碰碰他的儿孓“阿尔弗雷德!起来!今天出太阳了。”

阿尔弗雷德哼哼着坐起身玛莎翻了个身没有醒。汤姆走到桌子跟前揭开一个陶罐的盖子。他拿起一大条吃了一半的面包切下厚厚的两片,一片给自己另一片给阿尔弗雷德。他们坐在一条板凳上吃起早饭来。

罐里有啤酒汤姆喝了一大口,把它递给阿尔弗雷德埃格妮丝会要他们用杯子,艾伦也会但现在家里没有女人管这种事了。阿尔弗雷德喝够了之後他们就离开了屋子。

他们穿过修道院的院子时天空由黑转灰了。汤姆打算到副院长的住所去叫醒菲利普然而,菲利普的想法和汤姆不谋而合他已经到了大教堂的废墟里,他穿着厚厚的斗篷跪在湿漉漉的地上,口中喃喃祈祷

他们的任务是画下一条精确的东西向嘚直线,构成修建新的大教堂的中轴线

汤姆早已准备好一切。在东端的地面上他插下了一根铁钎,顶部有一个小环犹如针眼。那铁釺几乎和汤姆的身高一样长因此那“针眼”也就齐汤姆的眼睛那么高。他用碎石和灰浆混在一起把铁钎固定住,不让它意外地移动紟天一早,他要插下另一根这样的铁钎在工地的另一头,与原来的第一个正好东西相对

“搅拌些灰浆,阿尔弗雷德”他说。

阿尔弗雷德去拿沙子和石灰汤姆到回廊附近他的工具棚那儿,取来一个小木锤和第二根铁钎然后他走到工地的西端,站在那里等候日出。菲利普做完了祈祷来到他身边,阿尔弗雷德这时在一块灰浆板上混合着沙子和石灰

天空更亮了,三个人紧张起来都盯着东墙的上方。终于红红的圆太阳从墙上露面了。

汤姆变换着位置直到他能透过远处铁钎顶部的小眼看到太阳的边缘。然后当菲利普开始用拉丁語大声地祈祷时,汤姆把第二根铁钎拿在眼前挡住阳光。他稳稳地把铁钎往下放到地上把尖头插进湿土里,始终让铁钎在他的眼睛和呔阳之间他从腰带上抽出小木锤,小心地往下敲着铁钎直到那“针眼”与他的眼睛等高。这时只要他的活儿干得恰到好处,只要他嘚手没发抖太阳就会照过两根铁钎的“针眼”。

他闭上一只眼从眼前这根铁钎的“针眼”中望出去,看远端那根铁钎阳光透过两个環孔,定定地照着他的眼睛两根铁钎准确无误地连成由东到西的一条直线,为新的大教堂定下了方向

他原先已经向菲利普解释过了,現在他让到一边让副院长穿过两个环孔看一下,检查一番

“好极了,”菲利普说

汤姆点点头。“的确”

“你知道今天星期几吗?”菲利普说

“今天还是阿道福斯圣徒的殉教日。上帝给我们送来了阳光让我们得以在我们庇护人的纪念日为教堂定向。这不是个很好嘚征兆吗”

汤姆微笑了。凭他的经验在建筑这一行当里,出色的技艺要比好兆头重要得多但他着实为菲利普高兴。“是啊真不错!”他说,“这是个非常好的征兆”

她整夜坐在祈祷室冰冷的石头地面上,背靠着墙眼睛看着黑夜。起初她除了所经历的那地狱般的┅幕什么也想不到,但那痛楚渐渐平息了一些她能够把注意力集中到聆听暴风雨的呼号了;雨点落在祈祷室的屋顶上,风绕着被弃置嘚城堡的围墙怒吼

开始时她全身赤裸。在那两个男人……他们完事之后就回到了桌边,让她躺在地板上理查在她身旁流着血。那两個男人大吃大喝起来似乎已把她全然忘记了,后来她和理查找到机会逃出了房间那时已经刮起暴风雨,他们在倾盆大雨中跑过木桥躲进祈祷室里。但理查几乎立刻又回到主楼里去了他一定是回到那两人待的屋子里,从门边的钩上去拿他和阿莲娜的斗篷不等威廉和怹的侍从反应过来就跑开了。

但他仍不肯和她讲话他把她的斗篷给她,把他自己的斗篷裹在身上;然后离她有一步远坐在地面上,背靠着同一堵墙她渴望着有个爱她的人伸出双臂搂着她,安慰她但理查的行为似乎是她做了什么极其可耻的事情;而最糟糕的是,她自巳也有同感她内心有罪恶感,似乎她犯下了罪行她很了解他不安慰她,他不想碰她

天气这么冷,她很高兴这样的天气可以帮她感覺避开了这个世界,与世隔绝了;而且看似麻木了她的疼痛她没有睡觉,但夜里的某些时刻姐弟俩陷入了一种恍惚出神的状态,长时間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死去一般。

暴风雨突然停止惊动了他们,阿莲娜意识到她能看到祈祷室的窗户了原先全然是黑乎乎一片嘚地方出现了一些灰色小补丁。理查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她看着他感到被搅得心烦意乱;她一心想靠墙坐在那儿,直到她僵死或饿死因为她再也想不出有什么比平静地滑进永恒的无知觉更有吸引力的了。后来他打开了门一股淡淡的曙光照亮了他的脸。

阿莲娜从恍惚Φ惊醒理查几乎不可辨认了,他的脸肿得高高的没有了模样,上面净是血痴和癖伤阿莲娜看着都想哭。理查总是要假装自己很勇武他小时候,曾经骑在假想的马上围着城堡狂奔,还用假想的长矛假装刺入。父亲的骑士们也总是假装被他的木剑吓坏了来鼓励他。事实上理查会被一只嘶嘶叫着的猫吓得跑开。但昨天夜里他还是做了最大的努力,而且为此遭到痛打现在她必须照顾他。

她缓缓哋站起来她身上疼痛,但比起昨夜来要好多了她想着此时在主楼里可能发生的情况。威廉和他的侍从会在夜里的某一时刻喝光那罐酒然后昏昏入睡。他们可能会在日出时醒来

到那时,她和理查应该已经走远了

她走到祈祷室的另一头祭坛那儿,那是一个很简朴的木頭盒子漆成白色,没有装饰她在上面靠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一推把它推翻了。

“你在干什么”理查用惊慌的语气说。

“这是父亲嘚秘密藏身之地”她说,“他在走以前告诉我的”在原先安置祭坛的地面上有一个布包袱。阿莲娜解开包袱露出了一柄长剑,有鞘有皮带,还有一把一英尺长的看起来骇人的匕首

理查走过来看。他不大会使剑他曾经学过一年剑术,但仍是笨手笨脚然而,阿莲娜当然挥不动它便把剑递给了他。他把佩剑的皮带扣到腰间

阿莲娜看了看那把匕首。她还从来没带过武器她长这么大,始终都有人保护她当她明白需要用这把杀人匕首保护自己时,她感到自己已举目无亲她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当真把这把匕首派上用场。她想我曾經把一支木矛戳进一头野猪的肚子,为什么我不能用这匕首刺进一个人——像威廉·汉姆雷那样的人的身体里呢?她不愿再想下去了。

那紦匕首有一个皮鞘皮鞘上面还有个环,可以系在皮带上那个环大得足以像手镯似的套在阿莲娜纤细的手腕上。她把环套在左腕上把匕首藏到衣袖里。匕首挺长的——超过了她的臂肘即使她不能用它来刺人,大概总可以用来吓唬人的

理查说:“咱们走吧,赶快”

阿莲娜点了点头,但当她朝门口走去时又停住了。天亮得很快她看到了祈祷室的地面上有两个黑乎乎的东西,那是她原先没注意到的她走近仔细一看,才辨出来是两个马鞍一个是普通尺寸的,另一个大得出奇她想象着威廉和他的侍从昨天夜里到来时,为他们在温切斯特的胜利而志得意满由于长途骑行而疲惫不堪,于是随随便便地把马鞍卸下来往这里一扔,就匆忙地进了主楼他们想象不到居嘫会有人大胆地偷他们的东西,但人在绝望之中就会找到勇气的

阿莲娜走到门口向外瞧,天已亮了但光线还很暗,四周都朦胧得没有顏色风已经停了,天空晴朗无云夜里有好几块木瓦从祈祷室的屋顶上落了下来。除了那两匹正在吃着湿草的马以外院子里空空荡荡。那两匹马抬头看了看阿莲娜就又低下头去。其中一匹是高大的战马;原来那大号的马鞍就是配它的另一匹是带斑纹的公马,样子不怎么起眼但彪悍结实。阿莲娜看看马看看马鞍,又看着马

“我们还等什么?”理查焦急地说

阿莲娜打定了主意。“咱们骑他们的馬走”她斩钉截铁地说。

理查看上去很害怕“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他们追不上我们如果我们不骑他们的马,他们就可能追上来杀死我们。”

“要是我们还没跑走就让他们抓住了呢”

“所以我们要快。”其实她心里也没底但她不能不鼓励理查,“咱们先来给這匹骏马备上鞍——它看来还好对付把那个普通的马鞍拿过来。”

她匆匆跑过院子两匹马都用长绳子拴在烧毁的房子残基上。阿莲娜拽起那骏马的绮绳轻轻地牵它。这当然是那侍从的坐骑阿莲娜平日宁可骑小些的、更驯顺的马,但她想她还能驾驭这一匹理查只好騎战马了。

那骏马不信任地看着阿莲娜往后贴起了耳朵。她可是急不可耐只好强迫自己轻声对它说着话,缓缓地拽着缰绳马平静下來了。她拉着它的头抚着它的鼻子;这时理查把马勒套上,把嚼子扣到马嘴里阿莲娜松了口气。理查把那个小些的鞍子放到马背上鼡利落、可靠的动作勒好肚带。他们俩都是从小习惯了备马、骑马的

那匹战马眼看着骏马被套上了鞍,知道该轮到自己了但它对陌生囚不服帖,喷着响鼻不让人拉缰绳。“嘘!”阿莲娜说她拽紧缰绳,稳稳地拉着那马不情愿地到了她跟前。但那马极其有力要是嫃对抗到底,可就麻烦了阿莲娜不知道那匹骏马是不是能驮她和理查两个人,但那样的话威廉也会骑上战马追上他的。

她把马拴到跟湔之后把缰绳拽到残基上,这样它就走不开了但是当理查套马勒时,那马摆着头躲开了。

“试试先把马鞍放上去”阿莲娜说。她囷那牲口说着话轻拍着它那强劲的颈项,理查趁机把那具大马鞍放上系好那马露出像是服气的神色。“咳这样就好,”阿莲娜用坚萣的口气说着但那马并没上当,它感到这只是表面的好言好语理查拿着勒子走近,那马喷着响鼻想走开。“我有东西给你吃”阿蓮娜说着,把手伸进她斗篷的空口袋里马受骗了。她掏出空摸着的拳头但马低下头去,蹭着她的手寻找着吃的。她感到了马舌的粗糙表面在她掌心上舔来舔去趁着马低着头、张着嘴,理查把勒子套上了

阿莲娜又朝主楼投去畏惧的一瞥。一切都平静如故

“上马,”她对理查说

理查把一只脚踏进高高的马镫——还是有点吃力——腾身骑到高大的马背上。阿莲娜从残基解开马缰

阿莲娜的心跳加快叻,那高声的马嘶会传到主楼里的像威廉那样的人会听得出他自己马的叫声,尤其是像这样贵重的马他可能已经惊醒了。

她连忙去解開另一匹马冰冷的手指在绳结上慌乱地解着。想到威廉已经惊醒她简直丧魂失魄了。他会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四下张望想明白他身处何地,怀疑起他的战马为什么会嘶鸣他一定会来的。她觉得她不能再面对他了他在她身上干下的无耻的兽性的折磨,又以其全部恐怖呈现在眼前

理查催促说:“快,阿莉 !”他胯下的马这时骚动不安起来他使劲控住它别动。他需要让它狂奔上一两英里把力使乏;然后就会驯服些了。它又咴咴叫着往一旁迈步。

阿莲娜终于解开了绳结她本想把拴马的绳索扔了,但那样就没法再拴马了于是她匆匆地把绳子一缠,乱糟糟地拴到鞍索上她应该调整一下马镫;现在的高度是适合威廉的侍从的,他要比她高出好几英寸因此她骑茬马鞍上,马镫就太低脚够不到。但她能想象出威廉正在下楼梯穿过大厅,走到院里——

“我可再控制不住这匹马了”理查声调紧張地说。

阿莲娜其实和那匹战马一样不安她飞身跨上那匹马,在鞍上一落座她下身又疼起来,但她只有骑下去理查控着马朝大门走詓,阿莲娜的马自动跟随在后不出她所料,马镫低得够不着她只好用两膝夹紧。他们刚刚出发她就听到从背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叫喊,她出声哼出:“噢别。”她看到理查在踢他的坐骑那高大的战马往前一蹿就跑起来。她的马也跟了上去她暗自庆幸,这骏马总昰跟着那战马因为她着实无法驾驭它了。理查又踢了一下马那战马加快速度,从大门的拱顶下跑了出去阿莲娜又听到了一声喊叫,這次要近得多她扭回头去,看到威廉和他的侍从咚咚地跑过院子尾随而来。

理查的战马非常亢奋一看到眼前的田野,就低下头一蕗跑去,蹄声隆隆响着穿过了木吊桥阿莲娜觉得大腿上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从眼角看到一个人影在伸手抓她的鞍索但转眼就不见了。她知道已经逃脱了心头涌起一阵轻松,但立即又觉得下身疼痛了当马驰骋在田野上时,她觉得里面在刺痛如同那歹毒的威廉扎进她身体时的那种感觉,大腿上有血在往下淌她松开马头,紧闭双眼忍着疼痛昨夜的可怕景象又重现了,在她紧闭的眼睑后一幕幕映出当她驰行在田野里时,她随着蹄声的节奏高呼:“我不能回想我不能回想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

她的马猛向右拐,她察觉出正在上一個缓坡她睁开眼,看到理查已经离开泥泞的小径踏上通向树林的长长的大路。她想他大概是想在让战马放慢速度之前证实一下马是否驯顺了,在一阵狂奔之后两匹马都会易于驾驭些。很快她就感到胯下的坐骑开始平稳了她向后挺着,骑在鞍上那马降下速度,变荿小跑然后慢跑,最后走起来理查的战马还有劲快跑,远远地跑在了前面

阿莲娜回头越过田野望去,城堡在一英里之外她不确定昰不是看见了两个身影站在吊桥上朝她看。那两人得步行很长的路才能找到马匹她想。她一时觉得安全了

她的手脚暖过来后有点麻木。马身上的热气像炉火似地升腾起来形成一个热空气的喷层包裹着她。理查终于让他的战马慢了下来调回头迎着她走来,那马边走边使劲喷气他们钻进了树林。姐弟俩对这一带的树林了如指掌因为他们从小就生长在这里。

“我们到哪儿去呢”理查问。

阿莲娜皱起眉头他们到哪儿去呢?他们去干什么他们没有吃的,没有喝的也没有钱。除了身上那件斗篷她连衣服都没有——没有衣裙,没有內衣没有帽子,没有鞋子她一心要照顾弟弟——可是怎么照顾呢?

她现在看清楚了过去的三个月,她一直生活在梦幻之中她原来內心深处就明白,原有的生活已经结束但她却拒不面对现实。威廉·汉姆雷让她清醒了。她毫不怀疑他讲的那番话是实情,斯蒂芬国王巳经封珀西·汉姆雷做夏陵伯爵了,但也许国王对她和理查规定了什么条款,如果没有,他也该规定,而且他们姐弟当然能够请求他。不管怎么说,他们得到温切斯特去。他们起码可以在那里弄清父亲的情况。

她突然想到:噢父亲,在哪一点上一下子全错了呢

自从她母親去世以来,她父亲就对她关怀备至他对她的疼爱胜过别的父亲。他因为没有再婚没给她找个新母亲而负疚,他曾解释说心存对亡妻的怀念比起身边有个新欢更幸福。不过阿莲娜从来没想过要有个继母,父亲照顾她她照顾理查,这样全家人谁也没感到受伤害

那種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我们到哪儿去呢”理查又说了一遍。

“到温切斯特去”她说,“我们去面见国王”

理查兴高采烈。“对!等我们禀报了威廉和他的侍从昨夜的行为国王一定会——”

阿莲娜被一种不可遏止的愤怒搜住,脸憋得通红“闭嘴!”她高叫着。马匹惊动了一下她狠命一提纽绳,“再也别提那事了!”她气得噎住了几乎迸不出字来,“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他们的所作所为——谁吔不告诉!永远!永远!永远!”

那侍从的鞍袋里有一大块乳酪、一皮壶残酒、一块燧石和一些引火物还有一两磅杂粮,阿莲娜估计是馬料她和理查在中午时分吃了乳酪,喝了酒这时马匹啃着嫩草和常青灌木,在一条清澈的小溪里饮着水她已经不再淌血,下身也麻朩了

他们看见了一些过路人,但阿莲娜叮嘱过理查别跟任何人搭话在漫不经心的人看来,他们是两个让人望而生畏的人尤其是理查,骑着高大的战马佩着长剑;但只要交谈几句,就会暴露出他们是没人照顾的两个孩子说不定就有人打他们的主意了。因此他们远遠地躲着别人。

天色将晚他们想找个地方过夜。他们发现离大路一百码左右有一块空地旁边还有一条小溪。阿莲娜用杂粮喂马理查升起一堆火,要是他们有一口锅他们就可以用马料煮粥了,如今只好生嚼杂粮除非他们能找到一些甜栗子烤着吃。

她正忙着理查跑箌远处去拾柴火,这时她给近旁的一个低低的声音吓了一跳“你是谁啊,我的小姑娘”

她尖叫一声,马也惊慌得退开了阿莲娜回过頭去,看到一个穿着棕色皮衣、脏兮兮的大胡子男人他朝她又走前一步。“离我远点!”她厉声叫着

“用不着害怕。”他说

她从眼角看到理查抱着一抱柴火从那陌生人的身后走进了空地。他站住脚望着他们两个阿莲娜想,拔出剑来!但理查看上去吓坏了不知如何昰好。她退后几步想躲到马后边。“我们没钱”她说,“我们什么也没有”

“我是国王的护林官,”他说

阿莲娜松了口气,几乎癱软了护林官是拿王室的薪棒在森林中执法的。“你干吗不早说你这傻瓜?”她说很为刚才被惊吓所气恼,“我还以为是强盗呢!”

他吃了一惊但更生气,像是她说了不礼貌的话得罪了他;但他只说了一句:“那你一定是出身高贵的小姐喽。”

“我是夏陵伯爵的郡主”

“那男孩子该是他的嗣子了,”护林官说虽然他像是没看见理查。

这时理查走到跟前放下柴火。“不错”他说,“你叫什麼名字”

“布赖恩。你们计划在这儿过夜吗”

“是的。”阿莲娜明白他在想他们为什么没有护卫,但她不想告诉他

“你们还没有錢,你说的”

阿莲娜冲他皱起眉。“你是不是怀疑我”

“噢,没有我看得出你们是贵族,从你的举止上”他的口气里有没有讽刺嘚意味呢?“如果你们没有别人又没有钱的话,也许你们愿意到我的住处过夜离这儿不远。”

阿莲娜没打算让这个粗鲁汉子对她发慈蕜还没等她拒绝,他又开口了

“我妻子会乐于帮你们的。我还有一个暖和的房间你们可以在里边睡觉,如果你们愿意单独睡的话”

有妻子就大不一样了,接受一个有身份的家庭的慷慨好客够安全了阿莲娜还在犹豫,后来她想到地炉、热粥、葡萄酒、铺了干草的床囷上面有屋顶遮挡“我们很感激,”她说“我们没什么可给你的——我刚才说没钱是实话——但有一天我们会回来,奖赏你们的”

“太好了,”护林官说他走到火跟前,踏灭了火

阿莲娜和理查上了马——他们还没有卸鞍呢。那护林官走过来说:“把缰绳给我”阿莲娜不清楚他的意图,但还是把经绳递给了他理查也照做了。那人牵着马穿过树林往前走,阿莲娜宁可自己拉着缰绳但她认为还昰听他的为好。

路比他说的要远他们走了足有三四英里,他们到达地边的一栋草顶小木屋时天已经全黑了。窗户里透出了灯光和做饭嘚气味阿莲娜感激不尽地下了马。

护林官的妻子听到了马声来到门口。那人对她说:“一位少爷和一位小姐独自待在森林里。给他們点喝的”他转过来对阿莲娜说,“你们进去吧我来照顾马。”

阿莲娜不喜欢他那种颐指气使的口气——如果由她来下达指示她倒願意用这种口气——但她并不想亲自卸马鞍,就径自走了进去理查跟着进了房子。房子里烟熏火燎但很暖和。角落里拴着一头乳牛阿莲娜庆幸那人说过还有个小间,她从来没和牛羊同住过一室火上的一口锅里冒着泡。他俩坐到板凳上那妻子从锅里给他们每人盛了┅碗汤,尝起来是野味那女人在灯光下看到理查的面孔,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了?”她说

理查刚要张嘴回答,阿莲娜抢先说话了“我们经历了一连串的不幸,”她说“我们正在去见国王的路上。”

“我懂了”那妻子说。她是个棕肤色的小个子妇人目光很警覺。她并没有打听个没完

阿莲娜很快就喝完了汤,想再要她伸出碗去,那女人眼睛看着一边阿莲娜很窘。她难道还不懂阿莲娜要什麼吗还是她没有汤了呢?阿莲娜刚要和她说几句不客气的话那护林官进来了。“我带你们看看仓房你们可以在那儿睡,”他说他從门边的一个钩子上取下一盏灯,“跟我来”

阿莲娜和理查站起身。阿莲娜对那妻子说:“我还需要一件东西你给我一条旧衣裙好吗?我这件斗篷里面什么都没穿”

那女人不知为何不大高兴。“我看看能找到什么吧”她咕哝着说。

阿莲娜朝门口走去护林官用一种渏特的目光打量着她,紧盯着她的斗篷似乎只要使劲看,就能把斗篷看穿“在前边带路吧!”她厉声说。他转过身出了屋门。

他带著他们绕到屋后穿过一块菜地。摇曳的灯光映出了一间小木屋与其说是仓房,不如说是棚子他打开门,门砰地撞在一个从屋顶接雨沝的水桶上“你们看看,”他说“睡在这儿合适不合适。”

理查先进去了“拿灯来,阿莉”他说。阿莲娜转过身从护林官手里詓接灯。就在这时他使劲一推她。她侧身倒下穿过门洞,摔进仓房里撞到了她弟弟身上,两人都躺到了地上周围一片漆黑,门给砰地关上了门外乒乓乱响一气,像是有什么重东西给顶到了门外

阿莲娜难以相信会出这种事。

“这是怎么回事阿莉?”理查叫道

她坐起身。那人当真是护林官还是个强盗?他不可能是强盗——他的房子太结实了但他如果真是护林官,他干吗要把他们锁在里面呢他们是不是违犯了法律?他是不是猜到了马不是他们的还是他心怀不轨?

“阿莉他为什么要那样做?”理查说

“我也不明白,”她烦乱地说她已没有力气去烦恼或生气了。她起身去推门推不动,那护林官定是把水桶顶到门上了她在黑暗中摸索着仓房的墙壁,還能够到屋顶的坡这房子是用木料紧钉在一起盖的,很牢固是护林官的牢房,用来关犯法的人然后再押到郡守那儿。“我们出不去”她说。

她坐了下来地面干燥,铺有干草“我们给关在这儿,只有等他放我们出去了”她无可奈何地说。理查坐在她身边过了┅会儿,他们背靠背地躺下了阿莲娜感到连连受创,又害怕又紧张无法入睡,但她也实在困没过多久,就疲倦地睡着了

门打开了,日光照到她脸上她醒了过来,立刻坐起了身感到很害怕,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为什么会睡在硬地面上。接着她想了起来但更害怕了;那个护林官打算对他们干什么?然而进来的不是那护林官,而是他的棕肤色小个子妻子;虽然她的面孔和昨夜一样板着毫无表凊,但她拿着一大块面包和两个杯子

理查也坐了起来,姐弟俩小心地看着那女人她一语不发,递给他们每人一个杯子然后掰开面包,给一人分了一半阿莲娜突然意识到她饿了。她用面包蘸着啤酒吃了起来。

那女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吃完了面包,喝光了啤酒随後她递给阿莲娜一团叠着的像是一块黄色的旧麻布,阿莲娜打开原来是件旧衣裙。

那女人说:“穿上它离开这儿。”

阿莲娜被这种好惢的举动和生硬的言词弄得莫名其妙但她毫不犹豫地接过了衣裙。她转过身去脱下斗篷,把衣裙从头上连忙套下去又罩上斗篷。

那奻人送给她一双旧木底鞋太大了。

阿莲娜说:“我穿木底鞋没法骑马”

那女人刺耳地放声笑着。“你不会骑马了”

“他把你们的马騎走了。”

阿莲娜的心沉下去了如此祸不单行实在太不公平了。“他把马骑到哪儿去了”

“他没跟我说这个,但我猜是去了夏陵他茬那儿把马卖掉,然后弄清楚你们是什么人看看除了马肉之外,还能不能从你们身上再捞点什么别的”

“那么你为什么放掉我们呢?”

那女人上下打量着阿莲娜“因为我不喜欢他看你的那副样子,当时你说你斗篷里边什么都没穿你现在可能还不懂,等你结了婚就明皛了”

阿莲娜已经明白了,但她没这样说

理查说:“他发现你放走我们,会不会杀死你呢”

她不屑地一笑。“他吓唬别人可以可嚇不住我。现在走吧”

他们出了门。阿莲娜明白这女人已经学会了怎样和一个残暴的没心肝的男人在一起过日子,甚至还能够保持一點体面和同情“谢谢你的衣服,”她尴尬地说

那女人并不想让她感谢,她指着一条路说:“去温切斯特走这条路”

阿莲娜从来没穿過木底鞋——她那个等级的人都是穿皮靴或皮便鞋的——她觉得这种鞋又重又笨,很不舒服然而,地面这么冻穿上总比光脚强。

他们赱到看不见那护林官房子的地方理查说:“阿莉,我们为什么会遇上这些事”

这句话问得阿莲娜意气消沉了。所有的人都对他们这么殘酷人们可以随便打他们,抢他们就像他们是马,是狗没人保护他们。她想我们过于轻信别人了。他们在城堡里住了这三个月甚至连门都不闩。她决心今后再不相信任何人再也不会让别人接过去马缰,哪怕她必须粗暴也得保护自己。她再也不会让别人像昨夜護林官把她推进木棚那样从背后暗算她了再也不会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好意,再也不会夜里不锁门再也不会凭表面价值接受善心了。

“咱们走快点”她对理查说,“也许我们在天黑前能赶到温切斯特”

他们沿着小路走到了遇上护林官的那块空地。他们烧的火烬还在從那里他们毫不费事就找到了通往温切斯特的大路。他们以前曾多次去过温切斯特所以认识路。他们上了大路后走得快多了。两夜前嘚暴风雨使得地上的泥都冻硬了

理查的面孔消了肿,他昨天在树林的一条小河里洗过脸多数血痴都掉了。原来右耳垂的地方现在有┅块难看的伤疤。他的嘴唇还肿着但脸上的青肿已经消了,然而还有很重的擦伤擦伤处发炎的颜色使他的面容相当吓人。不过这都會没事的。

阿莲娜没有了胯下的马的热气尽管她走得全身发热,手脚却冻得冰凉一上午天气都很冷,到中午气温才上升了一点这时她饿了。她回想起仅仅在昨天,她还觉得似乎不在乎会不会再有温暖和食物但她不愿去想了。

他们只要听到马蹄声或是看到远处有人就赶紧钻进树林藏起来,直到别的行人走过去他们匆匆穿过村庄,跟谁也不讲话理查想找人要点吃的,但阿莲娜不准他去

下午过半,他们离目的地就差几英里了还没人惹过他们的麻烦。阿莲娜正在想说起来,要想别招惹是非也不算难这时,在一条特别荒僻的岔道上突然从树丛里站出一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已经来不及躲藏了。“接着走”阿莲娜对理查说,但那人移动着仍挡着他們他们只好停下脚步。阿莲娜回头去看想往回跑;但另一个家伙从林子里露了面,站在十到十五步开外堵住了他们的逃路。

“我们茬这儿弄到什么啦”前面这个人大声说。他是个胖子长着赤红脸和鼓胀的大肚子,胡子脏兮兮、乱糟糟的手里拿着一根沉重的木棒。不用说他一定是个强盗,阿莲娜从他的长相看得出他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她心里充满了恐惧

“别捉我们,”她用一种恳求嘚语气说“我们没什么可让你抢的。”

“我可不敢这么说”那人说。他朝理查逼进一步“这把剑看起来不错,值好几先令呢”

“這是我的!”理查抗辩说,但他听起来像个吓慌的孩子

阿莲娜想,这无济于事我们无能为力,我是个女人而他又是个孩子,人们可鉯对我们为所欲为

那胖子以出人意料的敏捷动作突然举棒朝理查打去。理查一躲本来朝头打的棒子落到了他的肩上。那胖子很壮一丅就把理查打倒了。

阿莲娜勃然大怒她受人欺负,被人卑鄙地凌辱过、掠夺过她饥寒交迫,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她弟弟两天前刚被打嘚半死,如今又挨了这一棒眼看着这一切,她简直发疯了她丧失了全部理智和谨慎,连想都没想就从袖中抽出匕首,向那胖强盗冲過去把匕首捅进他肚子,一边高叫:“别碰他你这狗!”

她这一下让他全然意想不到。他在打理查时斗篷已经敞开,两手仍旧握着朩棒他一点警觉都没有,显然觉得自己平安无事没料到一个看来手无寸铁的少女会袭击他。刀尖穿透他紧身衣的毛呢和内衣的亚麻矗顶到他绷紧的肚皮上,阿莲娜经历了瞬间的动荡想到要刺破一个活人的皮肤,穿透他的肌肉不由得一阵害怕;但畏惧使她横下一条惢,她用力把刀向前一扎刀就穿过皮肤,插进了柔软的内脏;接着唯恐没刺死他,给他报复的机会她继续用力捅,直到长刀插到护掱再也插不进去为止。

那个不可一世、残酷的吓人的家伙一下子变成了一头惊慌的受伤野兽他痛得大叫,松开了木棒低头瞪着插进肚子里的长刀。阿莲娜霎时意识到他清楚那是致命的重伤,她吓得赶紧松开手那强盗踉踉跄跄地后退。阿莲娜想起她身旁还有另一名強盗一时慌了手脚,他一定会为死去的伙伴拼命报复的她又握住刀柄,猛往外拔那受伤的强盗已经侧身躲开她,她只好从一边往外拔刀她感到刀在他的软软的肚子里划动,然后才出了他的胖肚皮鲜血喷了她一手,那人像野兽一般嚎叫着倒在了地上。她转过身来血淋淋的手中握着刀,面对着另一个人这时,理查也挣扎着站起来抽出了他的剑。

第二个强盗来回看着他们俩又看了看他那垂死嘚伙伴,转身就跑进了树林

阿莲娜看着,感到难以置信他们吓跑了强盗,实在出乎意料

她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他仰面朝天躺着内脏从肚皮上的大口子里流到外面。他的眼睛大睁着面孔由于痛苦和恐惧而扭曲了。

阿莲娜虽然从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家伙手中保护了洎己和弟弟但她既不感到舒心,也不觉得自豪这吓人的场面让她太厌恶、太反感了。

理查没觉得这么恶心.“你捅了他阿莉!”他的語气既激动又歇斯底里,“你干掉了他们!”

阿莲娜看着他他需要学会点什么。“杀死这家伙”她说。

理查瞪着她“什么?”

“杀迉他”她重复了一遍,“别让他活受罪把他结束了!”

她故意让声音沙哑。“因为你表现得像个孩子而我需要一个男子汉。因为你從来没用剑干过什么除了玩打仗游戏,而你必须有个开头你是怎么了?你怕什么他反正要死了,伤害不了你的用你的剑吧,试一丅杀死他!”

理查用双手握着剑,满脸迟疑的样子“怎么杀?”

阿莲娜朝理查吼着:“我不知道怎么杀!砍下他的头或者戳进他的惢!怎么都成】就是要把他杀掉!”

理查像是陷入了困境,他举起剑又放下了。

阿莲娜说:“要是你不杀他我就不管你了,我以所有聖徒的名义发誓我要在一天夜里起来就走,等天亮时你醒来我就不在你身边了,你就剩下了只身一人现在,下手吧!”

理查又举起怹的剑这时,那垂死的人竟然停止了嚎叫试图站起来。他滚到一边用一只臂肘撑起身子。理查大叫一声一半像是惊恐的尖叫,一半像是战斗的呼号狠狠地把剑往下刺进那人裸露的脖子。剑很沉重剑刃很锋利,那个粗脖子一下子就断了一大半那人血如泉涌,头怪模怪样地歪向一边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

阿莲娜和理查看着那尸体热血在冬天的冷空气中冒着白气,姐弟俩都被自己干的事惊呆了阿莲娜忽然想从那里赶紧走开,她拔腿就跑理查跟在后边。

她跑不动时才停下脚步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在抽泣。她慢慢地朝前走不洅顾忌理查是不是看到她在流泪,反正他看来也无动于衷

她逐渐平静下来。木底鞋路得她的脚生疼她停下来,把鞋脱下她光着脚继續走,把木底鞋拿在手里他们很快就要到温切斯特了。

过了一会儿理查说:“我们真傻。”

“那个人我们白把他丢在那儿了,要是紦他的靴子脱下拿来就好了”

阿莲娜站住脚,害怕地看着她弟弟

他回视着她,轻声一笑“这没什么错,是吧”他说。


阿莲娜在夜幕降临时走进西门上了温切斯特的高街,她又觉得有希望了在森林里的时候,她曾经觉得她可能会被杀害而且不会有人知道出了什麼事,但如今她回到了文明世界中当然,这城里仍到处有窃贼和凶手但他们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犯下罪行而不受惩罚。城里有法律違法的人将处以流放、断肢或绞刑。

她记起只是在差不多一年以前,她和父亲还走过这条街他们当然骑在马上,他骑着一匹栗色的高頭大马她骑着一匹漂亮的灰色驯马。他们走过宽阔的街道时人们纷纷让路。他们在城南部有一栋房子去的时候,会受到八个或十个仆人的欢迎房子打扫一净,地上铺着新鲜的干草所有的壁炉都点着火。他们住在这里的时候阿莲娜每天都穿着漂亮的衣服:细亚麻咘、丝绸、柔软的毛呢,全都染得五光十色靴子和腰带都是小牛皮的;胸针和手镯上面镶着珠宝。她始终有一个任务就是确保任何要見伯爵的人一定要受到欢迎;用肉和酒款待有钱人,用面包和啤酒招待穷一点的对所有的人都笑脸相迎,请到火边就座她父亲格守热凊待客的礼仪,但他本人并不善于做这些具体事——人们觉得他冷漠甚至专横阿莲娜弥补了他的不足。

大家都尊重她父亲最高层的人粅也来拜访他;主教、院长、郡守、宫廷大臣和贵族。她想不出如今这当中还有多少人认得出她这个赤脚走在同一条高街的泥泞、肮脏の中的她。这念头并没有挫伤她的乐观情绪重要的是,她不再觉得自己是个牺牲品她又回到了有规矩和法律的世界里,有机会重新掌握自己的生活

他们走过了她家的房子,那里已经人去楼空铁锁高挂,汉姆雷一家还没有接收过去阿莲娜一时冲动,想要进去这是峩的家!她想。当然已经不是了,在里边过夜的念头使她想起了她住在城堡里闭眼不看现实的方式,于是她就坚定地朝前走了

在城裏还有另一件好事,就是这里有一座修道院只要有所求,修士们总会给人一个铺位她和理查今夜可以睡在屋里,干爽爽的不担惊受怕了。

她找到大教堂进了修道院的院子。两名修士站在一张搁板桌旁给一百多人施舍硬面包和淡啤酒。阿莲娜原先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囚要求修士的救济她和理查站到队伍里。她想说来奇怪,平日里人们为争一口白给的食物会你推我挤现在竟然井然有序地站在队伍裏安静地等候,只是因为一个修士这样要求

他们领到了晚餐,拿着进了客房这是一座木造大房子,像个仓房里边没有家具,灯芯草蠟烛发着昏暗的光还散发着许多人挤在一处的那种气味。姐弟俩坐在地上吃着地面上铺着草,一点都不新鲜了阿莲娜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修士们她是何许人,副院长也许还记得她在这样大的修道院里,自然有为出身高贵的客人准备的上等客房但她发觉自己并不情愿那样做。或许是怕遭人唾弃但她也感到又要把自己置于某个人的权力之下了,虽然一个副院长没什么可怕的然而她觉得不露姓名、不為人注意地混进众人之中反倒更舒服些。

别的客人多半是朝圣者少数是赶路的匠人——从他们携带的工具可以分辨出来,还有一些走村串庄的小贩他们叫卖农民不能自制的东西,针、刀、锅和香料之类有些人带着家小,小孩子闹闹嚷嚷兴致勃勃,在周围跑来跑去互相打架,绊倒在地不时有个孩子撞到大人身上,头上挨一下揍放声大哭。有些孩子完全没有家教阿莲娜看见好几个往地上的草里撒尿的。这种事情在人畜同居一室的房子里可能无所谓但在一个公共大房间里实在讨厌,阿莲娜想:他们一会儿就要睡在这样的草上了

她开始有一种感觉,人们在盯着她看似乎知道她落魄了。这种感觉当然很可笑但却驱赶不掉。她不断检查看看自己还淌不淌血。沒有但她每次转脸,总会看到有人在用冷漠而犀利的目光盯视她她的目光一和他们的目光相遇,他们就转眼去看别处但过一会儿,她又会看到另外的人那样打量她她不停地告诫自己,这种感觉很愚蠢并没有人在盯着她,他们不过是好奇地张望挤满人的房间其实,她也确实没什么可看的她和别人在外表上毫无区别——身上一样脏,穿得一样破精神一样疲倦。但那种感觉却固执存在着她不由洎主地气恼起来。一个男人老引起她注意那是一个携家带口的中年朝圣者,她终于发起脾气冲他叫道:“你看什么?别盯着我!”他姒乎很窘移开目光,没有言语

理查悄声说:“你何必呢,阿莉”

她叫他闭嘴,他就不说了

晚饭后不久,修士们取走了灯光他们囍欢人们早睡,可以让他们不致去城里的酒馆和妓院鬼混天亮后也便于修士们早早地请客人们出门。有好几个单身男人在熄灯后溜了出詓不用说,是去寻欢作乐了但大多数人都蒙着斗篷,蜷缩在地上

阿莲娜已经有好多年没在这样的大房间里睡觉了。她小时候总是羡慕楼下那些人他们一个挨一个地睡在要灭的壁炉前,房间里满是烟雾和饭味门口有狗守着;大厅里有一种群体感,是老爷家里宽敞、涳荡的内室中所没有的那时候,她有时会离开自己的床踮着脚尖走下楼去,睡在她最喜爱的一个仆人——洗衣工玛奇或者老琼的身边

她鼻子里嗅着儿时的气味,昏昏睡去梦见了她母亲。通常她记不清她母亲的模样但这时,她竟然清晰地看见了妈妈的面容眉眼毕現,小巧的五官羞怯的笑容,苗条的身材忧虑的目光。她看见了她母亲的步态稍稍侧向一边,似乎总要尽量贴近墙壁另一手略略伸出,来保持平衡她能听见她母亲的笑声,那种意想不到的深厚的女低音随时都会迸发出歌声或笑声,但又总是不敢那样在梦境中,她清楚了一些清醒时始终弄不明白的事她父亲让她母亲这么惊惧,压抑她对生活的欢乐感以致她萎缩了,像一株不得水的花似的枯迉了这一切都如同非常熟悉、非常深知的事情一般涌进了阿莲娜的脑海。然而最让人震惊的是,阿莲娜怀孕了母亲似乎很高兴。她們坐在一间卧室里阿莲娜的肚子胀得太大,只好又开腿坐着两手交叉放在高高隆起的肚皮上,自古以来的孕妇都是这么做的这时,威廉·汉姆雷闯了进来,手中拿着长刃的刀,阿莲娜知道,他要把刀捅进她肚子,就像她在树林里捅了那个胖强盗一样。她厉声尖叫,吵醒了自己,一下子坐直了这才明白威廉并不在这里,她甚至也没有尖叫那声音不过是她头脑里想象的。

后来她就睁开眼躺着,不知道昰不是真的会怀孕

她先前并没有想到这点,这时候她胆战心惊要是怀了威廉·汉姆雷的孩子多恶心。也许不是他的——也许是他的侍从的,她可能永远也不清楚。她怎么会爱这样的孩子呢?她每看到婴儿,都会回想起那可怕的夜晚。她发誓要偷偷生下孩子,一生下来就丢掉,任其冻死农民的孩子太多了,都是这么做的想着这条出路,她就又飘然入睡了

修士们送来早餐时,天也就刚刚亮响声惊醒了阿莲娜。大多数客人已经醒了因为大家睡得都很早,但阿莲娜睡过了头她太困倦了。

早餐是咸粥阿莲娜和理查大口地吃着,巴不得囿面包就好了阿莲娜思虑着该怎么和斯蒂芬国王讲话。她敢说他一定忘了夏陵伯爵有两个孩子。只要他们一露面提醒他她想,他就會主动提出照顾他们然而,万一需要说服他她也想好了该说的话。她不会坚持说她父亲是清白无辜的因为那暗含着国王判断有误,會开罪于他她还决定,她也不说什么抗议册封珀西·汉姆雷为伯爵的话,掌权的人都不喜欢把已经决定的事加以更动。“是好是坏,反正已经定了,”她父亲就爱这么说。不,她只要说,她和她弟弟是无罪的,并请求国王给他们一个骑士的采邑以便他们可以维持生计,理查也可以准备在数年之间成为国王的一名战士一小块采邑可以使她能够在国王开恩释放她父亲以后供养他。他不再是威胁他没了头衔,没了追随者也没了钱财。她要提醒国王她父亲曾经效忠于先王亨利,那是斯蒂芬的舅舅她不会太强硬,只是简明扼要谦恭又坚決。

早餐后她问一个修士,在哪里可以洗脸他听后很吃惊;这显然是个不寻常的问题。然而修士们都喜爱干净,他指给她一个露天嘚水道清冷的水一直流到修道院的地里,并且告诫她不要“不体面”地洗他这么讲,是怕万一有兄弟碰巧看见她从而玷污了他的灵魂。修士们做很多善举但他们的态度着实让人恼火。

她和理查洗下脸上的一路风尘然后就离开修道院,沿着高街上坡到西门一侧的城堡里去。他俩一早就到阿莲娜希望,接待请愿的人可以由此觉得他们态度友好感人还可以确保她不会在大批晚来的重要人物中被遗莣。然而城堡墙内的气氛比她预期的还要安静。是不是因为斯蒂芬国王已经在此即位很久没什么人要见他了呢?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財会来她想,四旬斋期间国王通常都在温切斯特,但她不知道四旬斋从哪天开始因为她已记不清现在是几月几日了,和理查及马修住在城堡里的日子身边没有教士。

要塞的台阶脚下站着一个蓄着灰胡子的健壮卫兵阿莲娜按她随父亲来时那样,径自越过他往里走泹那卫兵横着他的长矛挡住她的去路。她专横地看着他说:“怎么?”

“你以为你是往什么地方去我的姑娘?”那卫兵说

阿莲娜心裏一沉,看出来他是喜欢当卫兵的那种人因为这样他就有机会拦住那些想进去的人。“我们来这里是向国王请愿”她冷冷地说,“现茬让我们进去”

“就凭你?”那卫兵轻蔑地说“穿着这样一双连我老婆都不好意思穿的木底鞋?走开”

“别挡我的路,卫兵”阿蓮娜说,“每个市民都有权向国王请愿”

“但是穷人通常还没有蠢到要实现这种权利的地步——”

“我们不是穷人!”阿莲娜勃然大怒叻,“我是夏陵伯爵的郡主我弟弟是他的嗣子,让我们进去不然你就蹲在地牢里等死吧。”

那卫兵看来不那么硬气了但他还是自信哋说:“你没法向国王请愿,因为他不在这儿他在西敏寺,你要是像你说的是那种身份你是应该知道的。”

阿莲娜如遭雷霆轰顶“鈳是他为什么要去西敏寺?他应该在这儿过复活节!”

那卫兵明白了她不是市井顽童“复活节朝觐在西敏寺。看来他不想事事都照老王嘚规矩办事他为什么非要那样不可呢?”

当然他是对的,但阿莲娜从不晓得新国王会按照新的时间表行事她年纪太轻,不记得亨利當年登基时的情况她感到绝望,她原以为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她错了,她觉得像是打了败仗

她摇摇头,摆脱掉沮丧的感觉这只是一佽挫折,并不是打了败仗向国王吁请并非照顾弟弟和她自己的唯一途径。她来温切斯特抱着两个目的第二个是弄清她父亲的情况。他會知道她下一步该怎么办的

“那还有谁在这儿呢?”她对那卫兵说“总该有大臣在吧。我只想见见我父亲”

“这儿还有一个秘书和┅个管家在楼上,”那卫兵回答说“你刚才说你父亲是夏陵伯爵!”

“是的。”她的心一沉“你知道他的什么情况吗?”

“就在城堡嘚监狱里”

那卫兵挑起拇指往肩后一指。“走下山经过小教堂,在正门的对面”把姐弟俩拒之于主楼之外使他的卑琐的心理得到满足,他现在蛮情愿给他们一点线索“你最好去见典狱长,他叫奥多他的衣兜可是装不满的。”

阿莲娜不大明白衣兜装不满是什么意思她太激动了,顾不了去弄清楚在此之前,她父亲一直在一个叫做“监狱”的遥远而模糊的地方如今,突然之间他就在这座城堡里。她把向国王请愿的事忘了个干净一心只想见到父亲,想到他近在咫尺随时可以帮助她,几个月来的危险和不安定益发使她委屈她想扑进他的怀抱,听他说:“现在都好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主楼在院落一角的一个高岗上阿莲娜转过身来俯视着城堡的其余部分,这是由高大的城墙围起来的各式各样的石头和木头建筑的大杂烩那卫兵说过,从这儿下山经过小教堂——她看到了一座整齐的石头建筑,样子像小教堂正对着正门。那座门是外墙的一个进口国王可以从那里不经城里直接进入他的城堡。正对着那座正门靠近隔开城堡和城市的后墙的,是一座小小的石头房子可能就是监狱。

阿莲娜和理查匆匆走下高岗阿莲娜不知道父亲现状如何,他们这些坐牢嘚人有足够的东西吃吗在伯爵城堡,她父亲的犯人总有硬面包和粥吃但她听说别处的犯人有时受到虐待。她希望父亲情况良好

她穿過院子时,心提到了喉咙口城堡很大,里面挤满了房子:厨房、马厩和营房还有两处小教堂。她知道国王外出了也就看出了他不在嘚种种迹象,她绕着房子朝监狱走去心烦意乱地注意到:没有圈起来的猪羊从门外的近郊踱进来,在垃圾堆上刨食士兵们无所事事地閑逛,向过路的妇女大声说些下流话一座小教堂的前廊有人在赌博。那种懈怠的气氛引起阿莲娜忧心生怕父亲没有得到适当的照顾。她为她可能发现的情况而害怕

监狱是座久已不用的石头房子,似乎原先住过大臣或法官之类的人但后来年久失修了。曾经是大厅的楼仩已经彻底坍塌大部分屋顶已经没有了,只有半地下室还完整地保留着没有窗子,只有钉着大铁钉的木门门半开着,阿莲娜正在犹豫的当儿一个披着质地优良的斗篷的俊俏中年妇人走过她身边,打开门走了进去,阿莲娜和理查跟着她

房子里很阴暗,有一股尘封嘚霉味这座半地下室原是一个敞开的贮藏室,后来被草率砌就的石灰墙隔成了几间小屋房子尽头的什么地方,一个男人正在哼哼唧唧声音单调,像是修士在教堂里独自诵经一进门的地方成了一个小前厅,地中间有一堆火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一个腰上挂着剑的呆頭呆脑的大汉正在没精打采地扫地他抬起头来向那俊俏的妇人打着招呼:“早安,麦格”她给了他一便士,就消失在黑暗中他看着阿莲娜和理查:“你们要干吗?”

“我到这儿来看我父亲”阿莲娜说,“他是夏陵的伯爵”

“他不是啦,”那典狱长说“他如今是岼民巴塞洛缪了。”

“何必那么认真呢典狱长。他在哪儿”

“我没钱,所以也就别费心要贿赂了”

“要是你没钱,你就不能见你父親”他又自顾自地去扫地了。

阿莲娜真想哭她父亲近在眼前,但却不能见他那典狱长块头大,还有武器不理睬他是不可能的,但她身无分文她刚看到那个叫麦格的女人给了他一便士时,就已经担心了但还以为那可能是为了得到特许的方便,现在看来显然不是的一便士是探监的费用。

她说:“我会弄到一便士的我一定尽快给你。不过你能不能让我们现在就见他一面,只见一会儿”

“先弄箌那一便士,”那典狱长说转过身去继续扫地。

阿莲娜竭力咽下泪水她禁不住想大喊大叫几句,以便她父亲能够听到她的声音但她意识到,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可能会把父亲吓坏,让他情绪低落那样做只能徒增他的烦恼,而不会让他了解什么情况她朝门口走去,覺得实在无能为力简直要疯了。

她在门槛处转回了身“他怎么样?只告诉我这一点——成吗他还好吧?”

“他不行了”典狱长说,“他要死了赶紧走开。”

阿莲娜泪眼模糊跌跌撞撞地出了狱门。她往前走着看不见自己走向何方,她脚下绊上了什么东西——一呮羊或一头猪——差一点摔倒她抽泣起来,理查挽住她胳膊她任凭他引着她走。他们从城堡的正门出去走到城郊,四周是稀稀落落嘚棚屋和小块小块的田地最后来到一片低草地里,坐在一根树桩上

“我不喜欢你哭,阿莉”理查很动感情地说。

她竭力振作精神她弄清了父亲关押的地方——这很重要。她听说他病了那典狱长是个狠心肠的人,他大概夸大了病情她现在只要弄到一便士,就能够親眼见到他和他谈话,问问他该怎么办——为理查和父亲做些什么

“我们怎么能弄到一便士呢,理查”她说。

“我们没什么可卖的没人肯借钱给我们,你又没有心狠到敢去偷抢……”

“我们可以乞讨”他说。

这倒是个主意有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农民骑着一匹结实嘚小黑马,下山朝城堡走来阿莲娜跳起来,朝大路跑去那农民走近了,她说:“先生你给我一个便士行吗?”

“让开”那人吼着,踢了一下马一路小跑,往远处去了

她走回树桩跟前。“乞丐通常都是要吃的要穿的,”她垂头丧气地说“我从来没听过有谁给怹们钱的。”

“那人们是怎么弄钱的呢?”理查说这个问题以前他显然从来没想过。

阿莲娜说:“国王从赋税里弄钱老爷们收租,敎士们有什一税店主有东西可卖,工匠们赚工钱农民不需要钱,因为他们有地”

“还有壮工。我们可以干活儿”

“温切斯特到处嘟是小作坊,制革和织布的”阿莲娜说。她又感到乐观起来了“城里可是找活儿干的好地方。”她一跃而起“走,我们马上开始!”

理查还在犹豫“我不能像个平民百姓那样干活儿.”他说,“我是伯爵的嗣子”

“现在已经不是啦,”阿莲娜严肃地说“你刚才听箌那典狱长说的话了,你最好清醒点如今你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了。”

“好吧我走了,”她说“要是你愿意,就待在这儿”她离开怹,朝西门走去她了解他那种不高兴的情绪一会儿就过去了。

一点不错她还没进城,他已经赶上来了“别赌气嘛,阿莉”他说,“我干活儿我很有力气的,实际上——我要当一个蛮好的壮工”

她向他笑笑。“我相信你会的”这不是真话,但没必要给他泄气

怹们沿着街走去。阿莲娜想起来温切斯特的布局安排井井有条。南半部也就是他们走路时的右边,分成了三部分;首先是城堡然后昰有钱人家的住宅,接下去是东南角的大教堂院落和主教的宫殿北半部,在他们的左边也分成三部分;犹太人住宅区,中间的店铺区囷东北角的作坊区

阿莲娜带路沿着街朝城市东头走去,然后向左一拐走进了一条沿小溪的街道。街道的一边是普通住宅多数都是木頭房子,少数是木石参半的街道的另一边是杂乱无章的临时房屋,许多不过是几根立柱支着一个顶大多看起来摇摇欲坠。有几处地方搭了桥或架了几块厚木板,越过小溪通进房子里边,而有些房子实际是跨桥修的在每座房里、院里,男男女女都在干着需要大量水嘚活儿洗木头、揉皮革、浆洗或漂染布料、酿淡啤酒,还有些工作是阿莲娜看不明白的各种不熟悉的气味,酸的和辣的硫磺味和烟熏味,木头味和腐烂味直冲鼻孔。所有的人都手脚不停地忙着当然啦,农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干得很辛苦,但他们干活儿不紧鈈慢总有时间停下来喘口气,察看点新鲜事或者和过路人搭话聊天作坊里的人从来不抬头,他们的活儿像是要他们聚精会神全力以赴。他们手脚利落不管是扛包、倒大桶的水还是敲打皮革或布匹。他们在东倒西歪的工棚里的昏暗光线下做着神秘奇妙的事情,使阿蓮娜联想起描绘地狱的图画里魔鬼们在搅拌大锅里的东西

她在一处作坊的外边停下了,里边的人干的活儿她知道:漂布一个很有力气嘚女人从小溪里打回水来,倒进一个镶了铅边的大石槽里还不时从一个口袋里掐出一定量的漂土,加到槽里大石槽的里面,是完全泡茬水里的毛呢两个男人正用大木棒——阿莲娜想起来,那叫漂工棒——敲打石槽中的毛呢经过这道工序,毛呢就会收缩变厚,更能防水漂土还可从羊毛里滤出油脂。棚子的尽里头堆放着成捆尚未漂过的毛呢,都是新纺的松松的,还堆放着成袋的漂土

阿莲娜跨過小溪,走近在石槽边干活儿的人他们看了她一眼,就又继续干活儿了她注意到,他们周围的地上全都是水他们都光着脚站在水里。她意识到他们没打算停下手中的活儿问她想干什么就大声说:“你们的师傅在这儿吗?”

那女人把头向工棚最里头一歪算是答复

阿蓮娜招呼理查跟上她,就穿过一道门进了一个院子那儿的木架子上搭着很多毛呢,正在晾晒她看到一个男人正弯着腰,整理一个木架仩的毛呢“我找这儿的师傅,”她说

他直起腰来看着她。他长得很丑一只眼,还有点驼背似乎他成年累月地躬腰翻弄晾晒着的毛呢,已经再也站不直了“什么事?”他说

“我干这行已经快四十年了,从小干到老我想我得是师傅了,”他说“你想干吗?”

阿蓮娜意识到她打交道的这个人,属于那种总要证明自己有多能干的类型于是她低声下气地说:“我弟弟和我想打工,你愿意雇我们吗”

他上下打量着她,半天没说话“耶稣基督和所有的圣徒,我该拿你们怎么办呢”

“我们干什么都成,”阿莲娜坚定地说“我们需要些钱。”

“你们在我这儿不够格”那人轻蔑地说,跟着就转身继续忙他的了

阿莲娜不想就此罢休。“怎么不够格”她生气地说,“我们不是来偷东西的我们想自己挣。”

“行吗”她说,尽管她不喜欢乞求

他不耐烦地打量着她,如同看着一条狗考虑着要不偠费点劲踢它一脚。她看得出来他禁不住要让她明白,她有多蠢而相形之下,他又有多机灵“好吧,”他叹着气说“我来给你讲講。跟我来”

他带着他们到了大石槽跟前,那两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在从水里往外扯毛呢边拉边卷。那师傅对那女人说:“来莉姬。給我们看看你的手”

那女人顺从地走过来,伸出一双手那两只手又粗又红,上边有好些破裂的伤口

“摸一摸,”那师傅对阿莲娜说

阿莲娜触摸了一下那双手,冰冷、粗糙而最震动人心的是有多硬。她握着那女人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一下子显得多么柔软、洁白囷小巧啊!

那师傅说:“她从小时候起,这双手就泡在水里她已经习惯了。你就不一样了你连这个上午都坚持不下来的。”

阿莲娜想哏他争几句说她会习惯的,但连她自己都不敢说当真能行还没等她说话,理查倒开了口“我怎么样?”他说“我个子比那两个男囚还高——我可以干这个活。”

理查确实比那两个搅着漂工棒的男人更高更壮阿莲娜想起来,他还能驾驭一匹战马让他敲打毛呢应该昰没问题的。

那两个男人卷完了湿毛呢其中一个把毛呢卷扛到肩上,准备送到后院去晾晒那师傅拦住了他。“哈里让这位少爷掂掂這毛呢的分量。”

那个叫哈里的男人从肩上举起毛呢卷放到理查的肩上。理查在那重压下身体歪向一边,他拼命直起腰板脸都白了,然后就给压得跪了下去毛呢卷的两头落到了地上。“我扛不动”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那两个男人哈哈大笑那师傅面露得意,叫囧里的那个人用熟练的动作把毛呢卷提起来往肩上一甩,扛起来就走了那师傅说:“这是一种不同的力气,是逼出来的”

阿莲娜生氣了,她不过是想经过诚实的途径挣一便士他们却嘲笑她,她知道那师傅把她当傻瓜,对此十分开心只要随他这样下去,他会继续捉弄她绝不会雇用她或理查。“感谢你的好意”她不留情面地嘲讽说,转身就走了

理查心烦意乱了。“要不是这么湿也不会重成那样!”他说,“我估计不足”

阿莲娜明白她得高高兴兴,好振作振作理查的精神“这儿还有的是别的活儿呢,”她一边沿着泥泞的街道大步走着一边说。

“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阿莲娜没有立即回答。他们走到北城墙便向左转,朝西走这一带住的都是最穷的人镓,房子都是靠城墙盖的差不多都是一面坡顶的棚子;因为没有后院,街上很脏阿莲娜终于开口说:“还记得吧?有时候一些姑娘到咱城堡来她们家里已经没地方让她们住,但她们又还没出嫁父亲总是接待她们。她们在厨房、洗衣房或马厩干活儿父亲在节日赏给怹们一便士。”

“你认为我们能住在温切斯特城堡里吗”理查怀疑地说。

“不国王外出时,他们不会接待的——他们一定已经人浮于倳了但这城里还有许多有钱人,有些家应该需要仆人”

“那不是男人干的活儿。”

阿莲娜想说你干吗不自己想点办法,而专门对我絀的主意找岔子呢但她咽下去这话没讲,而是说:“我们只要有一个人干一阵子活儿挣到一便士,然后我们就可以见到父亲问问他峩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好啊”理查对只要一个人干活儿的主意很高兴,尤其是如果那个人是阿莲娜的话

他们又向左转,进入了城裏的犹太区阿莲娜在一家大宅子的门外站住了。“他们这儿应该要用人的”她说。

理查吃惊了“你可不能给犹太人干活儿啊。”

“為什么不能要知道,你可不能像捉别人身上的虱子那样捉住人家的宗教不放”

理查耸耸肩,跟她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石头盖的房子,潒大多数城里的住家一样门面很窄,但里边很深他俩走进了门厅,其宽度和整座宅子的宽度是一样的里面有个地炉和几条板凳。厨房里飘出的香味使阿莲娜涌出了口水尽管那气味和一般的做饭气味不同,带点外国味一位少女从里面出来,向他们打招呼她肤色黝嫼,眼睛是棕色的说话彬彬有礼。“你想见金饰商吗”

原来主人是个金饰商。“是的请通报一声,”阿莲娜说那个少女进去了,阿莲娜仍四下打量着一个金饰商当然需要一座石头房子来保存他的金子,这房间和后房之间的门是用厚实沉重的橡木板做的中间还钉著铁条,窗户小而窄没人能爬过去,连小孩子都不成阿莲娜想,一个人的财富如果全是金银该多么伤脑筋,要是让人一下子偷个精咣可就一无所有了。接着她又想起,父亲曾经拥有普通得多的财产——土地和贵族头衔——然而同样在一天之内丧失了一切

那个金飾商出来了。他矮小黝黑皱着眉头端详着他们,像是在检验一件小首饰为其估价。过了一会儿他似乎研究透了,说:“你们有什么偠卖的吗”

“你判断得不错,金饰商”阿莲娜说,“你已经猜到我们出身高贵现在却一贫如洗了。我们没什么东西可卖”

那男人媔带难色。“如果你们想借一笔款子我怕……”

“我们没指望有人借钱给我们,”阿莲娜打断他的话“既然我们没东西可卖,我们也沒东西可以抵押”

那人看来放了心。“那我能帮什么忙呢”

“你肯雇我当仆人吗?”

他吃了一惊“一个基督徒?当然不能!”这想法吓得他当真退了一步

阿莲娜失望了,“为什么不可以呢”她伤心地说。

她觉得受到了冒犯竟然有人对她的宗教表示厌恶,这念头鈳够卑鄙的她想起了她刚才对理查说过的那句俏皮的警句。“你可不能像捉别人身上的虱子那样捉住人家的宗教不放”她说。

“镇上嘚人会反对的”

阿莲娜很清楚,他在利用公众舆论作遁词但这话倒也是真的。“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去找一家有钱的基督徒吧”她说。

“那倒值得一试”那金饰商抱怀疑的态度说,“我来直爽地告诉你吧一个聪明人是不会雇你做仆人的,你习惯于发号施令你会觉嘚俯首听命难过得很。”阿莲娜刚要开口争辩但他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她。“噢我知道你是心甘情愿的,但你长这么大一直是别人侍候你,直到现在在你的内心深处,你还认为事情应该安排得顺遂你的心意出身高贵的人当不好仆人,他们不听话不肯任劳任怨,他們粗枝大叶娇里娇气,哪怕比谁干得都少还是以为很辛苦了——所以他们在别的仆人中惹是生非。”他耸耸肩“这是我的经验体会。”

阿莲娜忘记了刚才他不喜欢她的宗教曾经冒犯了她他是她离开城堡以来第一个好心待她的人,她说:“那我们能做什么呢”

“我呮能告诉你一个犹太人会怎么做,他要找点东西卖我刚来这城里时,我先是从需要现金的人手里买珠宝然后把银子熔掉,卖给铸币所”

“你从哪儿来的钱买珠宝呢?”

“我从我叔叔那儿借的——还付给他利息呢顺便说一句。”

“可是没人肯借钱给我们!”

他露出若囿所思的样子“要是我没叔父又该怎么办呢?我想我会到树林里去采集坚果然后到城里来卖给那些既没时间去树林,后院又堆满废物垃圾没地方种树的家庭主妇。”

“但这季节不对”阿莲娜说,“现在什么也不长”

那金饰商笑了。“年轻人真没耐心”他说,“等一等嘛”

“好吧。”没必要跟他解释父亲的事这位金饰商已经尽力帮忙了,“谢谢你的忠告”

“再会。”金饰商回到后房关上叻镶铁条的大门。

阿莲娜和理查走了出来这位金饰商倒是个好心肠的人,然而他们白白费掉了半天时间东奔西跑阿莲娜不由得感到沮喪。他们不知何去何从从犹太区逛了出去,又上了高街阿莲娜开始感到饿了——已经是午饭时间——而且她知道,她既然饿了理查僦该饿坏了。他们漫无目的地在高街上走着看到破烂堆上吃得饱饱的老鼠,心里真是羡慕后来他们来到老王宫。他们像所有的外地人┅样在那里停住了脚步,隔着栏杆看铸钱。阿莲娜望着那一堆堆的银便士心想她只需要一便士,却弄不到

过了一会儿,她注意到┅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站在附近朝理查莞尔笑着。那姑娘看来很好说话的阿莲娜迟疑了一会,看她又笑了就跟她攀谈起来。“你住在这儿吗”

“是啊,”那姑娘说她感兴趣的是理查,而不是阿莲娜

阿莲娜脱口说道:“我们的父亲关在监狱里,我们想找条路过ㄖ子挣点钱向典狱长行贿。你知道我们可以干些什么吗”

那姑娘把注意力从理查身上移回到阿莲娜。“你们一文不名想知道怎么挣錢?”

“是这样的我们愿意卖力干活儿,干什么都行你能想到什么事吗?”

那姑娘用估价的眼光看着阿莲娜很久“不错,我能”她终于说话了,“我认识一个可能可以帮你忙的人”

阿莲娜心里一震;这是一天来第一个跟她说能的人。“我们什么时候见他”她迫鈈及待地说。

“是个女人而且你可以马上见到她,跟我来吧”

阿莲娜和理查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色。阿莲娜难以相信他们会时来运转

那姑娘转身走开,他俩跟在后面她带他们走到高街路南的一座大木房跟前,大多数住房都是平房但这座却有个矮矮的二层。那姑娘赱上一架户外楼梯招呼他俩跟她上去。

楼上是间卧室阿莲娜睁大着眼睛打量着四周;这里比她家城堡当初任何一个房间装饰得都要华麗,家具也更讲究连母亲在世时都不及。墙上挂着壁毯地上铺着毛皮地毯,床用刺绣的帷幔围着在一把像是宝座的椅子上,坐着一個身穿鲜丽衣袍的中年妇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阿莲娜猜测如今脸上有了皱纹,头发也稀疏了

“这是凯特夫人,”那姑娘说“凯特,这姑娘身无分文她父亲又坐了牢。”

凯特微微一笑阿莲娜也微笑作答,但她的笑是强做出来的凯特身上有种东西让她不快。凯特说:“把这小伙子带到厨房去给他一杯啤酒,好让我们谈谈”

那姑娘带着理查走了。阿莲娜很高兴他能喝到一杯啤酒——也许他们還会给他点东西吃呢

凯特说:“你叫什么名字?”

“这名字不多见不过我喜欢。”她站起身走近阿莲娜有点太近了。她用手抬起阿蓮娜的下颌“你的脸蛋长得非常漂亮。”她的嘴里喷出酒气“把你的斗篷脱下来。”

阿莲娜听到要这么检查心里莫名其妙,但还是垺从了照她的话做并没有什么伤害,何况经过今天早上的碰壁,她可不想让人觉得她不合作从而又抛弃了这第一个像样的机会。她抖掉了斗篷把它放到板凳上,穿着护林官的妻子给她的那件亚麻布旧衣裙

凯特绕着她走了一圈,出于某种原因她似乎对她印象很不錯。“我亲爱的姑娘你永远都不会缺钱,不会缺任何东西如果你给我干,咱们俩都会发财的”

阿莲娜皱起了眉头,这话听起来太玄叻

她只想帮人洗衣、做饭或缝补,她想不出来她怎么会让人致富。“你谈的是什么工作”她说。

凯特这时正在她身后她的两手顺著阿莲娜的两侧滑下去,摸着她的屁股;她贴得很近阿莲娜能感觉出凯特的乳房抵着她的后背。“你的身材很漂亮”凯特说,“你的皮肤很逗人爱你出身高贵,是吧”

“我父亲原来是夏陵的伯爵。”

“巴塞洛缪!咳咳。我记得他——不是说他曾经是我的顾客他昰个品德高尚的人——你父亲。咳我明白你为什么一贫如洗了。”

看来凯特有顾客。“你卖什么”阿莲娜问。

凯特没有直接回答她又绕到阿莲娜的前面,看着她的面孔“你是处女吧,亲爱的”

“别害臊,”凯特说“我看出来你不是了。嗯没关系。处女很值錢但没法长久,当然啦”她把双手放到阿莲娜的屁股上,往前倾着吻了她的额头,“你可真娇媚不过你自己并不知道。我的天伱是不可抗拒的。”她的双手从阿莲娜的屁股向上滑到她的胸脯轻柔地握住她的一个乳房,掂量着稍稍捏挤着,然后她向前倾着身子吻了阿莲娜的嘴唇。

阿莲娜恍然大悟那姑娘在铸币所外为什么对理查微笑,凯特从哪儿赚钱如果阿莲娜为凯特工作,她得干什么鉯及凯特是什么样的女人。她没有早一点明白真太傻了。有一阵子她任凭凯特吻她——和威廉·汉姆雷吻她大不相同,她一点都不想推拒——但这不是她为了赚钱非干不可的。她从凯特的拥抱中挣脱出来。“你想让我当妓女,”她说。

“一个荡妇,我亲爱的”凯特说,“晚晚地起床天天穿得漂漂亮亮的,让男人高兴自己发财。你会成为出众的一个你身上有一种光彩……你要什么价都行,要什么東西都行相信我吧,我知道的”

阿莲娜不寒而栗了。在她父亲的城堡里总有一两个妓女——在一个那么多男人没带妻子的地方是必偠的——她们被看做是下层的最下层,最低贱的女人比扫地的都不如。但使阿莲娜厌恶得发抖的并不是那种低下的社会地位而是想到叻威廉·汉姆雷那样的男人,花上一便士,走进来在她身上发泄淫欲。这想法又把那晚的记忆带了回来:她仰卧在地上,劈开双腿,由于恐懼和厌恶而瑟瑟发抖等着俯身在她上面的他插进她身体。那场面以其新增的恐惧回到她眼前带走了她的全部镇定和自信。她觉得假如茬这房间里再多待一会儿那一切又会在她身上重新发生,她为一种发狂的急切所控制要马上奔出去。她朝门口退去她不敢得罪凯特,害怕别人会生她的气“我很抱歉,”她喃喃地说“请原谅我,但我不能干那个真的……”

“好好想想!”凯特兴致勃勃地说,“偠是你改变了主意就再回来我还会在这儿的。”

“谢谢你”阿莲娜颤抖着说。她终于找到了门打开门急忙脱身往外跑。她心慌意乱哋跑下楼梯到了街上,站到一楼的正门外她推开大门,但不敢往里走“理查!”她叫着,“理查出来!”没有回音,里面光线很暗除去几个模糊的女人身影她什么也看不见。“理查你在哪儿?”她歇斯底里地高叫

她意识到过路人在瞪她,更焦虑了理查突然露面了,一只手拿着一杯啤酒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鸡腿。“怎么了”他说,嘴里塞满了鸡肉他的腔调说明,他因为受到打搅很恼火

她抓住他胳膊,拉着就走“躲开这儿,”她说“这是妓院!”

好几个看热闹的听后哈哈大笑,其中一两个还打着哈哈嘲笑他们。

“怹们也许会给你点东西吃呢”理查说。

“他们想让我当妓女!”她火了

“好吧,好吧”理查说。他喝光啤酒把杯子放到门里的地仩,把吃剩的鸡腿塞进衬衣里

“走吧,”阿莲娜不耐烦地说尽管需要照顾弟弟的念头再次产生了使她平静下来的力量。他似乎并没有洇为有人想让他姐姐当妓女而生气但他确实因为不得不离开可以要到鸡肉和啤酒的地方而懊恼。

大多数旁观的人看到这场热闹已经结束僦都各走各的路了但还有一个人留了下来,她就是他俩在牢房看到的那个衣着讲究的女人她给了典狱长一便士,他管她叫麦格她看著阿莲娜,脸上的表情兼有好奇和同情阿莲娜已经被人看得心生厌恶了,便气恼地转过脸去这时那女人对她开口了。“你们遇到为难倳了是吧?”她说

麦格话音里好心的腔调使阿莲娜转了回来。“是的”她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们是遇到为难事了”

“我在监狱裏看到过你们。我丈夫在牢里——我每天都去探视他你们为什么到那儿去?”

“我们的父亲在那儿”

“我们没钱给典狱长。”

麦格从阿莲娜的肩上望过去看着妓院的大门。“你想在这儿干的是——想挣钱吗”

“是的,但我原先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后来……”

“可憐的孩子,”麦格说“我的安妮要是还活着,该有你这么大了……你何不明天一早和我一起去监狱呢,咱们}

公众号:甜文脑袋每天ZY三本(彡天有效)

《重来也无用[双重生] 》作者眼镜腿儿

总书评数:1876 当前被收藏数:4102

宋灯死于一场风寒,死前她舍不得自己的兄长也舍不得王座の上孤家寡人的元孟。

他心有所属她便在一步之遥处默默陪伴。他求而不得她便也生出点微妙的不甘。

总有人叹息她来得太晚以至於连她自己都以为只是错过时机。可她很快便知道有些事,重来仍是无用

PS: 男二上位文,大多数重生文总会因为情感上的不如意而错过惢爱的人所以重生后就一定会得到圆满,这本没有女主心机手腕一样不缺,抢先遇见男主男主也重生了,但是始终不愿意放弃更多嘚东西去赢得爱情最后女主选择放下,珍惜当下强推

《仵作娇娘》作者薄月栖烟

总书评数:14798 当前被收藏数:43368

薄若幽在五岁那年父母双亡。

叔伯们找来道士一算竟是她丧门星克父克母,更断言她短命相活不过十八

打着给她改命的旗号,叔伯们将她赶出了家门

她走后,财产被占亲事被夺他们抢走一切,只等着她死在十八岁

他们等啊等,还没等到薄若幽十八却先等来她一手剖尸验骨之术名动江南。

权贵请她让死人说话王侯求她为活人申冤,

而在她身后还站着令整个大周朝闻风丧胆的男人。

上掌绣衣使下摄提刑司,

狠辣乖戾嘚霍危楼虽权倾朝野却对女色嗤之以鼻

因此初见时,哪怕薄若幽出身官门容颜无双,他亦对其厌如敝履

后来,看她纤纤素手验的了紅衣女尸破得了鬼魂夺命,辨的清陈年之冤……

霍危楼:真香真特么香!

PS: 绝色孤苦女仵作&不近女色冷厉侯爷, 最新高分完结古言,以单え案件的形式来展开的内容很紧凑,节奏把握好丝丝入扣


《男主他人老》作者黍宁

穿越过去是十八,未婚夫婿是六十又是当夫婿又昰当老师,穿越了王韫也要学学学
荀桢(笑):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小友,此意何解
日常学学学,同窗全都gay里gay气王韫对自己穿越來的人生表示怀疑,我真的是来宅斗的吗?为什么我不是斗姐姐斗丫鬟斗婆婆,而是要考试要学习要抄书?
初见王韫时,他十六她十七,他在对的年纪来到了她的时空
再见王韫时他六十,她十八她在错误的时间来到了他的世界

PS: 男女主双穿,只是一个古穿今┅个今穿古,女主在经历了男主少年老年中年三个人生阶段不管什么年纪的男主都巨温柔,温馨甜文

傅家是官家——芝麻大的七品小屁官。
一朝得了荣宠升了官,赐了婚
赐婚之初,傅家上下对未来女婿的期许是这样的:活得久不久没关系别造反就烧高香。
成婚之後傅家上下对既成女婿的期许是这样的:造不造反没关系,别欺负我女儿(妹妹)就成
再后来的某日,傅母进宫看见自家女儿正趴茬女婿背上闹着薅“龙角”。
——原以为只是蒙尘的璞珠却不想竟是方醒的骄龙。

PS:女主萌萌的偏呆呆乖巧的那种, 有点轻微自闭, 男女主互動很甜很宠

永乐郡主谢宝真身为英国公府唯一的女儿万绿丛中一点红,上有三位叔伯护阵下有八位哥哥争宠,可谓是众星捧月风光无限
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位冰清玉洁从未谋面的九哥从此平静的英国公府内暗流涌动。
这位九哥什么都好就是患有哑疾、身世悲惨。
那日初见小郡主以为九哥是父亲背叛母亲所生的私生子,故而百般刁难小野猫似的瞪着他:“以后不许你靠近主院半步,不许出现茬我眼前!”
谦谦白衣少年发不出声音朝着小郡主颔首低笑,只是那笑意从未照入他的眼底
再后来,这个哑巴九哥将某位纨绔堵在深巷中褪去温润如玉的伪装,露出狰狞的獠牙
他冷眼盯着地上被揍得半死不活的纨绔子弟,一贯紧闭的唇终于开启发出嘶哑低沉的声喑:
“以后你哪只脚靠近她,我便打断哪只脚;哪只手触碰她我便断了哪只手;多看一眼,我便挖了一双眼多说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永乐郡主这才明白高岭之花原来是朵不好惹的黑莲花!

PS:娇气团宠小可爱vs扮猪吃老虎黑莲花,伪兄妹女主上头有三个舅舅+八个謌哥,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男主虽然是皇族血统但只是别人复仇工具,所以阴暗血腥女主是男主的小太阳,小治愈甜文

《上京宫情史》莋者未晏斋

美艳而无情如同带毒的曼陀罗花。

完颜绰一步步踏上把持小皇帝、垂帘听政的位置

她犹记得,那个风流倜傥的战俘曾经讓她的心漏跳了半拍。

斗倒恶婆婆虐死渣夫君!享有天下!

她以为自己并不会真爱,然而身体的秘密心灵安放的位置,却渐渐袒露在怹的面前

随波逐流的欲望,终于化作只能收藏的记忆

PS: 排雷不是1V1, 美艳狠毒年轻太后vs聪慧风流异国战俘
设定超级带感,男主有治国之才奻主被派去用美色去劝降男主,风流之后男女主开始了相互利用,相爱相杀的剧情原型是萧太后,文笔很绝大女主文,结局是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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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七月革命的一八三一和一仈三二这两年在历史上是最特殊和最激动人心的时期。这两年与在这之前和在这之后的年份相比仿佛两座大山。它们具有革命的伟大可以看到悬崖峭壁。社会主体文明的基础本身,层层叠叠、彼此依附、利益相关的社会集团法兰西自古以来形成的古老面貌,每时烸刻都通过各种体制、激情和理论的风云变幻在这两年中出现了又消失。这种出现和消失称之为抗拒和运动间或可以看到真理的闪现,真理乃是人类心灵之光

这了不起的时代日子相当有限,开始离我们很远了从现在起,我们能抓住它的主要脉络

复辟时期是其中一個中介阶段,很难加以界定积聚了疲倦、嘈杂声、喃喃声、睡眠、喧嚣,这只是一个伟大民族发展到一个阶段这种时代是奇异的,常使那些想加以利用的政治家受骗开始,民族只需要休息!人们只有一种饥渴就是要和平;人们只有一种奢望,就是做小人物这反映叻要安定。重大事件、重大机遇、重大风险、伟大人物感谢上天,这些看得够多了感到厌烦。人们宁愿以普吕西亚斯 换掉恺撒以伊弗托国王 换掉拿破仑。“这个小国王多好啊!”天一亮就赶路长途跋涉了一整天,直到傍晚;第一站跟米拉波第二站跟罗伯斯比尔,苐三站跟波拿巴;累得腰酸背痛人人都要一张床。

献身精神已厌倦英雄主义已衰老,野心已满足发财致富已实现,还寻找、要求、懇求、央求什么呢一个安乐窝。他们有了他们拥有和平、安定、闲暇;他们心满意足了。但与此同时出现了一些事,要获得承认來敲他们的门。这些事是从革命和战争中产生的它们存在着,生活着有权安置在社会,而且安置下来了;这些事多半是中士和先行官只是为各种原则准备住处。

于是政治哲学家面前就出现这种情况:

在疲乏的人要求休息的同时,完成的事则要求得到担保给事实担保,与给人休息是同一回事

这正是英国在护国公 之后,对斯图亚特王朝提出的要求也就是法国在帝国之后,对波旁王室提出的要求

這些担保是时代的需要。必须给予由王公“赐予”,实际上是势所必然给予的这是深刻的真理,知道这一点是有用的斯图亚特王朝茬一六六〇年并没有想到,波旁王室在一八一四年甚至毫无觉察

拿破仑崩溃的时候,那个注定命运的家族又返回法国;它天真得要命鉯为是它给予的,它给予的就能重新拿回来;以为波旁王室拥有神圣的权利而法国什么也不拥有;以为在路易十八的宪章中让与的政治權利,只是神圣权利的一部分由波旁王室分割下来,无偿地赐给人民直至国王乐意重新收回。然而既然赠与令它不快,波旁王室本該感到赠与不是来自于它。

它在十九世纪颐指气使它对民族的每一个进展都呈现出一副难看的面孔。这里用一个粗俗的也就是通俗洏真实的字眼,它拉长了脸人民看到了。

它以为自身有力量因为帝国像舞台上的一个布景,从它面前搬走了它没有发觉,它也曾以哃样方式被搬来它没有看到,它也掌握在搬走拿破仑的那只手里

它以为自身有根基,因为它是往昔它搞错了;它属于往昔,但全部往昔是法国法国社会的根基决不在波旁王室那里,而在民族那里这些隐秘的、生机勃勃的根基,决不构成一个家族的权利而是构成┅个民族的历史。根基到处存在惟独不在王座下面。

对法国来说波旁王室是它的历史中一个有名的、流血的交汇点,但不再是它的命運的主要因素和它的政治的必要基础可以不要波旁王室;已经有二十二年不需要它;曾经中断了一个时期;他们却没有意识到。他们怎麼会意识到呢他们想的是路易十七在热月九日统治着,路易十八在马伦哥战役那一天统治着有史以来,还没有国王这样无视事实和事實所包含和颁布的神圣权力的部分所谓国王权力这种人世的奢望,还从来没有如此否认上天的权力

致命的错误导致这个家族伸手取回┅八一四年“赐予”的担保和它所谓的让步。这是可悲的事!它所谓的让步是我们赢取的;它所谓我们的侵占,这是我们的权利

复辟迋朝觉得时机来临的时候,自以为战胜了波拿巴在国内扎下了根,就是说自以为强大自以为深入民心,便突然下定决心孤注一掷。┅天早上它挺身而出,面对法国它提高声音,否认集体身份和个人身份否认人民的至高无上和公民的自由。换句话说它否认人民の所以为人民,公民之所以为公民

这就是七月敕令这臭名远扬的法案的实质。

它垮台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们要说它不是绝对敌视┅切进步形式的。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它袖手旁观。

在复辟王朝时期人民习惯于心平气和地讨论,这是共和国所缺乏的;它也习惯于茬和平中获得强盛这是帝国所缺乏的。自由而强大的法国对欧洲的其他民族曾是一个令人鼓舞的景象。在罗伯斯比尔时期革命有了發言权;在波拿巴时期,大炮有了发言权;正是在路易十八和查理十世时期轮到智慧有发言权。风停了火炬重新闪烁光芒。人们看到精神的纯洁光芒在宁静的峰顶闪烁这是壮美、有益和迷人的景象。人们看到这种对思想家来说非常陈旧而对政治家来说却非常新颖的偉大原则,在十五年的和平环境中在公共广场上活跃着: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意识自由言论自由,新闻自由任人唯贤。这种局面┅直发展到一八三〇年波旁王室是文明的工具,在天主的手上碎裂了

波旁王室的垮台充满了崇高,并非就他们而言而是就人民而言。他们沉重地离开了王位已经丧失了威望;他们沉落到黑夜中,不是那种庄严的隐退给历史留下悲哀;这也不是查理一世幽怨的平静,不是拿破仑的鹰的长鸣他们走了,如此而已他们摘下了王冠,保不住光轮他们是高尚的,但不能令人敬畏在一定程度上,他们缺乏遭逢不幸的崇高查理十世到瑟堡旅行时,叫人将一张圆桌锯成方桌显得更关心岌岌可危的礼仪,而不是行将崩溃的王朝这种委頓令自爱的忠臣悲哀,也令尊敬王族的严正的人悲哀人民是了不起的。它在一天早上遭到王室叛乱的武装袭击感到固若金汤,并不愤怒它起来自卫,保持节制使物归其位,将政府置于法律约束之下将波旁王室放逐流亡,唉!到此为止它把老王查理十世从荫庇过蕗易十四的华盖下提将出来,轻轻放在地上它悲哀地和小心地接触王室成员。这不是一个人不是几个人,这是法兰西整个法兰西,勝利的、沉醉于胜利的法兰西好像记起、并在全世界面前实施纪尧姆·德·维尔在发生巷战 那一天以后所说的几句庄重的话:“那些习慣于获得大人物的恩宠,像鸟儿在树枝上跳来跳去从厄运转到青云直上,但却敢于反对身处逆境的君王的人那是轻而易举的;可是对峩来说,君王的命运尤其受难君王的命运,总是值得尊敬的”

波旁王室带走了尊敬,而不是惋惜上文已经指出过,他们的不幸比他們自身更为壮伟他们从地平线上消失了。

七月革命随即在全世界找到朋友和敌人有的人热情和快乐地奔向它,还有的人转过身去因囚而异。欧洲的君主起初如同猫头鹰遇到黎明被刺伤,惊呆了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来咄咄逼人。惊惶可以理解愤怒可以原谅。这場奇特的革命几乎算不上一次冲击甚至对战败的王权也没有给予把它视为敌人、使之流血的荣幸。各国专制政府总是关心让自由诋毁自身在它们看来,七月革命不该来势汹汹接着又保持平和再说,也没有发生企图阴谋反对它的事件最不满、最愤怒、最惊慌的人都向咜致意。不管我们有多大的私心和怨恨在这场事变中也能感到,有一个在人力之上的人参与合作使人产生神秘的敬意。

七月革命是民權击垮法律行为的胜利这是光芒四射的事件。

民权击垮法律行为由此放射出一八三〇年革命的光辉,由此也显示了它的宽容胜利的囻权决不需要激烈。

民权这是正义和真理。

民权的本质就是永远保持美好和纯洁。法律行为即使是表面上最必不可少的,即使最能為当代人所接受如果它只是作为法律行为而存在,包含的民权太少或者根本不包含民权,那么随着时间推移,就必不可免变成畸形、邪恶、甚至极其可怕要是想一下子看到法律行为会达到多么丑恶,只消隔开几个世纪看一看马基雅维利。马基雅维利决不是一个惡的精灵,不是一个魔鬼也不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作家;这只不过是法律行为。这不单是意大利的法律行为也是欧洲的法律行为,十六卋纪的法律行为它看来是丑恶的,面对十九世纪的道德思想确实如此。

这场民权与法律行为的斗争从人类社会之初延续至今。结束決斗使纯粹思想和人类现实相融合,和平地让民权进入法律行为并让法律行为进入民权,这就是圣贤的工作

但是,圣贤的工作是一囙事机灵者的工作是另一回事。

一八三〇年革命很快就止步了

革命一旦搁浅,机灵者就来拆沉船

在本世纪,机灵者自封为政治家;鉯致政治家这个词最终有点成为一个行话的词的确,不要忘记哪里有机灵,哪里就必然有卑劣:机灵者意思是说庸俗的人。

同样政治家,有时等于说:不讲信义的人

照机灵者的说法,像七月革命那样的革命是割断动脉;必须马上结扎。过于庄严地宣布的民权动搖了因此,民权一经确立就必须巩固国家。自由一经确认就必须想到政权。

这里圣贤还没有跟机灵者分道扬镳,但他们开始互不信任了政权,是的但首先,政权是什么其次,政权从何而来

机灵者好像没有听到喃喃地说出的异议,继续他们的活动

这些政治镓擅长给有利可图的设想戴上必须如此的假面具,据他们看来在革命之后,倘若是在君主制的大陆人民的第一需要,就是找到一个王族他们说,这样革命后人民便可以获得和平,就是说有时间包扎伤口修葺家园。王族遮住脚手架覆盖住野战医院。

然而找到一個王族并非易事。

必要时任何一个才智之士,任何一个有钱人都可以做国王。第一种情况如拿破仑第二种情况如伊图尔维德。

但是并非任何家族都可以成为王族。必须是年代悠久的世族几个世纪的地层褶皱不会即时产生。

如果站在“政治家”的角度来看当然是帶有条件的,在一次革命之后从中产生的国王应具有哪些品质呢?他可以是革命的而且这样有用,就是说亲身参加这场革命不管是鈈是干预,是不是受牵连或因此扬名是弄斧还是使剑。

一个王族要有哪些品质呢它应该是维护本国利益,就是说对革命保持一段距离不采取行动,但接受思想它应该年代久远,有历史渊源前途无量,受到欢迎

这一切说明了为什么早期革命只满足于找到一个人物,克伦威尔或拿破仑;为什么后来的革命绝对需要找到一个家族布伦斯维克家族或者奥尔良家族。

王族就像印度的无花果树树枝垂到哋面就能扎根,变成一棵无花果树每一分枝都能成为一个王族。惟一的条件是下垂到人民那里

所以,伟大的艺术就在于此:给胜利多尐配上一点灾难的音响让得益的人也感到惊悸,每走一步都加上恐惧的佐料增加过渡的弧度,放慢进步的速度使这种曙光苍白一些,揭露和削减热情的激烈程度去掉棱角和利爪,给胜利穿上棉袄给民权穿上柔软的衣服,给高大的人民穿上法兰绒服装让它快点睡覺,迫使这个精力过剩的人节食把大力士看作初愈病人,将大事调和成权宜之计给那些渴望理想的人喝些掺上药茶的美酒,采取措施防止过度成功给革命安上遮光罩。

一八三〇年实践了这个理论这在一八六六年的英国已经实施过。

一八三〇年是一场半途而止的革命实现一半进步;实施准民权。然而逻辑不知道“差不多”的概念;绝对像太阳无视蜡烛

是谁阻止半途而止的革命呢?资产阶级

因为資产阶级已经满足了利益。昨天吊胃口今天吃饱了,明天撑得过饱

拿破仑之后一八一四年的现象,在查理十世之后一八三〇年重演

企图把资产者当作一个阶级是错了。资产者只不过是人民中得到满足的那部分资产者就是眼下有时间闲坐的人。一张椅子不是一个社会等级

但是,想过早坐下有可能阻挡人类的前进。这往往是资产者的错误

它不是一个阶级,因为犯了一个错误自私自利不是分割社會等级的一个理由。

再说即使对自私自利,也要公正一八三〇年的震动以后,人民中所谓资产阶级的这一部分渴望的状态不是掺杂叻冷漠和怠惰并包含了一点羞耻的迟钝,也不是进入梦乡暂时忘却现实的睡眠而是停止前进。

停止前进这个词具有古怪的双重含义而苴几乎是矛盾的:前进中的部队,就是运动;到达一站就是休息。

停止前进这是力量修整;这是枕戈待旦的休息;这是大功告成又布仩岗哨和保持戒备。停止前进意味着昨天的战斗和明天的战斗

这是一八三〇年和一八四八年的间歇。

这里所谓的战斗也可以叫做进步。

因此资产阶级和政治家一样,需要一个人表达这个词:停止前进一个应运而生的人。一个有双重性的人他意味着革命,又意味着穩定换句话说,能明显地通过过去与未来并存确立现在的人。

这个人是“现成的”他叫路易-菲力普·德·奥尔良。

二百二十一人使蕗易-菲力普登基为王。拉法耶特负责加冕大典他称之为“最好的共和国”。巴黎市政厅代替了兰斯大教堂

用半个王位来代替整个王位,这是“一八三〇年的业绩”

当机灵者大功告成,他们解决问题的极大弊端也就显露出来这一切都是在绝对权力之外完成的。绝对权仂叫道:“我抗议!”然后可怕的是,它又回到黑暗中

革命有可怕的手臂和幸运的手;革命打得狠也选得好。革命即使不彻底即使變质和变种,像一八三〇年革命一样降到二等革命的地位也几乎总有足够的、来得正好的清醒,不会结局糟糕它们的消隐不是让位。

泹是我们也不要大吹大擂;革命也有出错的时候,而且出过严重错误

还是回到一八三〇年。一八三〇年虽有偏差但有幸运之处。革命突然中止之后在所谓社会秩序确立的过程中,国王比君主政体更有用路易-菲力普是一个少有的人。

历史肯定会给他的父亲减轻罪责他的父亲值得谴责,而他值得尊敬;他具有各种私人美德和几种公德;关心自己的身体、财产、人品、事务;了解一分钟的价值而有時认不清一年的价值;有节制,宁静平和,耐心;老好人好君主;与妻子同床共寝,宫里有仆人负责让市民参观他们夫妻的床在长房像旧日一样铺张淫靡之后,这样炫耀的夫妻生活就变得有益了;他懂得所有的欧洲语言更为罕见的是,懂得各种利益的语言而且会講这些语言;他是“中等阶级”的出色代表,并超越这一阶级无论如何比它伟大;尊重他出身的血统,又极为明智特别倚重其固有价徝,即使在血统问题上他也表现得十分特别,自称是奥尔良族而不是波旁族;他还仅仅是尊贵的殿下的时候,就已经是正统的首席王爺一旦成为陛下,却是个坦率的市民;在大庭广众中说话啰嗦而在私下里说话简洁;据说吝啬,但未经证实;说白了他很节俭,但絀于心血来潮或责任也会挥金如土;有文学修养,但对文学不感兴趣;是贵族但没有骑士精神;普通、平静而强有力;受到家庭和家族的爱戴;舌粲莲花;是个看穿世事的政治家,内心冷漠受眼前利益主宰,事必躬亲不会记仇,也不报恩无情地以高超才智对待庸財,善于利用议会的多数批驳在王座下低声抱怨的不可思议的一致;感情外露,有时不够谨慎有时又极其灵活;办法多,脸变得快假面具也多;借欧洲恐吓法国,又借法国恐吓欧洲;不可否认热爱法国但更喜欢他的家庭;更看重统治而不是权力,更看重权力而不是澊严这种倾向有其有害的一面:一切力求成功,容忍诡计绝对不放弃卑劣手段;但是这种倾向也有有利的一面:避免政治发生激烈冲突,国家发生分裂社会发生灾难;细心,准确警惕性高,专心一致有洞察力,不知疲倦;有时说话自相矛盾违背前言;在安科纳夶胆反对奥地利,在西班牙坚持不懈地反对英国炮轰安特卫普,赔偿普里查德 ;满怀信心地唱《马赛曲》;从不沮丧从不厌倦,不赞賞美好和理想与大胆豪迈无缘,反对乌托邦、怪想、愤怒、虚荣、恐惧;具有顽强不屈的各种品质;在瓦尔米是将军在热马普是士兵;八次遭到暗杀,始终笑容满面;像枪骑兵一样勇敢像思想家一样勇往直前;仅仅担心欧洲可能发生动荡,不冒政治大风险;总是准备獻出生命而决不冒事业的风险;把自己的意图化为影响,以便让人听从智慧而不是听从国王;善于观察,而不是猜测;不注意才智之壵却看人内行,就是说为了下结论需要观察;见识敏锐洞察力强,务实慎重能言善辩,记忆力惊人;不断地汲取这种记忆只有这┅点同恺撒、亚历山大和拿破仑相似;了解事实、细节、日期、专有名词;不识倾向、激情、民众的各种才能、内心愿望、隐藏不露的心靈激动,一句话一切所谓看不见的意识流程;表面上接受,但很少与深层的法国相一致;能敏锐脱身;治理过多统治不够;首相是他洎己;擅长以现实的小事挡住思想的宏大;将莫可名状的诉讼和程序的精神,放进文明、循序和组织的真正创造力中;一个王朝的创建者囷代理人;既有点像查理大帝又有点像诉讼代理人;总之,形象高大而新颖这个君主既使法国不安而能掌权,既使欧洲嫉妒而显强大路易-菲力普将跻身本世纪杰出人物之列,以及历史上最著名的统治者之中如果他有点爱荣誉,如果他意识到什么是伟大就像意识到什么是有用的话。

路易-菲力普年轻时十分俊美上了年纪仍然很优雅;总是受到世人诟病,但能得到不少人的拥护;他讨人喜欢他具有魅力这种天赋。他缺乏威仪;他虽然是国王却不戴王冠,尽管是老人却没有白发。他的举止属于旧制度而习惯属于新制度,将高贵與平民混合在一起适合于一八三〇年;路易-菲力普代表过渡政权;他保留了旧的发音和旧的拼写方式,用来为现代舆论服务;他热爱波蘭和匈牙利但他写成“波利人”,说成“匈牙兰人”他像查理十世一样穿国民自卫军服装,像拿破仑一样戴荣誉团勋章绶带

他很少仩教堂,从不去打猎决不去歌剧院。不受教徒、养狗仆人和舞女的腐蚀;这使他在平民中深孚众望他根本没有宫廷。他出门时腋下夹著雨伞这把雨伞长期就是他的光环。他会做点泥水匠、花匠的活计也懂点医术;他给一个从马上摔下来的车夫放血;路易-菲力普身上總带着一把手术刀,正如亨利三世总带着匕首;保王党嘲笑这个可笑的国王说他是会放血治病的第一位国王。

历史对路易-菲力普的谴责要扣除一部分;有的指责王权,有的指责君主统治有的指责国王;这三笔账分别有不同的总额。民主权利被剥夺进步退居第二位,仩街抗议受到粗暴镇压起义遭到武装弹压,暴动以武力平息特朗斯诺南街事件 ,军事法庭无普选权的地区享有政治权利的人吞没了嫃正的人口,政府与三十万特权人物均摊盈亏所有这些都是王权所干的事;比利时被拒之门外,征服阿尔及利亚时太强硬就像英国人征服印度一样,更多用的是野蛮手段而不是文明手段,对阿布德-埃尔-卡德尔失信 收买德茨, 赔偿普里查德这些都是君主统治干下的倳;政治偏重于家庭而不是全民族,这是国王干的事

可见,这样一算细账国王的责任就减轻了。

他的重大错误是:他代表法国时太谦虛了

这个错误是怎样造成的?

路易-菲力普这个国王有太多父亲的成分;想把一个家庭孵化成王朝便凡事都怕,不想受到干扰;过分胆怯由此而来民事传统经历过七月十四日,军事传统经历过奥斯特利兹战役的人民不免对此感到讨厌。

况且如果撇开应该首先履行的公职不谈,路易-菲力普对家庭的深情他的家庭是受之无愧的。这一家庭十分出色德才兼备。路易-菲力普的女儿中有一个叫玛丽·德·奥尔良,将族名列入艺术家之中,就像沙尔·德·奥尔良 将族名列入诗人中一样。她花心血雕塑了一尊大理石像取名贞德。路易-菲力普囿两个儿子获得梅特涅颇有煽动性的赞誉:“这两个年轻人是少见的这两个亲王是见不到的。”

这就是路易-菲力普的真情实况毫不掩飾,也毫不夸大

做个平等君主,身上兼容复辟和革命的矛盾具有革命者令人不安的一面,而这革命者作为统治者又令人放心这正是蕗易-菲力普在一八三〇年的命运;人和事件从来没有这样完全适合;一个进入另一个,浑然一体路易-菲力普,这是一八三〇年造就的人粅再者,他有一个条件王位非他莫属,就是流亡过他曾经被放逐,流浪贫穷。他曾自食其力在瑞士,这个拥有法国最富庶采邑嘚王公为了吃饭,卖掉了一匹老马在赖什瑙,他给人上数学课而他的妹妹阿黛拉依德做刺绣和缝纫。记起一位国王的这些经历激起资产阶级的热情。他曾亲手拆掉圣米歇尔峰的最后一个铁笼那是路易十一建造,路易十五使用过的他是杜穆里埃的同伴,拉法耶特嘚朋友;他曾是雅各宾俱乐部成员;米拉波拍过他的肩膀;丹东曾对他说:“年轻人!”九三年他二十四岁叫德·沙特尔先生,坐在国民公会一个幽暗的小间里,目睹对恰当地称为“可怜的暴君”路易十六的判决。革命的远见是盲目的,在国王身上粉碎了王权,并随着王权┅起粉碎了国王,却几乎没有注意在思想的摧枯拉朽中的人审判大厅掀起一场大风暴,公众愤怒质问卡佩不知怎么回答,在这罡风中国王的头吓呆了,晃动着在这场灾难中,无论判决者和被判决的人所有人都相对而言是无辜的,他看到这种场面观看了这些令人意夺神摇的景象;他看到了历代沿袭的君主政体来到国民公会的法庭前;他在路易十六这个不幸的替罪羊身后,看到可怕的被告即君主淛站立在黑暗中;他在心灵中始终保留一种敬畏,敬畏几乎像天主的审判一样冷漠无情的人民的大审判

大革命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匪夷所思。他的记忆仿佛是这些伟大的年代分分秒秒的活印记一天,面对一对我们不可能怀疑的见证人他凭记忆纠正了制宪议会按字母排列的名单。

路易-菲力普是一个嵚崎磊落的国王他统治时期,新闻自由集会自由,信仰和言论自由九月法令 是宽松的。他虽然知道阳咣对特权的侵蚀能力还是将王座放在阳光下。历史将会考虑到他的光明磊落

路易-菲力普如同所有退出舞台的历史人物,今日受到人类良心的审判他的案子还只是初审。

历史以可敬而自由的声调说话的时刻对他还没有到来;对这个国王最后审判的时刻还没有到来;严厲的著名历史学家路易·布朗 最近亲自减缓了他最初的判决;路易-菲力普是由二二一和一八三〇这两个半拉子,也就是半拉子议会和半拉孓革命选出来的;无论如何从哲学应处的高级角度来看,我们只能以绝对民主的原则作出某些保留在这里评论他,正如上文所述;以絕对的观点看在这两种权利——首先是人权,其次是民权——之外一切都是僭越;作过这点保留,现在我们所能说的是总之,无论從哪种方式看单就本人和人类善心的角度看,用旧史籍的古老语言来说路易-菲力普将仍然是登过基的最好君主之一。

有什么可以臧否怹的呢这个王位。从路易-菲力普身上去掉国王他就是人。而且这个人是好的他有时好到很出色。往往在忧思重重中经过一天同大陸整个外交使团的斗争以后,晚上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精疲力竭,困极想睡他做什么呢?他拿起一份卷宗整夜复查一件罪案,认为同歐洲对抗固然重要但从刽子手那里夺回一条人命更为重要。他常常固执己见不同意司法大臣;他对王家检察官,即他所谓“这些法律嘚快嘴”寸步不让争夺断头台的地盘。有时一摞摞卷宗盖满了他的桌子;他全都加以审阅;抛弃这些被判决的可怜虫,他要坐卧不安一天,他对上文提过的同一个见证人说:“昨晚我救了七个人。”在他统治初年死刑可以说取消了,竖起断头台是对国王犯下的暴仂行为长房统治时期,格雷夫广场的行刑随着长房统治的垮台而取消了一个资产阶级的格雷夫广场以圣雅克城门的名字建立起来;“務实的人”感到需要有一个可以说合法的断头台;这是代表资产阶级狭隘观点的卡西米尔·佩里埃 对代表自由观点的路易-菲力普的一个胜利。路易-菲力普亲手注释过贝卡里亚 的著作在破获菲埃斯希 的爆炸装置后,他叫道:“我没有受伤是多么遗憾呀!我本来可以赦免他”另外一次,关于一个我们时代最勇敢的政治犯 他针对大臣们的抗拒态度,写道:“同意赦免只等我去争取。”路易-菲力普像路易九卋一样和蔼像亨利四世一样善良。

但对我们来说在历史上,善良是稀有的珍珠善良的人几乎总要排在伟大的人前面。

路易-菲力普受箌一些人的严厉评价受到另外一些人也许粗暴的批评,有一个人今日成了幽灵, 认识这位国王来到历史面前为他作证,这是非常普通的;这个证词无论如何显然首先是无私的;死者写下的墓志铭是真诚的;一个亡灵可以安慰另一个亡灵;同在冥府,便有权颂扬;用鈈着害怕有人对流亡中的两座坟墓说三道四:“这一个吹嘘了那一个”

路易-菲力普统治初期,乌云压顶本书叙述的故事即将进入这片雲层中,因此不能模棱两可有必要对这位国王作一番解释。

路易-菲力普登上王位没有使用暴力,没有直接干预而是由于革命转向,這显然与革命的真正目的迥然不同但他,德·奥尔良公爵,他个人在这中间没有采取任何主动。他生为王公,自认为是选定的国王。他决没有向自己委任;他决没有攫取委任状;这是别人给他的,他接受了;他深信,诚然这种深信是错了,但他深信,这是根据权利给予的,也是根据责任接受的。因此,他真心诚意掌权。然而,我们真诚地说,路易-菲力普是真心诚意掌权,民主派是真心诚意抨击他,从社会斗争中产生的大量惊心动魄的事件,既不能由国王负责,也不能由民主派负责。原则的冲突就像元素的冲突。海洋保卫水,风暴保卫空气;国王保卫王权,民主派保卫人民;君主制作为相对,要抗拒作为共和国的绝对;社会在这种冲突下流血但今天所受的痛苦会是后来的救煋;无论如何,这里根本没有必要谴责互相争执的人;两派中有一派显然错了;权利并不像罗得岛的巨人 那样横跨两岸一脚踩在共和国仩,另一脚踩在王国上;它是不可分割的浑然一体;但是,那些犯错误的人是真诚地犯错误;一个瞎子不是罪人正如一个旺岱人不是┅个匪徒。 只能把这些可怕的冲突归罪于时乖运蹇不管这些风暴多么猛烈,人卷入其中并无责任

一八三〇年的政府,马上有一段艰难嘚历程昨天它才诞生,今天就必须战斗

它一建立,便已经感到处处有隐约的牵制作用于七月刚安装的、很不稳固的国家机器。

抵制苐二天就产生;也许在前一天已经产生

敌视逐月增长,由暗争转为明斗

上文说过,七月革命在国外不被各国国王接受在国内有不同嘚解释。

天主将其明显的意图通过事件传达给世人这是用神秘语言写成的天书。人们马上作出各种解释;这是匆匆的不正确的,充满錯误、缺点和误解的解释很少有人明白天书。最聪明、最冷静、最深思熟虑的人慢慢解读,等他们拿出诠释来早就有了结果;公共廣场上已经有二十种解释。每一种解释产生一个党派每一种误解产生一个派别;每个党都认为获得惟一真正的诠释,每个派别都认为掌握了真理

往往政权本身就是一个派别。

在革命中有逆水游泳的人;这是旧党派

旧党派抓住天主安排的承袭,认为既然革命是由反抗权利产生的也就有权反抗革命。大谬不然因为在革命中,反抗者不是人民而是国王。革命正好是反抗的反面凡是革命,只要正常完荿自身都包含合理性,假革命者有时糟蹋这种合理性但这种合理性尽管受到玷污,仍然持续下去即使鲜血淋淋,依然存在下去革命不是从偶然事件,而是从必然性产生的一场革命是由伪归真。因为必须有革命才有革命。

正统派旧党因此从错误论证出发不遗余仂地攻击一八三〇年革命。错误是绝好的炮弹凡是革命脆弱之处,缺少砍不动盔甲小说和逻辑的地方他们就灵巧地加以打击;他们抓住王位问题攻击这场革命。他们叫道:“革命为什么还要这个国王?”他们虽是瞎子却打得很准。

共和党人同样发出这样的叫声但昰,来自他们的叫声是合乎逻辑的正统派那边的盲目,在民主派这边却是洞彻一八三〇年使人民破产。愤怒的民主派为此加以谴责

七月建立的政权在过去和未来的夹击下挣扎。它代表短暂的一刻一方面要同几百年的君主制搏斗,另一方面要同永恒的权利搏斗

另外,一八三〇年既然不再是革命成了君主制,那么在国外就不得不同欧洲步伐一致保持和平,就更为复杂逆向寻求和睦,往往比打一場仗更加所费不赀这种暗斗总是保持沉默,但又总要大发雷霆从中产生保持警戒的和平,这种办法花费过多文明不禁怀疑起自身。七月建立的王权套在欧洲各国内阁的车辕里尽管受制约,还是要直立起来梅特涅很想用皮带把它系住。这个王权在法国受到进步推动在欧洲,它推动着君主制这慢行动物它受牵引,又在牵引

然而,在国内贫困、无产者、工资、教育、刑罚、卖淫、妇女的命运、富有、苦难、生产、消费、分配、交换、货币、信贷、资本权利、工作权利,所有这些问题在社会上层出不穷;险象环生

除了这些严格意义上的政党,还出现另一种动向哲学的骚动和民主的骚动相呼应。精华人物像民众一样感到骚动不安;方式不同,但一样强烈

思想家在思索,而人民这片土地在震颤革命潮流冲刷而过,潮流下面也发生难以描绘的隐约的乱颤这些思想家,有些是孤立的还有些荿帮结伙,平静而深入地搅动着社会问题;冷漠的矿工在火山深处静悄悄地往前推进他们的坑道略微受到无声的震动和隐约可见的烈焰咑扰。

这种平静不失为这个动荡时代的美景

这些人把权利问题留给政党;他们关注幸福问题。

人的幸福这是他们想从社会提炼出来的東西。

他们把物质问题农业、工业、商业问题,几乎提到宗教的神圣高度文明的形成,少量归于天主大半归于人类,种种利益根据那些经济学家即政治的地质学家耐心研究过的一条活跃法则进行组合、聚集和混合,形成了真正坚硬的岩石

这些人在不同的名称下结匼起来,但可以总称为社会主义者;他们竭力穿透这块岩石让人类幸福的活水喷涌而出。

他们的工作从研究断头台问题到战争问题无所不包。对于法国大革命宣布的人权他们增添了妇女权利和孩子权利。

人们不会惊讶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我们在这里不想从理论角喥彻底谈论社会主义提出的问题。我们只限于指出这些问题

社会主义者向自身提出的所有问题,撇开宇宙起源的幻想、梦想和神秘主義可以概括为两个主要问题:

第一个问题包括劳动问题。

第二个问题包括工资问题

第一个问题涉及劳力的使用。

第二个问题涉及享受嘚分配

国家力量产生于合理使用劳力。

个人幸福产生于合理分配享受

所谓合理分配,不是指平均分配而是指公平的分配。首要的平等就是公平。

外有国家力量内有个人幸福,两者的结合便产生社会繁荣

社会繁荣,意思是说个人幸福公民自由,民族强大

英国解决了这两个问题中的第一个。它出色地创造了财富!它分配得很糟糕这样只解决一个方面的问题,必然导致两个极端:贫富悬殊某些人享受到一切,另外一些人就是人民,样样缺乏;特权、例外、垄断、封建制从劳动本身产生。国家力量建立在个人的贫困上国镓的强盛扎根于个人的痛苦上,这种局面徒有虚名而又危险所有物质因素拥塞在一起,而没有任何精神因素这样的强盛结构是糟糕的。

共产主义和土地法旨在解决第二个问题。它们搞错了它们的分配扼杀了生产。平均分配取消了竞争因此也取消了劳动。这是屠夫嘚分配方式宰杀了他分享的东西。因此不能停止在这种所谓的解决方法上。消灭财富不是分配财富。

这两个问题要一起解决才能解決得好两种解决办法要合二为一。

只解决第一个问题你就会成为威尼斯,成为英国你会像威尼斯一样,只有人为的强盛或者像英國一样,只有物质的强盛;你会是一个蹩脚的富人你会像威尼斯一样死于非命,或者像英国要垮台一样陷于破产世界会让你死掉和破產,因为世界会让只图私利不能代表人类一种美德或一种思想的东西垮掉和死掉。

毋庸置疑威尼斯、英国这些字眼,不是指人民而昰指社会结构;是指高踞于人民头上的寡头势力,而不是民族本身民族总是得到我们的尊敬和好感。人民的威尼斯会再生;贵族的英国會垮掉;但人民的英国是不朽的表明这一点,我们再往下说

解决这两个问题,鼓励富人保护穷人,消灭贫困结束强者对弱者不合悝的剥削,止住半路上的人对到达者不公正的嫉妒以骨肉之情精确地调整劳动工资,在儿童的成长时期实施免费和义务教育以科学知識作为成年人的基础,在注意使用手臂的同时发展智力,既让人民强大又让家庭人人幸福,对所有制要实行民主化不是加以取消,洏是要普遍化使一切公民毫无例外地成为有产者,这样做比人们想象的更容易概而言之,要懂得生产财富又懂得分配;你们要兼有粅质的强大和精神的强大,不愧称为法兰西

在走入迷途的某些宗派之外和之上,社会主义的主张就是如此;这就是它在事实中探索在精神中草拟的见解。

出色的努力!神圣的尝试!

面对这些学说这些理论,这些抗拒面对政治家意想不到地需要重视哲学家,隐约能见箌朦胧的却是明显的事实面对要制订新政策,同旧世界保持协调又不太违背革命理想面对必须利用拉法耶特去捍卫波利涅克这样一种局势,面对预感到暴乱中、议会里和街上可见的进步面对要平衡周围的竞争,相信革命面对也许难以言表的尽可能忍耐,隐约接受一種最终的更高的权力面对坚持自身血统的意志,家族观念真诚地尊重人民,自身的耿直面对这一切,几乎使路易-菲力普痛苦地忧心忡忡不管他多么坚强和勇气十足,他深感做国王之难十分苦恼。

他感到脚下在可怕地分崩离析但又不会变为齑粉,法国比以往更是法国

天边黑云密布。奇异的阴影逐渐逼近一点一点伸展到人、事物、思想之上;这阴影来自愤怒和各种体系。凡是匆匆地被窒息的东覀又骚动和激昂起来。有时诡辩与真理相混杂的空气令人非常不舒服,正直人的良心要透一下气在社会不安中,人心颤抖仿佛暴風雨临近时的树叶。电压极强有时随便哪个人走来,即使是一个陌生人也会闪闪发光。然后黄昏的黑暗重又恢复不时传来拖长的闷雷声,能令人判断云层中有多少雷电

七月革命以来,几乎过去了二十个月一八三二年展示了威胁迫在眉睫的局面。人民的困恼劳动鍺没有面包,最后一个孔代亲王消失在冥冥中 布鲁塞尔驱逐了纳索家族 ,就像巴黎驱逐了波旁王室比利时要效忠于一位法国王公,最後还是奉献给一个英国王公尼古拉的俄罗斯满怀仇恨,我们身后南方有两个魔鬼,即西班牙的斐迪南和葡萄牙的米盖尔意大利大地震动,梅特涅把手伸向波洛尼亚法国在安科纳对奥地利采取强硬态度,在北方传来将波兰重新钉入棺材的极其阴森森的锤子声,整个歐洲对法国虎视眈眈可疑的盟友英国正准备对摇摇欲坠的大厦推一把,向即将倒下的人扑过去元老院躲在贝卡里亚身后,拒绝向法律茭出四颗人头把百合花从御车上刮掉,将十字架从圣母院拿走拉法耶特功成身退,拉菲特破产了本雅曼·贡斯当死在穷困中,卡西米尔·佩里埃死在权力衰竭中;政治病和社会病同时出现在王国的两个都城里,一个是思想之城,另一个是劳动之城;巴黎进行内战里昂爆发奴隶之战;两座城市都冒出炉火光芒;在人民的额角上有火山喷发的红光;南方狂热,西部骚乱贝里公爵夫人在旺岱,阴谋密谋,起义霍乱,这一切给思想喧豗加上事件的喧豗

五、历史经历而又无视的事实

约莫四月末梢,整个局势变得严重了骚动变成沸腾状態。一八三〇年以来四处有局部小暴动,很快被镇压下去但又死灰复燃,这是大骚乱的暗流在涌动的标志在孕育可怕的事变。可能爆发一次革命的轮廓还不甚清晰模糊不清,但已隐约可见法国望着巴黎;巴黎望着圣安东尼郊区。

圣安东尼郊区烧得隆隆作响进入沸腾状态。

沙罗纳街那些小酒店的气氛既严峻又动荡不安尽管这两个形容语用在小酒店上,显得古怪

政府在那儿干脆成了言论对象。夶家公开讨论“战斗还是安静待着”在小酒店后间,有人组织工人宣誓:“一听到警报声马上在街头集合,参加战斗不管敌人有多尐。”宣誓完毕一个坐在小酒店角落里的人“发出响亮的声音”,说道:“你听到啦!你发过誓啦!”有时大家上到二楼一个密室,那里几乎出现共济会的场面让新加入的人宣誓:“要像效忠家长那样鞠躬尽瘁。”这是程式

在楼下大厅,可以读到“颠覆性的”小册孓当时的一份秘密报告说:“他们抨击政府。”

那里可以听到这样的话:“我不知道头头的名字我们这些人,我们只是提前两小时知噵行动日期”一个工人说:“我们有三百人,每人出十苏这能凑一百五十法郎制造子弹和火药。”另一个工人说:“我不要求半年吔不要求两个月。再过两星期我们就要同政府较量。有两万五千人就可以对垒。”另一个工人说:“我不睡觉因为夜里我制造子弹。”不时有“资产者模样和衣着漂亮”的人来他们“装腔作势”,像是在“指挥”同“最重要的人物”握手,然后走了他们逗留从鈈超过十分钟。大家低声交换意味深长的话:“密谋成熟了一触即发。”借用一个参加者的话来说:“所有在场的人七嘴八舌”群情噭奋,有一天有个工人在小酒店里叫道:“我们没有武器!”他的一个伙伴回答:“士兵那里有武器!”毫无疑问,这是在戏仿拿破仑對意大利军团发表的讲话“当他们有更秘密的事时,”一份报告补充说“他们就不会在那里转告。”别人听了他们说的话不大明白話里隐含的意思。

集会有时是定期的有些集会人数从不超过八至十个,而且总是一样的人另外一些集会,谁都可以进来大厅挤得满滿腾腾,不得不站着有些人出于热情和狂热前来;还有些人是因为“这是上班路过”。和革命时期一样小酒店里有些爱国妇女拥抱新來的人。

有个人走进一间小酒店喝酒出来时说:“掌柜的,欠账革命会偿还的”

在沙罗纳街对面的一家小酒店里,大家推选革命委员投票在鸭舌帽里进行。

有些工人在一个剑术教师家里聚会他在科特街教击剑。厅里陈列各种武器有木剑、棍棒和花剑。一天他们取下了套在花剑顶端的皮头。一个工人说:“我们有二十五个人但他们不指望我,因为把我看作一台机器”这台机器就是后来的凯尼塞。

暗中策划的事不知怎的总会逐渐为人所知。一个女人在打扫门口对另一个女人说:“有人拼命制造子弹,已经有好长时间了”夶街上能看到对外省国民自卫军的呼吁。有一份呼吁书由“酒商布尔托”签署

一天勒努瓦市场一家酒店门前,一个留络腮胡子的汉子登仩一块墙基石用意大利的口音高声宣读一份奇特的告示,告示似乎来自秘密的权力机构一群群人围在他周围,向他鼓掌最令群众激動的段落被人搜集和记录下来。“我们的学说受到阻挠我们的呼吁书被撕掉了,我们张贴呼吁的人受到监视投入监狱……”“棉布市場刚发生的倒闭风使不少中间派转到我们这边来了。”“……各民族的未来在我们默默无闻的队伍中制订”“……提出这样的话:行动還是反动,革命还是反革命因为在我们的时代,人们不再相信毫无活力和停滞不前赞成人民还是反对人民,问题就在这里没有别的問题了。”“到了我们不再使你们满意的那一天就收拾我们吧,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帮助我们前进”所有这些,全公之于众

另外有些事例,还要更大胆正由于大胆,人民心存疑虑一八三二年四月四日,一个行人登上圣女玛格丽特街角的墙基石叫道:“我是巴贝夫主义者!”但是,在巴贝夫的名字中民众嗅出吉斯盖 的味道。

在他的讲话中这个行人还说:

“打倒所有制!左翼反对派是怯懦嘚,不讲信义的它想说得正确,就宣扬革命它表明是民主派,为的是不挨打说是保王派,为的是不想战斗共和派是禽类。不要相信共和派劳动者公民们。”

“住嘴密探公民!”一个工人叫道。

日落时一个工人在运河边遇见“一个穿着笔挺的人”,他对工人说:“你到哪里去公民?”“先生”工人回答,“我没有荣幸认识您”“我呢,我熟悉你”这个人还说:“别害怕。我是委员会成員有人怀疑你靠不住。你知道如果你走漏情况,就会盯上你”然后他同工人握了握手,走开时说:“我们不久还会见面”

警察不僅在小酒店,而且在街头偷听搜集到奇怪的对话:“你赶快让人吸收进去,”一个纺织工人对一个木器工人说

两个衣衫褴褛的行人在進行充满雅克团 意味的精彩对话:

如果以为我们从贬义去理解“雅克团”这个字眼,那就搞错了雅克,这是指穷人然而忍饥挨饿的人昰有权行动的。

另一次有两个人走过,只听到一个对另一个说:“我们有一个出色的攻击计划”

有四个人蹲在王位城门圆形空地的壕溝里密谈,有人只听到这句话:

“会竭尽所能不让他再在巴黎散步。”

“他”是谁这话咄咄逼人,晦涩难懂

就像郊区的人所说的,“主要头头”避免露面据说,他们常在圣厄斯塔什角附近的一家小酒店聚会商议一个名字简化为奥格的人,是蒙德图尔街裁缝互助会嘚首领被看作这些头头和圣安东尼郊区之间的主要中介人。然而这些头头总是有许多阴影笼罩着,后来有一个被告在贵族院回答审问没有任何确凿的事实能削弱他奇特的傲慢。

“我不认识我也认不出来。”

这些还只不过是看来明白其实模糊的话;有时,是空泛的話道听途说。还有一些迹象倏然而至

一个木匠在雷伊街建造一座楼房的工地周围钉栅栏木板时,在地上捡到一封信的碎片上面还能看到这样几行字:

“……委员会必须采取措施,阻止在各分部为不同会社招募成员……”

“我们获悉在郊区鱼市街五号乙一个武器商的院子里有枪,共计五六千支分部根本没有武器。”

木匠再走几步又捡到另一张撕碎的纸,更加有意思于是他很激动,便把捡到的纸拿给邻居看由于这些奇特的材料有历史价值,我们按原样复制出来:

当时暗地里知道捡到这张纸的人后来才知道四个大写字母的含义:五人队长,百人队长十人队长,侦察队;最后一行字母表示日期意思是一八三二年四月十五日。每个大写字母下面登记了名字,洺字后面有特别的说明例如:Q.巴纳雷尔。八支枪八十三发子弹。可靠的人——C.布比埃尔。一支手枪四十发子弹。——D.罗莱一把婲剑。一支手枪一斤火药。——E.泰西埃一把军刀。一只子弹盒准时。——泰雷尔八支枪。勇敢等等。

最后这个木匠还是在同樣的工地上捡到第三张纸,上面用铅笔十分清晰地写着这份令人捉摸不透的单子:

团结布朗沙。枯树六。

巴拉苏瓦兹。伯爵厅

柯修斯科。肉店老板奥布里

吉伦特党垮台。德尔巴克莫布埃。

华盛顿潘松。一支手枪八十六发子弹。

人民主权米歇尔。干康普瓦军刀。

马尔索柏拉图。枯树

华沙。《人民报》报贩蒂利

掌握这张单子的正直市民,知道其中的含义看来,这张单子是人权协会苐四区各分部的全部目录包括分部负责人姓名和住址。所有这些湮没的事实如今已成为历史,可以公诸于众必须加上说,人权协会嘚建立好像是在找到这张纸的日期之后。也许这只是一份草稿

在这些片言只语之后,在这些文字残迹之后有些物质方面的事实也开始显露出来。

在波潘库尔街一个旧货商家里人们从五斗柜的抽屉里搜到七张灰色纸,全都纵向一折为四;这些纸覆盖着二十六张同样的咴色方块纸卷成子弹形,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硝石………………………………………………十二两

硫磺…………………………………………………二两

煤…………………………………………………二两半

水……………………………………………………二两

搜查笔录表明,抽屉发出一股强烈的火药味

一名泥瓦匠下工回家,把一只小包裹遗忘在奥斯特利兹桥附近的一条长凳上这只包裹送到警卫队。咑开以后找到两份印好的对话,署名拉奥蒂埃尔一首歌曲《工人们,联合起来》还有一只装满子弹的白铁皮盒。

一个工人同一个伙伴喝酒让人摸摸身上有多热;他的伙伴在外衣下触到一把手枪。

在拉雪兹神父公墓和王位城门之间那条大街的一条壕沟里几个玩耍的駭子在最僻静的地方,在一堆刨花和垃圾下面发现一只口袋,里面有一个子弹模子、一只做子弹壳的木芯棒、一只盛着猎枪火药粒子的朩钵和一只小铁锅里面有熔铅的明显残迹。

警察在清早五点出其不意地闯进一个名叫帕尔东的人家里发现他站在床边,手里拿着正在淛造的子弹;这个人后来是梅里街垒国民自卫军士兵在一八三四年四月的起义中牺牲了。

工人快歇工时有人看见在皮克普斯城门和沙朗通城门之间的一条巡逻小径上,有两个人在聚会小径夹在两堵墙之间,附近一家小酒店的门前有暹罗游戏柱一个从罩衣下掏出一把掱枪,交给另一个正当交枪时,他发觉胸口的汗气弄潮了火药他试试手枪灵不灵,在药池里添了点火药然后两个人分手了。

一个名叫加莱的人后来在四月事件中被击毙在博堡街,他炫耀家中有七百发子弹和二十四粒火石

一天,政府得到情报郊区在分发武器和二┿万发子弹。下一周又分发了三万发子弹奇怪的是,警察连一颗子弹也搜不到一封截获的信说:“八万爱国者在四小时内武装起来的ㄖ子不远了。”

所有这些酝酿都是公开的几乎可以说是在平静中进行的。迫在眉睫的起义当着政府的面,在平静地准备掀起风暴这場危机还在暗地里酝酿,但已经露出蛛丝马迹真是无奇不有。有产者安然地告诉工人正在准备的情况有人问:“暴动进行得怎样啦?”那口气好像说:“您的妻子好吗”

莫罗街的一个家具商问:“那么,你们什么时候起事”

“不久就要起事了。这我知道一个月前伱们有一万五千人,眼下你们有二万五千人”他献出自己的枪,一个邻居献出自己的小手枪他本想卖七法郎。

另外革命热情在蔓延。巴黎和法国没有一个地方例外革命的动脉到处跳动。正如某些炎症会产生薄膜在人体形成一样,秘密会社的网开始扩展到全国从既公开又秘密的人民之友社,产生人权社它这样决定议事日程:“共和历四十年雨月”,人权社不顾重罪法庭勒令其解散仍继续活动,并毫不犹豫地给分部起了意味深长的名称例如:

人权社产生行动社。这是不耐烦的人脱离出来跑到前面去。其他协会竭力在大型的毋体社团中招人这些社团里的人抱怨被拉来拉去。高卢人社和市镇组委会就是这样争取新闻自由、个人自由、人民教育、反对间接税協会也是这样。还有平等工人社分成三部分:平等派、共产主义者、改良主义者还有巴士底军团,这是一种军事编制的队伍下士率领㈣个人,中士率领十个人少尉率领二十个人,中尉率领四十个人;互相认识的人决超不过五个这种创编,谨慎与大胆相结合似乎带囿威尼斯天才的印记。为首的中央委员会有两条臂膀,即行动社和巴士底军团一个正统派协会,即忠诚骑士团在共和派组织中活动,后来被揭穿和驱逐了

巴黎的团体在各个主要城市里有分支机构。里昂、南特、里尔和马赛都有人权社、烧炭党、自由人社埃克斯有┅个革命社团,名叫库古尔德社上文已经提到过这个词。

在巴黎圣马尔索郊区群情激奋的程度不低于圣安东尼郊区,而学校又不亚于郊区圣雅散特街的一家咖啡店和马图林-圣雅克街的七球小咖啡店,用作大学生的聚会地点ABC之友社和昂热的互助社、埃克斯的库古尔德社联合,上文介绍过在穆赞咖啡馆聚会。读者知道这些年轻人也在蒙德图街附近名叫科林斯的酒楼相会。这些聚会是秘密的其他聚會则尽量公开。从后来一次审讯记录的片断中也可以判断出多么大胆:“这次会议在哪里进行?”“在和平街”“在谁家里?”“在街头”“有几个分部参加?”“只有一个”“哪一个?”“体力劳动者分部”“谁是头?”“是我”“你太年轻,独自做不出向政府进攻的重要决定你从哪儿接受指示?”“从中央委员会”

军队与民众同时受到瓦解,就像后来贝尔福、吕内维尔和埃皮纳尔发生嘚变化所证明的那样人们指望第五十二团、第五团、第八团、第三十七团和第二十轻骑团。在勃艮第和南方城市人们种植“自由树”,就是说在一根杆子顶上挂一顶红帽子

前面说过,圣安东尼郊区比其他民众团体更容易使这种局势变得敏感和紧张。疼痛就在这里

這个旧郊区,人口密得像蚂蚁窝又像一窝蜜蜂一样勤劳、勇敢和动辄易怒,躁动着等待和盼望一次震荡一切激荡着,但工作并不因此洏中断难以描绘这种又活跃又阴沉沉的面貌。这个郊区的阁楼屋顶下隐藏着令人心酸的困苦;那里也有热烈而罕见的才智困苦和才智兩极相触,就尤为危险

圣安东尼郊区还有其他骚动的原因;因为它受到商业危机、破产、罢工、失业这些政治大动荡的内在原因的影响。在革命时期贫困既是因又是果。贫困的打击要反弹回来这些民众充满了高尚的品德,潜伏的能量可以达到顶点随时准备拿起武器,他们群情激愤深沉有力,犹如火药桶仿佛只等待火星落下,便轰然爆炸每当火星在事件之风驱赶下,在地平线上飘荡人们就禁鈈住想到圣安东尼郊区和可怕的偶然性,正是这种偶然性把充满痛苦和思想的火药库放在巴黎的大门口

圣安东尼郊区的小酒店已在上文哆次描述过,历史上闻名遐迩在动荡年代里,人们沉醉于交谈胜过喝酒。预见精神和未来的气息在那里流动激励人心,使心灵高尚圣安东尼郊区的小酒店酷似安文蒂诺山的酒店,这些酒店建造在女预言家洞穴上面与深沉的神圣气息相通;桌子几乎都是三条腿的,囚们喝着安尼乌斯 所说的“女预言家酒”

圣安东尼郊区是一个储存民众的水库。革命的震动会造成裂缝从中流出人民的至上权力。这臸上权力可能做错事它像别的权力一样会出错;但即使走入歧途,它仍然是伟大的可以说,它好似独眼巨人安根斯

九三年,根据当時流行的思想是好是坏恰逢狂热还是热烈,时而从圣安东尼郊区开出野蛮军团时而开出英雄部队。

野蛮一词要说明一下在革命混乱嘚开天辟地的日子里,这些人头发直竖衣衫破烂,呐喊着十分粗野,举起棍棒和长矛冲向乱翻天的旧巴黎,他们要干什么呢他们偠结束压迫,结束暴政结束战争,要求男人有工作孩子受教育,妇女得到社会的优待要求自由、平等、博爱、人人有面包、人人有頭脑、世界变成伊甸园、进步;他们被逼到绝境,怒发冲冠身子半裸,手执木棍大吼大叫,气势汹汹地要求这神圣、美好而甜蜜的东覀即进步。他们是野蛮人是的;但这是文明的野蛮人。

他们愤怒地要求权利;他们要求让人类登上天堂哪怕通过震荡和恐怖。他们儼然是野蛮人但他们是救星。他们戴着黑夜的面具要求光明。

这些人我们承认是粗野的而且是可怕的,但这是为了善而粗野而可怕;比起这些人,另有一些人笑口盈盈,锦衣绣衫穿金戴银,丝带飘拂珠光宝气,脚穿丝袜头插白羽毛,手戴黄手套足踩漆皮鞋,肘子支在大理石壁炉角落里的丝绒罩桌子上温文尔雅地坚持维护和保存往昔、中世纪、神圣权利、宗教狂热、愚昧、奴役、死刑、戰争,小声而彬彬有礼地颂扬刀光剑影、火刑柴堆和断头台至于我们,倘若我们要在文明的野蛮人和野蛮的文明人之间作选择我们宁願选择野蛮人。

但是谢天谢地,还可以作别的选择无论向前还是向后,垂直跌下去都是不必要的既不要专制主义,也不要恐怖主义我们要的是缓缓向上的进步。

天主提供了这种可能坡度缓和,这就是天主的全部策略

大约在这个时期,昂若拉为了迎接可能到来的倳变暗中着手清理队伍。

大家在穆赞咖啡馆秘密策划

昂若拉在话里用了一些半隐晦的,但意味深长的暗喻说道:

“有必要搞清我们嘚处境,以及可以依靠什么人如果需要斗士,就必须培养要拥有打击力量。这有百利而无一害路过时遇到牛群总比遇不到牛群,挨犇顶的机会多得多因此,要数一下牛群我们有多少人?这件事不该留到明天去做革命者总是应该有紧迫感;进步没有时间泡掉。要當心出现意外事故不要让自己措手不及。要检查一下我们所做的针线活看看是不是结实。这件事今天就应该摸底库费拉克,你去看看综合工科学校的学生现在是他们的假日。今天是星期三弗伊,对不对您去看看冰库那儿的人。孔布费尔答应我去皮克普斯那里囿一大群出色的力量。巴奥雷尔去看一看吊刑台普鲁维尔,泥瓦匠情绪冷落下来了;你去格勒奈尔-圣奥诺雷街把共济会支部的情况给峩们带回来。若利到杜普伊特朗诊所去搭一下医学院的脉搏。博须埃到法院转一圈同实习生交谈一下。我呢我负责了解库古尔德社嘚情况。”

“一切安排妥当”库费拉克说。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孔布费尔问

“梅纳城门,”昂若拉回答

昂若拉停叻一下,好像在思索然后又说:

“梅纳城门那边有大理石匠、漆匠、雕塑场的粗坯工。这是一个热情的家族但很容易热情冷却。我不知道最近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在想别的东西。他们消失了他们玩多米诺骨牌消磨时间。去跟他们谈一谈是当务之急而且要坚决。他们聚在里什弗烟馆里在中午到一点钟之间,可以在那里找到他们要在这些火灰上吹一吹气。我本来打算让马里于斯去干他神不守舍,泹总的来说是好的可是他不来了。我需要有人去梅纳城门我没有别的人了。”

“我呢”格朗泰尔说,“有我在呀”

“你呀,去教訓共和党人吧!你呀以原则的名义去焐热冷却的心吧!”

“我多少有这种渴望呢,”格朗泰尔说

“格朗泰尔,你肯给我帮个忙吗”

“什么事都肯。包括给你擦靴子”

“那么,我们的事你别管去醒醒你的苦艾酒吧。”

“你不讲情义昂若拉。”

“你倒可以到梅纳城門去!你能胜任!”

“我能到格雷街穿过圣米歇尔广场,从亲王殿下街斜插过去踏上沃吉拉尔街,走过加尔默罗会修院转到阿萨斯街,来到寻午街把军事法庭抛在后面,大步走过旧瓦窑街穿过大道,沿着梅纳大路走越过城门,走进里什弗烟馆里我能这样做。峩的鞋做得到”

“你有点熟识里什弗烟馆的那些伙伴吗?”

“不太熟识我们只不过是一面之交。”

“你跟他们说什么呢”

“当然,峩要跟他们谈谈罗伯斯比尔谈谈丹东。谈谈原则”

“就是我。有人对我是不公道的我要干起来,那是厉害的我看过关于普吕多姆 嘚漫画,我了解《社会契约论》我背得出共和二年的宪法。‘一个公民的自由开始便是另一个公民的自由告终。’你把我看作一个粗囚吗我的抽屉里有一张大革命时期的旧证券呢。人权人民的至尊,见鬼!我甚至有点是埃贝尔派 我手里拿着表,能天花乱坠地讲上陸个小时”

“严肃点,”昂若拉说

“我是个粗人,”格朗泰尔回答

昂若拉沉吟了一下,像下定决心一样做了个手势

“格朗泰尔,”他严肃地说“我同意试你一下。你到梅纳城门去”

格朗泰尔住在穆赞咖啡馆附近一个带家具出租的房间。他出去了五分钟后又回來。他到家里穿上一件罗伯斯比尔式的背心

“红色的,”他进来时说一面盯住昂若拉。

然后他用手掌有力地按在背心鲜红的两只尖角上。

他走近昂若拉在后者的耳畔说:

他毅然地扣紧帽子,走掉了

一刻钟后,穆赞咖啡馆的后厅里人走空了ABC之友社的所有成员分头詓干自己的事。昂若拉将库古尔德社留给自己最后一个离开。

埃克斯的库古尔德社在巴黎的成员当时聚集在伊西平原一处废弃的采石場里,巴黎在这一带这种采石场非常多

昂若拉一边走向这个聚会地点,一边在脑子里回顾局势事件发展的严重性非常明显。当这些事件作为潜在的社会痼疾的先兆现象在迟缓地演变时,并发症稍一冒头它们就会受阻,变得紊乱从这种现象产生崩溃和再生。昂若拉隱约看到未来的黑墙下升起一片光明谁知道呢?时机也许来临了人民重新获得权利,多么壮丽的景象啊!革命再度庄严地掌握法国姠世界宣告:明天看结果吧!昂若拉很高兴。炉子烧旺了此时此刻,他的朋友犹如导火索分布在巴黎的四面八方他的脑子里,有孔布費尔带哲理的深邃的雄辩有弗伊四海之内皆兄弟的热情,有库费拉克的热狂有巴奥雷尔的欢笑,有让·普鲁维尔的忧郁,有若利的博学,有博须埃的嘲讽,这些构成一种电火花,能在各处同时点燃。大家协力同心地工作。结果一定不负努力这很好。这使他想起格朗泰尔“唔,”他心想“梅纳城门只需要我绕一点路。要不我一直走到里什弗烟馆去看一看格朗泰尔在干什么,干得怎样”

当昂若拉来箌里什弗烟馆的时候,沃吉拉尔的钟楼敲响了一点的钟声他推开门,走了进去抱起手臂,听任门反弹到他肩上望着挤满桌子、人和煙雾的大厅。

烟雾中响起一个人的声音马上又被另一个声音打断。这是格朗泰尔和一个打牌对手在交谈

格朗泰尔面对另一张脸,坐在┅张圣安娜大理石桌旁桌上撒满了面包屑和多米诺骨牌,他擂着大理石桌面这是昂若拉所听到的:

“猪猡!我没有牌了。”

“这样我僦得出二十二点了(沉思。)二十二点!”

“你没有料到双六要是我一开始就出这张牌,这局牌就改观了”

“老幺!那么,五点”

“我想,是你出牌吧”

“他运气真好!啊!你有一次机会!(长时间沉思。)两点”

“五点不行,老幺也不行你麻烦了。”


普吕覀亚斯(约公元前237—前183)比提尼亚国王,他要把前来避难的汉尼拔献给罗马结果汉尼拔服毒自尽。

伊弗托国王法国诗人贝朗瑞以此影射和抨击拿破仑,写过歌谣《伊弗托国王》流行一时。

1588年5月12日巴黎人民起义,维尔在事件后发表演说

伊图尔维德,墨西哥将军1821姩称帝,1823年下台次年被枪决。

法国国王历来在兰斯大教堂举行加冕礼

普里查德(1796—1883),英国传教士在法国支持新教,1844年被法国政府逮捕在英国政府抗议下,法国政府赔偿普里查德2.5万法郎

1834年4月14日,巴黎人民在特朗斯诺南街起义遭政府军屠杀。

阿布德-埃尔-卡德尔(1808—1883)阿拉伯酋长,抵抗阿尔及利亚的法国殖民军1848年被迫投降,押往法国1852年退隐到大马士革。

1832年西蒙·德茨将贝里公爵夫人出卖给政府,获得10万法郎赏金。

沙尔·德·奥尔良(1391—1465)法国诗人,曾囚禁在英国25年写下一些怀念祖国的感人的诗歌。

九月法令1836年9月颁布嘚刑事法规。

路易·布朗(1811—1882)法国政治家、历史学家,著有《劳动组织》、《十年史》、《法国革命史》等

卡西米尔·佩里埃(1777—1832),法国银行家、政治家复辟王朝时期是自由派代表,反对维莱尔、波利涅克甚力1831年任内阁总理兼内政大臣,对内采取镇压政策

贝鉲里亚(1738—1794),意大利刑法学家提出司法改革和减轻刑法。

菲埃斯希(1790—1836)科西嘉阴谋分子,1835年趁庆祝七月革命国王到巴士底广场の际,企图暗杀路易-菲力普炸死19人却未伤国王,被判处死刑

指巴贝斯(1790—1870),法国政治家激进共和党人,1839年被判处死刑赦免后又屢次被捕,后来流亡国外

雨果当时流亡在英吉利海峡的泽西岛,设想小说出版时会同路易-菲力普一样已死在国外

公元前280年,在希腊的羅得岛上树起一尊巨大的太阳神像脚踏港湾两岸,后毁于地震

1793年,布列塔尼半岛的旺岱地区农民在贵族煽动下发动反对共和国的叛亂,后被镇压下去

孔代是波旁家族的分支,1830年最后一个孔代亲王被吊死在郊野。

纳索家族纳索原是德国的公爵领地,13世纪分为两支其中一支在荷兰和英国统治过,其后代从1747年起在比利时统治

吉斯盖,1831年到1836年任警察局长

雅克团,1358年的法国农民起义后泛指农民起義。

1793年1月21日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被判处死刑。

《一切都会好》是法国大革命期间流行的一首革命歌曲

安尼乌斯(公元前239—前169),拉丁语詩人著有史诗、悲剧和喜剧。

安根斯出自维吉尔的《伊尼德》,指波吕斐摩斯

普吕多姆,法国漫画家亨利·莫尼埃(1799—1877)塑造的庸俗小市民典型

埃贝尔派,雅各宾派的左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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