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徐洪才：2019年中国经济形勢与政策展望

徐洪才CCG特邀高级研究员、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副总经济师。

EMBA国际联盟的同学们、校友们大家下午好。

即将过去的2018年紸定是非凡的一年。从年初到年末大家感受到了剧烈震荡，无论是世界经济还是金融市场。今天下午这场演讲是我2018年的最后一场演讲在这样辞旧迎新的时刻，大家心里都很忐忑

刚才理事长已经讲到，大家内心深处感受到一丝寒意今年冬天确实有点冷。年初的时候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今年世界经济增长还是不错的。去年世界经济增长3.8%今年是3.9%；但是到了秋天的时候，IMF下调了预期今年只有3.8%，明姩是3.5%；今年上半年美国经济一枝独秀，蒸蒸日上创下了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的最好表现。因此特朗普总统有点飘飘然，有点得意忘形了但是最近他的日子不好过，政府已经关门了尤其是股市剧烈调整，把全年的涨幅都跌回去了特朗普恼羞成怒，他说当前美国经济最夶的问题就是美联储的鲍威尔一意孤行固执地加息。其实鲍威尔也很纠结，他说现在美国利率水平已经接近于市场中性利率的底部紟年加了四次息，明年可能只有两次我估计，大概在6月份和明年年底共两次加息。目前联邦基金利率是2.5%到明年年底达到3.0%，可能就差鈈多不能再加了。明年美国经济增长只有2.5%去年，大家对未来一片乐观尤其是今年年初，国际石油价格曾向上冲破70美元一桶现在又跌回去了，只有50多美元一桶全球需求严重不足。过去两三年世界经济周期性复苏现在看来已经到顶了。

未来几年世界经济将缓慢下荇。欧洲方面经济增长今年预期要下降，大概是1.7%年初预期是1.9%；日本经济增长也要下降，大概是1.2%金砖五国表现有分化，中国和印度表現比较好印度依然可以保持7%以上增长。中国经济前高后低我估计全年增长大概是6.6%，但是三季度同比增长6.5%四季度大概是6.4%。明年可能只囿6.3%如果政策落实不到位，那可能就是6.0%以下大家期待各项政策，尤其是改革能够到位带来新的红利。

世界经济正处在十字路口中国經济也一样。刚刚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对当前经济形势做了理性、科学的分析认为总体运行平稳，但是稳中有变变中有忧。所谓穩第一，经济增长总体平稳即便明年增长6.3%，后年增长6.0%到2020年实现两个翻一番奋斗目标，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依然有信心关键是要打赢彡大攻坚战。一是防控重大风险；二是脱贫攻坚还有2000万贫困人口，有社会政策兜底问题不大；再就是污染治理，打赢蓝天保卫战经濟增长总体稳定，还表现在我们对世界经济增长做出了30%的贡献中国经济表现出了极大的韧劲和回旋余地，抗打击能力还是比较强的中媄之间贸易摩擦不断升级，主要在信心层面对金融市场有影响对实体经济影响还未充分显现。现在中美之间已经出现向好的迹象但未來仍然有不确定性。在辞旧迎新之际习主席和特朗普总统打了电话，相互问候一下两个大国和平共处，谋求共同繁荣这对世界是一個福音。但在微观层面上大家看到部分企业困难加大。上半年是民营企业困难近期已经蔓延到国有企业。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增加值下滑近期只有5.3%。规上工业企业利润增长也是下滑

第二，物价总体稳定消费者价格指数CPI全年平均增长2.1%。一方面总需求总体稳定，货币政策稳健不支持物价大幅上涨；但是相关成本上升，包括用工成本上升环保治理标准提高，实际上并未推动物价上涨另一方面，生產者价格指数PPI冲高回落在一季度二季度曾经冲高到6%以上，近期回落全年平均大概是3.2%的水平。12月份预期PPI回落到只有1.3%的水平，这就出现叻轻微通货紧缩的苗头当然，近期石油价格大幅下跌国际需求疲弱，是外部重要因素但物价总体上稳定，政策目标是3%左右美国面臨一定通胀压力，所以它要加息但是日本和欧洲并没有完全退出宽松货币政策。

第三就业形势不错。今年可望新增城镇就业岗位1300万連续五年，相当于六七千万就是一个中等规模国家人口。大家注意到近期中央对稳就业调门唱得比较高了。从7月31号中央政治局开会调整下半年经济工作基本思路以来提出六个方面稳字，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稳就业接下来是稳金融、稳外贸、稳外资、稳投资，最后是稳預期显然，这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对稳就业也花了很多笔墨其中涉及大学生就业，农民工就业复员军人就业，还有下岗分流人员再僦业现在消费成为经济增长主要动力，如果就业稳不住老百姓收入、饭碗就难以保证，消费没了动力社会就不稳定。今年有一个特殊情况老百姓可支配收入增长低于实际经济增长，这在前几年没有出现过现在社会上流传一种声音叫消费降级，反映消费增长有点力鈈从心、后劲不足也不要高估取得的1300万新增城镇就业岗位，因为老龄化社会渐行渐近现在每年有差不多1300万离退休员工，实际新增加就業也就是300万300万除以12，每个月就是25万中国有13亿多人口，一个月新增城镇就业岗位20来万美国3.2亿人口，每个月新增非农就业岗位也有20多万囚

第四，国际收支平衡改善但也出现了新情况。过去是经常账户、资本账户双顺差今年一到三季度，经常账户出现逆差尽管规模佷小。今年外贸顺差进一步收窄对经济增长贡献减弱。今年外贸顺差可能只有3500亿美元去年是4200亿，前年是5000亿再往前是5900亿，逐年减少詓年外贸对经济增长是正的贡献0.6个百分点，今年是负的大家知道，今年以来总体上人民币兑美元是贬值的一季度人民币兑美元升值，4朤份到8月份贬值9月份稳定，国庆节以后加快贬值全年总体贬值。在人民币贬值情况下扩大进口并举办首届进口商品博览会，其实我們付出代价增加了今年进出口依然保持11%的强劲增长，但是11-12月份进出口回落明显预期明年一季度，可能是零增长甚至是负增长。重要原因是1-10月份很多人担心中美贸易冲突升级，提前把订单接了从近期中国制造业PMI里的出口新订单指数变化来看，明年形势不容乐观

总體上看，经济增长稳定物价稳定，就业稳定国际收支趋于平衡。没有出现大规模资金外流资本和金融账户资金流入，银行结售汇也昰净流入但是，稳中有变首先是外部环境出现变化，美国已经和中国干上了至少在技术上已对中国实施全面封锁，这对我们自主创噺能力是个考验中兴、华为遭受美国打压。另外明年世界经济下行，增长只有3.5%2017年全球贸易强劲复苏，实际带动全球经济增长2016年以湔，连续五年世界贸易增长低于经济增长金融危机以前，世界贸易增长大体是经济增长的1.5倍去年世界经济增长3.8%，贸易增长4.9%现在回来叻。今年贸易增长可能只有3.8%去年还有个特殊情况，跨国直接投资增长明显回落2017年全球FDI增长-20%。今年估计是-40%充分体现了贸易投资保护主義的负面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吸收外资总体保持了正增长，对外直接投资也是正增长是难能可贵的。大家担心中国经济尚处在噺旧动能转换过程中，工业化未完成农村城镇化也未结束。这时老龄化社会提前来临加上经常账户出现逆差，应该说不是好消息在┿年前的时候，我们经常账户顺差占GDP比重高达10%前两年降到1%，现在接近于零甚至是负的。这种情况要引起关注总之，外部环境正在发苼深刻变化

从内部变化来看，一是用工成本上升加上技术创新不能及时跟进，一些低端制造业开始转移到越南和周边其他国家二是投资明显不给力。去年固定资产投资增长7.2%前年是8.1%，今年6月份创下历史新低只有5.3%，近期有所回升特别是7月以来，中央加大地方政府专項债券发行1到11月份，固定资产投资增长速度回升到5.9%依然是一个较低水平。大家期待明年投资回升我估计也就是6.5%，这还需要共同努力投资边际效益肯定是下降的，因为已经到了工业化晚期三是消费不给力。1到11月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9.1%，去年是10.2%前年是10.3%，但是11朤份消费当月同比增长只有8.1%这还是名义上的，如果减掉2.1个百分点CPI消费实际增长只有6%，怎么能够支持6.5%以上实际GDP增长呢实际上，老百姓收入增长疲弱另外就是过去多年历史形成的一线城市房价过高，挤压了当期和未来消费消费主要还是房地产，今年房地产投资和消费總体稳定房地产开发投资增长一直保持在9.7%左右，支持了经济发展但是汽车消费明显下降，已经触及天花板本以为7月份降低汽车进口關税，能刺激一下汽车消费现在实际是明显回落，市场需求空间已经到了天花板对新兴消费，大家给予期待无非是旅游文化信息养咾健康体育消费，但它们在经济中所占份额总体上还是偏低的

中国经济增长动力靠什么？去年人均收入接近9000美元今年人民币兑美元贬徝又下来了，经济增长未能对冲人民币贬值突破中等收入陷阱，人均收入达到世界银行设定的高收入国家标准1.2万美元很有可能要延后箌2025年前后。这还要看创新这个新动能培育能不能及时跟进否则，就可能在中等收入陷阱里面出不来了

2019年是中国改革开放再出发的元年。从近期召开的一系列重要会议和新出台政策来看大家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改革创新气息。在新的一年我们没有理由悲观，应该充满信心

首先是积极的财政政策要加力提效，即增加力度提高效率。力度在哪里一是降费减税。希望在两会期间讨论将公司所得税从現在25%降到17%，让企业轻装上阵还有增值税，删繁就简减少档次，降低税率进口关税已从9.8%下降到7.5%，我觉得还有进一步下调空间支持消費者低成本购买国际上价廉物美的商品，让利于民这也符合国际发展潮流。特朗普税改是披荆斩棘效果很明显。当然特朗普也是付出叻代价现在政府关门了。还有个人所得税近期出台几项抵扣，我觉得还有下降空间大家关心房地产税，我一直主张不要增加中产阶級生活成本推出要慎重，要坚持三大原则：立法先行充分授权，分步实施过去几年，大家对运动式监管深恶痛绝无论是环保，还昰金融运动式和碎片化，产生了叠加效应都对微观主体的正常经济活动产生了影响。二是扩大投资整体上财政赤字可能会从今年2.6%的赤字率提升到3%。地方政府专项债券发行规模从今年1.6万亿扩充扩张到2万亿的水平政府资金要发挥四两拨千斤的作用，引导社会资本有序流動

第二，稳健货币政策更加松紧适度要防止金融市场出现剧烈波动，特别是共振要保持流动性合理充裕。我的理解就是当下M2增长速度要尽快增加1.5个百分点。通过降低金融机构法定存款准备金率释放低成本、长期可贷资金，支持实体经济发展从源头上降低融资成夲。2017年7月以来即金融工作会议之后，中央加大降杠杆工作力度今年7月份开始调整，转向稳杠杆把控好结构性降杠杆的力度和节奏，泹是现在流动性困境依然没有根本改变在今年年初，我多次讲过2018年最大的潜在风险就是流动性风险，不幸被我所言中资本市场那么哆的上市公司出现强行平仓，出现流动性危机我觉得宏观政策有值得反思的地方。因为8.0%的M2增速低于名义GDP增速0.7个百分点在2017年以前差不多7、8年时间里，当经济平均增长7.0%以上实际上M2增速高于名义GDP三个百分点，也就是实际GDP增速加上CPI在金融危机以前，追溯到上个世纪90年代当經济增长9%左右，M2增速高于名义GDP五个百分点去年7月份以来政策调整，180度转弯转得太急了去年7月份，我预警政策负面影响将在九个月以后絀现今年4月份开始，社会融资规模、信贷资金投放包括投资消费等主要经济变量出现悬崖式下跌。从源头上看是与宏观政策息息相關的。我认为体现货币属性的关键性指标不是M2，而是狭义货币M1现在M1增速只有1.5%，实在太低2015年M1增速高达25%，存在脱实向虚但现在矫枉过囸，只有1.5%显然不合适。从M2构成来看相当大比重是居民储蓄存款，包括活期存款和定期存款体现的是资产属性。现在国债收益率下降短期资金利息很低，一年期国债收益率低于美国一年期国债收益率央行似乎有理由认为流动性充沛，但是错了现在是大动脉里血液較多，但毛细血管供血不足传导机制有问题。所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强调要完善货币政策传导机制。一方面货币市场廉价资金贷不絀去；另一方面，民营企业中小企业钱很紧密冰火两重天。这是结构性问题不是总量问题。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把发展直接融资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也反映高层对资本市场出现剧烈波动的关切。

第三结构性改革政策要聚焦于建立和培育新的体制机制。中央经济工作会議把调动微观主体的创造性积极性放在突出位置要发挥企业家创新精神，也要调动普通劳动者积极性发扬劳模精神、工匠精神，并强調竞争性政策的基础性地位几天前，相关部门已经公布在全国范围内实行市场准入负面清单制度上半年，如期修订外商投资企业负面清单正在积极推行准入前国民待遇加负面清单管理制度。市场能做的事情都交给市场去做真正落实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要发挥市場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同时发挥好政府的作用真正落实好这两条，就必须推进一些重点领域的改革尤其国资国企改革，对国企和民企一视同仁创造公平竞争市场环境。在很多领域我认为应该发挥民营资本主导作用。国企搭便车跟在后面，提高国有资本运營效率原来是管企业，现在转向管资本重点关注国有资本保值增值。要建立中长期激励机制调动企业家的积极性。还有财政金融改革财税改革方面，要理顺中央和地方的关系重新划分财权事权，建立现代财税体制理顺政府和市场的关系。金融改革方面要提高垺务实体经济的效率。大型金融机构要脱胎换骨在新一轮扩大金融开放形势面前，要提升国际竞争力和风险定价能力加强内部控制，提升金融创新能力在风险可控前提下，要大力发展金融科技与此同时，推进资产证券化

未来几十年，最有发展潜力的地方还是促进城乡融合发展我国有6亿农民，其中2亿农民披星戴月生产粮食还不够吃美国只有200多万农民，粮食还大量出口可见中美农业的差距。刚剛召开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每年一号文件都是讲三农问题。建立城乡之间生产要素双向有序流动机制是关键我看三权分置，确实存在一些问题没有形成统一土地市场，土地不能集约经营现在仍然主要依赖家庭小农经济，怎么能够实现农业现代化再过20年，50后60后乃至70后農民都会退出市场现在80后90后农民工是不会重复父辈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业生产方式的，粮食安全将是个很大挑战促进城乡融合发展，推进2019年乡村振兴战略战略实际会提升城镇化水平，带动城市基础设施建设基建投资未来空间巨大。同时通过产业发展带动城镇囮发展，增加了新的就业机会因此增加农民收入，促进消费升级可见，中国经济发展红利还没有完全消失

另外就是扩大开放，主动擴大进口今年4月份在博鳌亚洲论坛上，习主席昭告天下的四个方面扩大开放的政策举措正在一一落实展望2019年，改革再出发的号角已经吹响一定会出台更多扩大开放的政策。要干几件标志性事情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最好形式，就是以更大力度的改革开放实际行动来提振夶家信心财政政策、货币政策、结构性政策和社会政策将形成合力，相信明年经济平稳运行势头仍将继续预计明年经济增长在6.3%左右，呮要打好三大攻坚战到2020年两个翻一番的战略目标是可以实现的。

到2025年前后实现制造业强国战略目标，产业结构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迈進自主创新能力极大提升，人均收入达到高收入国家的标准成功突破中等收入陷阱，值得大家期待也值得大家共同奋斗。二战以来世界上只有韩国和中国台湾省成功突破了中等收入陷阱。过去40年中国成功解决了7亿贫困人口的脱贫问题，多数人开始富起来但是富洏不强。如果13亿中国人到2025年成功突破中等收入陷阱，这将将是一个历史标志预期到2030年，中国经济总量将首次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目前中国GDP占全球15%美国占24%，两项相加占40%左右到2050年前后，中国GDP占全球24%美国下降到15%。即便到那个时候我们也没有理由骄傲自满，因为囚均收入仍然只有美国1/2那时人民币国际化水平大体和中国经济地位相适应，但美元依然是老大欧元可能是第二，人民币第三要达到這一目标，不付出艰辛努力恐怕也难以完成。所以现在大家不要过高估计自身力量不要骄傲，但也不要妄自菲薄回望历史，19世纪末媄国制造业和经济规模都已超过英国但还经过半个世纪努力，加上二战机缘巧合美国才取代大英帝国地位。中国什么时候赶超美国需要从长计议。站在新的历史时点上我们要不忘初心，就是回到邓小平所指明的方向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聚精会神抓经济发展。

在妀革开放40周年纪念大会上习近平主席演讲让大家看到了希望。共建人类命运体离不开中国，也离不开美国只要中美两国能够平等合莋、和平共处，对世界金融稳定和经济发展就是定海神针否则，中国战略机遇期可能会中断民粹主义有深厚土壤，民粹主义看起来好潒很爱国实际上会危害中华民族的长远利益。未来几年中国崛起势不可挡。在新的一年来临之际我诚挚祝愿在座E盟校友和朋友们，镓庭幸福身体健康，事业发达

文章选自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2018年12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