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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史大人,辛苦了!
作者:锋镝弦歌【毁魅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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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史大人,辛苦了!
作者:锋镝弦歌
穿来的小书生
辛酉年正月,帝京刚经过春节的喜庆、元宵节的热闹,如今街上的人们依旧兴致勃勃,不为其他,三年一度的科考却是要开始了。
光是看如今客满的客栈,早已没了闲房的京城住家,生意红火的小贩,就明白帝京的人们为什么这么高兴了,三年一次的涨价时间啊。什么都涨,很好、很好。
当然也有不高兴的。
韩苏一边诅咒帝京人民不厚道、吃人不吐骨头,一边认命的从书箱里翻出扫帚,打扫考场。当然,诅咒也渐渐的转到古代考试不人道上了。
待打扫完考场,生了炉子热了些饭菜,吃完,又趴下睡了一会儿之后,韩苏终于坐直了身子,咬着笔杆看考题。
就韩苏所知的而言,历史上从未出现的大昭国,如今已经历三朝,第四代皇帝年前刚登基,按说新帝登基,本来是要加恩科的,不过今年刚好赶上三年一轮回,所以皇帝就来了个大赦天下、免赋一年,恩,老百姓很高兴,士子很伤心,先帝若是早那么一年或是晚那么一年……啊呸呸!这事不能乱说,想……想也白想,算了。
那,还是考试吧。全考场的士子们愁眉苦脸。韩苏很淡定。大昭科举,分为三场,一天一场,共三天。第一场考诗赋,第二场考论议,第三场考对策。简单来说,就是第一场考作诗或是做赋,第二场考历史事件,以及评价,第三场考时政。目前经过三世而治,国家稳定,战事渐少,所以正是扬文抑武的时候,而大昭国全民热爱诗词歌赋,其追崇程度直追唐宋,故而连科考上,作诗赋都是头等重要,也是取士的关键。
韩苏撇了撇嘴,作为一个中文系学生,抄袭诗词实在是个小事,而策论什么的,本来就有些古文功底,穿来之后也下了一番苦功,随便写写也能过得去。所以,实在没啥可担心的。放心的小书生拔出嘴里的笔杆,砸吧砸吧嘴,想了个和题目比较相合的诗词,工整的填了上去。
春寒料峭。
帝京法严寺。等韩苏好不容易将大桶里的水装了个八分满时,人也终于忍不住的弓着身子趴在大桶边上泪奔,好酸、好酸、腰好酸。
这该死的古代,韩苏一边咒骂一边脱衣服。打水当然不是练功,这里是法严寺,又不是少林寺。所以,是洗澡。
当胸前一圈圈布条被主人抛弃之时,虽然不太明显、不太惹人注意、不太……韩苏眼不见为净的跳进了桶里,“人家才15岁,未来还很长。”
其实再过两个月就16了呀少女……
当白蒙蒙的水汽遮了眼帘时,韩苏的思绪就漂开了。
终上所述,其实韩苏是穿越来的呀,虽然很明显了。穿来的时候十二岁,父母双亡的小姑娘要卖身葬父,事情还未开展就得了病。占了小姑娘身体的韩苏赶紧叫停。开什么国际玩笑!卖身什么的,坚决抵制!愚孝是不好的!
于是某个偏僻的小县城就多出了一个炸甜甜圈的小姑娘。
三天内,韩苏就葬了便宜父母,当然、薄葬,薄葬也是葬。再过七天,韩苏手里就有了几百文钱,一个月后,县城里到处都是卖甜甜圈的。
啊呸!万恶的旧社会!韩苏含泪哀悼古人没有专利意识,收拾包裹向下一个县城出发,做生意什么的根本就是浮云呀,小生意被盗版的太快,大生意做不起来。韩小姑娘想了想,辛辛苦苦本来也不是自己能长期忍受的,什么职业能又清闲又能吃饱呢?窝在某个小酒家的韩苏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喝着杂碎汤。
店小二翻了个白眼,一共五文钱的饭菜,吃了一个晌午了,穷鬼,有完没完?
“张兄,恭喜恭喜!”隔壁桌子的蓝衣人向一旁的白衣文士拱了拱手。
“多谢、多谢。”两人相对坐下,白衣文士感叹道:“想我中榜三年,又托了恩师、同窗四处打点,如今方才谋了这么个小去处。如今每科取士增多,官位却就那么几个,要不是中了进士朝廷便有一份供养,家境好的还好说,家境差些的,怕是根本就熬不到任官的这一刻了……”
咬着馒头的韩苏眼睛一亮,耳朵里只剩下十二个字:中了进士朝廷便有一份供养。
可惜自己是女生。眼神黯了黯。
女扮男装?电视上经常这样演。眼神又亮。
现在是帝制,若是被发现,株连九族……没有,就自己一个,斩头!韩苏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强迫眼睛黯下去。开什么玩笑,小命重要。
可是……但是……诱惑好大,咬着馒头的韩苏心头滴血,馒头很难吃的啊,想吃米饭,杂碎汤什么的,想喝冬瓜炖鸡汤来着。
等等?韩苏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每科取士过多,官位就那么几个,韩苏吞了口口水,那么,就去考个功名,领份俸禄,不进官场总是可以的吧?
啃了一个晌午的馒头吞啊咽啊的,难吃也总算吃完了,到底没忍住对富裕生活向往的韩姑娘,多此一举的买了带子缠了缠才十二岁身体的胸部,穿了身男装,一边炸甜甜圈、一边代人写个书信、没事儿卖个字画的跑到了个远点的城镇定居下来,念念书、过过清贫日子,靠着抄袭诗文,神奇的在这个重视诗词的朝代一路考到本科,哦,不对,进士。
如今是公务员,偶尔应酬,低调做人
帝京状元楼。一群人簇拥而来,看年纪大多中年,古曰三十而立,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有几个老者,面色也是红润,间或几个青年,更是志得意满,末了还有一个少年,默默的夹杂在人群中,一路傻笑,要不是面容实在俊俏,不然就被他给蒙混过去了。
这一群人不是别人,正是今科二甲的进士们。倒也不是全部,只是其中几个比较投契的,又拉了自己相熟的,这么一来二去的一帮子人,跑到状元楼喝酒,好歹也是同年,以后自然亲近。
至于既没什么投契的、又没什么相熟的韩苏为何到此,她自己都不明白,但是既然有几个人相邀了,还是要来的,虽然没打算走路子进官场,但是如今身为公务员,还是要偶尔应酬的,当然,做人依旧要低调。
进了雅间,请客吃饭的冤大头柳正坐了首位,其他的根据亲疏远近二甲名次什么的也排了座。
酒菜上来,柳正便举起了杯子:“各位同窗,固然春风得意马蹄疾,如今看完了帝京花,当为将来的前程饮上一杯,望诸位均能前程似锦。”
“好。”众人精神一振,仰头喝了个干净。
当然不包括韩苏,仰头将酒倒进袖子里的袋子里,恩,袋子虽小,装上个半斤不成问题。
这第一杯酒一喝,话题也就展开了。
如今朝廷取士固然宽松,但是能任实职的也就少了。一甲的那些人当然没什么问题,二甲的么,就要看各自的人脉手段了。
只听柳正身边的周瑾满脸艳羡的说道:“若说前程,还得能谋到实职才行,不过柳兄怕是没什么问题了。”
柳正家里有门路,出手又阔绰,结交又广泛,无论什么原因,替他说话的自然多,谋个小官当当不是问题。
柳正微微一笑,便是默认了,看向旁边的几人:“听闻赵兄得了李大人的举荐,朱兄多得张大人青睐,东方兄家里怕是也早有安排吧。”
被点到名的几人俱是会意一笑,引得其他人羡慕不已。
被称作东方兄的东方赴不过二十七八,看周围众人表情,虽然心中不免得意,但还是神情暧昧的开口说道:“诸位也不必烦恼,要说官职任命嘛,虽然等待吏部认命是历代以来的规矩,但不是还有其他法子?光是善安坊的那位……”话还未完,便嘿嘿笑了起来。
众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韩苏眨眨眼,埋头吃菜,支着耳朵听八卦。
年纪最长的公宗笑完,便叹道:“如东方兄这般的,得到那位赏识自然容易,钱兄、李兄、周兄、韩兄、单兄……也都有机会,可怜像我这般年纪的,却是没什么希望了。”
众人一笑,打趣了一番那位贵人说不定最近就喜欢年长的。其中之前被点名的单阔抬头看向韩苏,笑道:“若要我说,要入那位贵人的眼,韩兄绝对没什么问题。”
韩苏吞下口里的菜,傻傻一笑,也不答话。
她当然知道他们说的贵人是哪位。善安坊襄城公主,据说最是喜欢清秀洒脱、风雅知趣的美少年、美青年和美中年。她如今二十七岁,十年前最喜欢美青年和美中年,目前则更偏好美少年一些。
当然,入她的公主府的名义是:公主府属官。据说只要讨得公主欢心,少则一二载、多则三五年,便可由公主殿下推荐,入朝为官。公主府属官除了长史需要皇帝任命以外,其他的全由公主自己做主,没有功名要求,只要身家清白,白身也可,可以说是仕途捷径。
成功案例很多,这在帝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然,如此光明正大养小白脸的公主不止一位,襄城公主是最出名的那个就是了,寡妇门前是非多嘛。更何况,寡妇还很俏、还很风流。
眼看动了心思的几位对着自己露出复杂的眼神,韩苏也终于明白不能沉默了,傻呵呵的笑道:“小弟尚且年幼,不懂的事情还很多,目前还想多历练几年,官职的事情还是等吏部分派吧。”
一听最具竞争力的对手要退出,好几位进士都满意的劝上几句后叹道:“韩兄年纪尚幼,耽搁几年多学点时事未尝不好,未来必定大展鸿图。”
韩苏点点头,心道:“永远不要大展鸿图更好。只要给够俸禄,本姑娘就别无所求。”
也有那年老的断了这般念想,劝了韩苏干脆去公主府历练。韩苏心道,去那里历练怕是把小命都得给练进去,于是一边是明里暗里劝自己不要去的,还有苦口婆心要自己去的,韩苏只好叹道:“非是小弟扫诸位哥哥的兴,小弟不去那是有原因的,公主选人好像不止相貌,光看这几年公主推荐之人,俱都是有实才的人物,虽然也有些不中用的,却都还在公主府内呆着。依小弟看来,襄城殿下那里固然容易进去,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怕是要看自己本事了。”
众人一听,有大笑道:“韩兄多虑了。”亦有人自信道:“在这里的诸位俱是得了进士的,难道这等才华还入不了殿下的眼?”
韩苏一边点头一边夹菜,既然话题从自己身边引开了,那么埋头吃菜才是正事。
她哪里知道,她这一番话正被隔壁中那位被议论的殿下听了个正着呢?
只见隔壁间丰姿冶丽的襄城公主闻言一笑,倒是毫不介意这些进士们的猥亵之语。旁边的一个青年听到韩苏最后一句,更是抚掌笑道:“这人看的倒是准,可惜那些个自恃才高的进士啊……他们哪里知道……嘿嘿。”
襄城公主点点头道:“这个小进士倒是有趣……”言罢眉眼间又是一转。笑道:“他不想进公主府,我便偏要他进。”
青年摇头道:“就算没有实职,他也是朝廷命官。二姐你府内长史早已任命,其他的属官嘛,没有皇兄的皇命,他自己若不愿,这小进士你也无法征召。”
襄城狡黠一笑:“我这边没办法请皇兄任命,难道其他府还不行?幼月不是要开府了么?正好让这小进士给她做长史。”
大昭的公主爱男宠
自从状元楼上透漏不会去公主府应征之后,韩苏就再也没有接到什么同窗聚会的邀请了,如果到现在还不明白上次为何既没相契又没相熟还被人邀约,那韩苏就是个傻子——感情别人是看在身家清贫的少年有一张能够仕途畅通的脸上。
没有人打扰韩苏很开心,宅在法严寺喝酒看梅花。梅花是寺里种的,酒是上次聚会袖子里的袋子装的。虽然碍于身份聚会上坚决不能喝醉,但是平日里小酌还是可以的。
法严寺的小僧撇撇嘴,中了进士了还赖在寺里不走,也没有多添一些香油钱。
辛酉年的春季发生了一件大事:林滤公主殿下要开府了。
说起这位公主,大昭的臣民都是知道的。同时被先帝和现任皇帝宠爱着,想不知道也难。据说这位殿下不但颜如舜华,性情也好、心地也好,人亦是聪慧。
如今这位四好公主要开府,府内属官未定,深居简出的公主殿下认识的人还不多,根据大昭公主定律,相貌好、气质佳的才子们很是跃跃欲试啊。
要怎么才能让林滤公主殿下能看上我呢?
于是大昭皇室最具亲和力、最有人缘、最受小白脸爱戴、最爱拉皮条……咳、咳,最爱介绍朋友给自己兄弟姐妹认识的襄城殿下,府前已从门庭若市升华到三条街外都排满了马车了。
当然,这并不关韩苏什么事。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韩苏苦着脸拿着烫金的邀请函,艰难的从马车队列里见缝插针的向前、向前、再向前。心里盘算着襄城公主到底是怎么个未卜先知法,才能知道低调的宅在法严寺几乎不出门、默默无名的一个二甲小进士的。
要不,在脸上抹点灰?到时候恐怕会被治个大不敬之罪,韩苏想哭泣,依自己这俊俏小书生的模样,很危险啊。
从了,很危险,不从,也危险。要不……?下了决心的小进士满脸通红、一脸就义的进了公主府,心内暗自悲愤:大不了就说自己不举。
你想得实在太多了。
长袖善舞的襄城公主最近很开心,有那么多的人送上门来讨她开心,为什么不开心?更何况,自己最宠溺的幼月也要开府了呐,干脆以后就住在幼月的公主府吧!
“我要做主薄。”相王腻在一个娴雅的少女身边,“幼月,我府上的主薄宫伟为人稳妥,且颇有才干。哥哥做你府上的主薄,让他将咱们府上的事情一并打理啊。”
不要脸!做你的属官真倒霉!旁边的众位王爷、公主心道。
林滤公主林幼月轻啜一口茶,仿佛不是自己的事一般,淡淡的点点头,唇角微绽、柔声细语:“四哥喜欢就做吧。”
“那我做功曹参军,我手下的……”
“我做兵曹……”
刚才还一脸鄙视相王的诸位王爷此刻争先恐后的将自家属官往火坑里推。
几位公主乐呵呵的看笑话,姐妹情深,幼月开了府,她们想玩多久玩多久,住一阵都成的。
啪!没争到职位的纪王拍了桌子:“我要向皇兄请旨,做幼月府的长史。”
“这个位置有人了。”还不待纪王得意,襄城公主便凉凉的泼了冷水。
“谁啊?”众位王爷、公主同时看向林幼月。
捧着茶杯的林滤殿下顿了一下,轻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疑惑的眸子看向自己的二姐襄城公主。
众位公主、王爷识趣的随着林滤公主的眼神转头。
“今科二甲的一个小进士。”襄城公主笑吟吟的解释:“诗词做得不错,要不是策论差了些,一甲的前三怕也是没什么问题,颇有才华呢。”
“而且人长得俊俏,难得的是年纪也小。”唯一知道详情的魏王同样笑吟吟的揭短:“最重要的是,人家根本没打算进襄城的府,所以嘛……”
在场的公主王爷同时顾左右而言他。襄城殿下大胆且奔放的风流行为一向是皇室的忌讳,正所谓可意会而不可言传。魏王除外。
林滤殿下点点头:“知道了。”
襄城公主满意的打算盘:若是小进士不同意做幼月的长史,就还是来做本宫府上的属官吧。
可惜韩小进士并没有给襄城殿下机会。
“小臣谢过殿下。”
韩小长史后知后觉的抬眼打量自己未来的衣食父母,尽管民间对这位殿下极尽赞美之能事,但是不得不说,韩苏还是被震了一下的。简直无法用笔墨描述的美丽,估计会让想要执笔的文人哭泣吧,韩小长史想了想,自诩为中文系高材生的她给了一个“让人忍不住想要疼惜”这样一个结论。
没错,韩小长史暗自点了点头,不同于襄城殿下的妩媚中透着英气,这位殿下的美丽大概更在于她的气质,所以,明明有更年幼的殿下在场,却还是让人忍不住对她疼爱,明明并不柔弱,却总让人对她更加怜惜。明明韩苏的打算是不出仕,只捞点俸禄过日子,结果却还是同意了做公主府的长史……
韩苏耳边又回想起这位林滤殿下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柔:“京城居之不易,林滤听闻韩大人年幼失秙,离家多年,如今在京城寄居寺庙,总归不是常事,林滤新府刚建,府内事物繁多,韩大人不若在府内居住,料理事情也方便的多,林滤也可安心。”
明明是给予下属的恩惠,却让这位公主殿下说成双方皆便利的共赢,不虚伪的否认自己的付出,亦不以此而让对方承情,这大概便是源自于这位公主殿下尊贵的谦谨。
啊,是那个传说中没出过门的长史啊
王府长史这个官职和其他公主府属官的不同之处在于:长史是皇上钦点的,而其他的属官则依公主的喜好自己选择。所以,比起长史这个职位,其他的属官和公主更亲近一些,更能掌握实权一些,基本上,长史就是个被架空的所在。
然而,这对于韩苏韩小长史来说再也没有那么美妙了。同时可以领取朝廷和公主府的两份俸禄,且并不用操心公主府的任何大事,只要老老实实的做个隐形人就好,攒够俸禄之后便可告老还乡,再也不虞担心身份被揭穿的问题,简直一举多得。
而受尽当今宠爱的林滤殿下,府邸不但开在离皇城最近的长乐坊,更是占了此坊的三分之一,依据慷慨的林滤殿下当初的许诺,寄身于法严寺的新任小长史不但分到了一个不小的园子,并且得到了园子的命名权。
韩小长史倒不客气,大笔一挥,园子便有了名字“琅嬛福地”。这大昭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游戏、没有MP3、MP4,出去逛什么的,韩苏早在拼命生存那几年都逛够了,更何况如今要掩盖身份,更要低调做人,唯一的消遣大概也就只有读书这一条了。大昭的书籍如今还是雕版印刷,不是上等人家,要想藏书根本就是做梦,一般的士子都是靠抄书,韩苏备考的那几年同样抄了不少,以后打发时间估计还要继续,默写一些前世喜欢的文章也无不可,人生无聊,便以琅嬛福地作为目标吧。
韩小长史如今不比往年,有了双份俸禄且还有了住处,不但不用看小二及知客僧的鄙视嘴脸,且还没什么活儿可干,简直比最清贵的翰林院的官员们还要逍遥。
她这边倒是自在,外面却是炸翻了天。
林滤殿下开府,有外貌或是有才华的士子们不但一个个鼓足了劲儿,开府之后更是望穿秋水,结果,不但传出了林滤公主府的属官是各位殿下兼任,长史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今科二甲小进士。
士子们对诸位殿下倒是不敢不敬,故而韩小长史在不知不觉中便一下子几乎得罪了所有人。
然而,任这些士子们智计百出,或是鼓足了怒火以期见面之后冷嘲热讽、或是以待有机会各展才华比个高下,心思活络点的,干脆想着备上金银美人让这位长史引荐一二。但是,一天、两天、一个月过去了,林滤公主府的府门开了又关,出门采办有之,各家公主、王爷马车有之,甚至不幸的被自家王爷出卖前来兼任林滤公主殿下属官的也来过两次,围堵在林滤公主府的士子们发现,那位传说中的长史,压根没出过门。贿赂了公主府的丫鬟、小厮,竟然也声称没几个人见过。
深居简出的韩小长史终于如愿以偿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真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中吗?
“你的小长史在忙些什么?”襄城殿下饶有兴趣的问道。
自从林滤殿下开府,襄城公主那里便有不少士子往来,虽然襄城公主一副看上韩苏韩小长史的样子,但生性风流的她对于其他士子依旧来者不拒,故而,在林滤开府一个月后,成为了皇家最后一位来拜访的人。
当然,来此的第一句话,便是打听韩小长史。
林滤微微思考一下,似乎想起了某个没有存在感的人。
本来让韩苏做自己的长史便是遂二皇姐的意,让他住在自己府邸内,一是为身家贫寒的长史大人提供个举手之劳的便利,反正自己的府邸实在够大。二是便于二皇姐随时找人,免得总要自己操心。
大概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位长史大人住在府内竟然和不在一个样呢。
这样想着的林滤挥手招来了自己的贴身侍女:“长史大人这月余来都在忙些什么?”
“回殿下的话,长史大人入府以来,便没再从琅嬛福地出来过。”侍女微微一顿,尽职的解释:“琅嬛福地是长史大人给自己园子起的名字。”
林滤点点头,襄城殿下笑吟吟的摸摸下巴:“意义不明,听起来倒有趣,继续。”
“长史大人似乎喜欢幽静,拒绝了府内侍女的服侍,只仅仅留了一两个收拾园子的人,那两人也只在早晨进出。”
“你们长史大人都不食人间烟火的么?”襄城笑道。
“回殿下的话,长史大人并不在府内膳房用饭,似乎是在琅嬛福地独自僻出了一间厨房,只是列出了单子让府内代为采买。”
“有趣。”襄城公主抚掌笑道:“不是说‘君子远庖厨’,看来咱们的小长史大人似乎颇不以为然呢。”
“幼月,”豪爽的襄城公主从不去掩饰自己的目的,“不若我们去看看这个有意思的长史大人现在正在做什么吧?”
“是那个从来没有出过门的长史大人吗?”奶声奶气的声音从旁边传出,一个大约三、四岁、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不知何时站在襄城公主脚边,一脸好奇的接话,“汝南听说过的。”
自从林滤开府以来,皇城内尚且年幼的公主基本隔三差五的到这个新园子来,很显然,今天也来了。
果然,随着汝南公主溜进来之后,人还未进来,话已经接上的永淳公主声音也传了进来:“啊,是那个传说中从没人见过的长史啊,去吧去吧,永淳也想看看呢。”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大点的少女一副“我很有兴致”的进了屋,手中还牵着一个和汝南一般大的小公主。
“原来这么出名,很好,”襄城公主爽快的挥手,“一起去!”
林滤放下手中茶杯,从善如流。
红烧鸡翅宅长史
琅嬛福地位于林滤公主府的西北角,环境清幽,正好临近着公主府的西门,当初划分园子的时候,考虑到韩苏的身份,以及便利,林滤公主便指定了那里。
只是没有想到韩苏竟然连侍女、小厮什么的一个也不留,等到诸位公主走到这附近时,除了陪侍的侍女,竟然会出现一个人也见不到的局面。韩小长史如今和隐居也没两样了。
要说什么不同,大概就是韩小长史少了隐士的那一份雅致。
“好香……”和汝南公主同岁的柔嘉公主可爱的煽动了一下小鼻子,好奇宝宝的看向林滤,细声细气的问:“七姐,长史大人现在才用膳吗?”
此时未时三刻,早已过了午饭的时间,这位长史大人的生活未免太不规律了些,并且,要如何烹调才能让味道从厨房飘溢出园子来啊。
林滤摇摇头,头一次不是因为襄城公主,颇感有趣的率先进入自家长史的园子。
韩苏此刻正忙得不亦乐乎,领着两份俸禄,且不再为房子支出果然大不一样,如今再也不用啃馒头喝杂碎汤了啊,幸福的小长史真想抹一把辛酸的眼泪,真不枉费自个儿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换来的吃肉生活,已经四年没饱饱的吃过一顿肉了呢。
没出息的韩小长史,自从进了林滤公主府之后,宅在琅嬛福地里每天换着法儿的吃肉、吃肉、再吃肉。
进府之前便已定做好的配套架子,干脆就摆在了园子里,赏花赏树赏院墙,今天的食谱是烤鸡翅膀,韩苏一手拿着个折扇,呼哧呼哧的煽火,一手拿着支毛笔,斯文扫地的往鸡翅上扫调料。
林滤公主一行进来看见的,便正是这个情况,当然,还有韩小长史用不着调的嗓子欢快的唱着不着调的歌:“红烧鸡翅膀我喜欢吃~但是你老娘说你快升天~越快升天就越应该要拼命吃~如果现在不吃,以后没机会再吃~!你真的快升天,我真的快升天~如果现在不吃,以后没机会再吃~!”
唱到兴致处,韩小长史干脆一人分饰二角,手舞足蹈。
“长史大人快要死了吗?”心地善良的汝南小公主怕怕的扯着林滤的衣袖,“皇姐找御医大人来开药药给长史大人吃。”
“药药好苦。”柔嘉小公主泫然欲泣:“长史大人好可怜。”
“噗!”襄城公主努力的捂着嘴,忍笑忍的好辛苦。
连一向淡然的林滤公主都满脸染上笑意,促狭的看向在得意忘形之余刚好发现自己一行,结果以奇怪姿势僵硬在那里的韩苏:“长史大人真是好兴致呢。”
自己是不是好兴致韩苏不知道,韩小长史此刻只想哀号哭泣: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地、此种丢人的情况下见到自己的金主啊。
韩苏尴尬的丢掉手中的折扇、麻利的撂下用来刷酱的毛笔,干巴巴的笑:“公主殿下用过膳了吗?若是不嫌弃,我、小臣这里……”
话还未说完,衣角被扯了两下,韩苏低头一看,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小大人般的一脸担忧:“长史大人不用御医大人看看吗?汝南虽然也怕苦苦的药药,可是皇姐说过不能讳疾忌医。”
唔,好丢人。韩苏偷眼看了一下旁边笑的已经直不起腰的襄城公主,以及勾着嘴角笑容满面却并不阻止汝南公主的林滤公主,认命的蹲下安慰善良的小姑娘:“小臣很健康,不用御医大人看呢,多谢殿下的关心,恩,为了表达谢意,殿下要不要品尝一下小臣烤的鸡翅膀呢?”
“可以吗?”汝南公主抿着小嘴,亮晶晶眼睛颇为希冀的看向韩苏。
韩小长史抬头看向林滤公主,林滤公主微微收拢了一丝笑意,点点头:“打扰长史大人了。”
事实证明诸位公主果然没有辜负林滤殿下的一句“打扰”。
在汝南公主啃完一根鸡翅之后越发亮晶晶的眼,终于引来了柔嘉公主、永淳公主的加入,再然后,襄城公主与林滤公主终于也围着坐了下来,眼看着最后一根鸡翅上架,韩小长史心内泪流满面:人家午饭什么都还没吃……
于是,韩小长史满心的希冀着:快点把这些吃完赶紧走!赶紧走!赶紧走!
然后吃的津津有味的襄城公主玉手一挥:“来人,把府内膳房的鸡翅都运来。”轻易的打破了韩小长史的怨望。
韩苏心内再次泪流满面。
林滤公主倒是只品尝了一个就罢手了,韩苏顺手递了一杯茶过去。尽管只见过这位殿下两次,一次在襄城公主府上,一次搬来时的拜见。但这两次这位殿下都是手捧茶盏,韩苏便猜想,她大概是不喜欢油腻,更好茶一些。
果然,恬静娴雅的林滤公主面上难得的露出欢喜来:“长史大人的手艺实在美味,林滤自小喜爱清淡,也忍不住品尝一二呢,可惜,实在食不了太多。”说完,又道:“不过,这清茶可要多品味一二。”
无论是真的真心夸奖,还是仅仅处于社交礼仪,不得不说,这位殿下无论面上多么冷淡,却依旧是一个让人倍感舒心的人,这大概也算是御下之道吧。
“哦?本宫也想品味长史大人一二呢。”吃完了的襄城殿下擦干净了手,妖娆的腻到了小长史身边,勾着一脸冷汗的小长史,似娇似嗔。眼波撩娆,神态风流,如果真有男子在这里,大概早就全身酥了。
喂,什么叫做品味我一二啊!
韩苏心内腹诽,面上却露出牙疼一样的笑容:“原来襄城殿下也爱茶,小臣这就给殿下沏。”说完,轻抽回被搂住的胳膊,慌不迭地扑向茶盏。
襄城殿下倒是爽快的放开了手,勾魂眼缠着韩苏绕了又绕:“不妨、不妨,来日方长。”
韩小长史顿时打了个冷颤。
公主很柔弱,长史大人不好当X今天开始要崩坏
午时三刻正,正是宰人的好时辰。
韩小长史“喀嚓”一下将刀劈在了案板上,扫了一眼台子上的鸡蛋羹、双皮奶、小笼汤包。很好,完成,调整一下悲催心情:差不多到时候了。
“长史大人,汝南来了。”随着声音的落下,啪,树袋熊汝南巴巴的挂在了韩小长史的腿上。
这样让韩苏很有跳健康歌的冲动:抖抖手呀抖抖脚呀,勤做深呼吸……
看了一眼汝南小萝莉可爱的笑脸,韩小长史压下了邪恶的念头。
自从上次发现了“传说中从不出门、从没人见过”的长史大人之后,永淳公主、汝南公主、以及柔嘉公主显然发现了新的玩乐的好地方:有着好手艺的奇怪长史大人的琅嬛福地。
再后来,据说那个总是淡淡的林滤殿下似乎从小身体都不太好,最近刚好不舒服。小公主们不能打搅。
于是,韩苏这边完美的完成了:从观赏奇怪长史大人的地方,到公主殿下们偶尔串门的地方,到蹭饭吃的地方的转变。
想到这里的韩小长史心内再次不幸的哀嚎了一声,还好所有食材都由公主殿下买单。
“啊,长史大人,今天也打扰了。”牵着柔嘉公主的永淳公主追着汝南公主而来,且客气的毫无诚意。这位初次见面给了韩苏乖巧、文静印象的美少女,在日渐增多的接触中,逐步的暴露着隐藏性格。
“哪里。”都已经快一礼拜了我已经认命了,韩小长史腹诽,但就算是年长点的永淳公主也不过十一二岁,实在没必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虽然韩小长史如今的年龄也不过十六岁。
“柔嘉帮忙。”柔嘉小公主挣脱了永淳公主的手,向韩苏伸出两只小手。
“汝南也帮忙。”汝南公主树袋熊形态解放,恢复可爱萝莉状态。
恩,真正纯真且表里如一的只有这两位年纪尚小的公主……恩,大约还有一位林滤殿下吧,总觉得她不是那种有着黑暗人格的人呢。
“不用哦,柔嘉和汝南还小,乖乖的坐到位置上等长史大人吧。”韩苏摸摸两个小公主的头。
“林滤殿下的身体还没有康复吗?”身为林滤公主府的长史,在从汝南公主口中得知林滤公主得病以后,韩苏便前去探望,到底是人家的长史,平日白吃饭、不做事已经让韩苏够脸红的了,于情于理都应该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
然而,比平日略显弱气的林滤公主仅仅捧着茶盏,轻声的请求了韩小长史代为照料诸位小公主。这让韩苏更加脸红,作为长史——公主府的大管家,从没为公主分忧罢了,被公主殿下第一次嘱咐事物竟还让公主用上了请求的语气,虽然照顾小公主的确不在职司之内,但是,秉承着公平公正原则,只吃闲饭的小长史很轻易的接受了林滤殿下的请求。
想想那位殿下,虽然气色一向不错、但是不免过于纤细了些,又只喜欢清淡而不喜欢肉类,不吃肉的话没力气啊,韩小长史叹了口气。
“七姐的身子从小如此,”永淳公主虽然有些担忧,但却一副见得多了,有经验的样子,“一有微恙就要休养好久,虽然七姐说没有关系,可是生病怎么会没有关系?但是从七姐脸上又看不出什么来。啊,七姐虽然很冷淡的样子,其实正是因为身体不好,御医大人说情绪起伏不能太大呢。”
“嗳~是这个原因吗?”怪不得从没在那位殿下脸上看到其他表情呢,“那还真是辛苦,”韩苏顿了一下,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啊,有着那样痛苦的顽疾,在那样淡淡微笑的表情下,该是如何的坚强啊。抛开了浮躁的情绪,韩苏耐心且认真的对永淳公主道:“殿下,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请一定、务必告诉我。”
“咦?我还以为长史大人是那种只将自己分内事做完的类型呢。”永淳公主乖巧的眨着眼睛,嘴巴说着和表情相反的毒舌的话。
韩苏一边将饭菜放到托盘上,一边不以为意的说:“正是分内的事啊,对于长史来说,为公主分忧不是应该的吗。并且,既然作为长史,接受了公主殿下的俸禄,那么就应该做到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虽然麻烦,但起码应该做的事情我都会认真去做的。”
“真是令人意外呢。”
“真是令人意外呢。”据说正在生病的林滤殿下捧着茶盏,饶有兴致的翘起嘴角,“我以为我的那位长史大人是讨厌麻烦的类型,即使无法拒绝身为公主的我的请求,但也不会太去努力,可是,他似乎很认真的照顾着永淳她们呢。”
“殿下,被人看到就不好了。”林滤的贴身侍女,泽兰女官递上一卷账册。
“有什么关系?”林滤熟练的翻看着账册,一心二用:“我也只是和永淳她们说:‘最近颇感困乏,似有微恙。’生病什么的我可一个字都没有说。”
泽兰女官低头看地:你是什么都没有说,从小到大重复着一个谎言,连御医都不得不信了,还用得着说吗?
“只是没想到,连那个长史都惊动了,该怎么说呢?意外的善良呢,并且似乎颇有责任心。这种人就应该好好培养。”
合上审阅完毕的账册,再次翻开一卷。
“能者多劳,既然长史大人这么能干,‘林滤公主身体不适,帝京干燥,前去盛京休养。’就这么决定吧。”
林滤公主微微一笑:“虽然早了点,现在出发到达盛京正赶上春茶出产的前夕,府内,就交给我们的长史大人吧。”
“真是令人期待啊。”越是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就越是笑的单纯无辜吗?
真是可怜啊,小长史大人。看着自家公主的笑容,泽兰心内升起一阵对于韩苏不幸将来的怜悯。
真可惜呐,长史大人,你在看人方面似乎毫无眼光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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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你捧的哪门子的花啊 ...  林滤公主殿下的打算并没有成功。因为从庆王府送来了邀请花朝节百花会的帖子。  还好生病的消息还未放出,于是计划终止了下来,临时改为小恙,两日便好,就算没有大碍,循例也是要小病一下的。没办法,从春节前到现在,一直都健健康康的,和往日的形象太不符。  可见演戏的确是一个技术活,尤其在公主殿□兼导演、编剧等一系列职位的时候,又费体力,又耗脑力,还要临时做档期调整。林滤顺手将请帖递给了韩苏,预估了一下近日生什么病比较合适。  “庆王妃?”韩小长史好奇的翻来覆去看着鎏金帖子。  虽然来到帝京已经一年了,可是她几乎总是宅在公主府不出门,又没有什么交际,所以就算是皇家的人,长史大人也没能认全,没办法,皇帝亲戚太多,同理,林滤的亲戚也很多。但是公主殿下很少与他人走动,待客也并不热情,就造成了自家略显失职的长史大人孤陋寡闻的局面。  “庆王是我十三叔,虽然出身不算尊贵,但因为为人单纯不争,所以无论是父皇,还是其他叔伯,都十分喜欢他,就算不喜欢起码也没有厌烦他的人,所以父皇即位之后,就封了这位叔叔一个‘庆’字,可见喜爱。”  林滤抿了一口茶,笑道:“我这位叔叔不但温厚纯挚,人长得也极俊秀文雅,据说及冠的时候帝京的女儿家都额手相庆,别看不是什么尊崇的皇子,各家的媒人差点踏破皇宫的门槛。概因为十三叔叔虽生于皇家,偏偏却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架势,最妙在当时诸位王子哪怕争权夺利,都没有把他拉下水的心思,简直就是一个奇葩,此事在皇家总是笑谈中不可缺少的话题。你看,这样的人,哪家不喜欢?哪家的女儿不喜欢?”  韩苏奇怪道:“这是为什么?”  要说是当时的皇子心地好,又怎么可能?  韩苏虽然没明说自己的问题,林滤也明白问的是哪个,答道:“因为十三叔叔虽然聪慧灵秀,却偏偏是个痴人。他涉猎甚广,爱好广泛,因为人极聪明,所以无论学什么都能一蹴而就。他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写了一手好字,围棋上的造诣也高,古琴弹的也好,诗词也常受皇爷爷的称赞。可他学的快,没兴趣的也快,就在那时,忽然有一天,他又对画画感兴趣起来,要说画画,他平日也会画上两笔,但要说好,却谈不上,于是就下了苦功夫准备把画画好。”  “这次一下决心可不当紧,那么通灵剔透的十三叔叔,偏偏对画画没辙呢,要说他是画痴吧,偏偏比平常人要好一些,可反复练下来就是不入流,痴劲儿上来,就一练几十年,估计至今还在家里挥毫呢,可惜的是,现在不知入没入九流呢?”韩苏看林滤俏皮打趣自家叔叔,哪怕没趣也都觉得有趣了,更何况庆王的确很悲催。  林滤继续说道:“他虽然学的越快,厌弃的就越快,却在学的时候都是极认真的,所以一画起画来就不免沉迷其中,像是入了魔怔。后来好几次,连皇爷爷唤他他都不理,有次皇爷爷实在恼了,在他眼下拿走了镇纸他都不知道,皇爷爷一怒之下就把镇纸磕在了他的头上,他还一脸茫然呢。”  “你说说,他连面对皇爷爷、当时的皇上,都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那些有心思的叔伯们,又怎么会图惹晦气?”  “那庆王妃又是怎么回事?”  林滤面色古怪的笑了笑:“我幼时调皮,听了十三叔叔的传言,就专心练了当时十三叔叔正摹的一幅画,然后有天在十三叔叔面前装作什么都不会的样子,虚心请教他,之后就在他面前一挥而就……”
说到这里,林滤再也忍不住了,咬着嘴唇坏心眼儿的笑了半晌,就好像刚刚恶作剧成功一样,然后眨眨眼,吐吐吐舌头,对着韩苏说道:“你不知道他当时有多呆,我扯了他半天的衣袖也没能把他扯回神,我那时还不到六岁,以为把他震傻了,害怕皇姐骂我顽皮,因为当时画荷,所以就在池边作画,于是看四周没人,就用尽力气,把他一个踉跄给撞到了池塘里……”  韩苏大汗,竟然不知道该说啥好了,还不到六岁,幼月你、你……  林滤掩口笑道:“他事后还谢谢我叫人救他,且非得认为我有画画的资质,常要我同他一起钻研,于是就时常遇到庆王妃。”  “庆王妃为人极好,最爱花花草草,和十三叔倒是很相配的一对儿,只是开始的时候子嗣有些艰难,好在我十三叔也不在意这个。我幼时极讨长辈喜欢,庆王妃没有子嗣,心里总是焦急,见到模样漂亮又聪明的孩子总是忍不住要喜欢的,后来真是巧了,我到他家玩了不到一个月,就诊出庆王妃有了喜脉,所以她总觉得是我带来的福运。”  林滤顿了一下,敛了几分笑容:“再后来,我皇姐远嫁,我生了场大病,就干脆以身体不好放出风去。她和十三叔都是不爱事儿的人,尤其不爱进宫沾惹是非,却会每年都在一些日子进宫看我。尤其是花朝节,因是我的生日,皇姐也不在了,她便找了厨子,做了百花宴,在每年的那天,以庆王府的名义遍邀百家闺秀,前去做客赏花。”  “虽然名义上是庆王妃平日就爱花花草草,于是就尤爱花朝节,促成了这般热闹,其实我心里明白着呢。直到后来我替哥哥掌管了内府,他家才取消了这个宴会,只在那天之前送来一些花草字画。”  林滤轻轻的点了点帖子,低声说道:“今年又开,怕是因为知道我就要出阁了吧。既然是长辈的心意,无论如何是不能拒绝的。”  韩苏看林滤忽然兴致不佳,不禁心动,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又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好,竟一时竟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来。  林滤却立刻调整好了心情,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呆愣的小长史,若有所指的说道:“不过还真是可惜啊,庆王府的百花宴,是王妃费尽了心思,与数十名名厨一起研究出来的,大昭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偏偏她家不但不爱生意上的事儿,便是菜谱也没有转手的意思。真是除了他家自己在花朝节请宴,别的时候求都求不来。前几年停了宴会,不知道有多少人扼腕呢,今年怕是这百花宴最后一次现世了也未可知……”  百花宴?长史大人眨巴眨巴眼,果然上钩儿,立马将安慰人之类的丢到了一边儿,好奇的问:“是果然用百花做出来的么?好吃么?”  林滤笑:“好吃自然是好吃,不然怎么会家家闺秀都惦记着,至于宴席么……”  长史大人伸长了脖子,满眼的星星。  公主殿下吊足了胃口,继续说:“虽然不是百花,却也是新奇非常,精致的很,因我十三叔的缘故,就是名字起的也雅致。譬如说有道‘金莲花百灵菇’,便叫做‘陌上金莲纤’,还有道‘桂花烧汁白鳝’,叫做‘贵妃轻曼舞’,还有诸如‘悠然南山行’、‘天池甘露香’、 ‘桃红碧波漾’的,真是花香醉人,食色俱佳。”  林滤每说一样,长史大人就砸吧砸吧嘴,以至于说到最后,已经忍不住扯了公主殿下的袖子了,用意十分明显。  没办法,她就是喜欢美食嘛,更何况,她自己当初学习做菜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的,可是她只会些现代的居家菜式,这些具有时代特色,凝聚了古人智慧的东西,她可是一点儿不熟,现在有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  “只可惜……”公主殿下故意没看长史大人扯住自己袖子的手,刮了刮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长史大人的小脸,一边羞臊对方一边坏心眼儿的坏笑道:“庆王妃只请姑娘家。”  呃,长史大人被噎了个半死。  ……我明明也是姑娘家。  长史大人弱弱是缩回手,不甘心的咬咬嘴唇,委屈的看着公主殿下,心里却琢磨着男扮女装……呸,换回女装的可能性有多大。  只见林滤捧起茶盏,啜了一口,然后低声自言自语道:“不过那天还有个斗花会,若是给我捧花的小厮,自然是随侍左右的……”  半月之后,长史大人一身青衣小帽立在公主殿□后,同去庆王府百花会的还有隆裕及永淳,她们两个是第一次参加,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于是来到林滤府邸,想着与七皇姐一同前去,结果没想到竟然会见到长史大人,还是这副模样。  虽然韩小长史一副自欺欺人大家谁也不认识谁的模样,但是隆裕小狼到底没忍住:“长史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长史大人脸皮儿有些发热,没好意思说我是想一起去蹭菜吃。  可转眼看林滤,公主殿下压根儿没有解围的意思,低头啜茶,隐去了满满的俏皮笑意。  于是,韩小长史一脸正色的看着隆裕公主:“听闻林滤殿下要去参加斗花会,殿下娇弱,司药姑娘也是弱质女流,怎么能让她们二人捧了花盆前去呢?所以,公主殿下,我今日不是长史,请叫我小厮。”  永淳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儿,隆裕一噎,两人因为林滤在旁边都没好意思说:斗花会的花早就提前送去了,泽兰女官明明也不去,你捧的哪门子的花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发上来了,晋江一直卖萌,真吐血,再发不出来偶就去睡觉了。 话说,原来我写了20W了啊,我太厉害了,这是我写的最长的一篇作文(握拳)
85、折桂 ...  庆王妃的百花宴请的大都是皇族亲眷,她们的亲事大都不由自主,又加上自矜身份,有自己的小圈子,所以并没有参与之前的各种饮宴,因此虽然知道韩小长史的名号,却从未真正见过本人模样。  故而当看到青衣小帽、一脸俊秀乖巧,又斯文、又讨人喜欢的长史大人,一副听话贴心小厮模样立在林滤公主殿□后之时,有几个郡主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她,只是不知道她的身份是谁,只是对一向洁身自好,虽然与其府上长史多有传闻,但并不滥情的林滤带这么一个小厮颇有想法。  一来疑惑:这林滤不是对她们家的那个长史痴缠眷恋么,哪里又找来这么个漂亮灵巧的小厮带在身边,甚至还不顾避忌的带到百花宴来。  二来么,自古上行下效,林滤名声在外,又身份尊贵,在皇室都是诸家子女仰望的存在,是少女们不自觉模仿的对象。她带了这么一个儒雅俊俏的小厮,一时之间,这些郡主、或是公主家的、外戚家的女儿们,也都不自觉的想着自己饮宴以后也带一个这么样的小厮出来,不是特别的得意又不同?  只不过,林滤的小厮肯定不会一般,俊俏的少年易找,只是乖巧又不失灵巧,听话却又斯文机灵,没有小童的青涩懵懂、又没有成年男子那般污浊的,这样的少年小厮调教出来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  想到这里,少女们把调教小厮的想法先放到了一边儿,反而饶有兴趣的一心想要挖出林滤与这个小厮到底是什么关系来。  在林滤带着隆裕、永淳去见庆王妃之后,众家的的小姐们再也没有之前的矜持。  “好漂亮小厮,你叫什么名字?”  长史大人抽了抽嘴角,顿时无比感谢公主殿下的明智。  “庆王妃的百花宴请的都是皇家亲眷,都是我的堂、表姐妹,她们虽然没见过你的模样,不过名字都是听说过的。身为我的小厮,叫韩苏可是不行的……”林滤上下打量了长史大人一番,“叫什么好呢?”  韩小长史扭捏的扯了扯袖角,羞答答的说道:“不如叫小苏苏?”  公主殿下显然没听过这么肉麻的情话,被恶心的一脸铁青:“驳回!”  长史大人微微失望,不过人家天生乐观又积极,才不会被这么点小小挫折给打倒,思考片刻,偷瞄了公主殿下一眼,鼓起勇气说道:“那、那就叫望月,韩苏,字望月。”  这也太司马昭之心了,让别人听到该如何想?就算如何淡然豁达,林滤此刻也忍不住羞涩暗恼。  看林滤似乎又要驳回,韩小长史一副有理走遍天下的模样,说道:“我没有字,取个字也是应该的,没有道理取个字也要征取殿下的同意的。”  林滤真是又羞又恼又咬牙切齿又可笑,似羞还嗔 道:“大胆!竟敢冒本公主的讳!这样的字,也是可以随便乱取的么?”  话虽说的重,可这语气却怎么听怎么软,与平日的气势可是大不相同。  韩苏一怔,显然忘记这一点了,不过她知道林滤并没有真正生气,只是因为古人情感含蓄暧昧,不太适应如此表达,可是,这是自己的心意,无论如何也想自己的小字取的趁自己的心意。  而且,她看林滤这副要气不气,羞怯的脸红,又勾人的犀利目光,嘴里说着狠话,话里话外却是为自己着想的样子,顿时M属性大爆发,身心甜蜜舒畅的不得了。  于是,小心翼翼的勾了林滤的小指,咬着嘴唇凑到公主殿下跟前,又害羞又动情的说道:“那、我叫做折桂,你说好不好?”  “折桂?蟾宫折桂么?”不知哪家的皇亲贵戚,好奇的看向韩苏,调笑道:“不愧是林滤家的小厮,真是志向远大。她家的长史大人虽然去年不过二甲,但是帝京却都赞他诗词圣手,说是词中状元也不差,你这边也要蟾宫折桂,岂不是还要压了韩长史一头?我们可拭目以待来年了?”  韩苏笑了两声,闭口不答。  她是要蟾宫折桂,可是,她要折的,不是月宫桂树上最顶端的那支桂枝。  正如同有句诗所说:“我是那上京赶考而不读书的书生,来洛阳只为求看你倒影……”  而她韩苏,是想去月宫折桂却对桂树没有兴趣的书生,因为她去月宫想要攀折的,却是月神本身啊。  长史大人砸吧砸吧嘴。  只是,公主殿下自信但不自恋,这么一个好名字,可惜注定林滤除了今天,大约是不会轻易的唤了。  
庆王妃虽然往年常办百花宴,但她主要是喜爱林滤,为了给林滤庆贺生辰,而且又常说自己年纪已经不再适合这些,又喜爱清静,故而从不在宴会上露面,只是将园子开放出来,让年轻姑娘们玩耍。  因此,林滤到这里总是先来见她。  隆裕、永淳与这位婶婶没有过多的交情,见过之后就寻长史大人玩耍去了,顺便给长史大人解围,唯独林滤与庆王妃感情不错,要多说一会儿话。  “那位就是府上的韩长史吧?”庆王妃透过竹帘,看向园内,长史大人此刻被隆裕一把拉走,皇室不良少女一出马,围观团顿时解散了。  林滤也不遮掩否认,她本来也没想过隐瞒这个婶婶,大大方方的“恩”了一声,倒是没转头看去。  庆王妃笑道:“我只想着今年大约是最后一次借着花朝节的名义,给你过生辰了,倒是不小心差点儿没法儿让你们一起过这么重要的日子。”  林滤低头饮了口茶,微微一笑,坦然说道:“带来这里也一样,而且她最爱美食,听到十三婶婶这里的百花宴,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恐怕就算我不来,她也要央着我来。”  林滤微微一顿,继续说道:“而且我也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也想见见十三叔和十三婶婶。”  庆王夫妇不爱俗事,更不爱沾惹皇家、朝廷的事,做事、交往都多有避忌。林滤也因掌管内府,借口身体不适,不爱拜访亦不爱待客。  这样一来,关系这么好的两家,竟然也会出现逢年过节多有节礼、信件,但是登门拜访的次数却是寥寥可数的情况。  庆王妃本来话里一是打趣近来帝京林滤宠爱府内长史的传闻,二来也是疑惑做事一向谨慎有分寸的林滤,怎么会将自家长史扮成小厮带来只请女眷的百花宴。  她那句“差点儿没法儿让你们一起过这么重要的日子”不过是无心之语,竟然没想到林滤反而点头承认了,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在生辰之日想要与这位长史大人一起度过,所以才有这么个大胆肆意的举动来。  这么说,帝京传闻的,林滤倾心于自家府上的长史,竟然是真的了?  虽然惊讶,但是庆王妃还是在第一时间就镇定下来,且毫无微词的接受起了这个事实。  庆王爷为人才华横溢,钟情于某些事物时,更是有些痴处,不免偶尔轻狂荒唐。庆王妃见得多了,她为人又柔弱不争,随波逐流,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基本都能够坦然接受,这对儿夫妇,实在是一对儿妙人。  所以,林滤有什么话,才总能毫无挂碍的说出口,他们嘴巴又严,不爱生事,实在是难得的安逸说话对象。  说完话,客人都到齐了,长史大人最期待的百花宴也终于开始。  到了此时此刻,韩小长史似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不妙的事实:自己是小厮,又不能像往常,顶着个长史身份上桌,如今该怎么样才能吃到菜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总是无故蓝屏、死机、自动关机,而且都还是在登录晋江的时候出现的,偶还以为360浏览器与晋江如此八字不合,搞的我昨晚写的文因为没有及时保存都丢失了一部分= = 结果,百度了一下原因,得出不少结论,找了个最容易的,杀毒杀木马——查出81个疑似木马文件OZL..建军节早过去了,乃让我如何吐槽才好 晋受,原来是我冤枉你了,偶错了= = 于是,今晚,在重做系统中渡过了——对于木马过多,我一向不放心,通常都会来此手段。
86、花朝 ...
  韩小长史的烦恼对于公主殿下来说,根本算不上烦恼。  林滤公主自然而然的牵了长史大人的小手,施施然的走向席位,然后给在场的姑娘们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顿时,诸家贵族少女们都是一副你懂、我懂、大家都懂得的眼神,自动自觉的在林滤身边,给韩小长史空出了一个席位。  然后,贵族少女们好不惬意的窃窃私语。  “矮油,林滤也到了知情识趣的年纪了呀~”  “原来偏爱粉嫩乖巧的呀~”  “和那个长史大人是一个类型的呀~”  “长史大人比较浪漫有才华呀~”  “但是折桂少年好软好容易推呀,你们懂得的~”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韩小长史内牛满面:胡说啊,我比折桂软比折桂好推啊。  啊呸呸呸,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长史大人明显已经脑不择言,开始错乱了:麻烦你们讨论别人的时候能不能小声点,我全听到了、全听到了啊。  之前明明还说韩长史浪漫专情,乃帝京第一良人,与林滤公主多配多配,怎么今天一下子就开始对着折桂少年各种遐想啊,少女心真是好诡异、好多变啊啊。  林滤看了一眼默默吃菜,下筷子如飞的韩小长史,明明吃的很开心很欢畅的样子,怎么脸上却一副牙疼的表情?  公主殿下在桌下捏了捏长史大人的手:“怎么了?”  韩小长史心里真是五味陈杂啊,总不能说自己在吃自己的醋吧?  “没事。”韩苏瓮声瓮气的嘟囔着回答。  可是,自己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心情真是好微妙好微妙啊。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花朝节乃百花生辰,同时也是少女们的节日,百花宴之外,还有祭花神、斗花会、挂花笺、踏青等等,纵然林滤借口身体不适,不能陪同这些堂表姐妹们全程玩耍,但是像祭花神以及挂花笺等等与少女们一年的福缘有碍的习俗,还是不可避免的。  同时,听到了斗花会规矩的韩小长史这才明白为什么林滤既然能带自己来,为什么还非要自己装成小厮的模样。  原来,皇家的斗花会不但斗花,还要斗文才、斗学识、斗见闻、斗广博。  斗花者携花而出,首先要讲花名,讲花的品相,讲花的内涵,然后需引出前人诗句一首,应对自己之前所赞之语,再作诗一首,以花喻自身。最后则需讲关于此花的趣闻轶事一则。  可以说是极雅却又极繁杂的。  可想而知,若是打了韩小长史的名号,林滤就算再借口不适,某人也逃脱不了参加斗花会的命运。  让韩苏吟诗无妨,讲趣闻也无妨,但关于花么,韩小长史大约只能讲出:叫什么不知道,但很好看,而且吃起来也很不错这种大煞风景的话来了。  而挂花笺则又俗称赏红,或是“护花”。  “春到花朝碧染丛,枝梢剪彩袅东风。蒸霞五色飞晴坞,画阁开尊助赏红。”说的便是这件事情。  挂花笺讲究在各种红色的小笺上,写上少女爱恋期望,然后将其挂在花枝上,或是会开花的树上,花神便会降下福缘保佑少女们梦想成真。  据说在大昭,每年都有各家姑娘的花笺被春风吹落到少年手上,促成不少良缘,在大昭民间,便有花神送姻缘的说法。  当然,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沐浴在科学的光辉下长大,韩小长史才不相信封建迷信的那一套。  哼哼,趁着众人不注意,长史大人偷偷的拽下林滤的花笺揣到怀里,又不放心的拍了拍,少女爱恋什么的,我接收了,花神大人啊,请放心吧,绝对是良缘没差的。  之后的活动,林滤便没有再参加,对于大大方方牵着长史大人的公主,大家都报以明了的目光,而隆裕及永淳也没有一同打道回府。  今天可是七皇姐的生日,两位小公主都十分上道的给长史大人留出了空间。  用长史大人的话来说,就是此刻不能做电灯泡。  “《隋寄夜宴图》、《八封字帖》,哇,这个是一整匣子的东珠……”  “呵……”林滤笑了一声,揶揄的说道,“长史大人定是爱那匣子的东珠咯?”  韩小长史顿时红了脸,《隋寄夜宴图》与《八封字帖》一个是名画,一个是名帖,要真说价值,可是实实在在的有价无市,而且身为读书人,那啥,追求上到底不该那么肤浅不是。  长史大人收起口水,放下东珠,讪讪的说道:“哪有,只是视觉冲击太大,惊讶了一下。”然后转移话题的拿起另一本书,“这个是庆王妃送的贺礼吧?是什么?”
即是林滤的生辰,各家亲贵们自然都准备了礼物,像是大手笔的,便直接拿了韩小长史所说的那种名画古谱等送了过来,不过也有情分好,所以送礼不求贵重,只求心意的。  譬如永淳便送了花神庙在花朝节的当天才开放的第一枚灵符。  花神庙每年只放出一百枚符箓,而第一枚灵符,便是供在花神龛前正中央位置的那个,这一百枚符箓会受整整一年的香火,保佑女子诸事顺遂,福缘加身,据说及其灵验。  每年这些灵符都及其抢手,而花神庙更是谁的面子也不卖。想要抢第一个更是难上加难,也不知这个一早就呆在林滤身边,后来又随着林滤去庆王府的永淳,到底使了什么法子,遣了什么人弄来了这个抢手的东西。  当然,还有人送礼又求心意、又求贵重的。  譬如隆裕小狼送的乃是一对儿玉佩,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  两块儿玉佩乃是由一块儿玉雕成,并不是普通的左右一对便合在一起,而是两者相叠,上下一扣,两块儿玉佩便合成一块完整玉石,玉石上有一根淡淡红线,相互缠绕,旖旎缱绻,缠而不乱,纵贯整块玉石,好似月老红线。  隆裕小狼的意思不言自明啊。  而结合了两位小公主送礼风格的,则是庆王夫妇。  庆王送的是自家的画。  韩小长史终于有幸见到这位数十年如一日练画,却依旧被林滤取笑不入流的天才王爷的作品了。  庆王送了两幅,一副写意山水,一副工笔。  但说工笔,还有那么一丝味道,但依旧有那么一点怪怪的感觉,而当韩苏看到那副写意山水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了。  前世受正规文科生教育,没碰过画笔,今生做了书生,考到进士,为了所谓的君子六艺,长史大人也有练过那么一年、半年的国画。  可是,就那么一年、半年的功夫,韩苏就自认为比这位王爷强。  而看到这里,韩苏终于知道那副工笔哪里怪了,庆王不是没有天分,可惜的是,他的天分不在国画上,起码不在写意风格的国画上,庆王更适合西方写实的,或者干脆说,画建筑结构图大约更有前途。  这位王爷意外的是一个观察仔细,作画认真的人,但似乎不适合浪漫画风。  而庆王妃送的,便是韩苏手内拿着的了,一本没有封皮的书。  林滤微微一笑:“这个就给你了,要好好的学。”  给自己?韩苏眨眨眼,翻开封面,竟是今日百花宴的食谱。在古代,这可是可以传家的秘传,正是如此,至今百花宴只有庆王妃一家呢,直接送人没关系吗?  林滤不以为意:“十三婶婶的心意,无妨的,反正又不用来做生意。”  说的也是。  虽然百花宴的确独具匠心且很好吃,但韩小长史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此上,偷偷瞄了林滤一眼。  “咳。”韩苏右手放到唇边,咳了一下,有些窘迫的说道:“我也有礼物要送的。”  林滤好笑的瞧着她,自己当然明白她肯定要送了,只是,等了一整天,终于舍得出手了么?  “好呀,拿出来看看。”林滤逗道,“若是不好,我可是不要的。”  韩苏当然知道林滤在玩笑,但公主殿下难得的撒娇语气直把长史大人的心融的软软的,挠的痒痒的,长史大人红了脸,眼神闪烁的点点头:“你一定会喜欢的。”  从琅嬛福地把东西拿来用不了多长时间。  只是让韩苏那么自信的礼物便是一株花吗?而且还是一株没有开花的花。  林滤好奇的看向韩苏。她可不信一向稀奇古怪的韩小长史会弄这么普通、这么莫名其妙的一株没开花的花来敷衍自己,花的品相虽然不错,但是公主殿下及其怀疑长史大人究竟懂不懂赏花。  “在我的家乡有一个传说……”  “传说?”林滤笑了,“是沽兰县?还是华江县?”  呃……是中国啊,中国。韩小长史当然知道被调查个底儿朝天的自己,借口比较蹩脚,但是要不要这么早就如此敏感的拆穿啊。  林滤忍住笑,“好吧,你继续。”  长史大人调了一下情绪,厚着脸皮继续:“传说在花朝节之前,诚心诚意向花神许愿的话,花神会送给许愿者一株花。”  林滤笑了笑,不语。长史大人臊的面皮发红:“于是,我就在花朝节前一直诚心许愿,嘛,就是这株。”  “恩,然后?”公主殿下及其配合。  韩苏眼神游移了一下,然后强忍羞涩,看向林滤:“只要我对着这株花许下愿望,而愿望对象也愿意接受的话,愿望就能成真,花神便会降下福祉,保佑咱们。”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长史大人。  公主殿下微微讶异的看向一向胆小害羞的韩小长史,你这是红果果的调戏啊。  不过长史大人难得鼓起了勇气,而且看起来压根没有意识到,最主要的是,林滤心内并不排斥韩苏千方百计的亲近。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韩苏顿时满脸通红,她当然知道林滤早就明白自己在骗人,可是……看看花朵,时间已经不等人了。  韩苏心内对自己握了握拳头,加油!抬头便要开口,忽然一怔,林滤的笑意并没有直达眼底。  不,不如说是,在笑意之下,掩盖的是疲倦以及忧心。那是因为庆王妃的美意,以及自己的心意,而掩盖起来的忧虑。  一瞬间,满心的期盼化为浓浓的心疼,到底是什么事让最会掩盖自己心意的林滤显露情绪都不自知呢?  而韩苏不知道的是,不如说,是林滤在不经意间越来越不愿在她面前戴上那副娴雅淡漠的面具。  此刻,无论是精心准备的浪漫,还是自己的小心思,对于长史大人来说,都不重要了。  “我的心愿,就是求花神保护你诸事顺遂,化开你所有忧虑,一生都不再有烦忧。
”  林滤忽然一愣,她当然知道,这并不是韩苏原本的愿望。  韩苏俏皮一笑:“你愿意接受吗?”  林滤的笑容从脸上淡淡研开,就如同韩苏愿望一般,这笑容冲淡了公主殿下心内的焦躁与不安:“我愿意接受。”  “不过……”林滤抚上长史大人的脸颊,“对花神撒谎是不行的啊。”林滤倾身向前轻轻的吻向长史大人的唇角。  虽然这蜻蜓点水的亲吻甚至连青涩都说不上,但是,对于情事如同白纸一般的林滤,或是对于已经呆愣的韩苏来说,这份心意,已经满足了。  公主殿下与长史大人的情谊向来都不浓郁,却又总是无时无刻散发着淡淡的芬芳,就如同长史大人带来的花一样,也许并不显眼,但在重要的时刻,却忽然绽放,散发出自己独有的幽香。  “咦?”林滤惊讶的看着这一瞬间开放的花,她当然不相信韩苏的花神许愿之说,但是却忍不住惊叹,凑前一看,竟有一枚指环卧在花蕊中央。  韩苏从呆滞中醒来,看到林滤拿着指环,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意外亲吻,还是因为即将做的事情,心内的激动让长史大人的手忍不住颤抖,说话也不利索起来。  “幼、幼月……”韩苏伸手抓住了林滤正要套上指环的右手,深呼一口气,咬了一下嘴唇,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接过指环,韩苏故作镇定的傻笑:“这个不是这么戴的,我来帮你啊。”  轻轻的执起林滤的左手,郑重且慎重的将指环套在对方的无名指上,韩苏终于松了口气。  林滤隐隐有所觉察,让韩苏这么郑重其事、仿若仪式一般的举动大约有什么用意吧。但是公主殿下大约永远也不知道,在她眼中老实温厚的小长史此刻到底做了什么。  不过,韩苏此刻灿烂幸福的笑容不是比什么都好么?  这样想的林滤无意深究。  “说起来,你竟然还会戏法?”林滤看向原本含苞待放而此刻已经完全盛开的花朵,若有所思。  “也算是吧。”长史大人此刻沉醉于自己所知的幸福瞬间,之前准备的浪漫反而并不重要了,而这种瞬间开花的把戏按说应该属于花艺,只是在魔术上也有应用就是了。  “怎么了?”  “若是将一个人忽然变没有,这样的障眼法你会吗?”  大变活人?韩苏怔住了,林滤对这个有兴趣?  “也不是不知道,不过……殿下你要做什么?”
87、冠盖满京华 ...
  漠北刀勒。  在大昭已是百花争妍的花朝之际,尽管同样进入了初春,漠北却依旧是一副严酷萧瑟的景象,整整一个冬季的雪灾几乎压垮了所有不怕严寒的植物,甚至被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还有着似乎永远也无法被融化的冰雪。贫瘠干硬的土地上甚至还有未被徒有光亮、却缺少温度的太阳融化的冰渣,在那之下,掩盖着稀稀拉拉的青色草皮,刚刚冒头的杂草,给人一种脆弱却又顽强的生命景象。  这正是独属于漠北民族的残酷与顽强。  同大昭不同,刀勒虽以国家自称,实际上却是几十个部族的联合,如今被之前凌驾于所有部族的王之上的、有着大王尊称的察汗大王所在的部族所统治,同时,察汗大王所领导的部族——乌察族也正是刀勒最强大的部族。  虽然并未有说明,但是漠北的部族都遵循着一个法则——强者为尊。  在察汗大王死后,刀勒一时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没有任何一个勇士能如同察汗一样的骁勇,同样,也没有任何一个部族的王能做到察汗一样有利于刀勒各部族的功绩。  察汗大王过世之后,没有任何一个部族的族长能够服众,而面对依旧是漠北最为强势的乌察族,于是,自然而然的,还是共同推选了察汗大王的独子,年仅十岁的阿夏王子继任刀勒大王。  同时,昭华太后摄政,察汗大王的弟弟,大将军王苏里辅政。  由此,刀勒的大王已是连续三代都出自于乌察族。  虽然因为特殊的政治体系,刀勒并没有所谓的国都,然而随着乌察族眼看将要统治刀勒百年,其部族所在的最大的城昭华城因为其繁华便利,被默认为漠北上京,已是不争的事实。  说来也算是一段浪漫佳话。  刀勒前身虽是游牧民族,然而自从第一任大王统合诸王建立刀勒以来,因划分地域,诸部族的王各自为政,由大王联络各部族的王统一战力一致对外,各部族之间虽然做不到完全的同盟,但起码做到了即便有争斗,也不过小有摩擦而已。  漠北贫瘠,部族之间的厮杀抢掠能值几何?与联合起来抢掠中原的物资财富相比,足够让民风彪悍、酷爱争夺的各部族自律。  于是各部族的首领都不约而同的在各自地域内建造了如同中州之地一般的都城,就好像两只共睡一窝的刺猬,和平相处的同时却依旧防备着对方身上的尖刺,不可谓不是讽刺。只是他们技艺低劣,资源不够丰富,造出来的都城大多粗糙不堪。  唯有乌察族的都城,因当年察汗大王为使即将嫁到的昭华太后高兴,专门掳了不少工匠,精心琢磨打造,虽然依旧是有着漠北风情的粗犷风格布局,依旧是巨大冰冷的石质宫殿,但是在许多细节之处,尤其是为了让从大昭而来的昭华太后不受离乡之情的影响,甚至不少装饰布置,还有着大昭风雅舒适的风格。同时,在昭华太后嫁于察汗大王的当年,这座城被察汗大王命名为昭华城,宠爱可见一斑。  这让崇拜强者的漠北少女都羡慕不已,察汗大王可是漠北最强大的勇者,最强大的王,能让这样的勇士、这样的王费劲心思讨好,还有比这更骄傲的事的吗?对于漠北的少女来说,察汗大王可是一个无法征服的对象,可是,却有人做到了,这可真是一个无法超越的壮举。  只是如今这座见证了漠北无双爱情的宫殿里,却让阿夏王子感到孤寂空旷。不,应该叫做阿夏大王。  昏黄的灯光映着青黛石壁,阴影随着不知从哪里漏进来的风诡异的晃动。阿夏快走两步,蹿到门前,闪身进到了大殿内。  本以为大殿内并无人的他眼前忽然一闪,抬头一看,顿时惊喜的喊了起来:“母亲!”  昭华太后——大昭的东阳长公主,温柔的看向阿夏,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结实了许多。”  “是。”阿夏有点哽咽,努力的压下激动情绪,满眼期盼的说着:“叔叔教导的很好,阿夏也很努力,绝对不会让母亲失望。”  东阳终于不负期望的伸手抚摸了阿夏的头:“你做的很好,不要骄傲,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恩,阿夏一定会刻苦努力,做一个像父王一样的大龘英雄。”阿夏眼中闪闪发光,坚定又自信,随即,忽然微微一黯,阿夏小心翼翼的问道:“母亲,可以抱一下阿夏吗?”  宫殿之中忽然静了下来,随着东阳的默然不语,阿夏渐渐失望起来。  自从父王死后母亲就不再与自己亲近了,因为自己将是刀勒的大王,母亲说过,当上刀勒的大王,便不再是孩子了。  于是一天到晚,陪伴自己的只有太傅、只有王叔,每天都是读书、骑射,只有议事的时候才能见母亲一面,即使是休息的时候,母亲也不在愿意轻易与自己相见,可是,父王是大王的时候,却并不会如此啊。  “阿夏……”沉默许久,静静的盯着阿夏不语,一直把阿夏看的不敢面对的时候,东阳终于开了口,“还记得母亲和你说过什么吗?”  阿夏咬着牙低低的应了声:“记得。”  随后,抬起头看向东阳:“雏鹰要想展翅飞翔,必须离开母亲的怀抱。我是察汗大王的儿子,是新任刀勒的大王。刀勒的大王不需要弱者,阿夏要成长为最勇猛的勇士,要成为最智慧的强者。终有一天,我要像翱翔天际的鹰,俯瞰这片大地;我要像丛林中的虎王,威慑统领所有部族,使其心服口服;我要如同孤高的苍狼,不惧任何挑战,孤傲高洁,守护族群。”  “说的很好。”东阳说道,“你不但要要记得,可是还需要做到。母亲不可能永远陪伴你,贪恋母亲的温暖与安逸的男孩子永远不可能成为强者,因为纵使他们足够勇武,却有着脆弱的心,阿夏,你也要如此吗?”  “不。”虽然回答的斩钉截铁,却依旧被东阳捕捉到阿夏眼中的那丝失落。  东阳微微心疼,想到未来,叹了口气,蹲下对阿夏说道:“母亲大概不能陪你太久了,所以阿夏,你一定要勇敢,有一颗坚强勇敢的心。”
“为什……”阿夏的话还未问出,真个人都被东阳拥抱在怀内,霎时间,整个身体充满了温暖,就这么被包围着,让阿夏忘记了所有的疑问。只是,这温柔来的太突然,让阿夏以为会不会只是一个梦境,不然总是避而不见的母亲为什么今天忽然出现,而且不但摸了自己的头,还抱了自己呢?要知道,母亲刚刚还在教训自己,让自己成为父王一样的勇者,有勇敢的心,做飞出巢穴的雏鹰。  “母……亲……?”阿夏迟疑的想要抬头,却被母亲轻轻的将脑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少年大王终于放下了心,放松了身体,紧紧的贴在母亲的肩头,那许久不曾碰触的温暖,让阿夏一时差点忍不住哭泣。  “阿夏。”东阳温柔的抚摸着阿夏头发,低声在阿夏耳边说道:“还记得父王和母亲总是陪阿夏做的游戏吗?”  “记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突然提及这个,阿夏还是乖乖的回答。  “这么久没做,还记得吗?”  “记得……”  “一点没有忘记?”  “是……”  “很好,阿夏很聪明。但是还要记得父王与母亲叮嘱的,永远不要忘记,谁也不要告诉。这是只有父王、母亲与阿夏的小秘密,好不好?”  阿夏乖巧的点头:“好。”  “那如果是苏里叔叔问阿夏呢?”东阳温柔的问道。  “不能告诉。”阿夏摇头。  “如果是穆离姑姑问阿夏呢?”  “也不能告诉,这是父王、母亲与阿夏的小秘密。”  “很好,如果是喜欢的女孩子问阿夏呢?”  阿夏王子头摇的更快了:“阿夏只喜欢母亲。”  东阳笑了:“母亲知道,可是阿夏总有一天会有喜欢的女孩子,与母亲不同的喜欢,但是阿夏恐怕依旧会想要实现对方的一切愿望,就像父王恨不得实现母亲所有的愿望一般,如果她的愿望是想知道阿夏的秘密呢?”  阿夏坚定的摇头:“阿夏一定会最喜欢母亲,如果有那样的女孩子,想要知道阿夏同母亲的秘密,阿夏就不会再喜欢她。”  东阳赞赏的点头:“你回答的很好。记得,连这些话也都不能告诉别人,好不好。”  阿夏狠狠的点点头。  东阳这才放开了阿夏,阿夏一时之间说不出的失落和遗憾。  东阳再次摸了摸少年大王的头,“回去休息吧。”  阿夏乖乖的点点头,有些不舍的转身离去。  东阳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她是一个合格的公主、是一个合格的姐姐、是一个合格的女儿,是一个合格的妻子,是一个合格的太后,只是恐怕今后,她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了。  而在宫殿的一角,高高悬在空中的油灯也照不到的阴暗角落,柱子后面一个人脸色阴沉的看向东阳。灯烛的阴影打在他的身上,不停闪烁晃动,让他有种或隐或现的隐藏效果,即使没有刻意完全遮掩身体,若是不注意,怕也不会知道殿内有他的存在。  东阳静静的转身,两人的目光顿时相撞,只是一个阴冷,一个平淡。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出声。  东阳平静自若,而这个人,却神情复杂。  尽管知道后来昭华太后抱住阿夏之后,似乎说了什么,可是,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在此之前东阳所说的,“大概不能陪你太久了”,这不得不让他有许多想法,譬如说,在察汗死后,在各部族纷扰不乱之际,刀勒的昭华太后,大昭的长公主,却要舍弃刀勒,回到大昭。  刀勒的大将军王,察汗大王的弟弟,阿夏的王叔——苏里,心中顿时说不出的愤恨与伤痛。  昭华太后,东阳,这个女人,他的嫂嫂,曾经让漠北最伟大的英雄,他最尊敬的兄长,为了她,都不惜放弃大好的战争局势,为了她,漠北最伟大的王都低下了骄傲的头颅,收起了满身的傲气,只恨不得化为神山之上的一汪春水。  这个女人,让最尊敬兄长,恨不得将所有忠诚都献给兄长的自己,却抑制不了心中疯狂的渴望。  这个女人,以无上风采,无尽风华,引得漠北英雄尽折腰。察汗王兄过世之后,刀勒大乱,最有权势的部族的王、最强大的勇士们都为了她而战,几乎引发不可收拾的大乱,每个王,都恨不得再现面对察汗大王时,淡然的昭华太后偶尔的一抹微笑,而憧憬着这抹微笑是对自己,而那些为王而战的英雄只为能一世注视永远不属于自己的容颜。  整个刀勒都恨不得为她疯狂,恨不得将神山上最顶端的雪莲,将天上的月亮,将所有的繁星都摘下来献给她。  可是,到了如今,她心心念念的永远都只是那个抛弃过她,出卖过她,卑劣懦弱的拿她换取安逸的大昭!  她永远看不到刀勒勇士们的心意。  若是他们,神山护佑下的勇者,雄鹰之子,苍狼的后裔,他们将站在她的身前,勇猛不屈的为她而战,他们只有战斗的勇士,没有屈辱乞降的懦夫,除非砍光所有勇士的头颅,流干所有勇士的鲜血,踏平所有勇士的傲骨,不然无论是谁,休要碰她一下。  可是,这个女人,对这些宁愿为她去死的心意,都能视而不见。她的心简直比神山上万年的积雪还要寒冷,比风吹万年的寒冰还要坚硬。  两人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充满着愤怒,一个却平静冷静,怎么看,都不是比养气功夫的时候。  “太后……”苏里缓慢的从阴影下走了出来,“不知道那句不能陪伴大王了是什么意思?”  东阳微微一笑:“你不都猜到了。”  苏里一滞:“你怎么对得起我察汗兄长。”  “若是我真决定对不起察汗……”东阳微微一顿,冷冷的看向苏里,口气却舒缓轻柔,“那此刻,我要做的,便是发出太后有下嫁意愿的诏书,同时掌控阿夏,让他疏远你,然后通知目前手握重兵,正驻扎在离此不远的燕州城的七弟,大昭的秦王了。
”  “可是,你更能做到的是,辅佐阿夏,治理刀勒,我相信所有的王都不会反抗你的命令,哪怕你想凌驾于大王之上,恐怕也没有人有异议!”苏里疯狂而低沉的喊道,“只要你不是总想着大昭,你愿意真正的视自己为刀勒的太后,就算有人有异议,我苏里也愿意用手中的刀砍下所有反抗者的头颅!”  “可是,你为什么只想着离开刀勒!你是神山顶端最冰冷的寒冰吗?我王兄十年的时间都没能融化你的铁石心肠,让你甚至连阿夏都能轻易抛弃!”  东阳静静的看着歇斯底里的苏里,缓缓开口说道:“察汗逼我和亲,便应该知道,今生今世,休想使我喜欢他分毫。只是他的确待我极好,同时,也兑现了与大昭结盟的承诺,十年未变,因此,我也会以德报德,在他去世之后,不但不会毁了刀勒,同样的,也会助上一臂之力,至于阿夏,他已经十岁了,足够面对成长时期必要的分别、痛苦。要知道,我离开林滤的时候,她才只有六岁。”  微微一顿,东阳淡然说道:“今年刀勒雪灾,可是却没有一个部族的王,带领他的战士们抢夺大昭的城镇,苏里,你真的不明白是为什么么?还是不愿意面对?要知道,再要强留下去,我便真不知晓要帮助谁了……”  东阳微微一笑:“不如你来告诉我,我将要帮助的是谁?”  她的容颜还是如此的使人惊艳、撼动人心,可是苏里却倒吸一口冷气,这次却不是因倾慕的容颜对自己微笑而眩晕,却是因为惊吓。  察汗王兄过世之后,刀勒曾一度因为这个女人内乱。只是随着寒冬的降临,在这片严酷的肃杀之地,就是最勇猛的勇士也无法在风雪之中持续作战,更何况,十年难遇的雪灾也在今年降临,阻挡了这个可笑的内讧。  然而,在几乎冻死了十之八九的牛羊牲畜的冬天,因为察汗大王的去世,刀勒一盘散沙的现在,燕州城是虎视眈眈的大昭第一杀王,统领着墨甲兵的秦王,面对这样的局势,便是再横行无忌的部族,也知道,今年并不是掳掠的好时机,被对方寻隙发动战争并不是一件好事。  刀勒已经没有了足以服众的大王,已是一盘散沙,因为雪灾,更是没有足以发兵的粮饷。  可是,这些都不足以让苏里心寒。  东阳说的对,如果她这个昭华太后还在这里,不说冬季过去之后,各部族的王是否会死心,继续着去年没有结果的内战,乌察族当然会保护她的安全。  可是,只怕因为损失太重,这种小摩擦的内战会战着战着,到最后勾起各部族的贪婪,演变成真正的掠夺与厮杀,这个时候,无论是阿夏,还是自己,恐怕都不足以有能力命令他们,而镇龘压,势必会将乌察族拖下水。  若是到了这个时候,大昭又怎么会不抓紧时机,以报十年前的仇恨?更何况,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不正是大昭的杀王吗?  更令人心寒的是,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刀勒的太后,恐怕会毫不犹豫的与大昭站在一起!  苏里浑身颤抖,紧握着拳头,指甲狠狠的扎在手心里,看向这个无论容貌、性情、甚至冷漠绝情的话都能让她发狂的女人,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要如何?要知道,刀勒的昭华太后是不能无缘无故的回到大昭,谁都不会愿意!哪怕刀勒因此覆灭,也绝不会妥协的!”  东阳说道:“自然 ,不但刀勒的昭华太后不会回到大昭,甚至连大昭的东阳长公主都不会回到大昭。回去大昭的,只有我。而这件事情,除了有限的几人,也几乎不会有外人知道,并将永远不会让世人知道。”  “大昭的帝王……”  “你不用担心。”东阳看向对方,这便是大昭长公主的自信与魅力,她的信誉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苏里惨然一笑,刀勒可以倾全国之力,誓死捍卫他们的太后,却无法留住一个决意要走的人:“我刀勒一定会很快的站起来,到时候……”  苏里恨恨的看向东阳:“在那边隐匿您的人恐怕就是你念念不忘的林滤公主吧,听说她与你同样貌美,同样以一身风华倾尽天下,到那时,我刀勒定要再让你大昭再赔与我们一个公主!”  “恐怕那个时候林滤已经成婚了。”东阳不为所动笑道,“而且,若是真的是她来,恐怕就没有我这么好的性情,那时,刀勒有的,恐怕就不只是小纷扰了……”  说罢,转身离去。  随着东阳的身影渐行渐远,苏里脸上的憎恨渐渐化开,转为悲伤爱恋的目光,直至那身影完全消失,这悲伤眷恋逐渐淡去,只留下痛苦的狠厉,苏里低声说道:“你就这么不爱这里,没有一点的留恋吗?对王兄、对阿夏、对穆离、对我……就算刀勒的太后会死去,也绝对不会让你离开这里,不要逼我,东阳,哪怕是你的尸体,也绝对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绝不……”  那声音,是那么决绝悲恸,好像远方的苍狼在哭泣。    壬戌年三月末,漠北刀勒,大昭的东阳长公主、刀勒的昭华太后病重。 
老说我发帖快 不发了
人家还有度完蜜月
不知道你说谁欺骗感情 真希望你们这些催文的同时也看看作者更新 了没 作者三个月没更新了 你叫到哪里去贴文 只知道催
等完结在更新吧
说了等他完结再更啊 完结了我自己会更
这是未完结的VIP文
后面的不要贴了 贴了我也会删了无
这文还要完结而且作者在更ps所说是月更,所以暂时不贴等完结了在说
☆、瞒天再过海  俗谚有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阎王吃小鬼。  漠北穷山恶水,工匠技艺水平匮乏,宫城建筑多用粗石。唯有当初昭华太后寝宫处,因察汗大王恐妻子思乡忧愁,便专门寻了能工巧匠,仿造大昭建筑,建出了木石结构的宫殿来。  漠北气候多变,虽少雨多干旱,但一旦下起暴雨来,不免雷电交加,阵势极大。而刀勒工匠技艺不精,因建筑多为石质,于避雷一事上毕竟没有那么多心得经验、技艺传承,因此,这十数年来,刀勒宫廷也有过那么两次雷火之失。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此次却出了大事。  天火忽降,各处避退,然刀勒昭华太后寝殿处,却只被寻出了太后的一个贴身侍女名叫茱萸的。  昭华太后……不见了。  据闻,辅政大将军王曾叱问此侍女:“昭华太后何在?”  那侍女名曰茱萸的不答反道:“殿下有一言留于大将军王。”  大将军王怒道:“殿下?谁是殿下?这里只有刀勒的太后。”  侍女不愿与其做口舌之争,只答道:“殿下要我转告大将军,‘若茱萸有失,东阳怎么出去的,便有人怎么进来’。”  大将军王惊怒,半晌,以他的残暴脾气,竟也没敢伤其性命,只冷笑道:“待我寻回太后,看你还能如此口利!”  说罢,挥手将侍女押下,怒砸桌子,暂且作罢。  刀勒大将军王苏里处到底如何,外人不能尽知。  但当晚,昭华城却再次封禁戒严,大将军王苏里不顾各方压力,大搜全城,便是昭国秦王、刀勒诸大王处也多有滋扰。  搜了一天一夜,未果,苏里忽然有所悟,城内继续严令戒严,又令了亲信盯住了几处,自己带上一队人马,匆忙出城,绝尘而去。  那边昭华城翻天覆地,另一边韩苏等人却因了雨过天晴而正舒心欢喜。  哪怕是再训练有素的军队,碰上如此糟糕的雷雨天气也不免行进艰难,更何况,马畜总不能尽如人般军纪严明。  好在军中的两个校尉确实是看天气的好手,几时下雨、几时雨停,真是拿捏的分毫不差,连坐在马车里的韩小长史都忍不住面露惊奇、啧啧称叹道:“若是放到了现……那什么,做天气预报的见到了他们两个,岂不是都要买块豆腐全磕死了才对得起  广大人民群众。”  林滤常从她嘴里听到乱七八糟的新鲜词汇,加上她自己也是聪明绝顶、一点就通的人物,听到天气预报四个字,略一琢磨,便已明白,不免放下手中书册说道:“这二人确实有异才,但要说天下测天气的都要……”想到韩苏说“买豆腐撞死”,便不免被对方的促狭气的失笑,这挤兑话说的,未免太调皮了些,她便略过这些俏皮话,继续道:“不说钦天监的人,便是你在家乡时候,难道就没见过打更的更夫、种田的老农之类的,看天气也是十分精准的么?”  见倒是没见过,她没来几年,又都是一直在为了美好生活而奋斗,哪里有闲心观察人生百态。只是在现代时候,倒是听到过,只是到底眼见为实,且真眼见为实的时候,方感到十分的震撼。  她们两个一边说着话,一边两人又都分神向东阳长公主看去,毕竟是生活十年的土地,毕竟是与独子分离,若无一丝惆怅也不可能。  林滤好静,看书便能打发一天时间,韩苏虽然好动,但也要与她话有投机的,譬如隆裕,或是毒舌斗嘴的,譬如永淳,才能说的起来,不然平时也都是自得其乐。  她们两人这一路来,一来二去的刻意搭上许多闲话,不过就是想让东阳分神宽心罢了。  不知是她们的法子生了效,还是长公主殿下察觉了她们心意。  东阳收回了注视窗外的视线,微微一忖,提议道:“旅途无聊,不如你们来教我煮茶吧。”  林滤不置可否,转脸纯真笑道:“长史大人最擅茶道,皇姐不妨与她交流一二,内府新茶生意眼看就要到时候了,我先看会儿账册。”说罢,抽了一本游记换掉手中的杂记,镇定的坐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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