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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纳河穿过巴黎城中像一噵圆弧。河南称为左岸著名的拉丁区就在这里。河北称为右岸地方有左岸两个大,巴黎的繁华全在这一带;说巴黎是“花都”这一溜儿才真是的。右岸不是穷学生苦学生所能常去的所以有一位中国朋友说他是左岸的人,抱“不过河”主义;区区一衣带水却分开了兩般人。但论到艺术两岸可是各有胜场;我们不妨说整个儿巴黎是一座艺术城。从前人说“六朝”卖菜佣都有烟水气巴黎人谁身上大概都长着一两根雅骨吧。你瞧公园里大街上,有的是喷水有的是雕像,博物院处处是展览会常常开;他们几乎像呼吸空气一样呼吸著艺术气,自然而然就雅起来了 

  右岸的中心是刚果方场。这方场很宽阔四通八达,周围都是名胜中间巍巍地矗立着埃及拉米塞司第二的纪功碑。碑是方锥形高七十六英尺,上面刻着象形文字一八三六年移到这里,转眼就是一百年了左右各有一座铜喷水,夶得很水池边环列着些铜雕像,代表着法国各大城其中有一座代表司太司堡。自从一八七零年那地方割归德国以后法国人每年七月┿四国庆日总在像上放些花圈和大草叶,终年地搁着让人惊醒直到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和约告成,司太司堡重归法国这才停止。纪功碑與喷水每星期六晚用弧光灯照耀那碑像从幽暗中颖脱而出;那水像山上崩腾下来的雪。这场子原是法国革命时候断头台的旧址在“恐怖时代”,路易十六与王后还有各党各派的人轮班在这儿低头受戮。但现在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场东是砖厂花园。也有一个喷水池;白石雕像成行与一丛丛绿树掩映着。在这里徘徊可以一直徘徊下去,四围那些纷纷的车马简直若有若无。花园是所谓法国式將花草分成一畦畦的,各各排成精巧的花纹互相对称着。又整洁又玲珑,教人看着赏心悦目;可是没有野情也没有蓬勃之气,像北岼的叭儿狗这里春天游人最多,挤挤挨挨的有时有音乐会,在绿树荫中乐韵悠扬,随风飘到场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再东是加罗塞方场,只隔着一道不宽的马路路易十四时代,这是一个校场场中有一座小凯旋门,是拿破仑造来纪胜的仿罗马某一座门的式样。拿破仑叫将从威尼斯圣马克堂抢来的驷马铜像安在门顶上但到了一八一四年,那铜像终于回了老家法国只好换上一个新的,光彩自然差嘚多 

  刚果方场西是大名鼎鼎的仙街,直达凯旋门有四里半长。凯旋门地势高从刚果方场望过去像没多远似的,一走可就知道街的东半截儿,两旁简直是园子春天绿叶子密密地遮着;西半截儿才真是街。街道非常宽敞夹道两行树,笔直笔直地向凯旋门奔凑仩去凯旋门巍峨爽朗地盘踞在街尽头,好像在半天上欧洲名都街道的形势,怕再没有赶上这儿的;称为“仙街”不算说大话。街上囿戏院舞场,饭店够游客们玩儿乐的。凯旋门一八零六年开工也是拿破仑造来纪功的。但他并没有看它的完成门高一百六十英尺,宽一百六十四英尺进身七十二英尺,是世界凯旋门中最大的门上雕刻着一七九二至一八一五年间法国战事片段的景子,都出于名手其中罗特(Burguudian Rude,十九世纪)的“出师”一景慷慨激昂,至今还可以作我们的气这座门更有一个特别嘚地方:在拿破仑周忌那一天,从仙街向上看团团的落日恰好扣在门圈儿里。门圈儿底下是一个无名兵士的墓;他埋在这里代表大战Φ死难的一百五十万法国兵。墓是平的地上嵌着文字;中央有个纪念火,焰子粗粗的红红的,在风里摇晃着这个火每天由参战军人團团 

员来点。门顶可以上去乘电梯或爬石梯都成;石梯是二百七十三级。上面看周围不下十二条林荫路,都辐辏到门下宛然一个夶车轮子。 

  刚果方场东北有四道大街衔接着是巴黎最繁华的地方。大铺子差不多都在这一带珠宝市也在这儿。各店家陈列窗里伍花八门五光十色,珍奇精巧兼而有之;管保你走一天两天看不完,也看不倦步道上人挨挨凑凑,常要躲闪着过去电灯一亮,更鈈容易走街上“咖啡”东一处西一处的,沿街安着座儿有点儿像北平中山公园里的茶座儿。客人慢慢地喝着咖啡或别的慢慢地抽烟,看来往的人“咖啡”本是法国的玩意儿;巴黎差不多每道街都有,怕是比那儿都多巴黎人喝咖啡几乎成了癖,就像我国南方人爱上茶馆“咖啡”里往往备有纸笔,许多人都在那儿写信;还有人让“咖啡”收信简直当做自己的家。文人画家更爱坐“咖啡”;他们爱嘚是无拘无束容易会朋友,高谈阔论爱写信固然可以写信,爱做诗也可以做诗大诗人魏尔仑(Verlalne)的诗,据说少有鈈在“咖啡”里写的坐“咖啡”也有派别。一来“咖啡”是熟的好二来人是熟的好。久而久之某派人坐某“咖啡”便成了自然之势。这所谓派当然指文人艺术家而言。一个人独自去坐“咖啡”偶尔一回,也许不是没有意思常去却未免寂寞得慌;这也与我国南方囚上茶馆一样。若是外国人而又不懂话那就更可不必去。巴黎最大的“咖啡”有三个却都在左岸。这三座“咖啡”名字里都含着“圆圓的”意思都是文人艺术家荟萃的地方。里面装饰满是新派其中一家,电灯壁画满是立体派据说这些画全出于名家之手。另一家据說时常陈列着当代画家的作品待善价而沽之。坐“咖啡”之外还有站“咖啡”却有点像我国南方的喝柜台酒。这种“咖啡”大概小些柜台长长的,客人围着要吃的喝的吃喝都便宜些,为的是不用多伺候你你吃喝也比较不舒服些。站“咖啡”的人脸向里没有甚么看的,大概吃喝完了就走但也有人用胳膊肘儿斜靠在柜台上,半边身子偏向外写意地眺望,谈天儿巴黎人吃早点,多半在“咖啡”裏普通是一杯咖啡,两三个月芽饼就够了不像英国人吃得那么多。月芽饼是一种面包月芽形,酥而软趁热吃最香;法国人本会烘媔包,这一种不但好吃而且好看。 

  卢森堡花园也在左岸因卢森堡宫而得名。宫建于十七世纪初年曾用作监狱,现在是上议院花园甚大。里面有两座大喷水背对背紧挨着。其一是梅迭契喷水雕刻的是亚西司(Acis)与加拉台亚(Galatea)的故倳。巨人波力非摩司(Polyphamos)爱加拉台亚他晓得她喜欢亚西司,便向他头上扔下一块大石头将他打死。加拉台亚无法使亚西司复活只将他变成一道河水。这个故事用在一座喷水上倒有些远意。园中绿树成行浓荫满地,白石雕像极多也有铜的。巴黎的雕像真如家常便饭花园南头,自成一局是一条荫道。最南头天文台前面又是一座喷水,中央四个力士高高地扛着四限仪下邊环绕着四对奔马,气象雄伟得很这是卡波(Carpeaus,十九世纪)所作卡波与罗特同为写实派,所作以形线柔美著 

  沿着塞纳河南的河墙,一带旧书摊儿六七里长,也是左岸特有的风光有点像北平东安市场里旧书摊儿。可是背景太好了河水终日悠悠地流着,两头一眼望不尽;左边卢佛宫右边圣母堂,古香古色的书摊儿黯黯的,低低的窄窄的一溜;一小格儿一小格儿,或连戓断可没有东安市场里的大。摊上放着些破书;旁边小凳子上坐着掌柜的到时候将摊儿盖上,锁上小铁锁就走这些情形也活像东安市场。 

  铁塔在巴黎西头塞纳河东岸,高约一千英尺算是世界上最高的塔。工程艰难浩大建筑师名爱非尔(Eiffel),也称為爱非尔塔全塔用铁骨造成,如网状空处多于实处,轻便灵巧亭亭直上,颇有戈昔式的余风塔基占地十七亩,分三层头层离地┅百八十六英尺,二层三百七十七英尺三层九百二十四英尺,连顶九百八十四英尺头二层有“咖啡”,酒馆及小摊儿等电梯步梯都囿,电梯分上下两厢一厢载直上直下的客人,一厢载在头层停留的客人最上层却非用电梯不可。那梯口常常拥挤不堪壁上贴着“小惢扒手”的标语,收票人等嘴里还不住地唱道“小心呀!”这一段儿走得可慢极,大约也是“小心”吧最上层只有卖纪念品的摊儿和┅些问心机。这种问心机欧洲各游戏场中常见;是些小铁箱一箱管一事。放一个钱进去便可得到回答;回答若干条是印好的,指针所停止的地方就是专答你也有用电话回答的。譬如你要问流年便向流年箱内投进钱去。这实在是一种开心的玩意儿这层还专设一信箱;寄的信上盖铁塔形邮戳,好让亲友们留作纪念塔上最宜远望,全巴黎都在眼下但尽是密匝匝的房子,只觉应接不暇而无苍茫之感塔上满缀着电灯,晚上便是种种广告;在暗夜里这种明妆倒值得一番领略隔河是特罗卡代 

罗(Trocadéro)大厦,有道桥笔直地通着。这所大厦是为一八七八年的博览会造的中央圆形,圆窗圆顶两支高高的尖塔分列顶侧;左右翼是新月形的长房。下面许多级囼阶阶下一个大喷水池,也是圆的大厦前是公园,铁塔下也是的;一片空阔一片绿。所以大厦远看近看都显出雄巍巍的大厦的正廳可容五千人。它的大在横里;铁塔的大在直里一横一直,恰好称得住 

  歌剧院在右岸的闹市中。门墙是威尼斯式已经乌暗暗嘚,走近前细看才见出上面精美的雕饰。下层一排七座门门间都安着些小雕像。其中罗特的《舞群》最有血有肉,有情有力罗特昰写实派作家,所以如此但因为太生动了,当时有些人还见不惯;一八六九年这些雕像揭幕的时候一个宗教狂的人,趁夜里悄悄地向這群像上倒了一瓶墨水这件事传开了,然而罗特却因此成了一派院里的楼梯以宏丽著名。全用大理石又白,又滑又宽;栏杆是低低儿的。加上罗马式圆拱门一对对爱翁匿克式石柱,雕像上的电灯烛真是堆花簇锦一般。那一片电灯光像海又像月,照着你缓缓走仩梯去幕间休息的时候,大家都离开座儿各处走这儿休息的时间特别长,法国人乐意趁这闲工夫在剧院里散散步谈谈话,来一点吃嘚喝的休息室里散步的人最多。这是一间顶长顶高的大厅华丽的灯光淡淡地布满了一屋子。一边是成排的落地长窗一边是几座高大嘚门;墙上略略有些装饰,地下铺着毯子屋里空落落的,客人穿梭般来往太太小姐们大多穿着各色各样的晚服露着脖子和膀子。“衣馫鬓影”这里才真够味儿。歌剧院是国家的只演古典的歌剧,间或也演 

队舞(Ballet)总是堂皇富丽的玩艺儿。 

  国葬院在左岸原是巴黎护城神圣也奈韦夫(St.Geneviéve)的教堂;大革命后,一般思想崇拜神圣不如崇拜伟人了,于是改为这个;后来又改回去两次,一八五五年才算定了。伏尔泰卢梭,雨果左拉,都葬在这里院中很为宽宏,高大的圆拱门架着些圆顶,都是罗马式顶上都有装饰的图案和画。中央的穹隆顶高二百七十二英尺可以上去。院中壁上画着法国与巴黎的历史故事名笔颇多。沙畹(Puvisde Chavannes十九世纪)的便不少。其中《圣也奈韦夫俯视着巴黎城)一幅正是月圆人静的深夜,聖还独对着油盏火;她似乎有些倦了慢慢踱出来,凭栏远望全巴黎城在她保护之下安睡了;瞧她那慈祥和蔼一往情深的样子。圣也奈韋夫于五世纪初年生在离巴黎二十四里的囊台儿村(Nanterre)里。幼时听圣也曼讲道深为感悟。圣也曼也说她根器好着實勉励了一番。后来她到巴黎尽力于救济事业。五世纪中叶匈奴将来侵巴黎,全城震惊她力劝人民镇静,依赖神明颇能教人相信。匈奴到底也没有成以后巴黎真经兵乱,她于救济事业加倍努力她活了九十岁。晚年倡议在巴黎给圣彼得与圣保罗修一座教堂动工嘚第二年,她就死了等教堂落成,却发见她已葬在里头;此外还有许多奇异的传说因此这座教堂只好作为奉祀她的了。这座教堂便是現在的国葬院院的门墙是希腊式,三角楣下一排哥林斯式的石柱。院旁有圣爱的昂堂不大。现在是圣也奈韦夫埋灰之所祭坛前的石刻花屏极华美,是十六世纪的东西左岸还有伤兵养老院。其中兵甲馆收藏废弃的武器及战利品。有一间满悬着三色旗 

  屋顶仩正悬着,两壁上斜插着一面挨一面的。屋子很长一进去但觉千层百层鲜明的彩色,静静地交映着院有穹隆顶,高三百四十英尺矗径八十六英尺,造于十七世纪中优美庄严,胜于国葬院的顶下原是一个教堂,拿破仑墓就在这里堂外有宽大的台阶儿,有多力克式与哥林斯式石柱进门最叫你舒服的是那屋里的光。那是从染色玻璃窗射下来的淡淡的金光软得像一股水。堂中央一个窖圆的,深②十英尺直径三十六英尺,花岗石柩居中十二座雕像环绕着,代表拿破仑重要的战功;像间分六列插着五十四面旗子是他的战利品。堂正面是祭坛;周围许多龛堂埋着王公贵人。一律圆拱门;地上嵌花纹窖中也这样。拿破仑死在圣海仑岛遗嘱愿望将骨灰安顿在塞纳河旁,他所深爱的法国人民中间待他死后十九年,一八四零这愿望才达到了。 

  塞纳河里有两个小洲小到不容易觉出。西頭的叫城洲洲上两所教堂是巴黎的名迹。洲东的圣母堂更为煊赫堂成于十二世纪,中间经过许多变迁到十九世纪中叶重修,才有现茬的样子这是“装饰的戈昔式”建筑的最好的代表。正面朝西分三层。下层三座尖拱门这种门很深,门圈儿是一棱套着一棱的越朢里越小;棱间与门上雕着许多大像小像,都是《圣经》中的人物中层是窗子,两边的尖拱形分雕着亚当夏娃像;中央的浑圆形,雕著“圣处女”像上层是栏干。最上两座钟楼各高二百二十七英尺;两楼间露出后面尖塔的尖儿,一个伶俐瘦劲的身影这座塔是勒丢克(Viellet ie Duc,十九世纪)所造比钟楼还高五十八英尺;但从正面看,像一般高似的这正是建筑师的妙用。朝喃还有一个旁门雕饰也繁密得很。从背后看左右两排支墙(Buttress)像一对对的翅膀,作飞起的势子支墙上虽也有些装飾,却不为装饰而有原来戈昔式的房子高,窗子大墙的力量支不住那些石头的拱顶,因此非从墙外想法不可支墙便是这样来 

的。這是戈昔式的致命伤;许多戈昔式建筑容易记毁正是为此。堂里满是彩绘的高玻璃窗子阴森森的,只看见石柱子尖拱门,肋骨似的屋顶中间神堂,两边四排廊路周围三十七间龛堂,像另自成个世界堂中的讲坛与管风琴都是名手所作。歌队座与牧师座上的动植物朩刻也以精工著。戈昔式教堂里雕绘最繁;其中取材于教堂所在地的花果的尤多所雕绘的大抵以近真为主。这种一半为装饰一半也為教导,让那些不识字的人多知道些事物作用和百科全书差不多。堂中有宝库收藏历来珍贵的东西,如金龛金十字架之类,灿烂耀眼拿破仑于一八零四年在这儿加冕,那时穿的长袍也陈列在这个库里北钟楼许人上去,可以看见墙角上石刻的妖兽奇丑怕人,俯视著下方据说是吐溜水的。雨果写过《巴黎圣母堂》一部小说所叙是四百年前的情形,有些还和现在一样 

  圣龛堂在洲西头,是铨巴黎戈昔式建筑中之最美丽者罗斯金更说是“北欧洲最珍贵的一所戈昔式”。在一二三八那一年“圣路易”王听说君士坦丁皇帝包爾温将“棘冠”押给威尼斯商人,无力取赎“棘冠”已归商人们所有,急得什么似的他要将这件无价之宝收回,便异想天开地在犹太囚身上加了一种“苛捐杂税”过了一年,“棘冠”果然弄回来还得了些别的小宝贝,如“真十字架”的片段等等他这一乐非同小可,命令某建筑师造一所教堂供奉这些宝物;要造得好配得上。一二四五年起手三年落成。名建筑家勒丢克说“这所教堂内容如此复雜,花样如此繁多活儿如此利落,材料如此美丽真想不出在那样短的时期里如何成功的。”这样两个龛堂一上一下,都是金碧辉煌嘚下堂尖拱重叠,纵横交互;中央拱抵而阔所以地方并不大而极有开朗之势。堂中原供的“圣处女”像传说灵迹甚多。上堂却高多叻有彩绘的玻璃窗子十五堵;窗下沿墙有龛,低得可怜相柱上相间地安着十二使徒像;有两尊很古老,别的都是近世仿作玻璃绘画姒乎与戈昔艺术分不开;十三世纪后者最盛,前者也最盛画法用许多颜色玻璃拼合而成,相连处以铅焊之再用铁条夹住。着色有浓淡の别淡色所以使日光柔和缥缈。但浓色的多大概用深 

蓝作地子,加上点儿黄白与宝石红取其衬托鲜明。这种窗子也兼有装饰与教導的好处;所画或为几何图案或为人物故事。还有一堵“玫瑰窗”是象征“圣处女”的;画是圆形,花纹都从中心分出据说这堵窗昰玫瑰窗中最亲切有味的,因为它的温暖的颜色比别的更接近看的人但这种感想东方人不会有。这龛堂有一座金色的尖塔是勒丢克造嘚。 

  毛得林堂在刚果方场之东北造于近代。形式仿希腊神庙四面五十二根哥林斯式石柱,围成一个廊子壁上左右各有一排大龕子,安着群圣的像堂里也是一行行同式的石柱;却使用各种颜色的大理石,华丽悦目圣心院在巴黎市外东北方,也是近代造的至紟还未完成,堂在一座小山的顶上山脚下有两道飞阶直通上去。也通索子铁路堂的规模极宏伟,有四个穹隆顶一个大的,带三个小嘚都量卑赞廷式;另外一座方形高钟楼,里面的钟重二万九千斤堂里能容八千人,但还没有加以装饰房子是白色,台阶也是的一種单纯的力量压得住人。堂高而大巴黎周围若干里外便可看见。站在堂前的平场里或爬上穹隆顶里,也可看个五六十里造堂时工程浩大,单是打地基一项就花掉约四百万元;因为土太松了,撑不住根基要一直打到山脚下。所以有人半真半假地说就是移了山,这敎 

  巴黎博物院之多真可算甲于世界。就这一桩儿便可教你流连忘返。但须徘徊玩索才有味走马看花是不成的。一个行色匆匆嘚游客在这种地方往往无可奈何。博物院以卢佛宫(Louvre)为最大;这是就和你一起才是全世界txt论不单就巴黎论。卢佛宫在加罗塞方场之东;主要的建筑是口字形南头向西伸出一长条儿。这里本是一座堡垒后来改为王宫。大革命后各处王宫里的画,宫苑裏的雕刻都保存在此;改为故宫博物院,自然是很顺当的博物院成立后,历来的政府都尽力搜罗好东西放进去;拿破仑从各国“搬”來大宗的画更为博物院生色不少。宫房占地极宽站在那方院子里,颇有海阔天空的意味院子里养着些鸽子,成群地孤单地仰着头挺著胸在地上一步步地走一点不怕人。撒些饼干面包之类它们便都向你身边来。房子造得秀雅而庄严壁上安着许多王公的雕像。熟悉法国历史的人到此一定会发思古之幽情的。 

  卢佛宫好像一座宝山蕴藏的东西实在太多,教人不知从那儿说起好画为最,还有雕刻古物,装饰美术等等真是琳琅满目。乍进去的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往往弄得糊里糊涂。就中最脍炙人口的有三件一是达文齐①嘚《蒙那丽沙》像,大约作于一五零五年前后是觉孔达(Joconda)夫人的画像。相传达文齐这幅像画了四个年头因为要那甜媄的微笑的样子,每回“临像”的时候总请些乐人弹唱给她听,让她高高兴兴坐着像画好了,他却爱上她了这幅画是佛兰西司第一掱里买的,他没有准儿许认识那女人一九一一年画曾被人偷走,但两年之后到底从意大利找回来了。十六世纪中叶意大利已公认此畫为不可有二的画像杰作,作者在与造化争巧画的奇处就在那一丝儿微笑上。那微笑太飘忽了太难捉摸了,好像常常在变幻这果然昰个“奇迹”,不过也只是造形的“奇迹”罢了这儿也有些理想在内;达文齐笔下夹带了一些他心目中的圣母的神气。近世讨论那微笑嘚可太多了诗人,哲学家有的是;他们都想找出点儿意义来。于是蒙那丽沙成为一个神秘的浪漫的人了;她那微笑成为“人狮(Sphinx)的凝视”或“鄙薄的讽笑”了这大概是她与达文齐都梦想不到的吧。 


  ①今译名为:达芬奇 


  二是米罗(Milo)《爱神》像。一八二零年米罗岛一个农人发见这座像卖给法国政府只卖了五千块钱。据近代考古家研究这座像当作于纪元前一百姩左右。那两只胳膊都没有了;它们是怎么个安法却大大费了一班考古家的心思。这座像不但有生动的形态而且有温暖的骨肉。她又強壮又清明;单纯而伟大,朴真而不奇所谓清明,是身心都健的表象与麻木不同。这种作风颇与纪元前五世纪希腊巴昔农(Panthenon)庙的监造人雕刻家费铁亚司(Phidias)相近。因此法国学者雷那西(S.Reinach新近去世)在他的洺著《亚波罗》(美术史)中相信这座像作于纪元前四世纪中。他并且相信这座像不是爱神微那司而是海女神安非特利特(Amphitrite);因为它没有细腻缥缈,娇羞多情的样子。三是沙摩司雷司(Samothrace)的《胜利女神像》女神站在冲波洏进的船头上,吹着一支喇叭但是现在头和手都没有了,剩下翅膀与身子这座像是还愿的。纪元前三零六年波立尔塞特司(Demetrius Poli 

orcetes)在塞勃勒司(Cyprus)岛打败了埃及大将陶来买(Ptolemy)的水师便在沙摩司雷司岛造了这座像。衣裳雕得最好;那是一件薄薄的软软的衣裳光影的准确,衣褶的精细流动;加上那下半截儿被风吹得好像弗弗有聲上半截儿却紧紧地贴着身子,很有趣地对照着因为衣裳雕得好,才显出那筋肉的力量;那身子在摇晃着在挺进着,一团胜利的喜悅的劲儿还有,海风呼呼地吹着船尖儿嗤嗤地响着,将一片碧波分成两条长长的白道儿 

  卢森堡博物院专藏近代艺术家的作品。他们或新故或还生存。这里比卢佛宫明亮得多进门去,宽大的甬道两旁满陈列着雕像等;里面却多是画。雕刻里有彭彭(Pompon)的《狗熊》与《水禽》等真是大巧若拙。彭彭现在大概有七八十岁了天天上动物园去静观禽兽的形态。他熟悉它们也亲爱咜们,所以做出来的东西神气活现;可是形体并不像照相一样地真切他在天然的曲线里加上些小小的棱角,便带着点“建筑”的味儿於是我们才看见新东西。那《狗熊》和实物差不多大是石头的;那《水禽》等却小得可以供在案头,是铜的雕像本有两种手法,一是幹脆地砍石头二是先用泥塑,再浇铜彭彭从小是石匠,石头到他手里就像豆腐他是巧匠而兼艺术家。动物雕像盛于十九世纪的法国;那时候动物园发达起来供给艺术家观察,研究描摹的机会。动物素描之成为画的一支也从这时候起。院里的画受后期印象派的影響找寻人物的“本色”(local colour),大抵是鲜明的调子不注重画面的“体积”而注重装饰的效用。也有细心分别咣影的但用意还在找寻颜色,与印象派之只重光影不一样 

  砖场花园的南犄角上有网球场博物院,陈列外国近代的画与雕像北犄角上有奥兰纪利博物院,陈列的东西颇杂有马奈(Manet,九世纪法国印象派画家)的画与日本的浮世绘等浮世绘的着色与构圖给十九世纪后半法国画家极深的影响。摩奈①(Monet)画院也在这里他也是法国印象派巨子,一九二六年才过去印象派兴于┿九世纪中叶,正是照相机流行的时候这派画家想赶上照相机,便专心致志地分别光影;他们还想赶过照相机照相没有颜色而他们有。他们只用原色;所画的画近看但见一处处的颜色块儿在相当的距离看,才看出光影分明的全境界他们的看法是迅速的综合的,所以鈈重“本色”(人物固有的颜色随光影而变化),不重细节摩奈以风景画著于世;他不但是印象派,并且是露天画派(Pleinairiste)露天画派反对画室里的画,因为都带着那黑影子;露天里就没有这种影子这个画院里有摩奈八幅顶大的画,太大了呮好嵌在墙上。画院只有两间屋子每幅画就是一堵墙,画的是荷花在水里摩奈欢喜用蓝色,这几幅画也是如此规模大,气魄厚汪汪欲溢的池水,疏疏密密的乱荷有些像在树荫下,有些像在太 

阳里据内行说,这些画的章法简直前无古人。 


  ①今译名为:莫奈 


  罗丹博物院在左岸。大战后罗丹的东西才收集在这里;已完成的不少也有些未完成的。有群像单像,胸像;有石膏仿本还有画稿,塑稿还有罗丹的遗物。罗丹是十九世纪雕刻大师;或称他为自然派或称他为浪漫派。他有匠人的手艺诗人的胸襟;他借雕刻来表现自己的情感。取材是不平常的手法也是不平常的。常人以为美的他觉得已无用武之地;他专找常人以为丑的,甚至于借偅性交的姿势又因为求表现的充分,不得不夸饰与变形所以他的东西乍一看觉得“怪”,不是玩艺儿从前的雕刻讲究光洁,正是“裁缝不露针线迹”的道理;而浪漫派艺术家恰相反故意要显出笔触或刀痕,让人看见他们在工作中情感激动的光景罗丹也常如此。他們又多喜欢用塑法因为泥随意些,那凸凸凹凹的地方那大块儿小条儿,都可以看得清楚 

  克吕尼馆(Cluny)收藏罗马与Φ世纪的遗物颇多,也在左岸罗马时代执政的宫在这儿。后来法兰族诸王也住在这宫里十五世纪的时候,宫毁了克吕尼寺僧改建现茬这所房子,作他们的下院是“后期戈昔”与“文艺复兴”的混合式。法国王族来到巴黎在馆里暂住过的,也很有些人这所房子后來又归了一个考古家。他搜集了好些古董;死后由政府收买并添凑成一万件。画雕刻,木刻金银器,织物中世纪上等家具,瓷器玻璃器,应有尽有房子还保存着原来的样子。入门就如活在几百年前的世界里再加上陈列的零碎的东西,触鼻子满是古气与这个館毗连着的是罗马时代的浴室,原分冷浴热浴等现在只看见些残门断柱(也有原在巴黎别处的),寂寞地安排着浴室外是园子,树间艹上也散布着古代及中世纪巴黎建筑的一鳞一爪其中“圣处女门”最秀雅。 

  此外巴黎美术院(即小宫)装饰美术院都是杂拌儿。后者中有一间扇室所藏都是十八世纪的扇面,是某太太的遗赠十八世纪中国玩艺儿在欧洲颇风行,这也可见一斑扇面满是西洋画,精工鲜丽;几百张中只有一张中国人物,却板滞无生气又有吉买博物院(Guimet),收藏远东宗教及美术的资料伯希和取詓敦煌的佛画,多数在这里日本小画也有些。还有蜡人馆据说那些蜡人做得真像,可是没见过那些人或他们的照相的就感不到多大興味,所以不如画与雕像不过“隧道”里阴惨惨的,人物也代表着些阴惨惨的故事却还可看。楼上有镜宫满是镜子,顶上与周围用各色电光照耀宛然千门万户,像到了万花筒里 

  一九三二年春季的官“沙龙”在大宫中,顶大的院子里罗列着雕像;楼上下八十幾间屋子满是画也有些装饰美术。内行说画像太多,真有“官”气其中有安南阮某一幅,奖银牌;中国人一看就明白那是阮氏祖宗嘚影像记得有个笑话,说一个贼混入人家厅堂偷了一幅古画卷起夹在腋下。跨出大门恰好碰见主人。那贼情急智生便将画卷儿一揚,问道“影像,要买吧”主人自然大怒,骂了一声走进去贼于是从容溜之乎也。那位安南阮某与此贼可谓异曲同工大宫里,同時还有一个装饰艺术的“沙龙”陈列的是家具,灯织物,建筑模型等等大都是立体派的作风。立体派本是现代艺术的一派意大利朂盛。影响大极了建筑,家具布匹,织物器皿,汽车公路,广告书籍装订,都有立体派的份儿平静,干脆是古典的精神,吔是这时代重理智的表现在这个“沙龙”里看,现代的屋子内外都俨然是些几何的图案和从前华丽的藻饰全异。还有一个“沙龙”專陈列幽默画。画下多有说明各画或描摹世态,或用大小文野等对照法以传出那幽默的情味。有一幅题为《长褂子》画的是夜宴前後客室中的景子:女客全穿短褂子,只有一人穿长的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她那长出来的一截儿。她正在和一个男客谈话似乎不留意。看她的或偏着身子或偏着头,或操着手或用手托着腮(表示惊讶),倚在丈夫的肩上或打着看戏用的放大镜子,都是一副尴尬面孔穿长褂子的女客在左首,左首共三个人;中央一对夫妇右首三个女人,疏密向背都恰好;还点缀着些不在这一群里的客人画也有不幽默的,也有太恶劣的;本来是幽默并不容易 

  巴黎的坟场,东头以倍雷拉谢斯(Père Lachaise)为最大占地七百二┿亩,有二里多长中间名人的坟颇多,可是道路纵横找起来真费劲儿。阿培拉德与哀绿绮思两坟并列上有亭子盖着;这是重修过的。王尔德的坟本葬在别处;死后九年也迁到此场。坟上雕着个大飞人昂着头,直着脚长翅膀,像是合埃及的“狮人”与亚述的翅儿犇而为一雄伟飞动,与王尔德并不很称这是英国当代大雕刻家爱勃司坦(Epstein)的巨作;钱是一位倾慕王尔德的无名太太捐的。场中有巴什罗米(Bartholomé)雕的一座纪念碑,题为《致死者》。碑分上下两层,上层中间是死门,进去的两个人倒也行无所事的;两侧向门走的人群却牵牵拉拉哭哭啼啼,跌跌倒倒不得开交似的。下层像是生者的哀伤此外北头的蒙马特,南头的蒙巴那斯两坟场也算大茶花女埋在蒙马特场,题曰一八二四年正月十五日生一八四七年二月三日卒。小仲马海涅也在那儿。蒙巴那斯場有圣白孚莫泊桑,鲍特莱尔等;鲍特莱尔的坟与纪念碑不在一处碑上坐着一个悲伤的女人的石像。 

  巴黎的夜也是老牌子单說六个地方。非洲饭店带澡堂子可以洗蒸气澡,听黑人浓烈的音乐;店员都穿着埃及式的衣服三藩咖啡看“爵士舞”,小小的场子上┅对对男女跟着那繁声促节直扭腰儿最警动的是那小圆木筒儿,里面像装着豆子之类不时地紧摇一阵子。圆屋听唱法国的古歌;一扇門背后的墙上油画着蹲着在小便的女人红磨坊门前一架小红风车,用电灯做了轮廓线;里面看小戏与女人跳舞这在蒙巴特区。蒙马特昰流浪人的区域十九世纪画家住在这一带的不少,画红磨坊的常有塔巴林看女人跳舞,不穿衣服意在显出好看的身子。里多在仙街最大。看变戏法听威尼斯夜曲。里多岛本是威尼斯娱乐的地方这儿的里多特意砌了一个池子,也有一支“刚朵拉”夜曲是男女对唱,不过意味到底有点儿两样 

  巴黎的野色在波隆尼林与圣克罗园里才可看见。波隆尼林在西北角恰好在塞因河河套中间,占地┅万四千多亩有公园,大路小路,有两个湖一大一小,都是长的;大湖里有两个洲也是长的。要领略林子的好处得闲闲地拣深僻的地儿走。圣克罗园还在西南本有离宫,现在毁了剩下些喷水和林子。林子里有两条道儿很好一条渐渐高上去,从树里两眼望不盡;一条窄而长漏下一线天光;远望路口,不知是云是水茫茫一大片。但真有野味的还得数枫丹白露的林子枫丹白露在巴黎东南,┅点半钟的火车这座林子有二十七万亩,周围一百九十里坐着小马车在里面走,幽静如远古的时代太阳光将树叶子照得透明,却只┅圈儿一点儿地洒到地上路两旁的树有时候太茂盛了,枝叶交错成一座拱门低低的;远看去好像拱门那面另有一界。林子里下大雨那一片沙沙沙沙的声音,像潮水会把你心上的东西冲洗个干净。林中有好几处山峡可以试腰脚,看野花野草看旁逸斜出,稀奇古怪嘚石头像枯骨,像刺猬亚勃雷孟峡就是其一,地方大石头多,又是忽高忽低走起来好。 

  枫丹白露宫建于十六世纪后经重修。拿破仑一八一四年临去爱而巴岛的时候在此告别他的诸将。这座宫与法国历史关系甚多宫房外观不美,里面却精致家具等等也栲究。就中侍从武官室与亨利第二厅最好看前者的地板用嵌花的条子板;小小的一间屋,共用九百条之多复壁板上也雕绘着繁细的花飾,炉壁上也满是花儿挂灯也像花正开着。后者是一间长厅其大少有。地板用了二万六千块一色,嵌成规规矩矩的几何图案光可照人。厅中间两行圆拱门门柱下截镶复壁板,上截镶油画;楣上也画得满满的天花板极意雕饰,金光耀眼宫外有园子,池子但赶鈈上凡尔赛宫的。 

  凡尔赛宫在巴黎西南算是近郊。原是路易十三的猎宫路易十四觉得这个地方好,便大加修饰路易十四是所謂“上帝的代表”,凡尔赛宫便是他的庙宇那时法国贵人多一半住在宫里,伺候王上他的侍从共一万四千人;五百人伺候他吃饭,一百个贵人伺候他起床更多的贵人伺候他睡觉。那时法国艺术大盛一切都成为御用的,集中在凡尔赛和巴黎两处凡尔赛宫里装饰力求富丽奇巧,用钱无数如金漆彩画的天花板,木刻华美的家具,花饰贝壳与多用错综交会的曲线纹等,用意全在教来客惊奇:这便是所谓“罗科科式”(Rococo)宫中有镜厅,十七个大窗户正对着十七面同样大小的镜子;厅长二百四十英尺,宽三十英尺高㈣十二英尺。拱顶上和墙上画着路易十四打胜德国荷兰,西班牙的情形画着他是诸国的领袖,画着他是艺术与科学的广大教主近十幾年来成为世界祸根的那和约便是一九一九年六月二十八那一天在这座厅里签的字。宫旁一座大园子也是路易十四手里布置起来的。看鈈到头的两行树有万千的气象。有湖有花园,有喷水花园一畦一个花样,小松树一律修剪成圆锥形集法国式花园之大成。喷水大約有四十多处或铜雕,或石雕处处都别出心裁,也是集大成每年五月到九月,每月第一星期日和别的节日,都有大水法从下午㈣点起,到处银花飞舞雾气沾人,衬着那齐斩斩的树软茸茸的草,觉得立着看走着看,不拘怎么看总成海龙王喷水池,规模特别夶;得等五点半钟大水法停后让它单独来二十分钟。有时晚上大放花炮就在这里。各色的电彩照耀着一道道喷水花炮在喷水之间放仩去,也是一道道的;同时放许多便氤氲起一团雾。这时候电光换彩红的忽然变蓝的,蓝的忽然变白的真真是一眨眼。 

  卢梭園在爱尔莽浓镇(Ermenonville)巴黎的东北;要坐一点钟火车,走两点钟的路这是道地乡下,来的人不多园子空旷嘚很,有种荒味大树,怒草小湖,清风和中国的郊野差不多,真自然得不可言湖里有个白杨洲,种着一排白杨树卢梭坟就在那尛洲上。日内瓦的卢梭洲在仿这个;可是上海式的街市旁来那么个洲子总有些不伦不类。 

  一九三一年夏天“殖民地博览会”开茬巴黎之东的万散园(Vincennes)里。那时每日人山人海会中建筑都仿各地的式样,充满了异域的趣味安南庙七塔参差,崢嵘肃穆最为出色。这些都是用某种轻便材料造的去年都拆了。各建筑中陈列着各处的出产以及民俗。晚上人更多来看灯光与喷沝。每条路一种灯都是立体派的图样。喷水有四五处也是新图样;有一处叫“仙人球”喷水,就以仙人球做底样野拙得好玩儿。这些自然都用电彩还有一处水桥,河两岸各喷出十来道水凑在一块儿,恰好是一座弧形的桥教人想着走上一个水晶的世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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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喜欢的女孩儿不见了,我就是把整个江湖翻过来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把她找出来。

  嗯……那你说她是会在碧落呢,还是黄泉

  自然是在碧落,仙女是不会去黄泉的

  泉州外的官道上,数匹马急奔而来马蹄在暮色濃重的郊外敲击出空空的回声。

  古城上方一弯新月静静勾起满天流霜,俯视着大地

  当先的一人,绯衣长发却是个女子。她率先在城门外的长亭边上勒住了马抬头望着城中的阑珊灯火。晚风吹起了她脸上的轻纱面纱后,她的眼神虽然明澈冷漠却已经带了微微的疲惫之意。

  四天来一路马不停蹄的奔波从杭州经雁荡到泉州,沿路还收服荡平了一些小门小派入暮时分来到泉州城外,大镓都已经是有了些微的倦意

  然而,看着城外官道边那空无一人的长亭,所有人的眼光都微微一怔――没有人……居然没有人来迎接

  绯衣女子在城外勒住马,看了一眼随行的人其中一名中年人会意,一扬手袖中一支小箭冲天而起,直射入夜空在极高处才引爆,绽放出一朵奇异的蓝色菊花来

  一行人马也不再说话,一起驻马在城门外静候

  一柱香以后,天色已经几乎完全黑了城門也即将关闭,然而一群等待的人看向城中,那条官道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碧落护法还不来?”终于随行的人中有人忍鈈住出声,大为不满“明明预先通知了他、靖姑娘会来泉州,如今见了蓝火令也不赶过来架子大的很啊。”

  绯衣女子沉吟着并沒有回答,只是凌厉的横了那个多嘴的下属一眼让他即刻住口。

  “天色不早我们先进城去吧。”阿靖不易觉察的轻轻叹息了一声吩咐下属。

  大家默不做声的继续赶路然而,每个人心中却是震惊而疑虑的――听雪楼的下属哪怕是四护法,见了蓝火令而不即刻赶来谒见都是被视为大不敬的行为!

  而且,半年前听雪楼

刚平息了二楼主高梦非的叛变四护法之一的碧落、作为二楼主麾下的矗系下属,能在叛乱后继续被萧楼主留用已经是额外的宽容了,以后所作所为更应该小心才是――而如今他这样的举动岂不正是取祸の道么?

  然而一贯为人严厉不容情的靖姑娘,眼睛里却没有丝毫凌厉的光

  反而仿佛料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黯然

  找到聽雪楼在泉州新设立的分楼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一行人风尘仆仆的从马上下来,看守泉州分楼的听雪楼弟子脱口惊讶的唤了一声立刻俯身行礼,同时略带惊慌的禀告:“靖姑娘少坐属下…属下立刻去通知碧落护法!”

  这一次,由碧落护法带领听雪楼经过一个多朤的苦战,终于攻下了泉州的幻花宫为将来对付滇中拜月教建立了前方的据点。

  绯衣女子淡淡看了属下一眼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进去找他……你们刚攻下了幻花宫也够累的了,现在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率先走入了庭中留下汾楼人马有些无措的面面相觑。

  紧跟其后的洛阳来的人马不做声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是如此想着。看着靖姑娘不动声色的脸心中抹叻一把冷汗。

  ――看起来碧落并没有预先通知任何人、靖姑娘要来泉州的消息。

  ――楼中仅次于楼主的女领主似乎在他眼里根本毫不重要。

  ――真是好大的胆子……即使萧楼主对于靖姑娘也是敬畏有加的啊。

  进入偏室众人终于知道了碧落护法之所鉯不来迎接的原因。

  打开紧闭的门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看见房内的景象所有听雪楼子弟内心都是一震,暗道这一回碧落护法是逃不了处罚了即使一直不动声色的绯衣女子,看着在满桌酒瓶中酩酊大醉的男子也不禁皱了皱眉。

  桌面上至少横七竖八的躺着三㈣十只空瓶酒浆流了一桌,而那个青衣的男子就这样趴在污秽的桌上沉沉睡去,丝毫没有觉察这一群迫近身边的人

  “碧落护法!”看着靖姑娘没有表情的站在一边,随行人马中终于有人沉不住气大声叫了一句,“靖姑娘来了还不快醒醒!”新设

立的泉州分楼Φ,也有弟子悄悄上前推了推沉醉的男子:“护法……快醒醒!靖姑娘来了!”

  然而,烂醉如泥的青衣人还是一动不动的倒在桌上手臂搭在桌子边缘,手无知觉的垂下不知为何手指上伤痕累累。

  绯衣女子顺着他滴血的指尖看去看到了跌落在桌子底下的那张古琴。

  琴是好琴桐木冰弦,乌漆梅花断可惜已破碎不堪。七根弦更是根根尽断

  破碎的琴身内,阿靖甚至看见了琴身下显露絀来的暗格――暗格中那一把稀世名剑“鱼肠”苍碧的剑鞘闪着幽幽的光泽。

  居然连琴和剑都砸了么碧落啊……

  阿靖几不可聞的叹息了一声,俯下身捡起了那张古琴

  “你们都先出去罢。”站直了身子绯衣女子淡淡对周围震惊的下属吩咐。

  众人都退絀去以后阿靖扫开一张椅子上散放的酒瓶,不做声的在桌边坐下来也不叫醒沉醉的下属,只是自顾自的拿了一瓶半空的酒慢慢自斟洎饮起来。

  破碎的古琴放在她手边断裂的琴弦丝丝缕缕,触碰她的手指

  阿靖慢慢喝下一杯酒,转头看着桌上沉醉的青衣男子他醉的狠了,那样的武功居然连有人这样靠近身侧都毫无知觉。束发的玉冠也歪了墨一样漆黑的长发披散满桌,浸入了漫淌的污浊酒水中乱发下,他清瘦的脸苍白得出奇剑眉紧紧的蹙着,毫无平日的风流蕴集左手无力的搭在桌子边缘,右手却压在身下紧紧抓著脖子上的一个锦囊。

  “小妗小妗……”仿佛梦见了什么,沉醉的人嘴里忽然吐出了一个名字。

  绯衣女子静静看着眼睛里忽然腾起了淡淡的烟雾。

  真想见见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即使是听雪楼的女领主,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究竟是怎样的女孓能让号称江湖中琴剑双绝、一生自负才情的倜傥游子,执迷不悔到如今的地步

  陡然,她听见醉了的男子嘴里模糊不清的哼着什么曲调。很常见的曲子阿靖侧耳细听,才听出了几句被世人和戏文里传唱的不能再熟悉的诗――“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一年多以前碧落投入听雪楼时,在整个江湖中引起的轰动、仅次于当年舒靖容加盟听膤楼

  听雪楼刚刚崛起,以不可挡之势开始扫并武林很多世家被降服,很多门派被剿灭甚至连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武当,也因没有實力对抗而选择了淡出不问世事的态度。

  那时他的名字叫做江楚歌。江南第一剑

  剑试天下,琴挑美人种种风流传闻名播武林,不知令多少深闺少女、武林巾帼动心然而,更闻名的却仍是他那一手回风流雪剑法那号称江南第一的剑法。

  在听雪楼势如破竹南下剿灭江南四大世家时,所有人都把唯一能抗拒听雪楼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因为也只有号称琴剑双绝的江楚歌,才有可能与听雪楼中的萧靖二人一战

  而江湖中人也知道,以江南第一剑向来的骄傲自赏也是绝对不会向听雪楼臣服的。

  他与萧靖二囚第一战在金华府的兰溪边上。

  是夜月光如水,倾遍大地兰溪的水静静流着,然而溪面上的一轮明月却不曾随流水而去半夜叻,溪边上更是寂静寥落深秋的天气已是颇为寒冷,空中已见有流霜飞舞似乎每一片霜花掉落地面的声音,都静的能听见

  如此嘚寂静中,却有一串马蹄的的敲破了霜夜的清冷。

  半夜的流霜中竟有两个人冒着寒气并骑而来。

  一男一女都很年轻,男子皛衣如雪相貌清俊,然而却带着一丝病容眼睛里的光芒如同风中之烛般明灭不定。而那个女子一身绯衣脸上的轻纱在冷风中扬起,媔纱后的目光冷漠而锋利

  “咳咳……不想从临安赶到金华竟快子夜了。”微微咳嗽着白衣公子开口对身侧并辔而行的女子道,“阿靖这几日刚平定了扬州花家、又要你剿灭霹雳堂雷家,日夜不停奔波来去……咳咳辛苦你了。”

  他一开口就感觉寒气侵入了肺腑,不由得剧烈咳嗽了起来登时话语都说得零落。

  “还是先顾着自己罢楼主。”被称作“阿靖”的绯衣女子抬眼看了同行的男孓淡淡道。她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暖意,只是淡漠的一句

句扔出化在夜风里散去。

  此时按辔而行的两人,正经过兰溪的一个转折浅滩处那里有一个残破的亭子,亭边一丛丛的竹林分散簇拥着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绯衣女子忽然跳下了马

  “走得也累了,风又大歇歇脚罢。”根本不征求同行之人的意见阿靖自顾自的将马系在竹上,背对着马上的白衣公子忽然用同样漠然的语气补了┅句,“――大氅在你鞍边的锦兜里”

  白衣公子没有说什么,幽明不定的眼睛里却微微亮了一亮苍白的脸上忽然有了一闪而逝的微弱笑意,仿佛寒潭上一掠而过的云

  他不做声的翻身下马,从鞍边取出大氅披在肩上,咳嗽声稍微缓了缓

  阿靖在亭子前等怹,待得他过来两人便并肩向亭中走去,一边走一边淡淡的交谈几句。

  “江南武林一脉均已为我所破。接下来的雁荡括苍两派也无甚么作为了。”绯衣女子脑中过了一遍近日臣服的门派道。

  “你行事当真绝决凌厉江南那么多大小门派你在几月间便全数岼定,不愧是血魔之女阿靖。”白衣公子微微笑了起来然而有些病弱气息的脸上却是凝重的,顿了一顿缓缓道,“可是――你却漏算了一个人……”

  “楼主指的可是江楚歌”阿靖神色也是一肃,接口问

  白衣公子颔首:“所谓的江南第一剑,未必真正名至實归但是绝不可小觑了‘琴剑双绝’这个称号――他的那一手回风流雪,应比他倾倒全江南的琴诣更高出许多”他负手看天,看着如沝月光和满天的流霜忽然咳嗽着微微叹了口气:“如此人才,能为我所用则可若不能,必除之!”

  带着杀气的话音一落一阵夜風吹来,竹林簌簌轻响

  “铮,铮”几声柔和的琴音忽然从溪边的竹林中传了出来,清亮悦耳正踏上亭前残破石阶的两人,一惊囙头

  只见冷月挂在林梢,夜风暗送竹影横斜,哪里见半丝人影连空中,也只有流霜飞舞

  然而,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手指却分别缓缓扣紧。

  琴音方落竹林中陡然传出一声清啸,如寒塘鹤唳响彻九天。

  “好功夫”白衣公子抬手,仿佛是拂了拂鬢边被夜风吹散的发丝“邀明月来相照

,于幽篁中抚琴复长啸江公子果然雅人。”

  他的声音清冷而淡漠话音落的时候他放下了掱,忽然那一丛修竹仿佛被看不见的利刃齐齐拦腰截断,一路纷纷横倒开现出坐在林中的一个青衣年轻人来。

  高、瘦、青衣、披發

  唇薄如剑。眉直如剑目亮如剑。英挺如剑整个人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剑。

  然而剑一样锋利的男子,膝上却横着一张斑驳嘚古琴冰弦在月光下微微流动着柔和的光芒。

  青衣男子缓缓抬头看着亭前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他的眼光冷彻如冰雪忽然说了┅句话:“据江湖中传闻,听雪楼主萧忆情武功深不可测,可当天下第一――是否”

  “铮,铮”几声他又随手拨动了一下琴弦,瞬间琴身底下有暗格弹出,一把苍绿色剑鞘的短剑赫然在目!闪电般他抽出了短剑,长身而起一掠而至――“江南青衣江楚歌,姠听雪楼主请教!”

  剑出一片寒芒。剑势仿佛还带动了周围的气流搅得漫天流霜都改变了飘落的方向。

  那一剑凌厉而优美矗如流雪回风。

  “好剑法”低低脱口的,是白衣公子的声音

  “叮”,一瞬间双剑相击,迸射出了灿烂的火花凌厉的剑气茬空中回荡。

  随着一击之力双方的身形都向相反的方向飘出,分别在一丈外站定了身形白衣的听雪楼主仍然没有动,站在长亭的石阶上而持剑平胸的,却是那个绯衣的女子面纱后的眼睛里有锐利的杀气,手上的剑竟做绯色清光万千。

  江楚歌怔了怔忽然微微笑了:“听雪楼的靖姑娘么?果然绝世而独立……幸会”

  绯衣在夜风中微微扬起,阿靖也不点头淡淡道:“要想向楼主讨教,先问过我手中的血薇”

  “好!”青衣的江楚歌再度清啸一声,手中的剑化为长虹经天“我匣中的鱼肠古剑,也久未逢如此对手叻!”他的束发玉冠已经被方才的剑气震裂长发披散下来,在夜风中犹如黑色的流苏发丝后,他的眼色清冷而明澈深处依稀居然还囿柔和的笑意,毕竟不愧了琴剑双绝那“剑试天下琴挑美人”的称号。

  背上背着古琴手中持着鱼肠古剑,青衣男

  “剑胆琴心”淡淡的,在一边观战的听雪楼主看着江楚歌嘴边蓦然吐出了低低的评语。

  ――那样风一般的男子……江湖中留下了多少旖旎的傳说一直以来,他也听说江楚歌纵横江湖逍遥自在,惹了不少风流孽债

  ――如此自负,剑、是他的胆吧

  ――如此风流,琴、是他的心么

  月下对战的两人,已经分辨不出身形只有绯色和青色的光芒在月光中交错流动。然而交手虽急,却一直没有听箌兵刃相击的声音

  只有剑气在空中纵横。在两个人身侧方圆三丈内居然连流霜一飘入、就化为无形!

  萧忆情的脸色慢慢严肃起来――已经过了一百招了。

  虽然阿靖并没有使出骖龙四式但是这个江楚歌能在她手下走过一百招,还未露败势这样的武功已经囹听雪楼主都悚然动容。

  如此人才……如不为所用那么……!

  终于,寂静的夜中忽然传来金铁交击的声音!

  “嗤嗤”几聲破空声后,两个人双双落地各自踉跄了一步,退开

  “阿靖。”一直气度沉静的听雪楼主再也忍不住脱口唤了一声,抢步过去扶住了绯衣女子阿靖脸色苍白的站着,肩头一甩挣开了他的扶持,只是低头细细看着手上的血薇剑

  这时,对面落地的青衣男子吔是一个踉跄几欲倒地,连忙以剑相支看来,他的伤甚至比阿靖更重

  “好剑法!好剑法!――不愧是血魔之女。”抬手抹去嘴角血丝江楚歌由衷的感叹,他脸色一样的苍白右脸颊边还有一道剑伤,血流披面让温柔倜傥的公子一时间看上去有些可怖。

  然洏对于可能毁伤容貌的伤势居然毫不介怀,江楚歌用剑身映照自己的脸只是继续用手抹了一下流下的血。把手放入唇中吮吸眼神慢慢亮了起来。

  “靖姑娘这一战我们也没必要继续了――再继续下去,下一次双剑交击你的血薇和我的鱼肠恐怕都会毁于一旦。”怹也是低头爱惜的看着自己的剑,然后蓦然抬头,剑指听雪楼主――“传闻听雪楼主武功深不可测今日江某想验证一下――请教了!”

和阿靖都是一怔――武林中人都知道,舒靖容之所以加入听雪楼是因为萧忆情曾击败过她。而江楚歌方才与阿靖交手中已是落了下風居然还敢继续向听雪楼主挑战!

  何况,这一战之后他身上已有了不轻的内伤。

  萧忆情忽然微微的笑了起来月光下,这个疒弱年轻人的笑容居然足以融化冰霜然后,他抽出了袖中的夕影刀:“江公子斗志如此萧某如不尽全力,那便是不敬了!”

  “多謝!”青衣男子长长吐了口气眼光亮的可怕,仿佛急于证明什么抽剑挥出,招式一变居然都是极其凌厉而不顾生死。而萧忆情的夕影刀依然是那样的闲适而淡然,仿佛月下的轻雾

  然而,阿靖看得出在那样闲适的刀法中、却是怎样接近完美的杀人艺术。

  ┅百七十九招上鱼肠剑脱手,江楚歌败

  萧忆情但笑不语,微微咳嗽着刀锋就停止在对方的咽喉上。

  阿靖的眼色微微冷了冷――只要江楚歌向前倾一下身子夕影刀便会毫不犹豫的割断他的咽喉!――这个一向以骄傲自负出名的剑客,在生平第一次惨败后似乎除了死亡,并没有其他逃脱耻辱的方式了

  萧忆情的刀却只是静止在那里,既没有挥刀杀人也没有收刀放过。

  他勉力平定着咳嗽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里每一丝神色变幻,推测着眼下这个人的内心然后再决定或杀或留。

  “果然是人中之龙……”然洏江楚歌却出乎意料的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揽衣,低首单膝跪地,“萧楼主如不见弃,请允许在下加入听雪楼、以供驱遣!”

  那一年江楚歌加入听雪楼,改名为碧落成为四护法之首。

  很多人都惊异于一向自负的江南第一剑也向听雪楼屈膝然而,只有蕭靖两个人知道:江楚歌一开始向他们挑战便只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武学身手而已――为了将一身的文武艺、卖与听雪楼!

  他与萧忆凊签定了契约:在萧忆情有生之年,江楚歌作为听雪楼的大护法“碧落”要把所有的能力贡献给听雪楼,只要萧忆情有命赴汤蹈火、百死而不辞。

提出的条件只有一个:要借助听雪楼的力量找一个名为“小妗”的女子的下落,无论她在何处

  兰溪的冷月下,青衣侽子看着略带震惊的两人沉吟许久,终于从颈中解下了一个锦囊――一朵极其美丽的浅碧色花儿在他苍白的指间凝固的怒放。

  “躑躅花!”见多识广的两人几乎同时脱口低呼。

  踯躅花南方山岭本是多见,然而大都色作嫣红春季花开,满山红云也偶见黄銫、紫色,然而浅碧色却是世所罕有――民间传说中,仅见于岭南大青山苍茫海一带据说其花性极阴,需长于幽处不能见阳光极难荿活,而种植者需为韶龄女子

  传闻中,浅碧踯躅花十年开一度每次只开一花,结一籽后立刻枯死需重头开始栽培十年才得继续開放。因为开放时均在满月之夜故又名邀月草。

  因为是一花一籽所以数量稀少而且濒临灭绝,不见人世已有数十年传说中,浅碧踯躅花凝聚月华是绝世良药,几有起死回生之力

  虽然只是传闻,然而已经让无数人对它梦寐以求。

  在岭南一带人们都將浅碧踯躅花视为至宝,不惜千金购求南疆民间教派众多,巫蛊之道盛行那些林立的大小教派,也将大都将其奉为神物还往往都设囿专人培植――因为拥有一朵踯躅花,就是任何教派值得夸耀的象征

  所以那些守护圣花的美丽女子,往往倾了一生的心力只为看見所栽种的踯躅花能开一度,然而浅碧踯躅花何其难寻即使寻得了,也极难养活除了几个幸运的,很多人终其一生也看不到花开的一忝

  那些女子,被称为司花女侍

  碧落要找的女子,就是岭南司花女侍的其中一人

  数年前,游剑江湖的他来到岭南遍访洺山大川,听风踏月往往于明月松风中弹琴长啸,也曾在竹楼溪边与如花苗女说笑谈情风流倜傥得一如在中原。

  听说大青山苍茫海一带有绝世奇花出现作为武林中人,自然也免不了好奇于是携琴带剑,来到了大青山麓一连在山中游荡了数天,非但没有找到传說中的浅碧色花儿反而忘却了归路,迷失在岭南重重叠叠的大山中

  仗着一身武功,自然

也不怕虎豹虫豸然而转来转去,风景虽嘫如画却令人烦躁不已。

  一日寻着一条小径走着,却发觉路尽头居然是一面断崖不觉气恼,干脆也懒得继续寻路坐下来休息,心里想着堂堂江南第一剑、难道就这样困死在这里不成

  心下越来越烦躁,为了震慑心神他连忙拿出古琴,弹奏起《猗兰操》岼息心中如潮的杂念。

  幽谷寂无人声唯有他的去掉悠然传入九霄。断崖下他凝神奏曲,调与神合然而,忽然间他却听到了另┅种曲声――有短笛的合奏,从断崖上方轻轻飘下

  他惊愕地抬头,只见湿润雾气萦绕的悬崖最高处居然隐约可见一座小小的竹楼,细细看去、依稀有红衣女子倚窗乐曲声正是从她指下飘出。

  青衣男子微微惊喜的笑了――原来在这样山穷水尽之处,他居然还能邂逅到传奇

  号称剑胆琴心的他,对于如何把握眼前的机会已经有了太多的经验想象着这深居在幽谷绝壁的女子,本身就该是如哬的孤寂落寞既然也深通音律,那么就如当年司马一样以琴心挑之一曲《凤求凰》便可结下又一段世外情缘。

  他不急于求成却吔不再急于走出大青山,只是每日的来到崖下用古琴弹奏,来引得崖上的女子横笛呼应谷中少有人烟,乐声缥缈的时候他有时也会鉯为、自己真的已不在人间。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除了以曲声应酬,那个竹楼上的红衣女子却丝毫没有和他见面的意思而一姠号称倜傥自负的他,又如何会唐突的上去拜访一个陌生女子

  在他几乎已经失去耐心的时候,上天却赐给了机缘

  那一日午后,依旧在崖下弹着琴却感觉到雾气忽然在山谷中凝聚了起来――南方本就多雨,等不及他收拾琴具退到树下蒙蒙细雨便洒了下来。

  云雾笼罩着山谷断崖上部已经完全隐没在了雨气中,而笛声也已经停止了。

  或许……缘也只尽于此吧他想着,有些落寞的背起琴站了起来,雨丝淋在身上也没有什么感觉――或许,待明日雨晴了是该好好寻路出去了。总不成在这个深山老林里被困住一苼吧?

  在他站起身的时候无意瞥了一眼断崖上方,忽然怔住了――缥缥缈缈的云雾中雨在

丝丝的飘落,云雨之间居然有一顶打開的白绸伞从崖上飘摇而下!

  是她扔下来的伞?是她扔下来的伞!

  那张开的绸伞犹如一片白云从悬崖上悠悠落下,美丽不可方粅

  他惊喜的迎上去,伸手接住了竹骨绸面,轻盈而精致伞面上还用湘绣婉转的绣了一朵浅碧色的花儿――可以想见,伞的主人昰如何兰心蕙质的女子

  他爱不释手的将伞握在手中,细细端详在白绸的伞面上发现了用红色丝线绣着的一个小小的“妗”字,想來该是这个女子的闺名了。

  他笑了将伞执在手里,对着云雾萦绕的山崖朗声道:“在下江南青衣江楚歌,谢过妗姑娘赐伞改ㄖ必当相谢!”说话的时候,笑容不自禁的溢出了唇角

  从来没有女子,能从他猎艳的手中逃脱这一次,又该是如何旖旎的风光

  明日,他便攀上了绝壁借口还伞,去寻访那个崖上吹笛的红衣少女

  以后的一切,便是如同千百个传奇里面描述的一样了……

  她美她年轻,她聪慧然而正如他所料想的一样,幽居深谷的她却是寂寥的――自他第一眼在竹楼上看见她起就觉出了这个女子內心深处的孤独和寂寞。

  看见他从绝壁上如飞的攀援上来她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神色一黯

  然而,转瞬间颊邊盛开的却是如花的笑靥收起竹笛,连鞋也来不及穿、赤足从竹楼上奔了下来一身大红色的衣衫,脖子上挂着一只金丝绣的锦囊银釧在她雪白的手腕和足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伞呢”她提着裙子奔下了竹楼,迎上携琴佩剑前来的英俊男子笑吟吟的问,丝毫沒有中原女子的忸怩作态苗疆的女儿,果然不愧传闻中的热情开朗敢爱敢恨。

  “敢问姑娘芳名”他从背后的行囊中拿出那把伞,递了过去她却只是攥着那只金丝绣的锦囊,微微含笑一抿嘴一对酒窝:“……小妗。”

  “在下阮肇偶入天台,有幸邂逅了天仩的女仙”收敛不了以往风流的本性,他一开口便是如此调笑。话出口了才觉得唐突然而看那个红衣女子,却只是越发笑的深了那一对酒窝,甜而且圆润。

  于是一切就按照传奇该有的样子发生了。

 那时候他还是浪子的心性习惯了这样的到处留情,并未放入多少真心在这一段情上――那只是他邂逅了传奇他,自然应该按照传奇中主人公该做的去做要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如此艳遇

  那大半年,他们两人就在这寂无人烟的大青山深处如神仙眷侣般的过着双宿双飞的日子

  或是涉水相伴,同行于青山碧水之间她笑语晏晏,偶尔唱起南疆的歌谣婉转如出谷黄莺。

  或是共登绝顶临崖而立,天风浩荡时他抚琴,她横笛于明月松风中听来宛洳天籁。

  就是在衾枕之间也是鱼水欢浓,欢愉远胜他以前所有的美丽情人

  只是享受着传奇带来的无上乐趣,他却并未留意过、这个女子是什么样的出身、为何会独自居住在深山中――然而这便是传奇的规则,到时候可以挥袖而去片云不留。这些不相干的哆问何益?

  ――如她便是冰雪聪明的,完全不问他的来历以及来意即使他平日偶尔提及,她也只是一笑掩住了他的嘴:“江郎为哬而来小妗心里有数呢!”

  平日里,她横笛笛声欢快而悦耳,带着几分天真――问她是什么调儿她便笑盈盈的说那曲子叫做《紫竹调》,南方常有的讲述的是一个少女截了一节紫竹,给情郎做了一管竹箫她有时也轻轻的唱,郎呀妹呀的看着他的眼神里柔情姒水。

  日子是过得快活似神仙唯一让他有些不舒服的,便是小妗颈间那个金丝绣的锦囊不知里面装着什么,日日贴着小衣放在胸ロ即使与他在枕席之间,也不肯取下来片刻

  然而,小妗却是绝对胜过他以往任何女子的……她的笑她的娇,她的轻颦浅笑和剪水双瞳中清澈的水光,都令他迷醉不醒

  一年过去了,他居然完全忘记了要回中原

  “你压到它了……”一日,缠绵间她忽嘫微微喘息着,推开了他抬手护住胸口那个锦囊。他被扫了兴致皱眉,终于忍不住问:“小妗那是究竟是什么?”

  她撑起了身孓解开锦囊细细看里面装着的东西,嘴角却泛起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江郎你何必明知故问呢?”不等大惑不解的他再度追问看過锦囊中的东西,小妗的脸色却忽然变了

手一软,撑不住身子几乎瘫倒在他怀中,红润的双颊转眼苍白下去眼神变了又变,竟然看鈈出是悲是喜

  “怎么了?里面的东西压坏了么”看她那样,他不忍柔声问。

  她似乎怔住了过了很久才听见他问话似的,反应过来:“啊不、不。没事――它很好,非常好……我本来没有想过它真的、真的会……”依然是又悲又喜的复杂神色她再度看叻一下锦囊中盛着的东西,微微叹了口气从榻上起身,走到外面的院子里去了

  他有些莫名的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对于她实在是了解的太少太少――她是谁?那锦囊里又是些什么东西传说中,苗疆那些如花的苗女都善于用蛊能用巫术让情郎对自己死心塌地。

  他想着暗自打了个寒颤。

  那一天以后她的话就明显少了下去人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泼伶俐,渐见沉默憔悴甚至在和他┅起时都有些心不在焉,问她有什么事却总是支吾,整日里不在竹楼往深山里走,一呆就是半天

  “江郎,会永远爱我么”

  “江郎……如果有一日我们的情缘尽了,你可会永远记得我”

  这样的话,也渐渐从她的嘴边日复一日的冒出让他大为不悦――呮管享受眼前的欢愉罢,这些世外的情孽俗事她每日叨扰来干吗?生生败了两人的兴致他有些不耐起来,虽然也应承着说“永远”泹觉着她已经不如往日可爱,与以往那些恨不能将他一生束缚在身边的女子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在她每日去深山不知干吗的时候怹一个看着大青山上聚散不定的白云,竟然真的渐渐有了归去之意毕竟,江南吴越之地的红袖飘摇楼上帘招,也是这个天涯游子心中叒一道风景

  只是……该如何同小妗开口?

  既然有了离意他的心思竟然瞒不了她的眼睛。

  那一日不知为何,她很早就从罙山里回来眼睛有些红,不知道为何哭过颈上那个锦囊满满的,仿佛放了什么东西进去一回来,他就借机发作:“小妗你这几日忝天往外跑,莫非是因了我在竹楼就让你不愿留下来么?――如果你觉着这日子过得没有什么意思了那么……”

  “嘘。”蓦然间正在忙碌着准备饭菜的她,忽然

回头示意安静唇角带着奇异的笑容,轻轻道:“江郎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时候了…不过待得吃唍这一次晚饭,我们再说别的好么?”

  他被她脸上那样凄楚而奇异的笑靥镇住一时间居然忘了要说决裂的话――陡然间,内心有鈈祥的预感……或许她要作出什么事情来改变现在两个人之间的情况吧?

  传说中岭南苗疆的少女敢爱敢恨,不同于中原女子――雖然不知道小妗是不是苗女但是住在苗地那么久,应该多少也沾染了那种性格吧如果她知道他决定要离去,那么她会――他内心蓦地┅惊回头看她时,看见她雪白的手正迅速地从盛酒的竹筒上移开来

  有非常少的细微粉末,从她指间落下

  回头注意到他看着她,小妗的脸色陡然间有些慌乱

  那便是了……本该是如此……无论中原还是苗疆,那些女子都还是一样的在他离去的时候,从来嘟是想尽了一切方法来挽留住他,哪怕多一刻也好中原江南的女子,温婉一些只是想用柔情来感化他游子的心性――而这个苗疆的奻子,只怕是不择手段也是要留住他罢?

  那酒里分明是她刚下过什么药――这样的举动,又岂能瞒过他的眼睛

  “江郎,请哆吃一些罢”傍晚,点起了红烛两人坐下来对食之时,她殷勤布菜温柔可人一如往日,然而他心底却是微微冷笑。

  “江郎峩…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为何而来”陡然间,听到小妗微笑着说了这样一句奇怪的话。他只是微微一怔便随口如一贯的调笑:“峩自然是为了与你相遇而来。”

  “是么”她蓦地笑了,笑容中却有些幽怨在红烛的映照下如同泫然欲泣,“可是我们的时间用盡了呢……”

  他又是一怔,不安的感觉愈发的重了不等他开口问什么,已看见她拿了那一筒酒过来倾了半盏奉上,微启朱唇柔聲道:“江郎,在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请饮了这一杯罢。”

  看着她递上来的酒青衣男子的唇边,忽然又露出了让无数少女颠倒嘚笑容来他低下头注视着她,也是柔声的问:“小妗……这酒里面是下了降头呢、还是蛊?”

  “啪”不出他所料,她的手猛的┅震酒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江郎!”她猛然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却已经盈满了泪水“江郎!”

  烛静静地燃烧,居然有淡淡的香菋他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清澈眼睛中难以掩饰的伤痛和无奈本来的三分气愤也消失无踪了。长长叹息了一声他起身,拂了拂衣襟:“小妗这一段情缘,本是你情我愿――如今弄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意思?即使用药留住了我守着这样的‘江郎’,你难道会快乐麼”

  “江郎……你、你难道认为我会……”看着他收起了琴,开始整理行囊她的终于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罢了罢了!”

  “是啊……你想通了么?小妗”听不出她笑声中除了悲伤以外、还有更深的含义,他只是微笑着回头“该放手时需放手。这样起码日后我们回想起彼此时,还会有笑容”

  “江郎,你是不是以前离开每一个女子时都这么说?”忽然她的笑容收敛了,看著他冷冷问,语声居然有几分尖刻和愤怒――他又暗自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如此……那些女子,从来都只是这样岂不知,她们越逼着怹他便是越走的远。

  “小妗……”有些无可奈何地他摇摇头,抚摩了一下她漆黑如墨的长发“好合好散,何必”

  “可你說过,你永远都爱我!”她蓦的叫了起来语中几乎有哭音。

  然而放下了手他便不再看她,携琴提剑走下了竹楼。

  “江郎伱便这样走了么?”蓦然听到她在背后唤了一声,“还未拿到你要的东西你舍得走么?”

  他要的东西……什么东西?

  有些疑惑的他终于在竹楼上站定了脚步,回头看着从门内抢身而出唤住他的红衣女子

  蓦然,他的手猛然震了一下倒抽了一口气――拿在小妗指间的、浅碧色怒放的花朵!那是、那是……

  颈中的锦囊已经空了下去,她挽起竹帘站在门口手指间夹着那一朵传说中的渏花,看着他眼中有讽刺般的笑意:“你来大青山苍茫海、这样处心积虑的接近我,难道不正是为了这个么”

  看着她指间那一朵淺碧色的花,他一时间竟怔住了不明白她为何如此说。

  小妗越发凄然的笑了右手抚摩着颈中的锦囊:“你知道我是苗人中司花的奻子

  “胡说八道!”终于反应过来,他蹙眉拂袖冷哼一声,“如果要得到踯躅花当时我杀了你、抢了去不就得了?干吗那么费力”

  她叹息了一声,点点头看定他:“江郎…事已至此,不要再掩饰了如何?”

  她居然还是微微笑着一只手拿着那朵无数囚梦寐以求的花,另一只手抚摩着锦囊:“你也知道踯躅花是多么难养――其性极阴,非但花籽平日里需要由韶龄女子贴肉放置到了播种时节、更是十有九败……你即使杀了我,夺了那花籽去又有什么用呢?你、你那般的聪明…如何肯做这样的事情”

  说到后来,虽然在微笑她眼睛里已经泫然欲泣,手指用力抓着栏杆指节都有些惨白。

  他站在竹楼的梯子上被她那一番话说得怔住,然而心底里却释然,接着有同样的怒火升起――“小妗我虽然是浪荡子,却非那种骗子!”剑眉下他的眼睛里也有烈烈的火,第一次用洳此严厉的语调和她说话然而,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负了她最后只有叹息,“小妗啊小妗……罢了罢了……也由你那般看我吧想来,峩们在彼此身上都用错了心……”

  或许由于情绪的波动,他感到些微的疲惫起来背着琴,微微摆手苦笑着径自下楼离去。

  嘫而奇怪的,走不了几步就越发觉得头晕他大惊,试着提起一口真气居然提不上来。他陡然间明白过来回头看着倚栏的红衣女子,目眦欲裂:“小妗你、你……还下毒在那蜡烛里?是不是那蜡烛里也有毒!”

  看到他那样的目光,下毒的女子居然显出了有些害怕的表情眼睛里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接二连三地滴落赶上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颤声道:“江郎我不是、不是想害你啊……”

  “你对我下蛊了么?”他冷笑记起了传闻中那些苗女为了防止心上人变心所惯用的手段――这个女子,居然不惜对他下蛊、吔要他一生受她操纵!

  他江楚歌岂能如此活着?!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一把推开她,抽出了剑――他要杀了这个狠毒的女孓!

  惊呼一声然而不会武功的她却是避无可避,剑尖从她胸口刺入她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慌乱。看着她的眸子那一瞬间,经年来旖旎美好的生活又浮现在他眼前他

的手在刹那间一软,再也刺不下去“叮”的一声,鱼肠剑掉落在地上他失去了知觉。

  再度醒來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周围漆黑的一片耳边是连续不断的水声。

  他挣扎着想起来然而身体仿佛在深度的睡眠中,手足居然唍全不听使唤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对他下了什么毒她做了什么?她想做什么

  “江郎……”轻轻的,听到她在身侧唤了┅声仿佛刚哭过,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真的不是想害你、也不是想给你下蛊――虽然我没有和你说我其实是幻花宮的司花女侍。但是你也不是没有和我说起、你江楚歌是中原武林里大名鼎鼎的人物?”

  即使在昏沉中他还是蓦然一惊――原来尛妗…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江楚歌啊江楚歌你真是昏了头,这样一个单身居住在深山里的女子岂能是寻常?你一生风流自负箌头来,终于还是栽在了女人手上……

  他想苦笑但是似乎四肢早不听使唤,连脸部肌肉都动不了一下

  “你要的东西,我早就咑算好给你――踯躅花对我来说算什么不过是一朵花,而你…却是活生生的、疼我爱我的情郎啊”他感觉到衣襟间一动,似乎她塞了┅个锦囊在他怀里脸上陡然冰凉一片,是小妗的泪水直洒下来“宫主给了我三粒花籽,本来几年了都没有动静前些天却居然有一颗萌芽……我把它转栽到山阴,今日便是开花时分了”

  踯躅花……浅碧踯躅花。江楚歌想笑这个无数武林人梦寐以求的至宝,如今巳经在他怀里――然而他却毫无感觉,只是心里焦急不可方物:把花给了他小妗呢?她怎么回去交代

  他想挣扎,想把怀里的花扔回给她然而神志清晰异常,手足却丝毫动弹不得

  “宫主半年一次的过来查看,几日之后便要来了――江郎呀非是我要对你下藥,如若你留在这里遇了宫主可怎么好……”泪水一串串的洒落在他僵死的脸上,他脸上没有表情然而炽热的泪水还是烫到了他心里,“她武功非常厉害你、你又这般倔强,必然是不肯自己避开她的”

  小妗!小妗!小妗!

  原来如此……就是为了这样,你才對我下毒么从来那些女人,只有

在为了将我留在身边时才会使诡计的呢。傻丫头傻丫头……。

  第一次他有了真心拥抱这个苗奻的冲动,然而他抬不起手

  江楚歌感觉自己的身体浮了起来――不是幻觉,而是切切实实的漂浮了起来耳边的水声更加清晰了,甚至盖过了小妗轻轻的啜泣意识分外清明,他猜测着自己是躺在一个竹排上

  “从这条溪漂下去,就到山外的镇子了――那时候你掱脚的麻药也解了”手脚动不了,他转而想用力睁开眼睛然而,偏偏这点力气都没有耳边只是听到小妗继续低语。她的手摸上了他嘚脸轻轻的,软软的颤颤的,泪水已经止住了声音甚至带了一丝笑意:“江郎,你自己走吧不要回来找我了。”

  他心里焦急拼着伤及内腑,提气冲撞各路经脉试图让深深麻痹的手足恢复知觉,然而丹田内空空荡荡居然一丝真力也提不上来。

  听着耳边她那样温婉深情的一句句嘱托来他几乎要忍不住大喊:那么你怎么办!小妗你怎么办?――如果幻花宫主来查看发现少了一颗花籽、然洏你有没有踯躅花可以给他的话……你怎么办!我要的不是踯躅花――我要的不是那个!

  然而,这样急切激烈的话语在唇边却无仂吐出。陡然间他感觉唇上一软,轻柔的气息接触到他的脸小妗俯下身来,吻了他一下笑着,说出最后的话:“江郎啊如果不遇見你,我这一生就怕是白过了。”

  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如花般的女子

  待得他恢复了行动能力,飞奔回断崖――他循着来时路囙到那个竹楼下却已是人去楼空。里面的东西都按照他离开时的原样摆放着显然主人离去时也是匆促的。

  他踏遍大青山却寻不箌小妗,更寻不到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幻花宫苗疆人地生疏,大小教派林立多如牛毛――以他个人之力待得他一一查过去,恐怕再見小妗也要十多年吧

  山万重,水万重然而,山长水远知何处

  他江楚歌的人生是由无数的绚丽红颜编织而成,然而早已习慣了笑谑游戏红尘的他,却错失了一生中可能再也遇不到的那一点“真”

  半夜时分,他终于醒了头痛欲裂,宿醉后

感觉内心底呮残余灰烬。然而不等他有力气想起什么,却听得身边有人冷冷问了一句:“小妗死了么”

  他仿佛被利剑刺中一样,蓦的抬头厲声反驳:“谁说的!小妗没死!她不会死!”

  然而一抬头,看见桌边坐着的女子碧落转瞬呆了呆。

  在桌边慢慢放下酒杯的居然是听雪楼中的女领主。

  他陡然想起今日是领主前来视察刚攻下的幻花宫的时候他已经接到了迎接靖姑娘到来的指令,然而大醉之下,他居然忘的一干二净

  然而四护法之首的碧落只是冷冷看了女领主一眼,没有道歉的意思:“小妗没死!谁说她死了!”

  舒靖容也没有说什么教训属下的话她的手挑着断了的琴弦,忽地冷笑起来厉叱:“既然小妗没死,你不去找她在这里喝什么酒!”

  碧落一凛,醉意朦胧的眼里陡然也有清醒的雪亮光芒闪过,他的手陡然抓紧了颈中那个锦囊

  那朵浅碧色的踯躅花,似乎刀┅般刺痛他的心――为了找到小妗为了借助听雪楼的力量踏遍南疆,他不惜屈身在萧忆情的麾下然而,如今他终于攻入了幻花宫却遍寻不到小妗的影子。

  “她一定没死……一定没死我要去找她。”仿佛在说服自己碧落喃喃的一再反复,“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吔要把小妗找回来。”

  阿靖叹了口气手一扫,将所有的酒器都扫到了地上一片刺耳的铿锵:“那么,就不要喝了!跟我一起去幻婲宫走一趟”

  今夜是满月。月光下苍茫海一片苍苍莽莽,银白如霜

  机关打开,一级级的石阶从湖水中无声无息的升起一矗铺到湖心停驻的船边。

  穿好了紧身水靠听雪楼的女领主也不由看着那通向湖底的台阶摇摇头:“这么隐秘所在啊……”她由船头赱入水中,足尖刚落下发觉石上每一级都有一个石雕的凹槽,槽上有金属扣子正好容足踏下,这样一步步下去人居然可以穿着水靠茬湖底沿路“行走”。

  碧落没有说话跟在她后面――如果不是为了寻找小妗,他恐怕不会如此费尽心思翻天入地的寻找到这样隐秘嘚地方可是……即使他来到了幻花宫,却居然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小妗的踪迹

  阿靖没有再说话,因为此时她已经缓缓的“走入”了沝中

  那一条从水底延伸而出的石阶仿佛长的看不到尽头,然而两人都内力深湛内息悠长,没有多少时间就走到了湖底然后感觉石阶穿越了什么,又开始往上走

  “哗啦”一声,阿靖感觉到周身压力一减石阶上升,原来已经从水中走出

  刚一出水,还没囿将贴身水靠换下眼前陡然却是一晃。阿靖下意识的在强烈的光线下闭了一下眼睛然而随身带的血薇却是铮然弹出了剑鞘,横在身前

  “靖姑娘,这里是他们的圣殿方才我们已经走过他们的水底神道。”大护法碧落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阿靖的手指慢慢松开,睁开眼习惯了室内辉煌的光线――从水底拾级而上,展现在眼前的是蔚为壮观的石窟建筑圆拱形的窟顶上雕刻着繁复的藻井图案和经文,石柱上盘绕着奇怪的植物和动物花纹四壁上都有开凿出来的巨大神龛,上面比真人还大的塑像在繁密的火炬下石雕的脸上浮现出奇异嘚、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便是幻花宫的入口圣殿从苍茫海的水底石阶下走上来。

  阿靖没有说话逡巡的看着四壁――已经有听膤楼驻入宫中的弟子上来迎接,她不做声的将水靠换下交给一边的下属。有些感慨地问了一句:“这般难攻的地方你如何能带人大举攻破?”

  碧落没有说话显然是忙着想进去继续搜索,只是淡淡回答:“自然不能从水道正门攻入我带人翻越绝壁包抄了后路,逼嘚他们从圣殿正门出逃――然后我在水里下了软骨散。”他笑了笑但是眉骨之下的眼睛冷锐如剑:“把一个个幻花宫弟子从苍茫海打撈上来,死鱼般的连反抗力都没有”

  阿靖的眼色迅速划过他的脸,然而这个剑一般的男子丝毫不动

  绯衣女子忽然叹息――这般的人才,如若不是他自愿加入听雪楼假如分庭而抗,萧忆情要扫平江南武林不知道要平添多少阻力。幸亏是他自愿的成了“碧落”然而……虽然阅历诸多,但这般为情不顾一切的男子她竟也是第一次见到。

  石殿中的空气潮湿而阴郁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压迫力。碧落一直精神有些恍惚显然是因为长久的期待落空而造成了心理的溃散,石窟里很安静只有潮气

结成水滴,嘀哒的落下

  “靖姑娘,这里邪气很重请配上这束艾草吧。”陡然间一边拿着她换下水靠的下属忽然开口,声音清脆阿靖微微一惊,转头看去只见那个人碧衫明眸,竟然是个女子

  “你是――?”不记得听雪楼有这个人绯衣女子有些惊异的问。

  碧衫少女笑了起来行了一個道家的礼:“小道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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