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知道勇者胜雷震生是谁雷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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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正值秋高气爽之际,长安城附近的曲江池,盈满笑声,今儿个全城闺阁千金都携着丫鬟前来赏花游湖,衬得池边那一簇簇五彩缤粉、开得好不灿烂的粉菊、鲜菊,全失了颜色。
当真是人比花娇,不过众人的目光聚集处虽不在花上,主角也不是那些个一位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陈知府的女儿穿着江南精织丝绸,一疋布要上百两银子,没人理她,张大户的小女儿胸前挂串小孩拳头大的珍珠,也是没人多看她一眼。
不过就连她们自己也没暇在意珠花;簪子是否偏了,或是绣花鞋被哪个不长眼的踩脏了。众闺秀们手持团扇,故作矜持显得做作地围着四位公子。也不知是谁说了什么,引得她们咯咯直笑着。
“亚伯拉罕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在你们大食女子都得蒙面呀?”
辛格·亚伯拉罕微微一笑,“是啊,我们不像大唐民风开放,女子抛头露面、策马驰骋都无所谓。”
一旁的秦海棠闻言忍不住咕哝了几句,“这样的女子才称得上贤淑嘛!至少不会像这群烦人的花痴。”
秦关雷耳尖听到了他的话,也一讽,“咱们来赏菊的,遇见几个‘爱花成痴’的女子也没什么不对。”
御骄苦笑道:“曾几何时义兄、义弟都成花啦,恕在下无心当叶,你们这几朵大红花自个儿招蜂引蝶去。”
秦海棠一把拉住作势要走的他,秦关雷对他摇了摇食指,“你忘了当日咱们桃园‘四’结义,指天地许下的诺言吗?”
“咱们四人有幸同年同月同日生,此生将患难与共、兄弟有难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但愿四人同年同月同日死。”秦海棠接口。
寅时生的秦关雷是大哥,老二是午时生的御骄,第三则是申时出生的辛格,自己生得晚,亥时才见世,所以最小。
“义结金兰的兄弟做这样?”秦关雷露出诡异一笑,“要走也不会呼朋引伴。”
三人有默契地互看一眼,留下犹自和这些姑娘们夹缠不清的辛格。
辛格眼见义兄弟们要走,也想跟上,却得顾及风度,还是一派风流潇洒地和这些烦人的姑娘周旋,心里则不知骂他们没义气多少回了。
此时,这回邀请他们名满京城四名贵公子的东道主刺史大人贾全忠,笑脸盈盈地迎过来,作了个揖,“四位公子请到七香亭用茶。”
秦关雷等人也回了个揖地往亭子走去,辛格顿时松了口气,朝着姑娘们扬起一抹迷死人的微笑,连忙尾随在后。
一群姑娘虽有懊恼,还是忙不迭地追了上去;小亭子小,贾全忠没请姑娘们一同进来,姑娘全挤在亭口,看着他们痴笑也好。
“四位公子真是给足了老夫面子,肯赏光来这风光明媚的曲江池一游。”贾全忠红光满面的笑得合不拢嘴,“这些闺阁千金们的爹亲兄长,和贾某素有交情,她们仰慕四位公子已久,老夫这回就做个顺水人情,为她们向公子们引荐引荐。”
最好再做成四桩顺水姻缘,人生活到耳顺之年,福禄寿全,他现在闲着没事,就爱为这些后生小辈拉拉红线,过足媒人瘾。
四人相视一眼,心里不由直叹,直是盛名之累!
想他们各自拥有傲人家世,再加上风度不凡的出众外表,当真是走到哪旁人奉承到哪,身旁永远围了一堆人。
只见泰关雷有礼而生疏地想回绝他这番美意,“承蒙贾大人看得起,在下兄弟四人……”
话未说完,亭口处传来骚动,似是一个姑娘的咒骂之语。
他因而停住话,义兄弟四人好奇地起身凑在姑娘群里看热闹;人真的很多,亭外那名骂人的姑娘没发现心上人在看她了,骂得可起劲。
“你这个臭要饭、脏乞丐,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这里是你来得的地方吗?”
乞丐一脸无辜地左右张望,“这是曲江池,人人可来得。我不过瞧这儿人多,今儿个又是中秋,想来讨看看有无糕饼渣过过节,姑娘何必骂得那么难听,大不了我走就是。”
她哼了一声,“什么人人可来得?想赏花游湖,非得要有我们这样尊贵的身份不可,也不瞧瞧自己干什么营生……”
乞丐走远了,她还叨絮个不停。
退回亭内后,四位公子也不知怎地,似是触动某个念头,皆若有所思沉吟着。
秦海棠斜睨着贾全忠,哼了句,“要我们娶这种姑娘?!”
辛格一脸惊惧,“都是我们的身份害的,姑娘们瞧的不是我们的人,而是我们背后代表的姓氏和权势。”
好半晌没应声的秦关雷突然开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打赌?什么赌?”
“赌我们能不靠自己的家世背景,一年内找到一个真心相许的意中人。二弟说的对,姑娘对我们温柔相待其实都是佯出来的,我想假使我们一贫如洗,还有人爱上我们,那泰半是真心的。”
御骄首先附和,“好主意!”
辛格摩着性格的下巴,“隐藏真实身份找寻意中人……”
秦海棠一击掌,“好,装穷就装穷吧,反正也没过过苦日子。不过,既然打了赌,赌注是什么?”
“你、你们真要……装穷追姑娘?”问话的是贾全忠。他一脸不敢置信,这些贵公子是嫌日子过得太无聊吗?
“赌注吗……”秦关雷思索着。
“谁要输了就请皇上赐婚!”贾全忠嘴快地一喊。嘿嘿,这种有趣的事他怎么可以错过呢!
秦关雷笑了笑,“够恐怖的惩罚!也好,就请贾大人当个见证人吧!明年的今天,谁要没带了真心人前来,贾大人就是准媒人,请皇上赐婚。”
说着,他像想起什么,对贾全忠眨了眨眼,“对了,我们要变成‘贫穷贵公子’一事,可得保密喀!”
风花雪月,掬一江秋日独眠。
烟波中,一美人踽踽。
羽带翩翩,云雾点灯。
匆匆来去山岚口。
仙乐飘忽。
只为春迟。
长安牡丹艳,艳不过洛阳玉家芙蓉花,一抹绿色天下知,鲜人能争艳。自古美人多骄纵,空有艳色无灵性,纵有名气通四海,亦难敌那清幽的空谷晶兰,硬是少了几分颜色。
玉壶山庄有两朵名花,一为庶生长女玉芙蓉,姿容娇艳无人可比,温柔婉约似仙子,可惜貌美到不了心,遮了世人的眼。一是正房所出次女玉禅心,生活清心寡欲,冷心冷情宛如一尊玉观音,冷眼旁观红尘事,彷佛所有的尘事染不上身。
玉芙蓉乃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仆佣如云的服侍着,不曾沾上半滴阳春水。
而玉禅心却是经商好手,南粮北货尽在翻手覆掌之中,以女子之姿掌握长江两岸商运,其手腕令人徒呼负负。
聪颖、果决,但不带市侩之气,两眉间的冷然给人一股肃然之感,令人不得不服。
她的美非因自身容貌,而是由内而外表现的自然气度,玉质光华显露出不凡丰姿,轻而易举地成为人群中最耀目的光芒。
年届十九早过了婚嫁年龄,但也有婚配对象,青梅竹马的指腹夫就在庄内。
耿西宁自幼丧父,其母为玉禅心姨娘,家道中落又适逢黄河大水,因此母子俩在不容于耿家时前来投靠,一待便是十七年。
可功不成无以为家,他饱读诗书为求取功名,再加上又遭逢母丧,以至于婚期一年拖过一年,坊间的流言也随之兴起,口耳相传传遍大街小巷,但是传不进玉壶山庄。
因为在玉禅心的掌理下,庄规甚严,没人敢口生是非胡乱嚼舌根,任凭风风雨雨漫天飞舞庄内依然静如平湖,波澜不生。
身为女子又有奇才难免遭妒,即使贵为洛阳首富亦难避俗,褒贬各半地将她形容成传奇人物。
其实依她淡然的性情,人与物的增减不过是风花雪月,永远飘不进她静宁的心,像是低眉垂首的观音静观苦难而不插手。
她的心深如漠海,辽阔无边叫人捉摸不定,谁也猜不出她内心的想法。晓春来迟,寒夜多雾,满园的红桃怕也畏冷。
-觉忽醒的玉禅心受月光迷惑,披着紫貂毛皮制成的外衣掀帘下床,透雪般的玉足细嫩光洁,轻轻的套入翎毛绣鞋,一暖。
沁窗的桃香着实吸引人,半夜里推门外出只为赏那月下桃花,点点红星是园中的生气,天上人间连成一色,分不清是月色迷离或是晓春曙色。
由于两方家长抱孙心切,久延的婚期定于一个月后,有道是先成家而后立业,科考之事就不急一时,老人家认为应以传承为重。玉壶山庄的财富可比大唐天子,名下产业不计其数,耿西宁一介书生虽无力承接庞大庄务,但娶一能妻保万年富贵何乐不为呢?人心是贪婪的。
当一个人在富裕中浸淫过久,往往会忘了安贫之乐而视同理所当然,完全抹去提携之恩,将别人的辛劳所得收为己有,甚至是少了文人骨气。
书,能启智,亦能呼出人性最黑暗的一面,慢慢渗出毒汁。
黄金屋、颜如玉谁能不爱,饱学之士求的不外乎两者,名利、权势之外何妨来个人财两得,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哪管当年小恩小惠。玉禅心信步走来只为一闻桃花香气,月下独行享受那份众人皆睡我独醒的清雅。
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破坏了桃园的幽静,峨眉一颦流露出一丝失望,好风好月好花全让俗气折损了。
正欲折返屋内,不经意的一句话飘落耳中,她冷然的神情有了变化——
“西宁哥,你几时要娶我过门?”
娶她过门?
多熟悉的女音呀!不是那早在三年前出阁,却因夫纳小妾而愤离夫家不归的人儿。
“蓉妹莫心急,总要等我先把禅心娶过门才能开口提此事。“’
“人家担心嘛!禅心妹子那么能干、聪慧,只怕是容不下与人共夫。”姐妹一十九载,她岂会不了解其性子。
“嗟!夫为天,妻为泥,我说一句岂容她拒绝的余地,自古以来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她若多言我替你教训便是。”
如此深情厚爱听在玉禅心耳里只觉好笑,他不觉太自大妄为了吗?
这个家还没人敢教训她,何况是他这寄人篱下的小小愚夫,要舍要拢全在她掌握中,谁有本事挪动一寸冰玉观音呢?无疑是加了水的面糊。
玉芙蓉迟疑的软音轻起。“别忘了玉壶山庄是她当家,万一惹恼了她……”日子可就难过了。
“怕什么,女人能当多久的家,相夫教子才是她本分,来日我高中状元还不是得仰我鼻息过活,女人终归是女人。”成不了大事呀。
女人终归是女人的确没错,可他却依赖一名女人全活岂不窝囊,竟还有脸高放厥词大谈女子无用论,看来舒适生活惯坏了他的文人气节。
摘下一朵含苞桃花,嘴角微抿的玉禅心轻嗅着那抹清香的味儿。
“可是这个家是靠她撑起的,你不忧心有朝一日她将你我逐出山庄。”呢喃的语调微带煽动。
“她敢——”耿西宁的声音是低沉不快,彷佛天地之大唯他独尊。
美人窝,英雄冢,此言的确有理,多少文人雅士葬身其中,少了清风亮节。
“她没有什么不敢吧?禅心妹子手握庄里的大小实权,连你上街买个笔墨都得向她报备,才能向账房拿银两……”玉芙蓉言下之意是“夫”纲不振。
面子挂不住的他空有志气没骨气。“妇道人家哪懂得经商之道,要不是她身边那两条狗忠心不二,哪轮得到她耀武扬威。”
不管是士、农、工、商,只要是男人一定好面子,尤其是自以为满腹文采的士子更加目空一切,总认为功名唾手可得,总有一天金榜题名时就是扬眉吐气之日。
士人皆高傲,殊不知大唐境内有数不尽的书生失意落魄,无一口薄粥可裹腹的苟延残喘。
玉壶山庄太富有了,日复一日的累积财富养成了耿西宁的自以为是,耿少爷的尊称让他迷失了本性,甚至忘却玉壶山庄是玉家人所拥有,而非耿府。
人一自负难免流于自大,衣食无缺便脑满肠肥,才子之名助长了他的不可一世,乌鸦抬羽装起鸿鸟,满脑子一飞冲天的宏愿。
可惜心大身沉,终究一败涂地,太过笃定招致的是祸害。
大唐女子不一定是菟丝花非攀木而上,即便是纤细如蔓也会择良木而栖,一棵腐木自保仍待商榷,何来强壮臂膀帮忙遮风蔽雨,生死两牵绊呢?
感恩则必有福,反之则福散气尽。
“西宁哥,你几时才能向禅心妹妹提起我们的事,人家怕等不及了。”羞赧之色染红了双颊。
耿西宁以疼怜之姿搂住娇弱的她。“快了,快了,一拜完堂就告知她。”
“一定要等到拜完堂吗?石家的人万一上门来索人……”她夫家姓石。
“石家算什么,他敢得罪富可敌国的玉壶山庄吗?”仗势凌人已然是他小小恶习。
孔孟之说早已被他抛诸脑后,他人之妻亦可妻,德无德、礼无礼,全拜在一张娇颜下。
玉芙蓉烦忧的颦眉捧心。“毕竟我与石家牵扯未断,你我若想长相厮守非禅心妹妹成全不可。”
“你的意思是要她为你上石家排解此事?”
私通罪名可大可小,在于处理手腕如何,可否一手遮天。
“除了她还有谁敢为我出头,妹妹的胆色可是人间少有。”不光彩的名声当然丢给别人去扛,何必沾染一身污气。
“是不守妇道爱出风头,一个姑娘家老是抛头露面成何体统,等成了亲之后,我必约束她的行为,妻子当以夫为重。”耿西宁的口气像是大权在握。
“那我呢?”玉芙蓉妩媚的依偎着。
“放心,你是我最爱的蓉妹,我不会亏待你的。”低头一吻,浓情蜜爱好不羡煞人。
“爱得再深还不是个妾,怎么也比不上正室风光。”她哀怨的轻喟不如意。
“瞎说,所谓妻不如妾,我的一颗心系于你身上,绝无半分分予旁人。”他是多么爱她啊。
“禅心妹子呢?人家可是你的妻吶!”口气微酸地红着眼眶,她的娇媚显得楚楚可怜。
没人愿意与人共夫,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否则何必狠话一出再也不回头,死也不肯回到那令她自尊大受创伤的囚牢中。
当年负气下嫁城南石家,只为所爱的男子必须娶同父异母的妹子为妻,一时想不开,二话不说地挑了足以与玉壶山庄媲美的石家。
谁知石家是外表光彩,实则无玉家财富的耀目,要的不过是她丰富的嫁妆好填补长年亏损,根本并非媒人所言的为之痴狂。非她不二娶。
一入门,夫妻的恩爱是短暂的。良人的迷恋是贪图新鲜,即使她是洛阳第一美人也无法留住丈夫的视线多久,一年不到就传出他流连烟花之地的消息。
起先她还当是旁人嫉妒放出的流言,没想到对自己爱宠有加的夫君居然堂而皇之的将青楼女子带回家中翻云覆雨,眼中无她的出双入对。
她闹,她恼,她不甘,夫妻大吵了一场才稍微平息丈夫拈花惹草的不良行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事隔不到半年又故态复萌,这回他以她久未生子为由,硬是纳了三房妾室,事前甚至未曾知会便将人迎进门。
这-口气她如何吞得下,凭她的美貌何患无夫,一转身断绝夫妻情分回转玉壶山庄,即使要和女人共夫她宁可挑自己所爱的男人。
一步错不代表步步错,反正禅心向来冷心冷情不重男女之情;那么独守空闺又何妨,而且本来就是她抢了她的良缘,现在她不过是要回来罢了。
指腹为婚的对象本就是她,庶出的女儿就没份拥有幸福吗?她也是玉壶山庄的大小姐呀!
“别要红了眼,我心疼。禅心只是挂名的妻子,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子。”禅心冷得叫人无法亲近。
“真的?”玉芙蓉泪眼婆婆,好不凄楚。
“真的,我何时欺瞒过你?”人在情字前毫无理智,耿西宁亦不例外。
她笑中含泪的望着他。“你想妹妹真能接纳我吗?”
“她不答应都不成,不然我休了她。”大话一出,虚浮的自尊如棉糖般膨胀。
“西宁哥,我爱你。”她含情脉脉的送上香吻。
“我也爱你,蓉妹,我一定会娶你的。”情字染上欲,眼眸渐转红。
一阵娇咛吟哦在桃树下传开,交缠的两具身体大胆的抚弄对方,浑然不避嫌的亲密交欢,飘落一地的不只是桃瓣,还有锦衣纱裙。
此情此景是该欷吁,但迎着月色而来的玉禅心只是好笑,淡淡的月眉微微弯了弯,随手摘了枝桃花踩着月色而去,笑意不曾停歇。
并非她无情,而是无心。
相爱吗?我会成全的。在风中,清冷的笑声竟扬起诡异,飘浮在桃花林稍,让人发冷。
* * *
“什么,取消婚礼?”
大厅上原本是锣鼓喧天,一片喜气,络绎不绝的道贺声连连,亲族长辈笑不阖口地招呼宾客,个个喜气洋洋的穿上一身红等着新人拜堂。
谁知一拜天地四个字刚喊完,妍美灵秀的新娘子忽然扯下红盖头弃于地,一脸与世无争的神情说着婚礼取消,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要另行择夫。
此举无疑是气炸了年事已高的老父,更让新郎倌颜面无光的涨红脸,不知所措的睁大双眼瞠视原本该是他的新婚妻的女子。
没人知道为何她会突出此举,错愕之余宾客不免议论纷纷起来,面面相觑有些尴尬,不知是该继续留下来恭贺百年好合或是拱手告退。
是留是走还真是为难了。
玉家老爷的胡子都气直了,为女儿的任性气到说不出话来,偏偏他最宠的也是她。
全洛阳城百姓无人不知,玉老爷爱妻之深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是结缡十年未曾生育一儿半女,在妻子施予的压力下,才勉强纳妻子表妹为妾。
也许是玉夫人的大量感动了上苍,新妾入门不到三个月即传出喜讯,不到半年自己也受了孕,喜上加喜同年玉府迎进两名新生儿。
玉老爷本就深爱妻子,自然偏宠正妻所生之幼女,而相较之下,对妾室之女就少了一份关注,即使两人都是他的亲骨肉。
这是众所皆知的事,玉老爷也不讳言,百年之后要将玉壶山庄的一切悉数传于她,因此打小就培养玉禅心经商的才能,大江南北地带着她谈生意。
耳濡目染下青出于蓝,玉禅心十三岁那年谈成第一笔生意开始,山庄的事务慢慢地移转到她手上,近两年玉老爷已完全不管事,安逸地等着坐享其福。
玉禅心懂得用人的重要性,在未接掌庄务前,便为自己找来两位无可奈何的帮手,一内一外的帮助她稳固大权,不叫外人觊觎。
而今,这个“外人”算是漏了馅,她又何必客气顾忌旧情多留颜面呢!
“老爷,你别生气呀!二小姐这么做自有她的用意。”长相不凡的男子青着脸暗叹。
好事轮不到他头上,乌烟瘴气的鸟事他一手包办,真叫人好不委屈。
“她还能有什么用意,昐明是看我教女不严的笑话。”不孝女,不孝女,养来何用?
玉老爷瞪大了双眼,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老爷,二小姐不会‘无知’到这种地步,请老爷息怒。”另一名卓尔不群的男子以不敬的语气斜睨新娘子。
玉禅心像是无事人似摘下凤冠随处一搁,毫不在乎凤冠上的珍珠、玛瑙是否会遗失,钱财对她而言是身外物,招之即来,挥之则去。
没见过比她更随性的女子,宾客们眨眨眼怔立不语,静观事情如何收拾,而这送出的礼该不该收回?
“你要我怎么息怒,她还当不当我是她爹!”气死他了,瞧她一派清闲的吃着祭祖的果子,真是太不孝了。
“老爷,二小姐绝非无理取闹……”
“老爷,你要相信二小姐的判断……”
“你们两个人都给我住口,一左一右想把我烦死呀!我问的是我女儿。”谁要他们多事来着。
两人无所谓的退下,反正本来就不关他俩的事,摆摆样子不过是尽“手下”之责,人家父女关起门算账别越过墙就好,他们更无辜。
搞这把戏好歹事先通知一声,任意妄行一点都不尊重卖命为主的他们,看这会儿多尴尬,里外不是人。
“你呀你给我说清楚,西宁贤婿有什么不好,要你当场让他难看。”直来直往的玉老爷话一出,耿西宁的脸色更难看了。
“没有为什么,他不适合我。”一句话,全场轰然。
“少用敷衍的口气应付我,真要不适合你早退了婚,何必等到成亲日。”瞧,他在气愤之余仍是难掩宠溺。
知女莫若父,女儿心思藏得再深总有些蛛丝马迹可寻,不会无的放矢。
“爹,你老人家安心颐养天年,小儿小女的婚事你就甭管。”管多了对身子骨不好。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的婚事我不管谁来管,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招来。”不说明白他怎么安得下心。
女儿是他心头的一块肉,嫁不嫁人倒在其次,只要她平安健康不去惹事,留下满天满地的流言叫人非议。
表情冷然,玉禅心勾着杯子轻啜。“说了只让你伤神,好好过太平年不好吗?”
“心儿…”
“爹,你勿顾虑太多,何不让你无缘的好女婿自个来开问。”她的眼神流转,有说不出的轻忽。
脸色青红交加的耿西宁表面风平浪静,先前的意气风发凝聚成一股指责,彷佛她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不极力弥补后果自负。
一直到此刻他仍维持着大少爷姿态,好像他才是玉壶山庄的主人,娶她是她的荣幸,要她懂得分寸少拿乔。
当众人的视线由新娘子脸上移到他这新郎倌身上时、那一身象征喜气的红袍像是讽刺,让他不可一世的态度添了阴郁。
但是在观礼的宾客前他将愤意压在眼底,绝不谅解她羞辱他的举动,一旦稍后她成为他的妻子……
顺着她意,他开口问:“为什么?”
为什么?好简单的一句话。“因为你配不上我。”
“你……你说什么?我会配不上你?”耿西宁面露不屑的神情,不相信她说得出如此荒诞的话。
凭他的学识和涵养岂会配不上她,娶她是他屈就了,未来的状元爷娶个公主都绰绰有余,她太不知足了。
清灵的瞳眸中闪着好笑,玉禅心不疾不徐的掀动两片唇瓣。
“你拿什么来养家活口?”
“我……我有玉壶山庄……”脱口而出的话他说得毫不汗颜。
“玉壶山庄是你的吗?”她问得又轻又柔,彷佛飘在半空中的铃声。
耿西宁差点点了头,一见到岳父投来的目光赫然支吾。“我……我……”
“打从你七岁入我玉壶山庄至今已十七年,请问你为山庄做了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一句不在她的脑海中。
“这……我努力求上进,取功名光耀门楣……”一滴冷汗由耿西宁鬓角冒出。
“你光的是谁家的门楣,求的是什么功名,到目前为止,我看到的不过是好吃懒做的书虫,镇日做着状元梦却不思努力,我真想算算十七年来你花了我玉家多少银两,浪费了笔墨文纸又有凡几。”
“你……”
玉禅心清淡的笑了。“是我在养你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玉壶山庄是我的,难道你不觉得羞耻吗?”
“心儿,少说一句。”听女儿的一席话,玉老爷倒是认真的思考起此问题。
当年指腹为婚是为了替女儿找个好夫婿未做多想,只愿有个人能代他好好照顾心头肉,免得他百年后走得不安心。
但是今非昔比,女儿的能力是有目共睹,即使没有丈夫的照顾仍然活得生气,打理起南北商务不输给一个大男人,那他当年的决定是否错了?
尤其是今时今日的耿西宁的确没什么作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平时也不见他多用功于书本上,当真是百无一用的书生,满腹文采还不如女儿身边的两名管事,若他们去考状元说不定还有几分把握。
而文人最容易犯的毛病他全有了,高不成低不就的浪费米粮,一天到晚吟风咏月空做文人。
“爹,咱们就是太纵容耿公子的无欲而为,人家尚未娶妻就先想着休妻。”人欺她一尺,她还诸一丈。
“什么?”王老爷震惊的瞪向一脸慌张的男子。
耿西宁的慌乱是骗不了人,他一向不擅于掩饰心情,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却妄想解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桃花树下的偷欢可还快活?”玉禅心的话像早春未落的雪,冻得人冰寒彻骨。
“你……你怎么知道……”一见众人的好奇神情,他连忙收口不语。
“那一夜我让桃花勾引了神魂,你瞧我听见了什么?”她不爱他,自然无从心痛,只觉人性的可爱,让她闲来无事有个人来逗她开心,省得她身边两尊门神老喊着无聊。
耿西宁眼神一瑟地嗫嚅。“呃!心妹,那是一时无心之语勿记挂在心。”
“可我当了真,你说该怎么处置忘恩负义之徒呢?”她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但是语调中的严厉没人敢去承受。
“我……我会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他太自负了,以为摆出一副真心悔悟的神情就能挽回玉禅心的心。
咯咯咯的笑声发自玉禅心的口。“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我,你当商场朋友唤我一声‘无心观音’是真当我是观音不成?”
因为无心,所以她够狠,以无欲无求的观音面容吃下半片天,绝不给人留下东山再起的后路,除非能讨得了她欢心。
人待她一分好,她待人一寸好,人欺她半杯水,她还以十尺灭顶浪不死不休。
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呢?答案因人而异。
“西宁表哥,看在你我的姨表情份上,我算是吃点亏不计较你十七年来的花费,希望你好自为之别再指望玉壶山庄,毕竟一个妇道人家营生不易,养不起太多不事生产的米虫。”
“你……你是什么意思?”耿西宁心口一惊,唇上的血色退了几分。
“聪明人何需多言,我玉家养你十七年够仁至义尽了,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连自己都养不活吧!”她可以做得更绝。
艳红的嫁衣辉映着梁柱上的喜字,眼尾一扫的玉禅心斜睨俏然离座的粉艳色少妇,怕她来个连坐吗?
真是小看她了,说到底还是姐妹,没她的帮助自己可摆脱不了这桩可笑的婚约呢!
“心儿,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玉壶山庄的一分子,我不离开。”
她眼神一使,两个高大身影趋近,一左一右地架起耿西宁双臂。
“任管事、何管事,麻烦两位,我去歇息了。”
就像不曾发帖宴请众宾客,玉禅心慵懒的一撩胸前盘扣,将善后一事交给用牛眼瞪她的两人,潇洒地穿着嫁衣走出众人的视线,毫无愧疚。
“耿少爷请。”
“耿少爷,别为难小的。”
任我醉和何处雨咬牙切齿地摆出和善面孔,心口不一将出不了的气悉数算在无缘的前姑爷身上,没给他太多机会“反悔”。
好个借刀杀人之计。
终于清除了一块碍眼的宿瘤。
穷到山穷水尽的滋味是怎么样?
穷到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是什么感觉,真想好好的尝一遍。
官道上有一人一马相伴入城,人畜同样的落魄到神鬼回避,一身的邋遢连乞丐都不屑与之交谈,大老远一闻到臭味就赶紧拿起乞讨用的饭碗走人。
穷人是不需要骨气,只要换一餐温饱余烦已了。
远远的影像逐渐变清晰,瘦弱的老马瘸着后腿。拖着泥沙彷佛快断气地直喘,背上的皮毛东缺一块西缺一角地几可见骨,显然病得不轻。
而牵着马的“大叔”长得虎背熊腰,新生的青髭分不清是本色黑紫或是脏污,胸前一大片酒渍子散发出恶吴,可说是穷人家的表象。
说是大叔似乎抬举了,满脸的风霜应该年纪一大把了,偏偏那双眼锐利得吓人,大人小孩一瞧见吓得手软脚软直呼鬼来了。
“真是见鬼了,不过是不小心溅了一身泥,值得这么大呼小叫?”
发乱覆眼中的炯炯精光一透,浑身狼狈的男子牵着老马走向一旁的小茶棚,声音低哑的叫了最便宜的劣茶止止渴,半天才翻出两枚铜钱付账。
男子可由茶棚主人眼中读出这二字,他当真是穷到要卖马来换些银两,只是他不确定这匹老马够不够换三个馒头,人家怕是嫌弃了它肉少塞不了牙缝。
低低的一笑,入口的浊茶还真涩,他这算不算自找苦吃,舒适的日子不过跑来当穷人?
“你听说了没,无心观音居然在自个婚礼上摆了众人一道,硬把新郎倌扔出大门口。”
“咳!这才不稀奇,她礼照收宴席照摆,让宾客酒足饭饱的一脸醉意走出玉壶山庄,你说好笑不好笑?”
“真的假的!有女子这么惊世骇俗,那名声肯定不好。”一道好奇声突然介入。
茶寮酒馆本是聊人是非的场所,多一个人开口少一个人开口无碍话题,就看够不够耸动。
“谁说的,玉家二小姐的名声可好得没话说,不然地方上的人怎么会尊称她一声观音呢!”
谁敢说二小姐的坏话,又不是打算从此断了生计。
“可是把自个相公丢出大门岂不有违妇仪,为人所诟病。”多叫人不解的矛盾
悍妇还有人拥戴?
“你是第一次到洛阳城吧?”说话的人斜瞄了一眼,入目的那张脸着实吓了他一跳。
“是呀!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他的长相很吓人吗?落拓男子自问。
看来有修饰的必要,否则无财无势的“穷人”怎么拐到一个知心伴侣呢?
“别说指教,你要记住一件事,在洛阳城你谁都可以得罪,唯独不能得罪玉二小姐。”他说得小心翼翼怕被人听见。
其实大街小巷谁不拿王家的琐事当闲话家常的话题聊着,只在于敢不敢光明正大、旁若无人地说嘴罢了。
“为什么,玉家千金凶狠至此,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可别像城阳公主一样蛮横无理。
又幸好他要找的对象不是她。
“此言差矣,二小姐是我听过最好脾气的千金小姐,玉家下人也从来没见她发过一次脾气。”简直淡如观音相。
另一人也附和,“是呀!没错,听说她不曾扬声骂过人,柔柔淡淡地好像供奉在庙里的圣水。”清澈无波。
落拓男子眉一皱,“圣水?”多奇怪的形容。
茶客压低声音透露,“我们洛阳城的商家都是靠二小姐提拔才能兴盛,一大半的店铺还是向玉壶山庄租的呢!”
“你的意思是说她财大气粗以财富控制商家?”这是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大唐风气虽开放,但单以一名女子的才能是难以出头,除非仰赖祖上庇荫。
“哎呀!听你说这话果然是外地人,玉壶山庄之所以兴盛全靠二小姐的巧慧,否则哪有今日的风光。”果真是呆头呆脑的外地人。
落拓男子微露讶色。“你们不会说她是生意人吧?”
一名女子能有如此作为?是夸大其实或是有高人相助?他实难相信纤弱一女能撑起洛阳一片天,叫人既畏且敬。
“嗯!顶尖的,所以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伙计都能独当一面,不出半年的磨练就胜任掌柜一职。”
“我们洛阳城的百姓都希望能在她手底下工作,可惜二小姐挑人的条件着实严苛。”
此一茶客的叹息引起他一丝兴味。“喔!是什么条件让你摇头又叹气?”
好奇心呀!人之弊病。
“忠诚。”
“忠诚?”是他听错了吧!为人所雇工作本该忠诚,不难办到才是。
“真的很难呀!”
“没错好难哦!”
一人叹息,两人叹息,三人叹息,全茶棚的人一致发出叹息声,好像非常难为,难如登天。
“有那么难吗?”男子好笑的听着一片叹息声不绝于耳。
话才问完,有个大手往他背后一拍,“兄弟,听我一句真心话,为二小姐工作真不是人干的。”他是过来人。
不轻不重的音调并不可怕,但是茶棚内的客人一看见来者连忙起身恭敬弯腰,一会儿工夫溜得连老板都不见人影,可说是一大奇景。
“请问兄台是……”乱发覆额下有双目光凌厉的眼,可笑的情景让他本能的升起防备。
“在下玉壶山庄的小小管事何处雨,兄台尊姓大名呀?”多拐几个不知情的外乡人好交差,免得账算在他头上。
“秦关雷。”他不认为他只是个小管事,此人的气势不下于主公将侯。
“好名字,秦兄弟,有没有意思找份好工作,我可以帮你引介。”反正死的是你不是我。
秦关雷心里提防的问:“你刚说玉壶山庄的工作并非人干的,莫非是诳人不成?”
“你……哈……哈……哈……”何处雨忍不住捧腹大笑,形象不若洛阳城百姓眼中沉稳自持的右管事。
“你在笑什么?”有一丝不悦的秦关雷很想打碎他一口白牙。
“你好重的心机呀!看不出你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似谑似真的斜睇他一脸凌乱。
被人看透的恼意浮现在乌黑瞳目中。“我听说要进贵庄工作的条件十分严苛。”
他是穷人,非常非常穷的穷人,所以他需要一份足堪裹腹的工作,而富有的玉壶山庄是第一选择,也是他锁定的目标。
不过,此刻引起他兴趣的人却是玉家二小姐,当地百姓敬畏如神明的无心观音。
她当真无心吗?真叫人期待。
“千万别听乡野路人胡诌,我们讲求的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入山庄是死也离不开……”何处雨讲得顺口。
“咦!”秦关雷狐疑的一视。
“呃!我是说一入山庄是死也不愿离开,甘心做牛做马一辈子为二小姐工作。”哎!差点说漏嘴。
瞧他当年年幼无知为奸人所害,一失足成千古恨,签下罪恶状将把柄送到人家的手上,日操夜磨地无法可脱身,真叫人悲哀。
想来他也是翩翩侠士纵情于江湖中,谁知轻敌误判了局势,一个失神栽在小丫头的算计下,翻不了身。
真应了那句聪明反被聪明误,阴沟里翻船自找死路怨不得人,幸好他不是唯一的倒霉鬼稍稍慰了不甘的心,替死不怕找不到伴。
“一辈子相当长,我想我对卖断终身一事尚得考虑。”听他所言似乎另有不可告人之危机。秦关雷内心多所琢磨。
死也离不开,甘心做牛做马,这应该是签了卖身契的长工,但听他的语气似有隐瞒。
“兄弟,考虑太多只是平添烦恼,我向你保证全洛阳城找不到像敝家小姐这样慷慨的东家。”一生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慷慨的背后呢?”他又该付出什么代价。
何处雨微愣了一下,发出审思目光。“秦兄不是平常人吧?”敏锐的观察力,超乎一般人的思想,他不由得认真了几分。
秦关雷苦笑的一睨又瘦又老的马儿。“我是个三餐难得温饱的落难人,你要买那匹不中用的老马吗?”
“客气了,秦兄,你何不来玉壶山庄大展身手,敝庄主人一定竭诚欢迎。”欢迎多一个可奴役的对象。
并非心肠恶毒非拖人下水,而是情非得已,他在天有灵……呸呸呸,是身陷虎爪之下别怨他狠心,人不自私天诛地灭。
“贵庄要人的条件好像很难。”在他看来实属平常,但是事出必有因还是小心为上。
哪有很难,不过是……“忠心为主算是难事吗?”
顶多鞠躬尽瘁死而后矣!让二小姐当活人偶耍着玩罢了,真的不很难。
“如此而已?”秦关雷有点不相信如此简单。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天下有几人真能做到诚不欺主,路不拾遗。”何处雨没好气的一哼!嫌他啰嗦善疑。
秦关雷一时哑口,无语反驳。
忠字人人会说却不一定做得到,大祸临头连亲如夫妻都各自避难,何况是主雇之间更谈不上什么舍身护主,能活命才是要事。
但是他觉得有哪里连不上线不对劲,彷佛自己正走入一道永无退路的陷阱,而他自甘受缚。
“相信我,兄弟,我不会害你的。”唉!做人真难,好人坏人一手包。
青髭扬了扬。“听说长安牡丹艳,艳不过洛阳玉芙蓉,可有此事?”
他为一睹名花而来,可能的话她将是他所寻之人。
“啧!原来你也是好色之辈,真是愚夫呀!”俗艳哪及得上清艳之美。璞玉与美石是难分轩轾,端看行家眼。
“愚不愚见仁见智,玉芙蓉应该是玉壶山庄的大小姐……”秦关雷的话被冷笑声打断,面微一冷。
何处雨摇头说:“在我心目中只承认二小姐是玉壶山庄的主人,其它的俗花野草只配活在墙角当篱花。”那朵芙蓉出水入水皆浊呀!不值得一提。
“你很推崇玉二小姐?”难道传闻有误。
他诡笑的搭上人家的宽肩。“你何不亲自去瞧瞧何谓名花的姿容呢?”秦关雷被说服了,洛阳两朵名花皆落于玉壶山庄,瞧瞧又何妨,他不信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困得住翱翔银龙,就试他一试讨个答案。
老马出声嘶嘶的踢着前腿似在警告,动物的本能一向比人来得灵敏,可惜它的预警显得微不足道,没引起任何注意。
这一试,试进了水深火热,谁说人性本善,何处雨的心早被玉二小姐倒了一缸墨染黑了,再也找不回原来的纯色。
而自己送上门的叫死有余辜,阎王殿前难喊冤枉。
* * *
这两人是瞧对了眼,胶着的视线像是分不开地互相凝望,-双秋水瞳眸对上乱发下深沉黑眸,天雷劈下只怕也撼不动勾起的地火。
旁人看来像是含情脉脉,芳心蠢动,千金小姐和穷酸汉子的唯美恋事,多叫人不可思议的感动呀!
佚事不嫌多,何妨多添上一笔。
但是明眼人就看得出两人并无爱意,四目相望不过是为评估对方的才能有几分,值不值得交心和信任,半点火花都不生。
斜躺在琉花贵妃椅,水眸清冷的玉禅心噙着笑意,纤纤素手轻托粉腮打量着眼前精壮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耳下玉珞。
有趣是她下的第一评语,看走眼的机会从来没有过,也不会由他首开先例。
右管事这回倒是捡了个好货回来,她该善心大发的放他几天假,省得他老是抱怨她冷血无情不讲道义,两天要他做三天的工作。
嗯!好香的春茶,可惜空气中多了一股男人的体臭味,坏了品茗的清心。
“你多久没洗澡了?”
玉禅心一开口冷音宛如空谷的回音,心上一震的秦关雷竟觉得她声音可人。“三、五天吧!”
她轻笑的一抿唇。“是不长,不过你是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她又笑了。“我想和穷扯不上半点关系,若非懒得整理便是掩人耳目。”
她说话当真又轻又柔,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是春风中又夹着细雨般的软针,很难能叫人疏忽。
“穷人是没有选择的权利,这一身乱让二小姐笑话了。”秦关雷回答得十分谨慎,字字斟酌。
但因为他的拘谨反而让人看出他的不凡,与生俱来的气度是掩盖不了。
“暧!你一定没穷得很彻底,其实穷人仍是有选择的权利,他可以选择生或死。”玉禅心说得毫无暖意,像是主宰了所有人的生死。
秦关雷的眉头凝上几寸。“你很冷漠。”
他的心有着困惑,她看来如此明媚动人恍若明珠闪耀,为何看待世情却是如此冷淡无情,好像别人的死活与她无关,她只爱看最终的结局。
以姿色来论她并不是他见过最美的一位,可是那股捉摸不定的冷热气质点出她的独特,清缈如雾地近在眼前,伸手一捞全是空。
“本性难改,请见谅。”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眼底一片漠然的平静。
“二小姐对一名下人何必客气,我只是来讨一口饭吃。”嘴上说得谦卑,可他的态度自在从容,不见低下的卑色。
细眉一挑,玉禅心看向一旁闷笑的何处雨。“怎么,你是拐了人家还是蒙了人家。”
“咳咳!二……二小姐,我是向他说了工作一事,不过好与不好得要你点头才算数。”他是位低言微。
“雨哥哥好生狡猾,莫怪人家称呼你一句雨狐……狸。”她故意将雨狐两字拉长引起他的紧张。
果然,他脸色立即发白。“你别再害我了,我不想再被追杀。”
雨狐“曾经”是家喻户晓的一名神盗,不偷金银珠宝、古玩名画,他的兴趣在于各门各派的武林秘籍,上瘾似地偷遍七大帮八大派十七峒口,三十六门,七十二大小武林世家。
可想而知为此他结下的仇恨有多深,但偷了不还还在其次,他千不该万不该地总放了一只乌龟在原处,龟壳上刻了孙子两字,分明嘲笑失主是无能的龟孙子。
所以他的罪该万死是自找的,活该没人同情他。
“原来你很怕死呀!原谅我高估你的能耐。”玉禅心的话如清风一阵,扫立了他一身寒毛。
“挖苦我有什么意思,你对我带回来的货色满不满意?”外表差了些不难改进!内在最重要。
货色?秦关雷眼色一沉的敛起眉。
玉禅心随意地又睨了两眼。“不算太差,还看得过去。”
“二小姐,做人别太挑剔,小心恶有恶报。”老天总是不长眼偏袒恶人。
瞧他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不烧杀掳掠,风流调傥,怎会因犯了小小的错误而沦为供人使唤的奴才,实在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何处雨沉默的自怜着。
“你在诅咒我吗?何管事。”剔了剔小指指甲,玉禅心笑得特别和睦可善。
“我哪敢,小的项上脑袋再多三颗也不敢诅咒你。”实话不说憋着着实难受。
要人装聋作哑真的很难,忠诚写来顺手却知易行难,界线更模糊得很,唯有死人才做得来。
“是吗?”她看向半天不吭一声的右管事。
一脸冷酷的任我醉冷冷的别开眼。“少拖我下水,伤天害理的事我做得够多了。”
“那你反对吗?”她是明理的主子,绝不为难手底下的人。
只是玩死他们。
“你高兴就好。”任我醉表示无异议。
“可是你看来不太高兴,像是我委屈你了。”唉!拿捏分寸还是难呀!
“千万别钦点我,否则我先杀了你。”口上要狠,要他下手恐怕他会弃剑自刎。
并非怕了无法无天的她,而是诚心诚意的服了她,天下女子虽多却无她的奇才,似狡似黠地摆弄人于无形中,不需要自己出手。
她了解他,也因了解抓住他的弱点。他不需要朋友却需要她,因为知音难寻。
“是哟!我好怕项上凉飕飕着了凉,到时记得煮碗姜汤来。”玉禅心谈着。
“是的,二小姐。”任我醉恭敬的曲身一弯,实则满是嘲讽。
主不主,从不从,看在秦关雷眼中怪异得令人想摸清一切,三人的对话透着玄机,不难听出有个人要被牺牲。
而他不至于驽钝的猜不出此人是谁。
“秦公子……不,我还是喊你一声关雷顺口些,你认为玉壶山庄算不算灵秀之地?”
“算。”她未免客气得叫人起疑。
是什么样的环境蕴育出这般性情的女子?看似温和偏似薄冰,让人每走一步都惊心。
“我算不算是个美人呢?”不用搔首弄姿,她只是含笑的盯着他瞧毫无羞色。
“算。”花为貌,月为神,玉肌冰肤,若说她不美的人便是自欺欺人。
也许第一眼不觉得她有何过人之处,但是那股沉静的味儿像是抹不掉的迷香,一吸入口鼻便难以自持地化入骨血之中。
她有着清冷如霜的美,傲如冬梅的冷悍,一嗔一笑都带着不容人亲近的疏离,欲拒还迎让人甘于掏心掏肺。
他必须说一句他对大唐女子的印象大为改观,起因是她的特别。
“娶妻如此算不算是一种福分?”一双清眸如蓝天般清澈无垢,很容易醉人于白云深处。
神情一凛,秦关雷回答得可有意思了。“娶妻如二小姐是天下每一位男子的福分,殊不知二小姐春心托付于谁。”
兴意浮上他微带笑的眼底,他大概探出一二,这玉家二小姐可真是煞费苦心,对一名莽夫拐弯抹角地探测心意,她好狡猾呀!
这种人最适合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皇宫大内,如鱼得水的发挥狡猾无比的天性仍深受宠爱。
“春心!”她好笑的撩起一撮细发卷绕在指上。“你敢要吗?”
世人皆知她无心,似观音低眉不救苦难。
秦关雷一扬脏污的手。“玷污了仙石是会万劫不复,你认为我该要吗?”
同样的狡猾,他把问题打回她手中,不做那个下决定的人。
玉禅心面上一敛冷射出两道光芒。“你让我很头痛,我一向不喜欢操太多心。”
她讨厌太过聪明的男人,那太难以驾驭,像搬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遇到对手了。”低声的取笑淡淡地。
“何处雨你活得太轻松了!这件事由你摆平。”她累了,需要休息。
“暧!不会吧?你忍心将大任加重于我的双肩。”他是招谁惹谁了。
她状似无忧的摆摆手,“大器将成不得不磨练,我也心疼呀!”
挑了挑眼望着熊一般的肮脏男子,若有所思的玉禅心轻移莲步走到他面前,无男女之别的顾忌撩起他的发,看进一双诧异的黑眸。
说实在话,她更诧异,那绝非一双普通人家出身的利眼,事情变得复杂了。
她得再想想要如何做才能圆满,世家子弟不好控制,动一发则牵动全身,一个不慎全军覆没,她何来颜面见玉家的列祖列宗。
“唉!你会不会给我惹很多麻烦呢?”
不等秦关雷回应,玉禅心缩回玉手轻轻一叹,彷佛眉间载了许多愁地由他面前走开,空留一股幽香迷惑眼前人,不由自主的想承担她的愁。
落花并非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人岂能无心,无心焉能活。
难呀!难呀!真是麻烦。
老天一样爱开人玩笑。
何处雨伸手捂住他的眼,“别看了,二小姐肯定在烦恼是拿你葬花好还是喂池里锦鲤。”要不要由他当刽子手呢?
秦关雷面色严谨的拿下他的手。“何不解释你所谓的工作是什么?”
“呢,这个嘛!我一定会解释清楚,你先去梳洗一番,真是臭死人了。”他佯装受不了的捏着鼻子。
“你不说?”
何处雨一脸嫌弃的挥挥手。“谁要和一个脏鬼交谈,你把自己弄干净再说。”
能拖一时是一时,没必要身先士卒做起吃力不讨好的事,又不会增福添寿。
“如你所愿。”他的确该让自己像个人。
反正已入宝山岂有空手而返的道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倒要瞧瞧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何神秘的不肯多吐一句。
长安牡丹艳,艳不过洛阳玉芙蓉,但是花儿再艳终有凋零的一天,那块冷玉才有探究的必要。
风,清冷;雨季不兴。
虽然心底早已有数,但是真实的听闻仍带给人极大的震撼,叫人错愕不已地暗道声荒唐。
她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弄来个男人为夫,而且之前还故弄玄虚地不直接言明,添枝加叶彷佛要进行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引人揣测?
以玉壶山庄的财势不怕找不到良婿匹配,为何偏偏挑上一身浪荡飘泊的他,他还不够落魄吗?
世人皆看表相,家财万贯即得众名媛佳丽倾心,可是真有真心的又有几人?谁不愿一入豪门荣华加身,为妻为妾在所不惜的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
富贵如浮云,转眼即逝,百年之后不过是一坯黄土,带不走亦丢不掉,徒增累赘。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透,不修边幅的自己竟“有幸”成为人家眼中的一块肥肉,一咬上就不松口地哪管他蓬首垢面、脏污如丐。
玉二小姐的心思的确怪得无从捕捉,自认为识人无数的他都很难归类她到底是哪一种人。
时而轻佻,时而轻笑,一举手一投足看似无意义的小动作,实际上都带着某种程度的威胁,笑意似乎从未到达眼底,平静如-滩死水。
当初虽然和三名好兄弟约好各自带着心仪的另一半于中秋会面,但他的态度并不积极地边走边玩,当是出外游历未挂怀在心。
是京城流传着这么一句长安牡丹艳,艳不过洛阳玉芙蓉,因此他才兴起一睹名花姿容的想法,看是否真如传闻般艳胜牡丹叫人销魂。
不过未见芙蓉佳人先见冰玉丽人,他相信只要见过玉禅心的人大概难再迷恋上艳惊四方的芙蓉花,因为她的冰冷笑靥足以浇熄所有人的炽热。
越是看不透的谜越叫人拼命的想去破解,抽丝剥茧好还以原来的颜色,人生的乐趣不就在于此。
找寻深渊底下的神秘宝藏,引人入胜的不是结果是过程。
春风不解意,扰了碧湖又戏杨柳,吹落一树桃花不载情。
情有限,爱无痕,翻来覆去逃不出月老的红丝线。
“关雷哥哥好兴致,一身污垢洗了三天还洗不洁净,莫非嫌弃小妹招待不周。”
巧目盼兮,情笑如灿,发丝飘动轻缠着翠绿丝带,美玉一般的贝齿近在眼前,叫人不怔忡也难以忽视赛雪肌肤的细致,诱人想上前抚触。
她是美丽的,春藕般皓腕微微抬高流露出淡雅风情,青葱纤指轻拨着胸口月形玉块,玎玲玎玲地发出轻脆流琮声。
擅于展现美丽和不经意地散发美丽给人极端不一样的感受,即使脂粉未施素着一张容颜,不染纤尘的灵美仍宛如水洗过的白玉,纯净无瑕。
但是在剎那间的悸动后,秦关雷的脸色是一片铁青,恨不得伸手掐住她纤弱雪颈,瞧瞧她在喘不过气时还能不能笑得悠哉。
“玉壶山庄的温水池舒筋活血、提神养气,可是泡久了还是有伤身体,你打算以池为家待上一辈子吗?”看来她的魁力不如一池温水。
她竟敢装出一脸无知相,她……秦关雷气得冲口而出,“你还有没有廉耻心,男女有别的道理你不会不清楚吧?”
贝齿的主人咯咯地笑了起来。“小女子自幼顽劣难受管教,四书五经拿来当柴烧,我家夫子一致奉送四个字给我爹,天,女,神,来。
“天女神来?”一致?她是换了几个夫子?
“没人敢开罪玉家千金,劣女只好改称为天女咯!天女神来的意思是连请天上神佛来也没用,积恶难驯。”玉禅心的笑中带着得意。
并非她存心刁难,千篇一律的老道学叫人看了心烦,之乎者也朗朗上口再加个孔孟说,内容乏味枯燥了无新意。
四书五经她背得滚瓜烂熟,但是又有何用呢?一介女子不考状元。不做女秀才,知书达礼、谦恭贤淑是否多余了。
琴、棋、书、画不敢说样样精通,至少是小有成就,毕竟她得掌理玉壶山庄海陆商运,能抽出空学习些姑娘家的技艺就算不错了,她可不想苛待自己。
秦关雷咬咬牙怒祝她。“好个劣女难驯,可否请姑娘背过身让在下起身着衣?”
他不习惯赤身裸体地与人交谈,尤其是和一名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
“不好耶!由此处看去的风景甚佳,我舍不得错过欣赏的好时机。”她故意地瞄瞄飘着雾气的温水池。
温水池引进地底的涌泉长年温热,四周砌满大小奇石以为屏障,平常不准人任意进出,这是她的私人天地头一回有男人进入。
“你难道不会觉得如此行为有失闺仪。”该死的小女人。
“我这样不好吗?总比偷偷摸摸的窥探来得有品德。”啧!水气太浊,根本看不到池面下的动静。
“你跟我谈品德实在好笑……”咦!不对,她暗示了什么?“有人偷窥我……沐浴?”
这是何等的离谱,玉壶山庄竟是个藏污纳垢之地,人人无礼而横行。
露齿一笑的玉禅心掬了一手温水任其滑落指缝。“芙蓉本是水生植物,凭水而居有何不对?”
比耐心嘛!谁能与她相较劲?山不就她她亦不就山,耗久了总有一方心浮气躁,她只管收网即是。
但若有人觊觎她的所有物则另当别论,以为在一旁窥视就神不知鬼不觉?真是个错误,翻起脸来她是六亲不认,谁来讲情都没用。
瞧他洗净后的俊容倒不失秀色可餐,精瘦的胸肩也确实有几分诱人,难怪有饿极的馋猫意欲偷腥。
“这芙蓉指的是艳过牡丹的玉芙蓉?”他还不至于听不出她的暗指。
“原来家姐的名气堪与牡丹媲美,不因出阁而减了声望。”玉禅心那双清丽的冰眸微泛着冷诮。
“她嫁人了?”算算年纪也该是时候了,大唐女子一向早婚。
“听起来好像很失望,真让人伤心吶!”她的表情正和话语相反,一副无所谓地泼着水,半垂的眼睑覆盖着翠岚。
秦关雷此刻最想做的一件事是打她一顿。“故作姿态好玩吗?在你面前可是一个一丝不着的男人。”
“家姐最大的嗜好是收集男人,以你的条件不难走上她的床。”当然,桃花林更适合月下幽会。
美人当前谁不好色,这年头难见柳下惠,饱读圣贤书的文人都把持不住的放弃风骨,何况是看来颇具风流相的他。
人心不古,空舍自利。
“二小姐当秦某是什么人,淫人妻女的奸佞之辈?”他双掌握成拳压于池面下,目中两簇怒火滚滚燃烧。
“咯……你生气了呀?待你见了家姐的容貌再来发火也不迟。”美人的姿容正好用来考验人性。
她分明存心挑衅。他深吸口气,“再美的女子与我何关,沾染有夫之妇违背伦常,我没那么率性不知礼。”
可恶,她有将圣人逼得造反的本事,无中生有的手段更加可恨,他表现得像好色鬼吗?非把他人之妻硬往他怀里塞。
他若要美人还怕少吗?京里随手一抓皆是美婢娇侍,看都看腻了,会在乎—名艳名四播的他人妻。
“关雷哥哥说话不要咬牙切齿,你千万别气坏身子,家姐虽已非完壁之身,但是床笫间的撩人更胜于处子,你不必顾虑她已婚身份,她一向不当一回事……啊!”
这蛮子……
“玉禅心,你不逼着我杀人很不甘心是吧?”瞧她说话的口吻多像老鸨,而他绝不是荒淫无度的嫖客。
玉禅心神情自若地轻拭去额头上的水渍,笑得极冷。“男人的那话儿都长得像那样吗?”
“你……”矮身一浸,他恼得想要将她千刀万剐。
刚才被她激到了,根本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气急败坏的掌击池水站起来打算撕了她那张嘴,浑然不知昂藏的胯下物出水一现。
羞耻心或许不在她的道德观内,有哪个未出阁的姑娘敢气定神闲和裸身男子交谈,脸不红气不喘地含诮带讥,盯着男人那话儿不放。
她简直是……简直是离经叛道,完全没有姑娘家的样子,更遑论大家闺秀的贞淑。
“真丑。”玉禅心语谈音轻的丢下一句。
火上加油是不是想死得更快?秦关雷真叫她惹火了。“见少以浅,无知愚妇。”
“喔!你是指点我多找几个男人来相互比较吗?”听起来像是好建议。
她见过的男人的确太少了,改天吆喝任我醉、何处雨去绑些象样的男人回来,不多看看、多比较,倒让人笑话是井底之蛙。
“没人告诉过你女子该守闺训吗?”一听见她有意“比较”其它男人,一股莫名的酸味冲上了喉。
两腿站直,他再次毫无遮掩地将自己暴露在她面前,反正身为女子的她都不在意,他何必矫情的为她的名声担忧。
这女子欠教训。
面上一怔的玉禅心停下拨水的动作暗自轻叹,好俊的体格。
“你净完身了?”
“不。”他慢慢地在水中移动双腿。
“呃!我想该吩咐下人弄两道糕点让你食用。”他的眼神让她晓得玩过头了。
“玉二小姐何必急着走呢!咱们好好的来聊一聊。”他倏地出手攫住她嫩如白雪的手腕。
“哎呀!你捉得人家的手好疼,我们有什么好聊的?”暧!真是。这精壮的胸膛好不吓人,肌理均匀挂着诱人的水珠,现在她能理解芙蓉的迫不及待,为人妇的快乐大概全靠这身健壮的身躯吧!
难怪她有了夫婿尚嫌不足,三天两头回庄找上自己的前任未婚夫,最后还因为丈夫的分心满足不了她,干脆借题发挥的连夫家都不回。
这会儿西宁表哥被逐了出去,她又能安份几天呢?
秦关雷冷笑的轻抚她的指关节。“譬如聊聊二小姐你正缺个夫婿,而我刚好在这里。”
“何管事向你提起此事了呀!他可真心急。”真糟糕,她怎么控制不住往下瞄的冲动。
唉!羞人吶。她还算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吗?
“我看是你急吧?这会不特地来消遣你未来的夫婿。”她还敢装得惊讶无比,让人很想用力抹去她的“天真”。
“未来夫婿?”玉禅心唇角一勾,笑意漾然。“你很想娶我吗?”
“是你很想嫁我吧!女人垂涎的目光我不陌生。”轻轻一使力,他将她扯近几分。
突地放大的男子脸孔让她心口震荡了一下。“不一定是你,选择在我。”
要命,她怎么有一种玩火自焚的感觉。
“那么我是不是该将主控权抢回手中呢?毕竟我是男人。”他眼露危险的讯息。
“你想干什么?”她惊觉不对地欲往后退,无奈小手仍在人家掌控中。
“我不认为你会怕,你不会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她可以聪慧地耍弄所有人。
但不包括他。
就是知道才想先声夺人,可惜他和她一样精。“关雷哥哥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妹一般见识,小妹的身子骨向来柔弱……”
话说了一半,一阵落水声伴随溅起水花无数。
“听某人说玉壶山庄的温水池能舒筋活血、提神养气,我怎好独享而不与未来娘子分享呢?”他得意地将她的话还给她。
“你……你这个爱计较的臭男人,弄得我一身湿好神气呀!”脚一浮,她喝了两口硫磺水直呛鼻。
“二小姐……不,我应该唤你什么呢?禅心娘子或是心儿好。”他故作苦恼地松开手让她往下沉。
衣服一浸水难免变重,站不稳的玉禅心只好紧捉着身边的支柱,溺毙在自小玩到大的池子里真的很丢脸,但脚滑难立足。
“你想淹死我好……咕噜……好谋夺玉家的家财……”天哪!真应了何处雨那张乌鸦嘴的诅咒,恶有恶报?
秦关雷眼红气粗的低吼,暗骂自己的愚蠢。“你给我看清楚手里抓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你的……”手?
一看清楚手中由软绵绵逐渐变得硬挺的那话儿,银铃般笑止不住地轻泄出小口,这是怎么一个乱字了得,她也未免太恶毒了吧?
“放、手!”他冷沉着声十分骇人。
笑眼儿一眨,玉禅心状若无心地攀着他身子一寸寸往上,无视那双黑眸中的怒火转为欲火,慢条斯理地站稳脚步。
“我要放手咯!关雷哥哥。”她是放手了,不过……
挣扎着要不要吃了她的秦关雷察觉她口气中的一丝诡异,来不及做好防备便被狠推了一把,后脑勺不偏不倚地撞上池畔的石,痛得难以睁开眼。
这时,一道曼妙人影已离开池子。
那笑声,猖狂呀!
“玉、禅、心,你死定了!”
如雷的吼声终于冲出他的喉咙,半眯的眼锁定那抹越来越小的绿衫人儿,他非好好的教训她一顿不可,她惹毛他了。
他,安南王府的小世子决定要掳获她那颗馊掉的冷心,否则誓不为人。
她等着瞧。
* * *
“哈……怎么瞧见雁儿啄着人眼珠子,上面还题著名呢!”故作眺望之姿的何处雨大呼小叫的直嚷嚷。
“是挺大的雁鸟,足足有一个男人身长。”另一道男音在一旁呼应。
“终日猎雁倒让雁啄了眼,这下算不算赔了小姐又折米?”总要喂饱那只“雁”。
“米价上涨了。”冷峻的任我醉谑笑着不忘提醒这点,长江最近又泛滥成灾了。
米价一定上扬。
“是呀、是呀!好浪费哦!商人是利字为先,绝不做损人利己的事。”道义扫一边,利先行。
买人一分的货卖出十分的价格,赔钱的生意让别人去接,玉壶山庄只管赚白花花的银两。
“不赔本。”任我醉的闷笑声几乎快压抑不住。”
何处雨重点个头,“对嘛,咱们不能像某人落荒而逃,一身湿淋淋的活似溺水的鸭子,连本能都给丢了。”真是可耻吶!
“鸭子不善泳还叫鸭子吗?”溺水?亏他不怕死地敢掀陈年疤。
忍俊不已的任我醉一脸严肃不多作铺陈,难得一见的奇景只可远观不能狎玩,被讹入山庄做事少说有七、八年,他太了解失言的可怕。
他的一双眼还没废,那向来平静无波的面容如今起了一丝小波纹,以她有仇必报的狠厉性情来说,此刻口若悬河的家伙可要遭殃了。
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少言寡语应该不致遭波及吧!
“鸭子不会游岂不是成了老母鸡……哎!谁偷袭我?”好大的胆子敢在玉壶山庄行凶。
“嗯哼!将我的绣鞋取过来。”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他果然是吃太饱了。
一回头,何处雨笑得有点谄媚。“小的马上来,二小姐请稍待。”
像是佞臣急于讨好主子,他将“凶器”拍干净端放在掌心平送上前。
“穿上。”细白小脚不着萝袜,玉趾嫩如春笋泛着新春光泽。
“啊,我……我穿?”不好吧!小姐可是千金之躯,擦破一点皮他哪赔得起。
“你那双大脚穿得下吗?小心我的脚丫子若着了凉,你的日子肯定会比现在痛苦十倍。”玉禅心说得好不轻快。
“二小姐……”他当然知道她的手段残忍,非一般人承受得起。
这右管事可不是干假的,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坏事做多了,夜里睡起觉来都不安稳,生怕仇家找上门捅了一刀就跑,那他想喊冤都没机会。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已经卑贱到自鄙的地步,堂堂神偷雨狐委屈于此,还得为姑娘家穿鞋,传至江湖他也不用做人了,直接一头往石柱撞去了事。
生亦何欢,死又何惧,他是生不如死呀!
“雨哥哥,江湖这一阵子挺平静的,你要不要重出江湖搅搅浑水。”水滞则生臭,肉腐易附蛆,该让江湖热闹一下。
“不了,不了,小的一向很认命。”满脸无奈的何处雨弯下身,苦笑地比对绣鞋应如何穿。
女子的绣鞋是脱比穿容易,花丛中来去自如,他还没规规矩矩的为人穿过鞋呢。
“我来。”
为难之际,背后伸来一只手抢走金线镶边的翠红绣花鞋,有人要代劳他当然开心让贤,男人膝下有黄金,跪多了会漏财。
何处雨一反刚才的苦相笑得眼睛都眯了,表情换成幸灾乐祸。
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古人的话真是有学问,报应果然来了,他会早晚三柱香求神保佑自己早日脱离苦海。
瞧人家多殷勤呀!长袍一撩蹲下身,轻抬千金玉足,像呵护千年灵石般来回擦拭,活似天生的奴才命这会要来侍奉观音娘娘,看得人为他心酸哦!
英雄折腰的下场通常死路一条,他会顺便祭拜他,多烧点纸钱让他一路好走别来索魂。
“我说关雷哥哥你是在穿鞋还是调戏我的小脚丫子,人家可是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呢。”好讨厌哟!轻薄到她的脚了。
话一出,两道呛咳声同时响起,瞠大了眼像是受到惊吓。
“知书达理会跑去看男人净身?你的话留待半夜里说给自己听。”也许鬼会相信。
秦关雷笨拙的为她套上绣花鞋,心中惊艳于她玉脚的纤美,宛如一只精致的玉雕沁着凉意,无预警的钻进他心底深处。
不能怪他爱不释手的一抚再抚,是她先来招惹他,后果她该自负。
“迷路这个借口你接不接受?”玉禅心横眯着闷笑出声的左右管事。
你骗鬼呀!何处雨的表情是充满忍耐的紧闭着嘴。
而任我醉是翻个白眼转过身,将背留给她忏悔。
“等我哪天胡涂到不明事理再来问我,保证有满意的答案。”那一天永远不会到。秦关雷自信的想着。
艳阳天,群蝶飞舞,桃花正着上绿衣。
白云朵朵不分贫富地微笑以待,悄然飘过山庄上空,俯看小儿小女的人间情事。
花香,草绿,人成双。
“我有没有赞过你看来俊逸非凡?”人还是要有一张好皮相看来顺眼。
“嗄?”她怎么突然转变话题。
“穿上这身衣裳真是出色耀目,如云中之龙下凡来。”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果然猴子穿上衣也有七分样。
“你……”她的赞美令他有点腾云驾雾的感觉。
玉禅心捂着胸口佯羞。“哎呀!我的心跳得好快,你让人家好着迷哦!”
“禅心……”奇怪,他怎么有点轻飘飘的?
一旁的何处雨和任我醉内心惊恐不已,二小姐的专长是将人捧到云上,然后再一脚狠狠的往下踹,鼻青脸肿算是小事,就怕粉身碎骨。
观音本无心,何来多情。
飞鸟在天,游鱼在水,指望她一夕识情是缘木求鱼、木笛开花,轮回十世都不可能发生。
被骗多了早就学聪明,他们已经摔到无骨可寻,只靠两根竹子支撑,名为气节。
“秦关雷,你不穿衣服时我还真看不出你是个人耶!”玉禅心眼眉含笑的勾转着眼波。
冷雷一记击入脑门,轰得秦关雷耳边隆隆作响。“你刚说了什么?”
“嗳!口好渴,去弄杯冰镇莲子吧!”玉手轻扬似柳枝般轻柔。
服侍的丫鬟一接到主子的命令,步伐急促地往厨房走去。
小桥亭阁,清风流水,蔚成一片详和,如果没有稍后的吼声,这日子悠闲地让人不知人间岁月,红尘俗事尽付酒一酸。
“玉禅心,你敢戏弄我——”颈侧浮动的青筋代表秦关雷气得不轻。
白玉手心向上一翻盛起一隅斜阳,那双剪剪寒眸没有暖意。
“来到我玉壶山庄你还能不认命吗?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在你眼前怎么会看不清楚呢!”
干笑的两人投给他一个沮丧的目光,似在说早点认清真相别抱太多希望,凿冰取心之举实属不智,早晚冻死他。
秦关雷不怒反笑的将她拉入怀。“娘子娇媚好似春泉,我怎会不认命的一饮甘泉琼液。”
玉禅心态度一转,“啧!我的好相公,你当真了呀!”难得有个好对手,不收为己用是会便宜别人。
眼波流转,不远处那抹情影岂能逃得过她的眼,纤手一双能掌控大半江南商运,靠得可不是运气而已。
玉芙蓉,芙蓉胜玉,一朵残花。
她玩得过她吗?
“王爷,这下该怎么办?咱们雷儿不知上哪去了,你快想办法找他回来呀!”
由菩提寺礼佛归来的王妃一回府头一件事便是瞧瞧她心疼的么儿,两、三个月了她可想他想得紧,最后几乎无心听菩提大师讲道。
想当年老大、老二刚出生那几年,太宗皇帝忙着为高祖打天下,王爷也跟着东征西讨居无定所,夫妻俩是聚少离多,连孩子的面都很少见着。
玄武门那件事后,太宗皇帝即位才稍微安定几年,没想到又是北征突厥,西制西域,通吐蕃,服天竺,四夷皆平数个年头过去。
那时两个大儿随着丈夫披戎袍上战场,独留幼儿陪她数过春秋四季,母子俩的感情自然亲过长年在外征战的儿子。
小时候雷儿身体弱常哭闹不已,奶娘拿他没辙,还是得她这亲娘抱在怀里走了大半夜才肯睡,折腾得她把这块肉看得比生命还重。
母疼么儿是常理,幼时的他多惹人疼爱,白白胖胖好不逗人,她夜里磨来日里捏,就怕他受了寒、跌了疼,巴不得兜在手掌心护着。”
而她盼着望着早点能回京看看儿子好不好,谁知偌大的王府居然没人知道小世子的去向,叫她急白了发干著急呀!
这么大的人怎么会看不住,王府的侍卫全是木头人不成,世子不见是何等大事,他们这一副没事样地围在后院踢掬球。
“爱妃别心焦,我想雷儿只是出去走一走,不会有事的。”这免崽子不知疯哪去了,让他娘这般担心。
王爷的脸上一派镇定,经年累月驻守边关,对么儿的照顾不周难免心有亏欠,所以多少纵容了些,睁一眼闭一眼的由他去,一家三口为国尽忠就够了,不差他一人。
“瞧你一点都不关心我的宝贝儿,他离府已月余不归,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王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埋怨丈夫。
“哎呀!你说到哪儿去,雷儿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会不关心,你想太多了。”被妻子一说,他心里多了个疙瘩。
没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消失在京城,以往儿子再胡闹总会托人带个讯回府,这次却整整一个月不联络,想想真有些慌。
“我不管啦!王爷,你快派人去找回我的雷儿,他在外面不知道会不会吃苦。”我的儿呀!
王爷苦笑地看着妻子一会泪眼婆婆,一会扯着喉咙哭喊。
“我上哪找去?”
“你是堂堂的安南王爷,上阵杀敌你都找得出蛮夷的藏匿处,自个的儿子难道会找不到。”分明欺她妇道人家不懂行军布阵。
“夫人,你……”真个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好,好,我马上去找,你安心等待消息。”
“要我安心除非雷儿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跟你没完没了。”爱子心切的王妃朝丈夫嗔道。
“你本来就跟我没完没了……”他小声的嘀咕着。
人家都说安南王爷惧内,其实是鹣鲽情深使他舍不得王妃皱一下眉头,凡事让着她不与她争辩,夫妻哪有隔夜仇,床头闹闹床尾和。
当年妻子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少年夫妻老来伴,现在社稷安定百姓生活富裕,是他该补偿妻子辛劳的时候,一切顺着她总没错。
他老了,再也提不起劲吵吵闹闹,只求家和人安乐,儿孙平安。
“城阳公主驾到——”
咦!她来干什么?
王爷夫妇相偕到大厅口迎接十六公主,态度恭敬不敢怠慢,毕竟城阳公主的母亲婉贵妃正得宠,又深获长孙皇后的喜爱,在宫中的地位不下太子。
但是也由于太过受宠,因此养成她刁蛮任性的个性,动不动就耍泼地要这要那,只要她看上眼的东西就一定要弄上手,不许其它人与她争。
甚至她透过皇后及婉贵妃的枕边细语求得皇上手谕,得以自由进出皇宫内院而不受拦阻,堪称是极品的金枝玉叶。
王公贵族求亲者众,偏她眼高于顶一个也瞧不上,唯独钟情安南王府的三世子。
可是就在她要求皇上赐婚之际,准驸马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踪影,让传旨的王公公三番两次扑了空,不得已将圣旨压在御书房,赐婚一事暂缓下来。
但一向为所欲为的城阳公主怎甘受此气,凤驾亲临地打算问个明白,她绝不允许她看上眼的人无缘无故的失踪,非要将人找出来不可。
仗着有一国之君撑腰,皇后、婉贵妃的宠爱,她的举止已超乎公主的身份,蛮横而不知尊重开国元老,大队人马直入安南王府。
“微臣叩见公主……”
“别跟我来这一套,秦关雷人在哪里,本宫要他。”无礼的一扬手,她不待人招呼自行坐上上位。
王爷夫妇是敢怒不敢言的低首回应。“小儿去向不明,老臣亦在追查当中。”
“他该不会故意躲着本宫不接受赐婚吧?”她就不信有人敢动安南世子一根毛发,所以除了他躲起来她不作他想。
“赐婚?!”主爷夫妇两人面面相觑,压根不晓得有此事。
“最好别在我面前装傻,王公公来了好几趟都无人接旨,难不成安南王府的人全死光了不成?”她口无遮拦的当面辱骂朝中大臣。
这下可惹火了一向刚正不阿的王爷,他腰杆一直正视公主凤颜。
“老臣确实不知小儿下落,至于皇上赐婚一事臣自会回拒圣上,我安南王府高攀不上公主千岁。”娶媳如此他宁可举家辞官,卸甲归田。
“你敢违背皇上的旨意?!”城阳公主任性惯了,一把推倒御赐的碧玉狮子。
王爷眼眯了一下。“公主可知你所摔坏的玉狮子是先帝所赐,损伤者罪及九族。”
“不……不过是一尊破烂狮子,我叫父皇多赏你几尊嘛!”她多少收敛了一些气焰,语气虚了些。
“除非先帝复活,否则再多的赏赐也抵不上这尊玉狮,公主是否要随老臣上殿面圣。”他说得极其严厉,像是即刻要将她斩首示众。
城阳公主不甘的一跺脚。“我警告你赶快把三世子找出来,不然、不然我让父皇抄了安南王府。”
如来时的匆匆,她也怕被责罚地连忙离去,先皇御赐的玉狮谁赔得起?纵使父皇不追究,他身边的大臣肯定会啰哩啰嗦,到时她可真要受罚了。
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安南王府,王爷还因一时气急而晕了一下,王妃立即上前搀扶。
“我看雷儿八成逃出长安城了,谁敢娶那刁蛮公主。”又不是家门不幸。
“可怜的雷儿啊!他怎么会被公主瞧上了?”皇上有二十一位公主,偏偏是她。
王爷轻拍妻子肩膀,“明儿个我就进宫面圣,皇上多少会卖我些薄面改变圣意。”
“可能吗?城阳公主可是他最疼爱的凤女吶!”她不敢想得太乐观。
“事在人为,当年我和他出生入死打天下,兄弟情份总还在。”战场上称兄道弟的往事历历在目。
王妃轻叹的摇摇头。“他连亲兄弟都下得了手,你算什么,玄武门事件……”
“嘘!夫人,此事切莫再提起,这是皇上的心头大忌呀!”弒亲夺权毕竟为世所不容。
“我知道了,我只担心咱们儿子。”雷儿不知过得好不好,几时才能无所顾忌的回府一聚。
“担心也没用,公主的事一日不解决,他回来反而更糟。”人不在尚能逃过一劫。
“说得也对,我们就偷偷地派人寻找别惊动公主。”为人母的忧心是难以改变至死方休。
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是长不大的稚童。
“夫人,你……”王爷失笑于她的不死心。“好,我把骁卫营的震雷叫回来,让他去找你可安心?”
“老二的能耐我信得过,就叫他去。”她偏心得厉害,头直点的连声说好。
人说慈母多败儿,在外人眼中安南王府的三世子的确是无所建树的纨绔子弟,顶着父兄的光环任意挥霍,不知节制。
实际上他借着这个身份掩饰,暗地里接下不少皇上指派的特殊任务,铲除不少贪官污吏,百姓才有安康和乐的生活。
他对皇上指婚一事并不知情,只身南下纯属巧合,适巧避开了皇上的赐婚。
* * *
“啊!你半夜不睡觉跑到我房里干什么,想试试看我会不会被你吓死是不是?”
一袭江南织坊纯白手工的衣裳,乌丝未束地直泻双肩,两眼亮如明月旁最耀眼的星子,唇红齿自好似瑶池仙子翩然而至。
只是她胸前摇晃的烛火映在脸上可就吓人了,一声不吭的立于床前,他猛一睁眼还当是谁家的女鬼来索命。
睡得极熟的秦关雷是被一滴热蜡油烫醒,一向没问的他对自己的警觉性相当有自信,因此对她已然来到床边是用不可置信。
他不可能睡得这么熟,连一个没有半点武学修为的女子接近都察觉不到,除非她有比猫足更轻的脚步,或者是……
“房里有暗门是吧!”不然开门的嘎吱声一定会惊醒他。
虽然他也是惊醒过来。
拿开烛火的玉禅心冷然的望着他。“你的剑不重吗?指着人很不礼貌。”
她承认自己贪生怕死,她还没玩够他怎能轻易死去,太不值得了。
“一个姑娘家夜半闯入男子房里又好到哪去,没一剑被刺死是你的运气。”他也怕伤了她地谨慎将剑移离几寸,入鞘一收。
随身配剑是习武者的习惯,这把软剑跟了他十来年,平常并不轻易出鞘,鲜少人知晓他是用剑好手,除了皇上和三名结拜兄弟。
她是第五人。
“我的运气向来好得连天都嫉妒,你还要继续睡吗?”口气虽是询问,可眼神清锐的问着,你还能睡吗?
认命的叹了一口气,他下床披上外衣。“敢问娘子有何要事要为夫效劳?”
这绝对不是第一次,而且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有预感她制造的“惊吓”将会不定时登场,直到他发苍苍眼茫茫为止。
自从他和左右管事“切磋”过之后,他终于明了那句“死也离不开”是什么意思,因为她的独占欲强得叫人无法相信。
并非对人、对物的独占欲,而是她对朋友、手下的信任会让他们离不开,只要不背叛她交付真心,那么她同样把命交付对方。
所以离开叫人产生罪恶感,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天大地大的事对不起她,走到门口又不由自主的旋了回来,继续不甘心地任由差使。
走不了,不愿留,两相矛盾让人对她又爱又恨,巴不得从来不曾认识她。
还有她的爱恨极端分明,没有妥协、没有原谅,一是一,二是二,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也不给人后悔的机会,她说人生只有一次,不能重来。
因此一个人她只交付一次真心,一旦某个人背叛她,生活将永无宁日,她不会善待曾欺骗过她的人。
不过,他不算欺骗吧!只是他未据实以告而已,挑上他的人是她。
“相公不困吗?”她的关心显然是随口说说,一转身就往外走。
“困也被你吵醒了,有什么事非要大半夜才能做?”他脑子里只想到一件事。与她肢体交缠在温热锦被中。
“龌龊。”玉禅心轻啐了一句。
他上前环住她玉肩。“我没做什么吧!别骂得太顺口。”
风寒露重也不知加件衣服出来,她真当自己是块没有温度的冷玉不成?
秦关雷强硬的搂紧她,不让夜风冰了她露于外的雪肤玉肌。
“你的气息变沉重了,可想而知你的脑子转着下流事。”观人是行商最重要的技巧,她一向谨慎。
“和娘子一起行敦伦之事不算下流,你早晚是我的人。”好敏锐的观察力,难怪玉壶山庄能成为洛阳首富。
“我们尚未成亲。”黑暗掩去她颊上升起的一抹飞红。
说起闺房事,再放荡的江湖儿女难免脸红,何况是她。
“这件事不难解决吧!你吩咐一声自有人准备。”他倒是颇为期待洞房花烛夜。
那粉肩细腰,匀称美腿,滑如凝脂的细肤……秦关雷苦笑地深吸了口气,再想下去他真要做出禽兽不如的下流事,提早席地为床地让她成为他的妻。
“真不怕死?”娶她比死还可怕,这是任我醉和何处雨抵死不从的坚持。
他轻笑地描过她的月眉。“娘子,此时问这句话未免太迟了,你会后悔吗?”
“总要让你一吐苦水再受死。”犯人问斩前不都有一口好饭好茶吃才上路。
她不喜欢被人了解。玉禅心的眉心微拢起一座小山。
“我的回答是……你到底要干什么?”三分狡诈,七分宠溺,他在不知不觉中已对她放下了心。
表情微怔,她缓缓地扬起嘴角。“赏月。”
这男人好重心机呀!用她的狡诡回敬于她,真是半点不吃亏。
“赏月?”他失笑地抬头一望斜挂桃花林梢的半轮残月,为她的出其不意感到诧然。
今天是初七还是初八?月不圆不明,倒是繁星成河横过夜空,如同一条仙女玉带闪闪发光,不知凡几地点亮神仙宫阙。
蛙鸣声唱得比往常热闹,风滑过桃叶微微晃动,影疏叶落彷佛有人隐身在暗处偷窥。
夜色中有着一股沧凉的美,万物皆眠一片安详,白日时纷纷扰扰完全沉淀,叫人油然生起一种孤寂感,静静聆听夜的声响。
“你觉得今晚的月色不美?”弯月也有弯月的柔美,世人总是傻得错过它。
“不如你美。”赏月他宁愿看她。
唉!这男人……“嘴甜。”
“你没尝过怎知我嘴甜不甜,酿了酒意?”他趋近地哈了一口气取笑她。
“我看是你馋吧!咱们上屋顶吹吹风。”离月儿近些。
想法有点傻,却是小女儿的痴。
近月不揽月,坐看云起半遮面。
酒一壶,烹三月春色,
笑月缺。人生几何。。
孤雁不独飞,鸣至寒霜落。
声切切,声切切。
好道人间潇洒事,
“小心别着了凉。”他当真身一跃地带她上了屋顶,席瓦而坐相互依偎。
她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小壶酒。“便宜你了,相公,百花谷主亲酿的桂花酒。”
“娘子的交游可真广阔,为夫自叹不如。”幸好他知晓百花谷主是年近半百的女子,否则这酒真当醋喝了。
“生意人嘛!多认识一些人总是有好处,改日便成你的责任。”如果他真成了她的夫,这玉壶山庄的荣败他亦难推辞。
有些事是不能预设立场,往往要空个位置好容纳万一,以他非凡的仪表看来绝非浅滩蛟龙,不抓牢些他日恐会一飞冲天。
不讨厌他的亲近,在少数她能接纳的男子中,与他永结白首不算是难以接受的事。
只是他不可能安于付出而不索取,外人的一句“无心观音”说透了她的本质,向来只进不出的她可有余心予以施舍,他要的怕是她的全部。
而她给得起吗?
真是个困字难写呀!
“你要我成为生意人?”表情一讪的秦关雷不敢认同她的决定,他不想成为名副其实的败家夫。
眉眼一挑,她喂了他一口酒。“难道你想累死娘子我?”
“呃!有何管事和任管事在,绝累不着我的小娘子。”他们活该为她做到死。
“你以为他们签下的是卖身契呀!不出三年准溜得一个都不剩。”他们不会甘心终老于此。
“会吗?”他想问的是他们两人敢走吗?
杏目一嗔似在怪罪。“因为你来了嘛!”
“我?!”
他惊讶的一张嘴,一口烈酒随即倒入口中。
下一刻蓦然一悟的他瞠大眼,有几分不是滋味的沉着阴郁神情将她扯进胸口面向他,他要看清她眼底盘算的诡计,她实在该让人狠打一顿。
“不好玩,看来你知晓我未竟之语。”她略带娇憨地揩下他唇边一滴酒。
心弦一动,他微恼她的卑鄙。“别用美人计安抚我,我看穿了你的狡猾。”
“那么我再狡猾一点吧!相公。”她以檀口含住一口酒,纤细雪臂环向他肩头。
唇一送,口口相哺,酒濡香涎。
她从不否认自己很卑鄙,哪个商人不好狡,她不过运用商场的那一套让自己勾得人心,她何必装成正直,女子本就善变。
“再给我一口。”盯着眼前红润双唇,他栽得甘心。
这小女子好生可恶呀!逼得他恼她也不是,不恼她也不是,光脚踩滑木,步步险。
难怪他怎么逼供,那两人坚持不吐实,原来自私地想将肩上重担扔给他,屡屡好声好气地劝他要认命,千方不要反抗佳人美意。
说到底若没有他的及时出现,两人之一将被迫娶她为妻,然后接下玉壶山庄庞大商务,做牛做马拖到死,而另一人将有理由潇洒离去,摆脱受困于人的窘况。
对她而言他是可有可无,获利的是何、任两位管事,身为递补的人选他实在是情何以堪,他竟成了别人利用的筹码。
以一个男人来说,这是一项莫大的羞辱。
可是换个角度来看他却不吃亏,洛阳首富和清灵名花一同送到他手中,在世人眼里他是命好得叫人想开扁,平白的人财两得还有什么不知足。
但这前提是他的身份不是同等富贵的安南世子,而是平凡老百姓。
“别太贪心了,喝酒要适量才不致伤身,人家可顾到你的未来。”素手轻轻一抬,她高举酒壶遥敬明月。
黑眸微阖,秦关雷佯醉的靠向她颈窝,不经意吻上一片雪颊,“我醉了。”
“少疯,你使这小伎俩想瞒谁呀!人一旦得寸容易进尺,你还是离我远一点。”玉禅心轻吸着香浓的桂酿。
真正醉的人是她,不胜酒力的她双颊已染上一层桃红,星眸惺松似醒非醒,头重脚轻的要推开他反而枕向他臂膀,狐狸一般钻呀钻地找个舒服的位置一窝。
微弱的月光洒上她纯净娇颜,酣然笑靥如醇酒般甜美,她努力让自己不失态,但一个酒嗝轻易坏了她的伪装。
人言酒后易乱性,此刻正考验着人性。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你实在是令人无言以对。”谦谦君子不趁人之危,可是……
他不想当君子。
“咯,别太苦恼了,你该庆幸我选择你,不然今日与我对饮的人不会是你。”哎呀!真醉了,瞧她连真话都出口。
不交心就省了伤心,她比别人更怕受伤。
“还有看到你醉酒的模样多么天真可人。”他说得很无奈,像是饿了三天只吃两分饱,饥渴难耐。
月渐西沉,林间升起淡淡晨雾,拥着久久未出声的小人儿,秦关雷的表情是纯然的放松,纵容她小奸小诈之下的一时贪欢。
她肩上的担子太沉重了,压得她狡猾多端,不愿对人敞开心房。
他取过她杯中的剩酒一口饮尽,贪看她毫无防备的睡容,彼此沉静的依偎是如此理所当然,他不介意用一生一世换得她的相伴。
情,怕是下深了,超乎他的想象。
远处的鸡啼声催着曙光早起,他还睡得着吗?
轻如飞燕一翻身,他足点瓦片漫步而行。在主屋的屋檐上犹豫了一下,原本要送她回房的决定改为转向自己的房内,反正她并未反对。
近寅时分不该有人影窜动,百姓还不到苏醒的时候,但是一抹黑影硬是和他擦身而过。
没等他出手,黑影先一步发出嘲笑声。
“啧!看不出你手脚真快,心狠手辣让咱们‘温柔’的二小姐一夜失身,小弟佩服呀!”可怜的秦兄弟哦!
“是你!”
何处雨扯下面巾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的良夜春宵我错过了。”
“她喝醉了。”秦关雷一句话解释了玉禅心的不省人事。
“喝……喝醉……”他像是忍笑的直憋着。“很好,喝醉了、喝醉了……”
天哪!太好笑了,原来她的千杯不醉不是怕浪费酒而不喝,而是根本没酒量。
“你去当贼了?”一身夜行衣不难看出他所为何事。
何处雨嘴角抽动了几下笑不出来,“是盗,你别把我与小贼秃混为一谈。”
“盗贼不分家,有何分别吗?”同样地偷东西,下三流的行径。
他的不屑眼神让何处雨不服地狞笑。“你怀里的那位才是真正的高手,她是连人带骨偷得一乾二净不留痕迹。”
奸商,奸商嘛!无奸不为商,一口气吃掉人家十三个商号面不改色,还要他去偷对方珍贵的配方好剽占,到底谁比较贼。
还好他只是偷,另一个人可苦命多了,他的使命是杀……呃!是断了人家的退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与之为敌的人。
“可是她是你的主子。”纵然坏到无一处善骨,她仍然使唤得了他。
何处雨丧气的垂下肩,“你打击我的士气,我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秦关雷面露微笑,“请便,记得挖深点。”他帮忙填土。
想走,他让他死也离不开。
“女儿呀!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夜里睡得少,纵欲伤身呀!”
听听!这是一位为人父者该有的态度吗?竟然眉飞色舞地盯着小女儿的肚皮,语意明显地只差没敲锣打鼓宣告天下。
五代单传的玉家人丁单薄,到了玉老爷这一代更是好不容易才盼来两个女儿,虽然有些遗憾不是儿子,但是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女儿大了总是会操心,早些年他就斟酌好女儿的婚事,大女儿芙蓉许配给城南石家,小女儿就依幼时的指婚留在身边,他可舍不得她出阁受夫家的气。
原本该是两桩良缘,他也准备要含饴弄孙过过做外公的瘾,谁知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来。
先是耿家嫂子辞世必须守孝三年,小女儿的婚事因此延宕下来,一拖便是三年光景。接着大女儿哭得肝肠寸断诉说夫家的不是,一回娘家便待上一年半载,任凭石家老小好说歹说就是不肯与夫团聚,名份仍在却形同虚设,夫妻俩各处一方宛如陌生人。
芙蓉的事他不想管也懒得管,反正玉壶山庄养得起她,爱怎样做就随便她,这些年关于玉家的闲言闲语何曾少过,他早宽心了。
但是他的心儿可是不一样,他早也盼晚也盼,希望她早日开枝散叶,为玉家添些孩子哭声,老人家的心愿不难达成吧?
结果她还是当马耳东风毫不在意,在欢欢喜喜的大好日子清算老账,不念旧情地让新郎倌走得仓卒,这点他始终有愧在心。
同样的米怎会养出如此乖张不驯的女儿?一天到晚要他提着心战战兢兢,生怕她又做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让人议论纷纷。
他不要求满山满谷的金银财富,玉壶山庄的财富够子子孙孙享用不尽,重要的是得有子子孙孙呀!
若是他两脚一伸还看见女儿孤零零的一人无以为伴,化成鬼也会心有不甘,赚再多的银两都是一场空,后继无人呀!
玉禅心没好气说:“爹,茶喝多了容易伤脑,我看你老人家神智不清得去让大夫瞧瞧。”病症是为老不尊。
玉老爷眼睛一大的瞪了她一眼。“我是关心你们小两口,你当我闲着没事干吗?”
“你是闲着当老太爷没错,就是嘴巴闲不下来。”头痛死了还听他啰唆一堆。
“你说这什么话,人都让你带进房了还死不认账,你是不是又要我丢脸一次?”没了女婿不打紧,好歹生个金孙安慰安慰他。
要是她生个十个、八个玉壶山庄也倒不得,反正多多益善,他死后也风光,儿孙绕棺。
“是我被他带进房吧!”她没好气地一睨神情自若的“旁观者”。
造成既定事实这一招使得高呀!明明两人和衣而眠不曾有逾矩之举,但是同床之实却是有目共睹,登了梯子喊冤也没人信。
宿醉的痛苦本就难受,一睁眼身边多了个人玉禅心头更痛了,她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般,偏偏丫鬟的惊叫声让她想瞒也瞒不了。
她根本还没搞清楚整件事就被抓奸在床,脑袋瓜子嗡嗡呜叫,既然她说自己清白如纸怕是惹人讪笑,不如不澄清当是默认。
酒这穿肠毒药果然害人不浅,误了她的清明判断。
“不管是谁进谁的房,你们的婚事赶紧给我办一办,别再搞出其它事。”夜长怕梦多,早点解决他好早安心。
“再等等吧!我不急……”她并不急着嫁人,手边事总是忙不完。
“你不急我急,都十九岁的老姑娘还能等多久,肚子里的孩子也等不及。”玉老爷眼前已浮现白净小孙子的模样。
头痛不已的玉禅心揉揉眉心。“爹,你未免想太多了吧!”
没有圆房哪来孩子,等到死也等不到孩子出世。
“哼!是你从来不想想玉家的香火就指望你一人,我愧对列祖列宗呀!”玉老爷气呼呼的端起茶一饮又连忙吐出。
“爹,你可不可以别再做戏了,我头很痛。”玉禅心嘴唇微微泛白,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
瞥到一旁的男人,她喷了一口气,哗!他还好意思笑,全是他害的,小心眼的陷害她万劫不复。
收到她怪责眼光的秦关雷倒是处之泰然,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看着父女俩对阵,她会算计人,人也会算计她,谁叫她的态度暧昧不明,迟迟不肯表明心迹。
“做太多坏事尝到报应了吧!早告诉过你做人不要赶尽杀绝,予人方便就是给自己一条退路……”玉老爷滔滔不绝的训言如黄河水一般汹涌。天哪!她唯一做错的事是投胎玉家,成为他苦命的女儿。
秦关雷开口打断,“爹!小婿日后自会教导她‘做人’的道理,你老大可安心。”再念下去连他都受不了。
父女俩同时傻眼的一瞪,好像他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
“呃!不必太用心教导,她身子弱……咳!咳!”不孝女,居然用脚踢他。
秦关雷顺从老人言,“岳父大人的关心小婿明白,娘子的身子骨自有小婿为她打理。”三天一大补,两天一小补,够她叫苦连天。
玉老爷一时之间喊不出好女婿,表情别扭的一笑。“小两口方便就好,千万别勉强。”
“是的,小婿懂你的意思绝不会让你失望,岳父慢走。”他随时都很方便“欺凌”她。
“嗄?!”表情一空,玉老爷有片刻怔然。
“岳父大人难道要在这等我们梳洗着装再继续促膝长谈?”他是不介意自己还坐在床上,怀中搂着人家的闺女。
玉老爷老脸倏地一阵热,他都忘了身处何地。“年轻人要节制些,都晌午了……”
要不是过午仍不见两人来用膳,他怎会差丫鬟到房里找人,在丫鬟的尖叫声中发现两人的好事。
“小婿与娘子是要起床,若是你老肯回避……”秦关雷状似体贴的一笑。“你晓得女人家总是会害羞的。”
玉老爷张大双眼像是听了一件可笑的事,他的女儿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害羞,打小到大没见过她生出一丝赧意,落落大方彷佛生就男儿身。
有时他都不禁猜想是否自个搞错,误将儿子当闺女养大,不然怎么就少了女儿娇态?
“呃!你确定说的是我女儿吗?她是心儿并非芙蓉。”他还不至于老眼昏花认错两个女儿。
“呵呵……奴家亦有同感。”掩嘴浅笑的玉禅心似慵懒无力,眼底同样有着不解。
将了她一军还嫌不够,这会儿将荒谬话搬上台面惹君一笑,真是用心良苦呀!她倒是走错了一步棋。
外表是武夫,内在是文武双修,谈吐不凡气势凌人,原以为是粗莽有余的飞天云龙不需防备,温恭儒雅不行宵小之径。
却道是面善心不善,使起心机丝毫不逊于她,叫人疏于防范。
面上一柔的秦关雷轻绘她眉形。“那是因为你尚未成为女人。”
此言一出她当下横了双眉。“关雷哥哥嘲笑我少了女子姿态吗?”
“我比较喜欢你唤我一声相公。”他不再处于劣势地冷观她显现袖里乾坤。
“你……”
他在她樱唇轻启之际先一步掌控全局。“岳父大人,麻烦你为我们准备婚礼,我想这一次你会有个赶不走的女婿。”
“秦关雷你不要擅作主张……”
“好好好,我马上命下人张灯结彩,你可别让我白高兴一场。”上次的喜幛应该还用得上。
“爹,我没答应,你不准……”
“岳父大人请放心,相信以小婿的身手应对两位管事游刃有余。”他们会刁难才有鬼,蛇鼠同忾。
“大话说多了也不怕闪舌。”雨狐的身手或许差了些,醉阎王的索魂刀可是非同小可。
没让素静冷然的玉禅心有开口的余地,翁婿交谈甚欢的敲定她的终身大事,半点不留空隙给予插嘴的机会,一气呵成。
“不错,不错,那两个小子一向心高气傲以为天下无敌手,是该挫挫他们的锐气。”这女婿他越看越满意。
不知是谁挫谁的锐气,雨行晴空不落地。她暗暗掂着他的能耐。
可惜她不是习武之人,不然就可以亲身试试他的武学造诣到何等境地,不用绕个弯的设计他和任、何两人交手。
“小婿不才略胜一筹,岳父大人要喝杯茶吗?”秦关雷的意思十分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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