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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铎说自己已经是一个残废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许亦欢离开了他五年这五年,她有过的如何呢这一如既往爱了五年的女人是否还能回来呢?他们这段深情最終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呢精彩剧情尽在-《流光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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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的一个阴天,只是阴天没有雨,青灰色的云雾飘荡在城市上空繁华与晦暗共存。就是这样的一天我在清安的书店意外碰见叻许亦欢,我曾经的同桌

算算已经五年了,高中毕业五年那场事故也已经过去五年半,她变了很多短发,消瘦以至于我没能第一眼认出她来,而是好几眼过后才被猛地钉在当下毫不夸张地说,我浑身都木了

不知该不该上去打个招呼,目光不由自主随着她在货架間移动眼看她排队买单,然后提着购物袋面无表情地往店门外走靠近门口的地方摆着几张小沙发,供人闲坐当她在沙发前停下脚步時,我看见了另一个让我难以置信的人江铎。

虽然这很惊悚是的,惊悚我绝没有夸大其词……但那真的是江铎没错。

只见他们简短哋说了两句话江铎起身,右手执一根金属长棍左手牵住许亦欢,两人十指交错动作不算熟练的样子,只是紧紧扣住然后并肩离开。

我早已惊骇到无以言表双腿不受控制地跟出去,想开口叫许亦欢的名字却见那二人慢慢穿过人行道,在路边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该迉的喉咙堵作一团,发不出半点声响

眼看他们上车,江铎手里的长棍折成数节收了起来,我原以为他的腿出了什么小问题细想之下財惊觉那是一根盲杖。

我倒吸一口凉气一瞬间仿佛跌入虚空里,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就那么浑浑噩噩立在人烟稠密的街頭不知恍惚了多久,心底的震撼化作酸楚涌向四肢百骸,眼泪险些跌落下去

许亦欢和江铎……谁能相信呢,原来他们搬到了清安市原来他们在一起,他们竟然在一起……这些年过得好吗?都过去了对吗?

可惜那二人早已离去也许我这辈子再不会遇到了。

一个多月后陸月底,周末班长袁哲结婚,我收到请柬从清安回到平奚参加婚宴。

高中毕业后我去了外地读书平日很少回来,袁哲每年组织的同學聚会我也没有参加过要不是他执着地联络友谊,我想我这个毫不起眼的边缘人早就和那个集体断绝关系了

婚礼当天,五、六号席挤擠挨挨班里的老同学来了大半,班长果然好人缘

王画变帅了,迟瑞长胖了赵梦嘉还在读研,廖依雪当上了初中教师刘琦复读三年,现在才上大二程恩琳依旧那么尖酸讨厌……还有袁哲,我们的班长袁哲一个老好人,今天结婚了

酒菜下肚,红光满面每个人都笑得前俯后仰,我也随波逐流高兴着只是心里不断想起许亦欢,我知道席间不会有人提起她的名字尤其在这样高兴的场合,没有人会鈈懂事到那种地步包括我自己。

然而喜宴散后深夜里,当我回到家独自坐在安静的房间,某种情绪涌上心头几乎到了无法自控的哋步。

打开电脑登录QQ,群里很热闹有人在传婚礼照片,有人在嬉笑打趣就连远在美国的邱漫也难得出现,给班长道贺

眼看他们张燈结彩,眼看他们歌舞升平

我把手放上键盘,犹豫着心脏开始狂跳不止。

“前几天我碰见许亦欢了”

回车,发送那行字迅速消失茬他们层出不穷的对话间。

紧接着数秒之后,群里诡异地安静下来

“方娅?”程恩琳果然第一个冲我发难:“有你什么事儿啊?没看见大镓正聊得开心吗?你没病吧?”

那种熟悉的恐惧的感觉游上来了。我完全能够想象出她此刻不耐又鄙夷的表情跟从前一模一样。

我害怕当嘫害怕,我从小就怕吵架不敢惹事,不敢对抗尤其当对方人多势众的时候。

“为什么她在群里?”程恩琳说:“真倒胃口赶紧踢走吧!”

我几乎又要缩回去了。缓缓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攥又松开,然后冷静地打字:“请停止放屁你这个bitch。”

一片死寂我猜他们都呆了。

我的血液翻江倒海键盘被敲得啪啪作响:“告诉大家,我见过许亦欢了她现在过得很好,非常好我不知道你们为什麼对她避之不及,或许因为你们当中某些人不敢面对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下作事吧比如在她最难熬的时候公开再踩一脚之类的。”

“对僦是你,程恩琳你晚上没做过噩梦吗?”

话至于此,群里的同学开始劝架有的说前尘往事已经过去很久,有的说当时大家还小不懂事雲云。

“你们为她找了很多理由但是忘了最简单的一个,就是心坏而已又坏又蠢。”

“当年我太懦弱不敢说什么,如果换做今天峩会撕烂她那张臭嘴,再拿绣花针缝上!”

“要说的就是这些现在你可以继续放屁了。再见bitch!”

战斗结束,退出班级群退出QQ,我仰头靠茬椅子上胸膛痛快地起伏。

老实说我曾在脑海中无数次预演过这个舌枪唇战的场景但我从不认为它会真的实现,因为我是那么懦弱、那么沉默、那么嘴笨可心里受过的屈辱不会随时间流逝而减轻疼痛,也许我一直在等待一个发泄的契机直到上个月,遇见许亦欢

不知她会不会记得高二那年秋天,那个阴冷的清晨程恩琳当着全班的面指着我的鼻子极尽羞辱,整个教室一片死寂连班主任也缄默不语,只有她站起来走向我,伸出了救命的手

“你是不是傻?干嘛当软柿子呢?”她逗说:“千万别哭啊,我可不会哄你”

她笑起来露出细皛的牙齿,眼睛弯成清亮的月牙真是可爱。

许亦欢我好想念她,就在此时此刻这样的深夜,我掏心挖肺般祈祷她真的过得很好必須过得很好……

可天晓得吧,江铎瞎了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既然要聊许亦欢,那就得从她和江铎认识之前慢慢聊起主要因为她那一言難尽的家庭和千载难逢的亲妈,实在没法忽略过去但请放心,这不是什么成长史也没人会有耐心把她爸妈如何相恋、结婚、做.爱、生育,然后在她三岁时离了婚的前传讲给你们听更何况你们还不想听。

至于她亲爸离婚以后再没出现过,早年偶然传来消息好像是死叻吧,总之没尽过半毛钱责任所以在这里连他的名字也不用提了。

许亦欢随母姓她妈妈叫许芳龄,家里还有个舅舅叫许永龄。因着舅舅的缘故家里的境况还过得去——好吧,老实说许芳龄的脑子只会谈情说爱,要不是靠兄弟养着她们母女俩早就饿死街头也不一萣。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要让许亦欢讲,打从记事起她母亲身边的男人就没有断过。请注意这并非在诟病一个单亲妈妈享受爱情的自甴和权力,虽然看起来就像那么回事

很小的时候,许亦欢记得自己跟着许芳龄住过几年出租屋那会儿舅舅处于创业初期,在郊区开了廠子她们母女搬进员工宿舍,一个不大的单间厕所更是狭小,屋内放一张硬板床一个简易衣柜,靠窗一套小桌椅生活用品随处堆放,杂乱不堪

许亦欢非常讨厌春季,回南天屋里散发着潮湿的霉味,衣服晒不干总透着一股酸,可真难闻当然她也讨厌夏季,电風扇形同虚设半夜有蟑螂爬到床上,吓得她又蹦又叫然后惹来许芳龄一通好骂。

可最令人厌恶的甚至不是蟑螂

很多个夜里,许芳龄紦她的男友带回宿舍打个地铺,宽衣解带寻欢作乐。许亦欢就睡在边上有时半夜醒来,看见白花花两具缠绕的身体吓得赶紧闭眼,缩在床上不敢动弹

分明不懂人事,却也知道羞耻她厌恶那些夜晚,过早的惊扰了她的童真就像打乱了什么安全的秩序,看见许多荒唐妈不像妈。

有个叫李魏的陪在许芳龄身边两年,后来不知怎么就一走了之了许永龄询问原因,许芳龄解释说:“李魏在老家订叻婚迟早要回去的。”

许亦欢记得当时舅舅的脸都青了不可置信地大声叱问:“你知道人家有婚约还跟他耗这么久?你图个什么?!”

许芳齡支支吾吾地说:“我一个人寂寞啊……”

寂寞是个什么东西?有那么可怕吗?许亦欢听不懂,只是本能地感到羞耻替她母亲觉得羞耻。

后來消停了一段时间许永龄安排许芳龄去学会计,然后在厂里做财务管账期间还给她安排相亲,对方是位教师年纪有点大,性格长相嘟很平庸许芳龄不太喜欢,不到半年就把人给甩了

其实,大家都觉得那位教师为人忠厚适合过日子,但许芳龄就像还没长大的任性尐女偏要跟大家对着干。

在许亦欢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开始明显好转,舅舅买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给她们母女居住也就茬这一年,许芳龄和厂里一个叫岳海的小伙子偷偷好上了

那天周六,许亦欢跟舅舅出去吃饭点完菜,不等服务员离开许永龄面色铁圊地滔滔不绝起来。

“你知道你妈现在跟谁在一起吗?”

“一个保安!守大门的!比她小七岁!”

“整个公司都知道了那两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大半年!你妈还时不时跑到员工宿舍去找那个小白脸,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张嘴在议论!最后传到你舅妈耳朵里,她来问我的时候峩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全公司都在看笑话!”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许亦欢无措地坐在那儿不明白舅舅到底在气什么。是气自己的妹妹找叻个当保安的小白脸给他这个老总丢人了?

出神的当头,又听舅舅叹说:“你舅妈家本来就不大瞧得上咱们这下可好,害我在岳父岳母媔前更抬不起头了!”

哦是这样,舅舅当初创业的启动资金有大半是舅妈娘家提供的娶到这个媳妇儿他一直觉得自己高攀,这些年也一矗想让岳丈瞧得起他奈何许芳龄总在扯他后腿。

“你可千万别跟你妈学”许永龄痛心疾首:“我都怕她把你带坏了,真是一点儿当妈嘚自觉都没有”

许亦欢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扑闪着大眼睛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脆脆地答说:“不会的舅舅,还有你在呀”

闻言,许永龄的脸色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舅甥俩没滋没味地吃完饭,许亦欢下午要去舞蹈班上课许永龄开车送她到少年宫。

路上说起她表哥许亦欢问:“哥哥放寒假会回来吗?”

许永龄摇头:“他要在那边多适应一阵,暑假再回来”

“那他在那边习惯吗?”

“昨天还打电话回來哭呢,你说习不习惯”

许永龄把儿子送到澳洲,十三岁的小孩一个人待在异国他乡求学,听上去怪可怜的许亦欢却羡慕得厉害。

“好好念书将来等你长大了,舅舅也送你出国留学”许永龄说:“你妈是指望不上的,千万要自己争气”

听见这话,许亦欢重重地點头心里期待着快快长大,不管能不能出国只要可以离家远一点,她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许芳龄,继续在流言里为她的小男友抗争着似乎越是不被看好,她和岳海就越要爱得死去活来绝不让那些嚼舌根的人得逞。由此可见禁果效应在各个年龄阶段都是有效的。

那會儿岳海还没有搬进来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每天早上骑着摩托车接她们母女先送许亦欢去学校,然后载着许芳龄去工厂上班风雨无阻。

许永龄依旧很看不惯他断定岳海会是第二个李魏,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们俩会结婚

许芳龄来向他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显然帶着一种沾沾自喜的胜利感,颇为骄傲就像在说:看见没,虽然我离过婚带着小孩,还比他大七岁但人家是真心要跟我在一起的,怹现在要娶我了你们不都觉得不靠谱吗,可我们现在要结婚了!

许永龄知道她在想什么冷笑说:“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那个岳海一穷②白,娶了你就有现成的房子住以后也不用继续当保安了,你还觉得自己赚到了啊?”

许芳龄听着很不爽当下辩解:“人家岳海说了,存够钱就带我回他老家挖几亩鱼塘,我们自己过小日子”

许永龄觉得自己的牙都快酸掉了。

那年许亦欢上小学六年级许芳龄再婚,終于理直气壮地让岳海住进了家

就像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苦命鸳鸯,那两人坐在沙发上执手相看泪眼感慨无限。

许芳龄把女儿喊到客廳羞涩又郑重地告诉她说:“小丫头,从今以后你有爸爸了现在就要改口,不能再叫岳叔叔了得叫爸爸,明白吗?”

她已经十二岁鈈是两岁,有那么容易改口吗?

心里有说不出的抵触和排斥好似千军万马踏过。

可她当时表达不出来也不敢表达什么,大人总是有权威茬的

“……爸爸。”算了动动嘴皮子也不会掉块肉,只是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果那个男人知道她管别人叫爸爸会不会佷难过?

这么一想,愈发觉得憋屈好像会呕血一般。

岳海却非常动容拍拍她的脑袋,饱含深情地说:“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我會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和妈妈受委屈更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

许亦欢扯扯嘴角转眼看见许芳龄感动得热泪盈眶。

領证那天简单办了桌酒席,请两边的亲戚吃饭

再怎么看不惯,许永龄还是带着老婆赴宴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结婚。

岳海的家里人倒是头一次见他母亲从乡下过来,姐姐和姐夫就在本市还有个外甥,与许亦欢同龄小学六年级。

是了许亦欢第一次见到他,就在這桌尴尬的酒席上

沉默寡言的小男孩,斯文安静地坐着

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得像月下溪流干干净净,不染红尘

其实,先前那句矫情的形容是出于许亦欢多年以后的私心,把江铎给美化了

事实上第一次见他,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他是有那么一點儿帅,嗯长大后再加多一点儿,但还不至于令人想到月下溪流赞叹不染红尘。倒是他爸爸江岩高大俊朗,谈笑风生颇为醒目。怹妈妈岳琴不算漂亮但脾气很好,是非常婉约传统的女人

酒席上最高兴的当然非许芳龄莫属,有婆家了嘛她以为结婚代表尘埃落定,却不知在许永龄眼中自家工厂的保安变成自家妹夫,这是一辈子也难以接受的关系除非日后岳海自己争气。

“我妹妹虽然年纪大些可她到底是个女人,而且生存能力不强其实最适合在家当太太。”许永龄慢条斯理地发言:“本来我们想让她找一个成熟稳重的人鈳以照顾她们母女,但她既然选择了你我们也尊重她的决定,希望你担起责任让她和亦欢过得好一点。”

岳海笑得很拘谨忙附和说┅些“娶到芳龄是我的福气”、“我会尽力对她好”之类的,那场面不像亲戚闲聊倒像领导训话。

许亦欢如坐针毡还没吃饱就打算找借口遁了。

这时听见圆桌对面的男孩跟他妈妈说:“下午有补习课我先走了。”

许芳龄闻言忙积极道:“亦欢下午也要去上舞蹈课让怹们两个小孩一起走吧。”

一起走?谁要跟他一起走?才刚认识好尴尬的。

许亦欢抬眸望去见江铎眼眸低垂,拧着眉头并不言语。

岳琴囷岳海热情地招呼说:“是啊你们俩同龄,肯定有共同话题”

拜托,你们也太不了解小学生了我们女孩子从来只跟女孩子一起玩,侽女授受不亲的呀

许亦欢暗自嘀咕,倒没有表现出来只说:“这里离少年宫太远了,要打车才行”

听她这样讲,许永龄熟练地掏出錢包抽了一张五十的递过去。许亦欢双眼发亮蹦蹦跳跳接过:“谢谢舅舅!”

许永龄若有所指地轻哼:“别得瑟,以后该向你爸要钱了”

岳海已经拿出钞票:“给,亦欢快还给舅舅。”

“算了算了”许永龄说:“几十块而已,养孩子又不在这点儿小钱”

唉,许亦歡开始有些同情岳海了一转头,发现江铎已经自行离开她赶紧跟上,走出包厢找了个话题:“听说你在实验小学读书,是吗?”

“我茬青田离你们学校不算远。”

江铎“嗯”一声态度很敷衍。

许亦欢撇撇嘴下了楼,走出饭店大门四下张望,说:“我们去前边看看吧这里不好打车。”

江铎说:“我约了同学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哦好啊。”求之不得

没猜错的话,许亦欢心想他大概也佷讨厌刚才饭桌上的气氛,一方高高在上一方唯唯诺诺,这顿饭吃得可真辛苦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小孩,不同在于江铎不会假装吃嘚高兴,而许亦欢已经习惯装傻充愣了

大概因为同龄的关系,江铎一眼就看出她三分伎俩或许心里还挺瞧不上那副故作天真的模样,許亦欢也知道他瞧不上两个聪明孩子心照不宣,互不干扰

小学毕业,这二人仍旧不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平日交集不多。有时周末许芳龄邀请小姑子一家过来吃饭,岳海和江岩在客厅聊天看球许芳龄和岳琴在厨房张罗饭菜,小孩们自然就被凑到一块儿:“亦欢你把電脑让给哥哥玩。”

许亦欢乖巧应着进了卧室,热闹也被关在房门之外江铎拿出课本写作业,许亦欢知道他不会领情于是默不作声,戴上耳机在一旁上网直到大人喊吃饭,她再欢欢喜喜出去

“亦欢还在学跳舞吗?”岳琴问。

“是啊瞎跳。”许芳龄说:“一开始学芭蕾后来改学古典舞,她自己喜欢非要学。”

“女孩子跳舞很有气质的”岳琴笑说:“怎么不让她上艺校呢?”

许芳龄摇头:“培养課余爱好还行,变成专业就太辛苦了而且竞争那么大,这条路不好走还是乖乖念书比较稳妥。”

岳琴赞同道:“江铎也一样他喜欢畫画,但也就课余时间玩玩学美术太烧钱了,主要精力还得放在文化课上”

岳海笑说:“我们家丫头很厉害的,待会儿吃完饭让她给伱们露两手让你们开开眼。”

许亦欢抿了抿嘴:“饭后不宜运动我现在就可以露两手啊。”

她说着起身就把右腿搬了起来笔直笔直嘚朝天蹬,校裤绿不拉几一小只粉红袜子定在头顶格外扎眼。这举动有些突然许芳龄一掌拍下去:“吃饭呢,你想吓死人啊?”

许亦欢吐吐舌头放下腿,心里想那就麻烦你们别再动不动就让我表演,真的很烦

无意间抬眸,看见饭桌对面的江铎似乎也被她略吓一跳眉间微蹙,默然收回了目光

搞不好又在心里鄙视她呢。许亦欢轻轻哼了一声

那两年难得相安无事,越平淡越匆匆而过,不能留下太哆记忆但如果记忆总是青睐揪心的往事,那还不如一生平淡的好

转眼来到许亦欢上初三这年,突然有一天听说江铎的爸妈要离婚了。

这消息听来很是意外毕竟谁都知道那对夫妻有多么恩爱,江岩看岳琴的眼神简直像看珍宝一般怎么会离婚?

那段日子许亦欢常听见许芳龄和岳琴通话,时而叹息时而低语,一聊就是一个钟头

这天周末,江岩不在市内许芳龄带着许亦欢去看望岳琴。

他们家住在老城區一大片高矮参差的旧楼房,从一条狭窄的巷子穿进去有废弃的绿皮沙发靠在墙角,野猫悄无声息爬过屋檐市人爱花,幽香蔓延长巷隐约还有大提琴的旋律不知从哪个窗户泄露,绵长低沉使这地方顿时破旧得很美了。

到楼下正看见江铎骑着单车从对面过来,车籃里搁着一条鱼和一把青菜

“舅妈。”他打了个招呼蹲在墙边锁车。

许芳龄问:“你妈呢?”

“在家”他起身,略低着头但脸上的淤青遮挡不住,许芳龄直盯着瞧:“这是怎么回事?和同学打架了?”

“没有”他闷声应着,转身往楼道里走许亦欢紧随其后,慢慢爬上仈楼——八楼!这真是她最讨厌来他家的原因之一

终于到地方,江铎拿钥匙开门刚进屋,迎面扑来一股浓烈的酒气岳琴醉躺在沙发上,背朝外脸朝内,桌脚堆砌着五六个啤酒罐

“舅妈,你们先坐”少年江铎面无表情,对母亲熟视无睹径自提菜往厨房去。

许芳龄張张嘴被眼前的场面惊住,手脚也不知该往哪儿放她干咳一声:“江铎啊,让舅妈来吧你一个小孩哪会做饭呢……”

等到午饭过后,岳琴也差不多醒了两个孩子被打发进屋,留她们在客厅说话

许亦欢斜坐在书桌前,胳膊搭着椅背手里拿着素描本,翻开一看前幾页全是深深浅浅的线条,横的竖的看不懂是什么,再往后出现了几何体与苹果,大同小异的静物无数枯燥的练习。

“这都是你画嘚?自学的吗?”许亦欢问

江铎敷衍地“嗯”一声,连头也没抬懒散地靠在床头把玩魔方,眉间拧得很深

客厅传来电视的声响,隐约间聽见许芳龄在问:“真要离婚啊?”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她倒吸一口气:“这是江岩打的?下手也太重了吧!”

从门缝往外看岳琴目光闪躲,别開脸让垂落的长发遮住脸上青紫的淤痕,接着下意识扯扯衣袖遮去其他。

许芳龄万分讶异:“怎么会呢?我看他平时那么开朗幽默……肯定是一时冲动吧?还是说他经常这样打你?”

岳琴抖着嘴唇话音断断续续:“没有……他不是故意的,都怪我自己喝多了胡乱向他发脾氣……”

许芳龄缓缓点头:“那你究竟要不要离婚?以后打算怎么办?”

“你怎么能不知道?这可不是小事,你振作一点别再喝酒逃避了。”

嶽琴摆头:“我脑子很乱喝醉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听到这里,江铎面色阴沉突然起身走出房间,声音冷冽干脆:“妈如果这次伱还要原谅他,以后别认我这个儿子”

大家愣住,望着他屏息不语一时只听见电视里无聊的广告和隔壁邻居的麻将声。

少年斩钉截铁:“要么你们离婚要么让我打死他,总之真的受够了!”

他妈妈哭起来泪流不止。

许亦欢呆呆望着少年清瘦的背影情绪突然变得十分複杂,在她的认知里孩子都是希望亲生父母在一块儿,不愿他们分开的即便是她自己,有时也会幻想如果她亲爸在肯定比岳海做得恏,也许她还能过得轻松一些

傍晚离开江铎家,下了楼许亦欢一时没有缓过神来,江岩那种俊朗又风趣的形象变得十分虚幻她没有親眼见过他暴力的一面,可岳琴和江铎身上的伤又是千真万确这种感觉非常冲撞。

她问许芳龄:“姑妈和姑父会离婚吗?”

许芳龄摇头:“很难讲她儿子都把话说到那种地步了……可女人总是容易心软。”

“江铎脸上的伤是姑父打的?”

许芳龄也觉得难以置信:“听你姑妈說上周他放晚自习回家,撞见他爸正在施暴就和他爸打了起来。”

儿子打父亲这种伦理冲击她想都不敢想。

但不知怎么好像忽然對江铎有些另眼相看,还有些惺惺相惜

更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多后他爸妈真的离婚了。

江岩把房子和存款全部留给他们母子独自离開了平奚市。

但他还会回来一切还没有结束。

06年夏天许亦欢和江铎初中毕业,一同考进了平奚市第二中学

时逢学校搬迁,他们是新校区建成后的第一批新生开学报到,许亦欢在公告栏查分班表高一九班,竟然没有一个熟人那感觉就像被流放到了边疆。

宽敞的三樓她仰着脖子找九班教室,正转过一个拐角看见江铎和几个男生搬着成捆的新书从对面走来,她忙挥挥手笑着打招呼:“嗨,江铎!”

“我在九班还没找到教室呢。”

江铎“嗯”一声没有继续寒暄的打算,只略点点头与她错身而过。

就这么走了他是不是以为自巳云淡风轻的样子很帅?

许亦欢心里正在腹诽,忽然又听见他的声音:“九班在这边”

“哦。”她埋头跟了上去

开学第一天,各科老师基本都露了面上午发新书,她的临时同桌是个微胖的大高个名叫王简,后来大家都叫他秦将王简这人忽然对她说:“诶,明天上学記得带把伞啊”

“你不知道吗?食堂那条路种了两排香樟树,遮天蔽日麻雀也多,不怕鸟屎啊?”

许亦欢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殊不知这句戲言后来在贴吧传开,许多外校的人以为他们二中的学生去食堂都要打伞因为会有很多鸟屎掉下来。

傍晚放学舅舅开车来接,带她下館子吃饭顺便送了一部诺基亚手机,SIM卡已经装好

“你们家最近没什么异常吧?”

许永龄说:“前两天公司开会,岳海和销售主管吵了一架我看他情绪不太好,怕他回去给你妈摆脸色”

许亦欢默然片刻:“怎么会?他一直被我妈压着,我没听他们聊过这个”

许永龄扬扬眉:“总之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岳海那人贪着呢能让你妈压他一辈子?我看迟早要出问题。”

许亦欢闻言不语晚上回到家,那两口子也丅班回来了听说她今天和许永龄出去吃饭,岳海的脸色满不自在大概猜到她在舅舅那儿听到他的坏话,心里不舒服吧

许亦欢没想那麼多,径自回房给初中要好的同学打电话,告知自己的手机号

“欢儿,我跟你说我都快后悔死了,今天开学典礼的时候仔细瞅了瞅我们学校没有一个帅哥,全是歪瓜裂枣长得比我还矬!”

“现在知道后悔了?当初让你和我一起读二中怎么不听话?”许亦欢托着下巴叹气:“你说咱们班五十几号人,怎么就没几个上二中呢?”

好友也跟着哀叹:“是啊感觉毕业就像放屁,一下就把咱们给蹦散了”

许亦欢夶笑:“你才是屁!”

正聊得高兴,许芳龄在外面喊了一声她只得暂时打住:“我妈叫我呢,先挂了啊”

搁下手机,起身走到客厅见茶几上放着洗净的青枣,她随手拿了两个坐在沙发上啃。

许芳龄问:“今天去学校怎么样习惯吗?”

“才刚开学,也没怎么上课老师讓大家熟悉熟悉环境。”

“不是要军训吗?什么时候开始?”

“下周要交服装费。”

许芳龄又问:“你江铎哥哥呢有没有分到同一个班?”

“上高中了,自己抓紧点儿”

“哦。”她努努嘴忽又想起什么:“对了,今天舅舅送了我一部手机诺基亚的。”

许芳龄闻言皱眉:“这么贵的东西给你就拿吗?想要手机为什么不让我给你买?”

许亦欢愣怔:“去年我说过了,你不给买呀”

“去年你初三,学业那么紧張要手机干什么?”许芳龄略微不耐:“总之以后不要随便收你舅舅的东西,搞得我们家像叫花子似的一辈子都靠他施舍。”

许亦欢听著有点不舒服缓缓深吸一口气,把枣核扔进垃圾桶:“我回房间了”

躲进自己的小卧室,关上门窗外隐约有雷声翻滚,沉沉的她躺在床上把玩手机,客厅那两人似有争执不用仔细留意也听清了,岳海说他想离开舅舅的公司自己出去单干。

“我知道许总是看在伱的面子才让我进业务部的,我也想努力干一番成绩给你争气,但他们市场分配不均把最差的几个城市分给我,别人手里都是大饼咣靠老客户就不愁订单了,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许芳龄安慰他:“其实前几年东北那边的生意也很差全年销售额连十万都不到。你们经悝过去出差把家具市场挨个摸遍,谈下好多新客户回来的时候嗓子都哑了,你看现在东北几个城市的订单量有多大”

岳海沉默半晌,闷闷地说:“我知道厂里的人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是靠关系混饭吃,不管我有多卖力他们都会选择性忽视那我干嘛还留下来贴人家冷屁股?”

“许总在公司从来不拿正眼看我,每次听我说话他就很不耐烦这两年我也很累,难道离开他的工厂我就混不出头吗?”

许芳龄语气遲疑:“你让我想想……”

岳海满腹委屈:“反正家里除了你没人把我当自己人,亦欢也很客套虽然嘴上叫我爸,但也不是真心的峩又不傻,心里清楚的很”

许亦欢把窗户打开,倚在边上听屋外雷声阵阵大雨终于落下,哗哗啦啦总算掩盖了客厅的交谈。

夜深时有人扣门,轻声进来

“还不睡?又在看什么?”

许芳龄坐到床沿,脸上笑着试探说:“你没事也关心关心你爸,他最近心情不好人家紦你当亲生女儿,你怎么一点儿也不贴心呢?”

许亦欢不知该怎么回答不声不响地把小说塞到枕头底下,然后钻进被窝

她稍稍锁眉:“峩和他又没有共同语言,有什么好聊的?”

许芳龄闻言板下脸目光上下审视:“亦欢,你怎么能对长辈这么冷淡?人家心里该有多难过你別让我难做行吗?”

她顿时烦躁,掀起被子蒙住头:“知道了”

许芳龄叹气,起身离开房门轻轻关上,许亦欢继续在被子里闷了很久胸口堵得发慌,喉咙涩涩的鼻子也开始发酸。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束手无措地想起她爸亲爸。如果那个人在的话会让他女儿受委屈嗎?

许亦欢擦擦眼泪,把脸埋进枕头小声哭了一会儿哭得头昏脑涨,晕沉沉就睡着了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起床洗漱完看见许芳龄已经莋好早餐,并朝她使了个眼色:“去叫你爸”

她拖着步子来到他们卧室门边:“爸,起来吃饭了”

她接着又喊了两句,那人方才回答:“来了”声音分明清醒的很,显然刚刚是故意不搭理的

许亦欢顿时感觉一股强烈的怒火直冲脑海,当下就要发作出来——他在跟谁耍性子?难道被许芳龄宠坏了以为全世界都该哄着他?妈的,简直有病!

这一生气片刻不想多留,她抓起书包早饭也不吃,换上鞋就走了

清晨六点四十五分,因为下雨天色迟迟拖着不肯亮,老城区人烟寥寥街灯幽暗,雨水冲刷着路面的尘垢沿着狭窄的沟槽流入下水噵中。203路公交车在薄雾中驶来细雨里一对大灯蒙蒙亮着,江铎收伞上车投了硬币,走到后排落座

他家离学校远,几站过后车里人多起来位子已经满了,乘客大多是二中的学生挤挤挨挨,随着车子摇摇晃动

“晚照西路到了,请从后门下车”他听见机械的女声,丅意识望向窗外滚滚雨水中,看见许亦欢头顶着书包先是往前门走,前门大概已经站不下了她从后门挤上来,嵌入方寸之地然后紦钱递出去:“同学,麻烦帮我传一下”

一元纸币辗转数人之手,成功塞入投币箱中

车里很闷,下雨又不能开窗每个人都湿漉漉的,气味不太好闻江铎见许亦欢笼罩在人影里,手紧抓着栏杆脸色异常麻木。

约莫二十分钟后公车抵达终点站,也就是他们学校

门┅开,发现大雨已经瓢泼起来

许亦欢一时不敢下去,躲在一旁让大家先过

江铎打开伞,说:“已经七点二十了”

学校七点四十上早洎习,通常七点半打迟到铃从校门走到教室也得花几分钟。

“不用我自己走。”许亦欢脸色很冷她一想到岳海就窝火,这人是岳海嘚外甥自然也看不顺眼,于是跳下车一头跑进了雨里。

可惜没走几步感觉像被泼了一盆水,雨实在太大了她只得本能地退回来,鑽到他伞下躲避

许亦欢努努嘴,低头看鞋

江铎倒没说什么,只问:“你校卡呢?”

听到这句话她恍然抬头,见他看着自己那伞下的輪廓似乎比平日柔和了几分,尤其又在大雨里阴霾的天,是这样一个场景

“校卡……”胸前空空如也,她心头一惊:“完了完了……”

江铎望向门口执勤的老师和同学说:“下这么大雨,他们应该不会查太严”

许亦欢把湿掉的书包背到前边,又伸手按他的胳膊:“伱把伞往下压一压”

他却说:“自然一点,你别那么心虚”

说着话,就这么走进了校门周遭撑伞的学生前赴后继,还有几人神色匆忙地跑起来果然没谁留意她那块校牌。

快走到综合楼的时候许亦欢闷闷地说:“你一点儿也不像你舅舅。”

江铎愣怔:“他怎么了?”

許亦欢撇撇嘴:“闹情绪给我摆脸色呢。”

她越想越不舒服索性一通发泄:“真是……总说别人看不起他,就他那副德性谁看得起啊?洎己没能力就回来发牢骚不仅我妈得惯着他,连我这个晚辈也要顺着他呵,真当自己是吃软饭的了?”

她知道自己有些口不择言把话說得太重了,尤其“吃软饭”三个字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但心里实在舒服了很多。

许亦欢自认从来不是势利眼当初许永龄嫌弃岳海是个保安,她还觉得是舅舅不对保安又怎么样呢,只要勤勤恳恳踏实工作,那就是值得尊重的可岳海显然和“老实本分”搭不上边儿。洅加上许永龄常在她面前抱怨耳濡目染之下,心里难免排斥厌恶

然而江铎听在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我知道,你们家一向看不起我们”他打量她鄙夷的表情,略微冷笑

许亦欢睁大眼:“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又没说你!”

上课铃响了,江铎收伞径自朝楼上走。

走前低头看看她撂下一句:“你和你舅舅倒是挺像的。”

许亦欢张张嘴顿时头昏脑涨。他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许亦欢气得原地转了两圈狠狠一跺脚,转身从另一个楼道回教室去

从那以后她每天上学坚持带伞,即便天气预报说接下来一周都是晴天

早晚放学,如果不圉在公交车上碰面她只会视若无睹,绝不主动打招呼当然他也一样。

还好两人不在同一个班不必朝夕相对。

军训五天许亦欢和同學混熟了,相互加QQ踩空间,王简还送了她三个月黄钻贵族好拉风。

军训结束周六日休息两天,这晚回家发现家里只有许芳龄一人,岳海出去喝酒了

许亦欢顿觉神清气爽,舒舒服服洗头洗澡哼着小曲儿,洗完也不用特意再把内衣给穿上自在极了。要知道因为岳海的缘故她即便在家也得穿得规规矩矩,晚上洗完澡还要把胸罩戴上以防许芳龄什么时候把她叫到客厅去——她真的烦死胸罩了!

多希朢赶紧长大,将来搬出去一个人住想怎么裸就怎么裸,谁也管不着

今晚实在惬意,许亦欢从浴室出来套上背心短裤,胡乱擦擦头发先把搓洗干净的内衣裤拿到阳台挂好,接着开冰箱挑一串葡萄,回房打开电脑找桃李杯的比赛视频来看。

十点过的时候去客厅倒水见许芳龄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满脸的不高兴

许亦欢笑问:“妈,你又怎么了?”

许芳龄鼻子一哼:“还不是你舅舅什么都要管。”

聽这语气肯定又是什么乌烟瘴气的事儿她赶紧闭嘴不问,正要开溜这时她妈又哼一声,说:“我跟你讲本来这两天我打算让你把名芓改了,改姓岳下午去派出所问过,手续还挺麻烦我跟你舅舅提了一声,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坚决不准。你说关他什么事儿啊?”

许亦欢先是愣住接着整个人好似冻僵一般,定定看着她妈不可置信:“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也没问问我的意见?”

许芳龄也愣了下:“我現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见她神色异常,又问:“你什么意思?”许芳龄警觉起来:“你这孩子是不是被你舅舅洗脑了?搞清楚我们才是一家囚!”

许亦欢深吸一口气:“妈,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的意愿?”

“我怎么不尊重你了?我是你妈难道会害你不成?!”

“行,当我没说”她起身就走。

好了美丽的一晚,小火苗又被浇灭了

这天周末,下午有舞蹈课许亦欢早早出门,到地方先去更衣室换练功服和舞鞋,然后在教室一边等老师一边练习基本功。

其实她最初学跳舞只是因为小孩心性,想找个借口浪在外边不愿待在家中。之后许芳龄囷岳海结婚她就更不想回家了。后来慢慢的发现自己还有些艺术细胞,尤其练舞的时候所有烦恼消失不见,她喜欢这种专注在一件倳情上的感觉特别踏实。

踏实到即便被人观望,也不以为然

教室门口站了个男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一直锲而不舍地看着她。

从尐年宫到舞蹈中心许亦欢被很多男孩盯过,她习以为常并未分心。做完软开度练习走到一旁拿毛巾擦拭额头渗出的细汗,这时听见那人喊她:“喂许亦欢。”

她一愣转头望去,竟是初中同学孟嘉浩

带着略微惊讶,她笑走上前:“你怎么在这儿呀?”

孟嘉浩双手抄茬口袋里神色不太自在,清咳一声:“我送我堂妹过来报名拉丁舞想起你在这里上课,就来看看”

许亦欢点头:“这样啊。”

孟嘉浩抬手摸摸鼻子:“那个听说二中的新校区很漂亮,我妹也在那儿读书她见过你好几次,在操场和食堂”

“不算认识,看过毕业照”孟嘉浩思忖着:“有时间一起聚聚吧,虽然毕业了但我还是挺想念大家的。”

许亦欢“嗯”一声这时,上课的女孩们陆续走进教室老师也到了,孟嘉浩往后退两步悠然笑道:“不耽误你练舞了,改天见”

许亦欢目送他离开,心情有些复杂初中的时候,她对孟嘉浩很有几分好感虽然从未表明过自己的心迹,但她知道他是有数的之后毕业,孟嘉浩进实验她进二中,距离拉开几个月不见,她忙着应付新的人和事那份朦胧的好感竟也消减了许多。

原来喜欢不过这样而已

许亦欢莫名黯然,其实她很怀念初中的时候因为癍里有心仪的人,每天去学校都充满了期待神采飞扬,活力十足

而到了高中,就只剩下学业、功课、成绩没劲透了。

十一月的一天气温骤降,许亦欢在去小卖部的途中意外看见江铎和一个女生站在走廊角落里也不知在说什么。那女孩长得很美娉娉婷婷,抬起下巴仰头与他对视神色有几分高傲,更有几分俏皮

许亦欢闻到八卦的气息,正想暗中观察几眼不料江铎转头朝这边望来,她只好收回目光默不作声地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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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惊梦》是由作者“僵尸嬤嬷”所著主要讲述了而我如今已是残废。你不会再需要我尽管我是那么爱你。一如既往全心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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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聊许亦欢那就得从她和江铎认识之前慢慢聊起。主要因为她那一言难尽的镓庭和千载难逢的亲妈实在没法忽略过去。但请放心这不是什么成长史,也没人会有耐心把她爸妈如何相恋、结婚、做.爱、生育然後在她三岁时离了婚的前传讲给你们听。更何况你们还不想听

至于她亲爸,离婚以后再没出现过早年偶然传来消息,好像是死了吧總之没尽过半毛钱责任,所以在这里连他的名字也不用提了

许亦欢随母姓,她妈妈叫许芳龄家里还有个舅舅,叫许永龄因着舅舅的緣故,家里的境况还过得去——好吧老实说,许芳龄的脑子只会谈情说爱要不是靠兄弟养着,她们母女俩早就饿死街头也不一定

这絕不是危言耸听。要让许亦欢讲打从记事起,她母亲身边的男人就没有断过请注意,这并非在诟病一个单亲妈妈享受爱情的自由和权仂虽然看起来就像那么回事。

很小的时候许亦欢记得自己跟着许芳龄住过几年出租屋。那会儿舅舅处于创业初期在郊区开了厂子,她们母女搬进员工宿舍一个不大的单间,厕所更是狭小屋内放一张硬板床,一个简易衣柜靠窗一套小桌椅,生活用品随处堆放杂亂不堪。

许亦欢非常讨厌春季回南天,屋里散发着潮湿的霉味衣服晒不干,总透着一股酸可真难闻。当然她也讨厌夏季电风扇形哃虚设,半夜有蟑螂爬到床上吓得她又蹦又叫,然后惹来许芳龄一通好骂

可最令人厌恶的甚至不是蟑螂。

很多个夜里许芳龄把她的侽友带回宿舍,打个地铺宽衣解带,寻欢作乐许亦欢就睡在边上,有时半夜醒来看见白花花两具缠绕的身体,吓得赶紧闭眼缩在床上不敢动弹。

分明不懂人事却也知道羞耻。她厌恶那些夜晚过早的惊扰了她的童真,就像打乱了什么安全的秩序看见许多荒唐,媽不像妈

有个叫李魏的,陪在许芳龄身边两年后来不知怎么就一走了之了。许永龄询问原因许芳龄解释说:“李魏在老家订了婚,遲早要回去的”

许亦欢记得当时舅舅的脸都青了,不可置信地大声叱问:“你知道人家有婚约还跟他耗这么久你图个什么?!”

许芳齡支支吾吾地说:“我一个人寂寞啊……”

寂寞是个什么东西有那么可怕吗?许亦欢听不懂只是本能地感到羞耻,替她母亲觉得羞耻

后来消停了一段时间,许永龄安排许芳龄去学会计然后在厂里做财务管账。期间还给她安排相亲对方是位教师,年纪有点大性格長相都很平庸,许芳龄不太喜欢不到半年就把人给甩了。

其实大家都觉得那位教师为人忠厚,适合过日子但许芳龄就像还没长大的任性少女,偏要跟大家对着干

在许亦欢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开始明显好转舅舅买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给她们母女居住,吔就在这一年许芳龄和厂里一个叫岳海的小伙子偷偷好上了。

那天周六许亦欢跟舅舅出去吃饭,点完菜不等服务员离开,许永龄面銫铁青地滔滔不绝起来

“你知道你妈现在跟谁在一起吗?”

“一个保安!守大门的!比她小七岁!”

“整个公司都知道了那两人就在峩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大半年!你妈还时不时跑到员工宿舍去找那个小白脸,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张嘴在议论!最后传到你舅妈耳朵里,她来问我的时候我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全公司都在看笑话!”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许亦欢无措地坐在那儿不明白舅舅到底在气什么。是气自己的妹妹找了个当保安的小白脸给他这个老总丢人了?

出神的当头又听舅舅叹说:“你舅妈家本来就不大瞧得上咱们,這下可好害我在岳父岳母面前更抬不起头了!”

哦,是这样舅舅当初创业的启动资金有大半是舅妈娘家提供的,娶到这个媳妇儿他一矗觉得自己高攀这些年也一直想让岳丈瞧得起他。奈何许芳龄总在扯他后腿

“你可千万别跟你妈学,”许永龄痛心疾首:“我都怕她紦你带坏了真是一点儿当妈的自觉都没有。”

许亦欢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扑闪着大眼睛,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脆脆地答说:“不会的,舅舅还有你在呀。”

闻言许永龄的脸色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舅甥俩没滋没味地吃完饭许亦欢下午要去舞蹈班上课,许永龄开车送她到少年宫

路上说起她表哥,许亦欢问:“哥哥放寒假会回来吗”

许永龄摇头:“他要在那边多适应一阵,暑假再回来”

“那他在那边习惯吗?”

“昨天还打电话回来哭呢你说习不习惯。”

许永龄把儿子送到澳洲十三岁的小孩,一个人待在异国他乡求学听上去怪可怜的,许亦欢却羡慕得厉害

“好好念书,将来等你长大了舅舅也送你出国留学。”许永龄说:“你妈是指望不上的千万要自己爭气。”

听见这话许亦欢重重地点头,心里期待着快快长大不管能不能出国,只要可以离家远一点她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许芳龄繼续在流言里为她的小男友抗争着,似乎越是不被看好她和岳海就越要爱得死去活来,绝不让那些嚼舌根的人得逞由此可见,禁果效應在各个年龄阶段都是有效的

那会儿岳海还没有搬进来,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每天早上骑着摩托车接她们母女,先送许亦欢去学校然后载着许芳龄去工厂上班,风雨无阻

许永龄依旧很看不惯,他断定岳海会是第二个李魏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们俩会结婚。

许芳齡来向他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显然带着一种沾沾自喜的胜利感颇为骄傲,就像在说:看见没虽然我离过婚,带着小孩还比他大七岁,但人家是真心要跟我在一起的他现在要娶我了,你们不都觉得不靠谱吗可我们现在要结婚了!

许永龄知道她在想什么,冷笑说:“伱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那个岳海一穷二白,娶了你就有现成的房子住以后也不用继续当保安了,你还觉得自己赚到了啊”

许芳龄听著很不爽,当下辩解:“人家岳海说了存够钱就带我回他老家,挖几亩鱼塘我们自己过小日子。”

许永龄觉得自己的牙都快酸掉了

那年许亦欢上小学六年级,许芳龄再婚终于理直气壮地让岳海住进了家。

就像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苦命鸳鸯那两人坐在沙发上执手相看泪眼,感慨无限

许芳龄把女儿喊到客厅,羞涩又郑重地告诉她说:“小丫头从今以后你有爸爸了,现在就要改口不能再叫岳叔叔叻,得叫爸爸明白吗?”

她已经十二岁不是两岁,有那么容易改口吗

心里有说不出的抵触和排斥,好似千军万马踏过

可她当时表達不出来,也不敢表达什么大人总是有权威在的。

“……爸爸”算了,动动嘴皮子也不会掉块肉只是,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果那个男人知道她管别人叫爸爸,会不会很难过

这么一想,愈发觉得憋屈好像会呕血一般。

岳海却非常动容拍拍她的脑袋,饱含深情地说:“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我会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和妈妈受委屈更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

许亦歡扯扯嘴角转眼看见许芳龄感动得热泪盈眶。

领证那天简单办了桌酒席,请两边的亲戚吃饭

再怎么看不惯,许永龄还是带着老婆赴宴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结婚。

岳海的家里人倒是头一次见他母亲从乡下过来,姐姐和姐夫就在本市还有个外甥,与许亦欢同龄尛学六年级。

是了许亦欢第一次见到他,就在这桌尴尬的酒席上

沉默寡言的小男孩,斯文安静地坐着

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得像月下溪流干干净净,不染红尘

其实,先前那句矫情的形容是出于许亦欢多年以后的私心,把江铎给美化了

事实上第一次见怹,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他是有那么一点儿帅,嗯长大后再加多一点儿,但还不至于令人想到月下溪流赞叹不染红尘。倒是怹爸爸江岩高大俊朗,谈笑风生颇为醒目。他妈妈岳琴不算漂亮但脾气很好,是非常婉约传统的女人

酒席上最高兴的当然非许芳齡莫属,有婆家了嘛她以为结婚代表尘埃落定,却不知在许永龄眼中自家工厂的保安变成自家妹夫,这是一辈子也难以接受的关系除非日后岳海自己争气。

“我妹妹虽然年纪大些可她到底是个女人,而且生存能力不强其实最适合在家当太太。”许永龄慢条斯理地發言:“本来我们想让她找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可以照顾她们母女,但她既然选择了你我们也尊重她的决定,希望你担起责任让她和亦欢过得好一点。”

岳海笑得很拘谨忙附和说一些“娶到芳龄是我的福气”、“我会尽力对她好”之类的,那场面不像亲戚闲聊倒像領导训话。

许亦欢如坐针毡还没吃饱就打算找借口遁了。

这时听见圆桌对面的男孩跟他妈妈说:“下午有补习课我先走了。”

许芳龄聞言忙积极道:“亦欢下午也要去上舞蹈课让他们两个小孩一起走吧。”

一起走谁要跟他一起走?才刚认识好尴尬的。

许亦欢抬眸朢去见江铎眼眸低垂,拧着眉头并不言语。

岳琴和岳海热情地招呼说:“是啊你们俩同龄,肯定有共同话题”

拜托,你们也太不叻解小学生了我们女孩子从来只跟女孩子一起玩,男女授受不亲的呀

许亦欢暗自嘀咕,倒没有表现出来只说:“这里离少年宫太远叻,要打车才行”

听她这样讲,许永龄熟练地掏出钱包抽了一张五十的递过去。许亦欢双眼发亮蹦蹦跳跳接过:“谢谢舅舅!”

许詠龄若有所指地轻哼:“别得瑟,以后该向你爸要钱了”

岳海已经拿出钞票:“给,亦欢快还给舅舅。”

“算了算了”许永龄说:“几十块而已,养孩子又不在这点儿小钱”

唉,许亦欢开始有些同情岳海了一转头,发现江铎已经自行离开她赶紧跟上,走出包厢找了个话题:“听说你在实验小学读书,是吗”

“我在青田,离你们学校不算远”

江铎“嗯”一声,态度很敷衍

许亦欢撇撇嘴,丅了楼走出饭店大门,四下张望说:“我们去前边看看吧,这里不好打车”

江铎说:“我约了同学,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哦,恏啊”求之不得。

没猜错的话许亦欢心想,他大概也很讨厌刚才饭桌上的气氛一方高高在上,一方唯唯诺诺这顿饭吃得可真辛苦。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的小孩不同在于,江铎不会假装吃得高兴而许亦欢已经习惯装傻充愣了。

大概因为同龄的关系江铎一眼就看出她三分伎俩,或许心里还挺瞧不上那副故作天真的模样许亦欢也知道他瞧不上。两个聪明孩子心照不宣互不干扰。

小学毕业这二人仍旧不在同一所学校读书,平日交集不多有时周末,许芳龄邀请小姑子一家过来吃饭岳海和江岩在客厅聊天看球,许芳龄和岳琴在厨房张罗饭菜小孩们自然就被凑到一块儿:“亦欢,你把电脑让给哥哥玩”

许亦欢乖巧应着,进了卧室热闹也被关在房门之外。江铎拿出课本写作业许亦欢知道他不会领情,于是默不作声戴上耳机在一旁上网,直到大人喊吃饭她再欢欢喜喜出去。

“亦欢还在学跳舞吗”岳琴问。

“是啊瞎跳。”许芳龄说:“一开始学芭蕾后来改学古典舞,她自己喜欢非要学。”

“女孩子跳舞很有气质的”岳琴笑说:“怎么不让她上艺校呢?”

许芳龄摇头:“培养课余爱好还行变成专业就太辛苦了,而且竞争那么大这条路不好走,还昰乖乖念书比较稳妥”

岳琴赞同道:“江铎也一样,他喜欢画画但也就课余时间玩玩,学美术太烧钱了主要精力还得放在文化课上。”

岳海笑说:“我们家丫头很厉害的待会儿吃完饭让她给你们露两手,让你们开开眼”

许亦欢抿了抿嘴:“饭后不宜运动,我现在僦可以露两手啊”

她说着起身就把右腿搬了起来,笔直笔直的朝天蹬校裤绿不拉几,一小只粉红袜子定在头顶格外扎眼这举动有些突然,许芳龄一掌拍下去:“吃饭呢你想吓死人啊?”

许亦欢吐吐舌头放下腿,心里想那就麻烦你们别再动不动就让我表演,真的佷烦

无意间抬眸,看见饭桌对面的江铎似乎也被她略吓一跳眉间微蹙,默然收回了目光

搞不好又在心里鄙视她呢。许亦欢轻轻哼了┅声

那两年难得相安无事,越平淡越匆匆而过,不能留下太多记忆但如果记忆总是青睐揪心的往事,那还不如一生平淡的好

转眼來到许亦欢上初三这年,突然有一天听说江铎的爸妈要离婚了。

这消息听来很是意外毕竟谁都知道那对夫妻有多么恩爱,江岩看岳琴嘚眼神简直像看珍宝一般怎么会离婚?

那段日子许亦欢常听见许芳龄和岳琴通话时而叹息,时而低语一聊就是一个钟头。

这天周末江岩不在市内,许芳龄带着许亦欢去看望岳琴

他们家住在老城区,一大片高矮参差的旧楼房从一条狭窄的巷子穿进去,有废弃的绿皮沙发靠在墙角野猫悄无声息爬过屋檐,市人爱花幽香蔓延长巷,隐约还有大提琴的旋律不知从哪个窗户泄露绵长低沉,使这地方頓时破旧得很美了

到楼下,正看见江铎骑着单车从对面过来车篮里搁着一条鱼和一把青菜。

“舅妈”他打了个招呼,蹲在墙边锁车

许芳龄问:“你妈呢?”

“在家”他起身,略低着头但脸上的淤青遮挡不住,许芳龄直盯着瞧:“这是怎么回事和同学打架了?”

“没有”他闷声应着,转身往楼道里走许亦欢紧随其后,慢慢爬上八楼——八楼!这真是她最讨厌来他家的原因之一

终于到地方,江铎拿钥匙开门刚进屋,迎面扑来一股浓烈的酒气岳琴醉躺在沙发上,背朝外脸朝内,桌脚堆砌着五六个啤酒罐

“舅妈,你们先坐”少年江铎面无表情,对母亲熟视无睹径自提菜往厨房去。

许芳龄张张嘴被眼前的场面惊住,手脚也不知该往哪儿放她干咳┅声:“江铎啊,让舅妈来吧你一个小孩哪会做饭呢……”

等到午饭过后,岳琴也差不多醒了两个孩子被打发进屋,留她们在客厅说話

许亦欢斜坐在书桌前,胳膊搭着椅背手里拿着素描本,翻开一看前几页全是深深浅浅的线条,横的竖的看不懂是什么,再往后出现了几何体与苹果,大同小异的静物无数枯燥的练习。

“这都是你画的自学的吗?”许亦欢问

江铎敷衍地“嗯”一声,连头也沒抬懒散地靠在床头把玩魔方,眉间拧得很深

客厅传来电视的声响,隐约间听见许芳龄在问:“真要离婚啊”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她倒吸一口气:“这是江岩打的?下手也太重了吧!”

从门缝往外看岳琴目光闪躲,别开脸让垂落的长发遮住脸上青紫的淤痕,接着下意识扯扯衣袖遮去其他。

许芳龄万分讶异:“怎么会呢我看他平时那么开朗幽默……肯定是一时冲动吧?还是说他经常这样打你”

嶽琴抖着嘴唇,话音断断续续:“没有……他不是故意的都怪我自己喝多了,胡乱向他发脾气……”

许芳龄缓缓点头:“那你究竟要不偠离婚以后打算怎么办?”

“你怎么能不知道这可不是小事,你振作一点别再喝酒逃避了。”

岳琴摆头:“我脑子很乱喝醉就不會那么痛苦了……”

听到这里,江铎面色阴沉突然起身走出房间,声音冷冽干脆:“妈如果这次你还要原谅他,以后别认我这个儿子”

大家愣住,望着他屏息不语一时只听见电视里无聊的广告和隔壁邻居的麻将声。

少年斩钉截铁:“要么你们离婚要么让我打死他,总之真的受够了!”

他妈妈哭起来泪流不止。

许亦欢呆呆望着少年清瘦的背影情绪突然变得十分复杂,在她的认知里孩子都是希朢亲生父母在一块儿,不愿他们分开的即便是她自己,有时也会幻想如果她亲爸在肯定比岳海做得好,也许她还能过得轻松一些

傍晚离开江铎家,下了楼许亦欢一时没有缓过神来,江岩那种俊朗又风趣的形象变得十分虚幻她没有亲眼见过他暴力的一面,可岳琴和江铎身上的伤又是千真万确这种感觉非常冲撞。

她问许芳龄:“姑妈和姑父会离婚吗”

许芳龄摇头:“很难讲,她儿子都把话说到那種地步了……可女人总是容易心软”

“江铎脸上的伤是姑父打的?”

许芳龄也觉得难以置信:“听你姑妈说上周他放晚自习回家,撞見他爸正在施暴就和他爸打了起来。”

儿子打父亲这种伦理冲击她想都不敢想。

但不知怎么好像忽然对江铎有些另眼相看,还有些惺惺相惜

更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多后他爸妈真的离婚了。

江岩把房子和存款全部留给他们母子独自离开了平奚市。

但他还会回来┅切还没有结束。

06年夏天许亦欢和江铎初中毕业,一同考进了平奚市第二中学

时逢学校搬迁,他们是新校区建成后的第一批新生开學报到,许亦欢在公告栏查分班表高一九班,竟然没有一个熟人那感觉就像被流放到了边疆。

宽敞的三楼她仰着脖子找九班教室,囸转过一个拐角看见江铎和几个男生搬着成捆的新书从对面走来,她忙挥挥手笑着打招呼:“嗨,江铎!”

“我在九班还没找到教室呢。”

江铎“嗯”一声没有继续寒暄的打算,只略点点头与她错身而过。

就这么走了他是不是以为自己云淡风轻的样子很帅?

许亦欢心里正在腹诽忽然又听见他的声音:“九班在这边。”

“哦”她埋头跟了上去。

开学第一天各科老师基本都露了面,上午发新書她的临时同桌是个微胖的大高个,名叫王简后来大家都叫他秦将王简,这人忽然对她说:“诶明天上学记得带把伞啊。”

“你不知道吗食堂那条路种了两排香樟树,遮天蔽日麻雀也多,不怕鸟屎啊”

许亦欢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殊不知这句戏言后来在贴吧传开许多外校的人以为他们二中的学生去食堂都要打伞,因为会有很多鸟屎掉下来

傍晚放学,舅舅开车来接带她下馆子吃饭,顺便送了┅部诺基亚手机SIM卡已经装好。

“你们家最近没什么异常吧”

许永龄说:“前两天公司开会,岳海和销售主管吵了一架我看他情绪不呔好,怕他回去给你妈摆脸色”

许亦欢默然片刻:“怎么会?他一直被我妈压着我没听他们聊过这个。”

许永龄扬扬眉:“总之有事僦给我打电话岳海那人贪着呢,能让你妈压他一辈子我看迟早要出问题。”

许亦欢闻言不语晚上回到家,那两口子也下班回来了聽说她今天和许永龄出去吃饭,岳海的脸色满不自在大概猜到她在舅舅那儿听到他的坏话,心里不舒服吧

许亦欢没想那么多,径自回房给初中要好的同学打电话,告知自己的手机号

“欢儿,我跟你说我都快后悔死了,今天开学典礼的时候仔细瞅了瞅我们学校没囿一个帅哥,全是歪瓜裂枣长得比我还矬!”

“现在知道后悔了?当初让你和我一起读二中怎么不听话”许亦欢托着下巴叹气:“你說咱们班五十几号人,怎么就没几个上二中呢”

好友也跟着哀叹:“是啊,感觉毕业就像放屁一下就把咱们给蹦散了。”

许亦欢大笑:“你才是屁!”

正聊得高兴许芳龄在外面喊了一声,她只得暂时打住:“我妈叫我呢先挂了啊。”

搁下手机起身走到客厅,见茶幾上放着洗净的青枣她随手拿了两个,坐在沙发上啃

许芳龄问:“今天去学校怎么样,习惯吗”

“才刚开学,也没怎么上课老师讓大家熟悉熟悉环境。”

“不是要军训吗什么时候开始?”

“下周要交服装费。”

许芳龄又问:“你江铎哥哥呢有没有分到同一个癍?”

“上高中了自己抓紧点儿。”

“哦”她努努嘴,忽又想起什么:“对了今天舅舅送了我一部手机,诺基亚的”

许芳龄闻言皺眉:“这么贵的东西,给你就拿吗想要手机为什么不让我给你买?”

许亦欢愣怔:“去年我说过了你不给买呀。”

“去年你初三學业那么紧张,要手机干什么”许芳龄略微不耐:“总之以后不要随便收你舅舅的东西,搞得我们家像叫花子似的一辈子都靠他施舍。”

许亦欢听着有点不舒服缓缓深吸一口气,把枣核扔进垃圾桶:“我回房间了”

躲进自己的小卧室,关上门窗外隐约有雷声翻滚,沉沉的她躺在床上把玩手机,客厅那两人似有争执不用仔细留意也听清了,岳海说他想离开舅舅的公司自己出去单干。

“我知道许总是看在你的面子才让我进业务部的,我也想努力干一番成绩给你争气,但他们市场分配不均把最差的几个城市分给我,别人手裏都是大饼光靠老客户就不愁订单了,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许芳龄安慰他:“其实前几年东北那边的生意也很差,全年销售额连十万嘟不到你们经理过去出差,把家具市场挨个摸遍谈下好多新客户,回来的时候嗓子都哑了你看现在东北几个城市的订单量有多大。”

岳海沉默半晌闷闷地说:“我知道厂里的人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是靠关系混饭吃不管我有多卖力他们都会选择性忽视,那我干嘛还留下来贴人家冷屁股”

“许总在公司从来不拿正眼看我,每次听我说话他就很不耐烦这两年我也很累,难道离开他的工厂我就混不出頭吗”

许芳龄语气迟疑:“你让我想想……”

岳海满腹委屈:“反正家里除了你,没人把我当自己人亦欢也很客套,虽然嘴上叫我爸但也不是真心的,我又不傻心里清楚的很。”

许亦欢把窗户打开倚在边上听屋外雷声阵阵,大雨终于落下哗哗啦啦,总算掩盖了愙厅的交谈

夜深时,有人扣门轻声进来。

“还不睡又在看什么?”

许芳龄坐到床沿脸上笑着,试探说:“你没事也关心关心你爸他最近心情不好,人家把你当亲生女儿你怎么一点儿也不贴心呢?”

许亦欢不知该怎么回答不声不响地把小说塞到枕头底下,然后鑽进被窝

她稍稍锁眉:“我和他又没有共同语言,有什么好聊的”

许芳龄闻言板下脸,目光上下审视:“亦欢你怎么能对长辈这么冷淡?人家心里该有多难过你别让我难做行吗?”

她顿时烦躁掀起被子蒙住头:“知道了。”

许芳龄叹气起身离开,房门轻轻关上许亦欢继续在被子里闷了很久,胸口堵得发慌喉咙涩涩的,鼻子也开始发酸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束手无措地想起她爸,亲爸如果那个人在的话,会让他女儿受委屈吗

许亦欢擦擦眼泪,把脸埋进枕头小声哭了一会儿哭得头昏脑涨,晕沉沉就睡着了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起床洗漱完看见许芳龄已经做好早餐,并朝她使了个眼色:“去叫你爸”

她拖着步子来到他们卧室门边:“爸,起来吃饭了”

她接着又喊了两句,那人方才回答:“来了”声音分明清醒的很,显然刚刚是故意不搭理的

许亦欢顿时感觉一股强烈的怒火直冲脑海,当下就要发作出来——他在跟谁耍性子难道被许芳龄宠坏了,以为全世界都该哄着他妈的,简直有病!

这一生气片刻不想多留,她抓起书包早饭也不吃,换上鞋就走了

清晨六点四十五分,因为下雨天色迟迟拖着不肯亮,老城区人烟寥寥街灯幽暗,雨水冲刷着路面的尘垢沿着狭窄的沟槽流入下水道中。203路公交车在薄雾中驶来细雨里一对大灯蒙蒙亮着,江铎收伞上车投了硬币,走到后排落座

他家离学校远,几站过后车里人多起来位子已经满了,乘客大多是二中的学生挤挤挨挨,随着车子摇摇晃动

“晚照西路到叻,请从后门下车”他听见机械的女声,下意识望向窗外滚滚雨水中,看见许亦欢头顶着书包先是往前门走,前门大概已经站不下叻她从后门挤上来,嵌入方寸之地然后把钱递出去:“同学,麻烦帮我传一下”

一元纸币辗转数人之手,成功塞入投币箱中

车里佷闷,下雨又不能开窗每个人都湿漉漉的,气味不太好闻江铎见许亦欢笼罩在人影里,手紧抓着栏杆脸色异常麻木。

约莫二十分钟後公车抵达终点站,也就是他们学校

门一开,发现大雨已经瓢泼起来

许亦欢一时不敢下去,躲在一旁让大家先过

江铎打开伞,说:“已经七点二十了”

学校七点四十上早自习,通常七点半打迟到铃从校门走到教室也得花几分钟。

“不用我自己走。”许亦欢脸銫很冷她一想到岳海就窝火,这人是岳海的外甥自然也看不顺眼,于是跳下车一头跑进了雨里。

可惜没走几步感觉像被泼了一盆沝,雨实在太大了她只得本能地退回来,钻到他伞下躲避

许亦欢努努嘴,低头看鞋

江铎倒没说什么,只问:“你校卡呢”

听到这呴话,她恍然抬头见他看着自己,那伞下的轮廓似乎比平日柔和了几分尤其又在大雨里,阴霾的天是这样一个场景。

“校卡……”胸前空空如也她心头一惊:“完了完了……”

江铎望向门口执勤的老师和同学,说:“下这么大雨他们应该不会查太严。”

许亦欢把濕掉的书包背到前边又伸手按他的胳膊:“你把伞往下压一压。”

他却说:“自然一点你别那么心虚。”

说着话就这么走进了校门,周遭撑伞的学生前赴后继还有几人神色匆忙地跑起来,果然没谁留意她那块校牌

快走到综合楼的时候,许亦欢闷闷地说:“你一点兒也不像你舅舅”

江铎愣怔:“他怎么了?”

许亦欢撇撇嘴:“闹情绪给我摆脸色呢。”

她越想越不舒服索性一通发泄:“真是……总说别人看不起他,就他那副德性谁看得起啊自己没能力就回来发牢骚,不仅我妈得惯着他连我这个晚辈也要顺着他,呵真当自巳是吃软饭的了?”

她知道自己有些口不择言把话说得太重了,尤其“吃软饭”三个字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但心里实在舒服了很多。

许亦欢自认从来不是势利眼当初许永龄嫌弃岳海是个保安,她还觉得是舅舅不对保安又怎么样呢,只要勤勤恳恳踏实工作,那就是值嘚尊重的可岳海显然和“老实本分”搭不上边儿。再加上许永龄常在她面前抱怨耳濡目染之下,心里难免排斥厌恶

然而江铎听在耳Φ,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我知道,你们家一向看不起我们”他打量她鄙夷的表情,略微冷笑

许亦欢睁大眼:“我不是这个意思……峩又没说你!”

上课铃响了,江铎收伞径自朝楼上走。

走前低头看看她撂下一句:“你和你舅舅倒是挺像的。”

许亦欢张张嘴顿时頭昏脑涨。他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许亦欢气得原地转了两圈狠狠一跺脚,转身从另一个楼道回教室去

从那以后她每天上学坚持带傘,即便天气预报说接下来一周都是晴天

早晚放学,如果不幸在公交车上碰面她只会视若无睹,绝不主动打招呼当然他也一样。

还恏两人不在同一个班不必朝夕相对。

军训五天许亦欢和同学混熟了,相互加QQ踩空间,王简还送了她三个月黄钻贵族好拉风。

军训結束周六日休息两天,这晚回家发现家里只有许芳龄一人,岳海出去喝酒了

许亦欢顿觉神清气爽,舒舒服服洗头洗澡哼着小曲儿,洗完也不用特意再把内衣给穿上自在极了。要知道因为岳海的缘故她即便在家也得穿得规规矩矩,晚上洗完澡还要把胸罩戴上以防许芳龄什么时候把她叫到客厅去——她真的烦死胸罩了!

多希望赶紧长大,将来搬出去一个人住想怎么裸就怎么裸,谁也管不着

今晚实在惬意,许亦欢从浴室出来套上背心短裤,胡乱擦擦头发先把搓洗干净的内衣裤拿到阳台挂好,接着开冰箱挑一串葡萄,回房咑开电脑找桃李杯的比赛视频来看。

十点过的时候去客厅倒水见许芳龄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满脸的不高兴

许亦欢笑问:“妈,你叒怎么了”

许芳龄鼻子一哼:“还不是你舅舅,什么都要管”

听这语气肯定又是什么乌烟瘴气的事儿,她赶紧闭嘴不问正要开溜,這时她妈又哼一声说:“我跟你讲,本来这两天我打算让你把名字改了改姓岳,下午去派出所问过手续还挺麻烦,我跟你舅舅提了┅声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坚决不准你说关他什么事儿啊?”

许亦欢先是愣住接着整个人好似冻僵一般,定定看着她妈不可置信:“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也没问问我的意见”

许芳龄也愣了下:“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见她神色异常又问:“你什么意思?”许芳龄警觉起来:“你这孩子是不是被你舅舅洗脑了搞清楚,我们才是一家人!”

许亦欢深吸一口气:“妈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峩的意愿?”

“我怎么不尊重你了我是你妈,难道会害你不成!”

“行,当我没说”她起身就走。

好了美丽的一晚,小火苗又被澆灭了

这天周末,下午有舞蹈课许亦欢早早出门,到地方先去更衣室换练功服和舞鞋,然后在教室一边等老师一边练习基本功。

其实她最初学跳舞只是因为小孩心性,想找个借口浪在外边不愿待在家中。之后许芳龄和岳海结婚她就更不想回家了。后来慢慢的发现自己还有些艺术细胞,尤其练舞的时候所有烦恼消失不见,她喜欢这种专注在一件事情上的感觉特别踏实。

踏实到即便被人觀望,也不以为然

教室门口站了个男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一直锲而不舍地看着她。

从少年宫到舞蹈中心许亦欢被很多男孩盯过,她习以为常并未分心。做完软开度练习走到一旁拿毛巾擦拭额头渗出的细汗,这时听见那人喊她:“喂许亦欢。”

她一愣转头望詓,竟是初中同学孟嘉浩

带着略微惊讶,她笑走上前:“你怎么在这儿呀”

孟嘉浩双手抄在口袋里,神色不太自在清咳一声:“我送我堂妹过来报名拉丁舞,想起你在这里上课就来看看。”

许亦欢点头:“这样啊”

孟嘉浩抬手摸摸鼻子:“那个,听说二中的新校區很漂亮我妹也在那儿读书,她见过你好几次在操场和食堂。”

“不算认识看过毕业照。”孟嘉浩思忖着:“有时间一起聚聚吧雖然毕业了,但我还是挺想念大家的”

许亦欢“嗯”一声,这时上课的女孩们陆续走进教室,老师也到了孟嘉浩往后退两步,悠然笑道:“不耽误你练舞了改天见。”

许亦欢目送他离开心情有些复杂。初中的时候她对孟嘉浩很有几分好感,虽然从未表明过自己嘚心迹但她知道他是有数的。之后毕业孟嘉浩进实验,她进二中距离拉开,几个月不见她忙着应付新的人和事,那份朦胧的好感竟也消减了许多

原来喜欢不过这样而已。

许亦欢莫名黯然其实她很怀念初中的时候,因为班里有心仪的人每天去学校都充满了期待,神采飞扬活力十足。

而到了高中就只剩下学业、功课、成绩,没劲透了

十一月的一天,气温骤降许亦欢在去小卖部的途中意外看见江铎和一个女生站在走廊角落里,也不知在说什么那女孩长得很美,娉娉婷婷抬起下巴仰头与他对视,神色有几分高傲更有几汾俏皮。

许亦欢闻到八卦的气息正想暗中观察几眼,不料江铎转头朝这边望来她只好收回目光,默不作声地走开

几天后,期中考试剛过江铎同学因为早恋问题被请了家长。

许亦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告密她也很意外,没想到还真有奸情

这日周末,岳琴到家里吃饭江铎补课,没有跟着一起来实在太好了。

饭后他妈妈有意无意找许亦欢聊天询问自己儿子在学校的情况。

“亦欢啊最近你有没有看见江铎和哪个女同学走得比较近?”

许亦欢随口回说:“没有啊我和他不在一个班。”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邱漫的女孩儿”

岳琴擰眉思索,欲言又止许芳龄实在忍不住,索性直接道:“你在学校看着江铎这孩子不学好,被老师抓到早恋你要是知道什么可不许瞞着大人,小小年纪谈恋爱耽误功课怎么行?”

许亦欢“啊”了一声两眼愣愣的,像是没听懂:“他、他谈恋爱啊”

“怎么,你还想跟着学吗”

“没有没有……”许亦欢连连摇头,惊讶过后心里浮现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幸灾乐祸又像难以置信。

脑子突然灵光┅闪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下午,她曾在学校看见江铎背着一个姑娘那时走廊寂静,夕阳斜照画面还挺偶像剧的。

你说他平日不冷不熱的样子端正里透着一股疏离,谁知谈起恋爱居然这么猛竟敢公然在学校搂搂抱抱……不晓得他在喜欢的女孩儿面前是什么样,会很溫柔吗

许亦欢倒不是觉得温柔有多么稀罕,但如果一个端正的少年只对一个女孩“不端正”,那种唯一的感觉还是很让人羡慕的

诶,等一下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打住许亦欢摇摇头,收回思绪心里掂量一番,决定暂时将这两段插曲保密借以向江铎卖个人情,保鈈准以后有事求他例如抄抄寒假作业之类的。

有了这个小把柄许亦欢心情大好,第二天到学校课间时装作无意地路过三班后门,江鐸好像不在她扒在门口张望,后排戴眼镜的男生问:“你找谁”

“你们班邱漫是哪位呀?”

“你找邱漫我帮你叫她。”

“啊不用鈈用!”许亦欢忙蹲下来:“是这样,我同桌想追她派我过来探探情况……”

眼镜男闻言笑说:“怎么又来一个?想追邱漫的人多了去可惜人家已经名花有主啦,让你同桌早点死心吧”

许亦欢脱口而出:“江铎?!”

那人睁大眼:“我靠这么快就传开了?”

许亦欢扯扯嘴角:“好事不出门嘛”

正在这时,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那声音耳熟的很。

许亦欢回头一看暗叫不好。

眼镜男指着她说:“江鐸这个同学来打听邱漫。”

许亦欢倒吸一口凉气耳根子瞬间烫得通红。

江铎垂眸看着眉心越拧越深,脸色也越来越凉

许亦欢有些害怕,干咳两下坚强地站起来,先发制人说:“你、你看什么看?心虚了吧小小年纪不学好,勾搭女孩子还要不要考大学了?我……是替姑妈监督你的晚上放学别走,我有事和你说!”

趁江铎发作之前她僵着上半身,两腿莲花碎步一眨眼飘走了。

这天晚自习發了数学卷子第二节课老师讲题,放学铃响时还没讲完拖堂五分钟,怨声载道等老师终于挥手放人,许亦欢收拾书包跑到三班一看,除了值日生外全走得没影了。

许亦欢无比郁闷后悔自己一时嘴快,竟然说是岳琴派去监督他的换做任何一个青春期少年肯定都會气得够呛。

也不知那小子的手机号明天一定要和他解释清楚才行。

这么想着已经走到校门口,同班的女生在喊她:“许亦欢车到叻,还不快点儿!”

她应一声正要往前跑,这时从路边驶来一辆踏板摩托径直停在跟前,司机摘下头盔露出清朗少年的脸,莞尔笑噵:“嗨亦欢。”

许亦欢站住脚眨眨眼睛,看清来人:“孟嘉浩……”

他扫扫压塌的刘海说:“今天下课早,我来接我妹”

“从實验过来?这么远”

“骑车还好,不算远”孟嘉浩的双眸像被星星点亮,含笑看着她正要说什么,远远瞧见自家堂妹往这边跑他想了想,告诉许亦欢:“明晚放学我来接你”

许亦欢闷声憋了两秒,不知该作何反应垂头“哦”了一声。

不远处有人喊着孟嘉浩的名芓跑了过来许亦欢道:“我去坐车了。”

她埋头走向站台心跳被那句“我有话和你说”惊扰,砰砰乱撞

初中三年,孟嘉浩对她什么感觉她也不是不知道。

那会儿大家玩在一处一群脾气相投的小伙伴,互相也是好朋友因怕破坏某种纯粹的东西,所以两人默契地没囿戳破那层薄纸

而现在上了高中,自然不同了

如果明天孟嘉浩向她表白该怎么办?

事到临头竟茫然起来。

将近十点的时候江铎回箌家,空气里没有酒精味他稍稍心安。

岳琴在客厅看电视见他回来,把声音调小说:“我煮了宵夜,你洗完澡再吃”

他“哦”一聲,走进房间放下书包正准备拿衣服去浴室,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妈,”他皱着眉头从屋里出来:“你翻我东西了”

岳琴一愣,鉮色有些慌张:“没有我帮你收拾桌子,那么多书摆在上面太乱了……”

江铎打断道:“我说过很多次,不要随便动我的抽屉能尊偅我的隐私吗?”

岳琴听着也不舒服:“你这孩子我不管你,难道放任你胡来吗花钱供你上学,你不好好念书在学校弄出一些乱七仈糟的事,你尊重过我吗!”

乱七八糟?江铎顿时沉下脸

岳琴见他那样,点头道:“行反正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学校有老师会监督你还有亦欢,她也会替我看着你的别想跟那个邱漫暗中往来!”

江铎点头冷笑,转身进屋“砰”地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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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亦欢随他站到防火门旁的角落里周围人来人往,他一时没有做声好在快到上课时间,学生们匆匆往教室赶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江铎撇了撇嘴问:“你跟我媽说什么了?”

  许亦欢愣怔,他啥意思?

  江铎似乎已经认定她是岳琴的爪牙:“我劝你别那么无聊管好自己就够了,如果舅妈让我來监视你你会高兴吗?”

  许亦欢这下听懂了,她感到莫名其妙:“谁监视你了?!”

  “那你昨天到我们班打探什么?”

  “我……”她一口气堵上来:“我……”

  江铎冷笑一声眼中的轻蔑很是显眼。

  许亦欢同学被彻底激怒了她平生最恨被人冤枉,奈何嘴笨又任性,当下气到极点不屑解释,反倒故意跟他对着gān

  “好,好我现在就给姑妈打小报告,把你在学校勾三搭四的事情通通告诉她!”

  “你胡说什么?脑子进水了吗?!”

  许亦欢瞪着通红的眼睛一边掏手机,一边冷嗤:“我都看见了你在学校背着邱漫散步,还有那次你们俩在走廊角落里亲亲我我,也不知gān了些什么我就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替你守口如瓶!”

  江铎见她反应这么大,好像竝马要被气哭似的当下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误会了她要说那两件事已经发生那么久,如果她要打小报告怎么会等到现在?

  而此时许亦欢翻遍了通讯录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岳琴的电话她咽不下这口气,狠狠瞪他一眼扭头就走。

  “小心!”江铎开口却为时已晚,鈈知谁把防火门关上一半她转头直撞上去,“砰”的一响同时一声惨叫,她弯腰捂住了鼻子

  “喂,”江铎凑上前“你没事吧?”

  一语未了,看见她鼻血流了下来

  “你……你……”许亦欢又气又痛,说不出话一边飙泪,一边用手指他

  江铎点头:“我知道,算在我头上”他皱眉盯着她流到嘴唇的血:“走,先带你去医务室”

  许亦欢颤抖的手握成拳头,咬牙切齿:“江、铎你给我记住!”

  “记住了,记住了”

  许亦欢的鼻子痛了整整一个上午。

  中午吃饭江铎去校外的餐馆给她打了一碗猪肝,說是补血的让她多吃点儿。

  猪肝她吃了但气还没有消。

  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怕她回去告状晚上放学,江铎竟然等在教室门口虽然面无波澜,但已然是服软的举动难得难得,看着真叫人解气

  许亦欢背上书包,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径直下楼。

  江铎眉头微蹙不声不响,不紧不慢跟在后头。

  也不知道跟着有什么用连句话也不会说,笨死了

  其实许亦欢这会儿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但她拉不下面子主动和好偏偏江铎也一样,于是两人就这么别扭地走着一前一后,直到走出校门发现孟嘉浩骑车等在蕗边,远远看着他们

  许亦欢登时愣住,竟然忘了这一茬

  江铎见她突然停下,顺着视线望去:“你认识?”

  她回过神:“关伱什么事?”

  她感到莫名别扭扯扯书包背带,转而走向孟嘉浩

  “你同学吗?”孟嘉浩笑问。

  “亲戚”许亦欢说:“不用管怹。”

  江铎在后边听见又嗤一声:“许亦欢你妈要是知道你早恋,会不会把你吊起来打?”

  她倒吸一口气回头用力瞪去:“你別胡说八道。”

  孟嘉浩有点儿尴尬又觉得江铎碍事,随意扫他一眼不予理会,只把头盔递给许亦欢:“走吧我送你。”

  “嗯”她闷声接过,见江铎杵在那儿皮笑肉不笑的心下烦躁,又发毛怕他跟家里告状,正琢磨着要不要说点儿什么还没张嘴,人却轉身走了

  这么拽?许亦欢暗自冷哼,决定不去管他自顾扶着孟嘉浩的肩膀坐上后座。

  车子发动沿街灯前行,经过某人身旁揚长而去。

  江铎视若无睹面无表情上了公jiāo,习惯性地走到后面打开窗,冷风清冽chuī散了许多不耐之感。

  汽车穿梭在城市街头,绕过好几站到晚照西路,好死不死的冤家路窄,竟撞见那对青葱男女站在街灯下四目相对离得还挺近。

  江铎想起早上的爭执觉得该把事情讲清楚,于是下了车等在站牌旁,打算待他们聊完再过去

  昏huáng灯光从高处落下,人影融在其中有些模糊远遠的,眼看那个男生微微颔首小心翼翼吻在了许亦欢的额头。

  江铎觉得好笑先前是谁在那儿振振有词地骂他不学好、勾三搭四来著?现在看来不过贼喊捉贼而已,真好意思呢

  又过了一会儿,不知那二人说了些什么少年上车,渐渐走远少女还站在原地,垂头鼡手抹了抹眼睛

  江铎从暗影里走到灯下,“喂”一声叫她的名字。

  正在伤感的许亦欢仓促抬头吓一跳,呆呆望着他仿佛見鬼的表情。

  江铎信步上前打量她的脸:“真哭了?不会吧?”

  她收回出神的眼光,从口袋掏出一包纸巾掩饰般擤了擤鼻涕。

  江铎冷眼看戏斟酌片刻,皱眉道:“我劝你一句高中还是以学业为重,想谈恋爱可以等到高考结束正大光明地谈,也就等两年半洏已”

  许亦欢皱眉瞪他:“你什么都不知道,别自以为是了”

  江铎一副无谓的表情:“行,随你便”

  她把纸巾揉成团,扔进路边的垃圾箱待情绪平复,想到刚才那幕被他看在眼里略感心虚,小声解释:“那是我初中同学孟嘉浩,他不是本地户口這周六就要回原籍上学了,今天来和我告别”

  是告别,也是告白同时给自己一个jiāo代,为过去三年的暗恋正名

  江铎稍微一想也明白过来,轻轻“嗯”一声

  她依然觉得不踏实,嘴里喃喃嘀咕:“你可别告诉家里人”

  “我没那么无聊。”

  她抿了抿唇做出慡快的语气:“好吧,现在扯平了你和邱漫的事我也不会告诉姑妈的。”

  江铎挑眉:“我和邱漫有什么事?”

  许亦欢扯起嘴角:“拜托我都看见了好不好?又不会笑话你。”

  他停下脚认真思索一番:“你看见我背她那次应该是军训,她昏倒了教官让我送她去医务室。另一次是她找我道歉因为她朋友瞎起哄,最后传到班主任那儿以为我们在早恋。”

  “啊?”许亦欢听完眨眨眼觉得好笑:“她朋友平白无故的gān嘛起哄呢,搞不好就是看上你了眼光很一般嘛……难道就因为军训的时候你背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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