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通过胃功能三项说明什么考验,可是也不告诉我该如何获得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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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新浪个人认证最后三项【身份证明】【职位证明】【其他证明】有谁可以告诉我这到底什么要怎么证明.
来源:互联网 &责任编辑:鲁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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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争夺三个奖项,排列问题,问共有多少种可能啊,急,答的好,给你200分,谢谢啊四个同学争夺三项冠军,冠军获得者有几种可能,这个题目是课本例题啊,我听不明白啊,课本是这么说的:完成这件事分成三个步骤,第一步是第一项冠军,有四种可能,第二部也是如此,有四种可能,第三步骤也是如此,一句乘法原理,共有4*4*4=64种可能,我就疑惑了,为什么这么做啊,那么为什么不能这么说啊,第一个人有三个获奖可能,那么不就有3*3*3*3中可能啊,这就是我的纠结,还有啊,课本的答案中,如果第一个人获得了某一奖项,其他人,不就两种可能了吗,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脑子糊涂了,请高手帮助我一下啊,还有,有的资料上提及重复排列,非重复排列,我都不知道在说什么,求高手指点啊,谢谢,如果答的好,我会继续加分,知道200分,谢谢啊,万分感激啊这个问题,首先我们要知道解题步骤如何啊,求高手讲解啊,万分感激啊,是先求每个奖项有几种可能,还是求每个人有几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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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说的很对,“人可以不分完,但是三个奖项的名额一定要分完”,所以3^4是错的.下面我告诉你一个简便的方法.在题目中找“每”字,然后所对应的物品数就是右上方的次幂.当然,如果题目中没有“每”字,你可以自己加入一句话.举例:如本题,题目的意思是:每个冠军只有1个人(不能说每个人都能得一个冠军吧?因为冠军只有3项),“每”对应的是冠军,冠军对应数的3,那3就是右上角的次幂,答案就是4^3.再举例:7个人参加5项培训,每人只选一项,(而不是每项只选1人)共选法:5^7
7名学生争夺5项冠军,每项冠军只有1人,(而不是每人得一项冠军)共选法:7^5至于重复排列的问题,你举个例子,或者上下文怎么说的,才好解释.有问题再问我,祝你学习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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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太子最喜欢在别人问起他宫中生存法则的时候,兴致提笔,写下四字:“言多必失”。
众人扶额:殿下啊你本来就是个哑巴这样自嘲真的好吗……?=..=
内容标签: 乔装改扮 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搜索关键字:主角:玉佑樘(←女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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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近日来,京城和宫中都不大太平。
  当朝天子偶感风寒,好吧,风寒而已,不过怎的就一病不起了?
  而且还连着半月未上早朝,大臣们再也熬不住,相互联络后,成**结队,跪在奉天殿外头,求立太子。
  皇帝大怒,咳了半晌,道:“朕还没要死呐,不立!”,而后遣人将他们撵了去。
  等你死了就来不及啦,被撵走的**臣们腹诽道。
  第二日,这**人又跪在殿外,还多了几个。
  “立太子啊……皇上……”
  “滚。”
  第三日,声势更为浩大。
  “微臣斗胆恳请圣上立太子——求见圣上呐——”
  “不见。”
  第四日,殿外黑压压一片,跪得又满了些。
  “……咳咳。”殿内的皇帝气的险些呕血,他不是不知,自己病倒几日,宫中风起云涌,潜伏许久的各个党羽已是蠢蠢欲动,只待时机,一触即发。
  老虎不发威把朕当病猫么?
  皇帝顺手抄起一把剑,走出殿外。
  啊,皇帝陛下总算肯出来了,虽说提着一把剑面色阴暗很是恐怖,但是肯出来也算是进步了不是吗?
  **臣们心中得到小小满足,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皇帝声音带了些嘲讽:“怕是要被你们气的命不久矣。”
  “臣等惶恐——”
  “惶恐?朕倒是未见你们有一丝惶恐,每日都来这边跪着,胁迫朕立太子,怎么,要造反么?”
  造反这词一出,臣子们都快趴地上了。
  “好了,诸位爱卿先平身吧。”皇帝见大家态度还算端正,颜色稍缓。
  臣子们起身后,为首的方首辅却未动一下,依旧维持着磕头姿态,沉声道:“这几日皇上龙体微恙,不知是谁走漏风声,京都里都已传开,民心难安,城内躁动。若是能立太子顺抚民心,也不失为一桩好事。现今陛下公务缠身,皇子们年已渐长,是到了该为殿下分忧的时刻了。”
  皇帝闻言,笑得分外莫测,喜怒难辨。
  他目光落在首辅身上,提剑抬起他下巴,道:“爱卿莫不是嫌朕老了不中用了?”
  “臣不敢,臣只求能立太子为皇上分忧。”
  “哦?那首辅现下觉得有什么合适的太子人选么?”
  “微臣不敢妄言。”
  “直说无妨。”皇帝收回剑鞘。
  首辅顿了半刻,语调不急不缓道:“微臣觉得……二皇子倒是不错的人选。”
  “嗯。”皇帝摸了摸下巴:“二皇子佑杨现已十五,才思敏捷,文武双全,是不错。”
  **臣中有一半人人默默挺直了腰杆。
  “微臣斗胆进言,”太师疾疾向前一步:“我大梁崇尚德治,抱德炀和。二皇子生性过于刚烈,行事向来冲动,怕是难以以德服人。”
  “那太师对太子人选有何见解?”皇帝面色愈发饶有兴味起来。
  太师道:“臣以为三皇子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不可,”首辅打断了他:“三皇子年纪尚轻,怎可为陛下分担国事?”
  太师倒是不慌不乱:“三皇子虽年方十三,但博学多识谈吐不凡,再者,三皇子性格温和爱人以德,正符合了我朝治国之大义。”
  “嗯——”皇帝略一沉吟:“佑桐年岁数是小了些,但少年老成,平日对诸多时事有过人见解,确实叫朕颇为赏识。”
  皇帝话落,太师朝着首辅方向,斜睇一眼,分外得意。
  与此同时,大臣之中,另外一半人悄悄竖起脖子。
  太师顺势推波助澜:“太子之事皆由陛下定夺,臣等也只是提出意见供陛下参考罢了,再无它意。”
  “哦,好吧,”皇上应了一声,淡淡掷下一句:
  “那就立大皇子为太子吧。”
  啊????????!!!!!!!!!
  方才还挺着腰杆竖着脖子的人下巴均掉了一地。
  臣子们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皇帝陛下又径自道:“诸位皇子里,朕最喜爱的便是佑樘。若说才学,他文高八斗才富五车。若说武学,他融会贯通轻车驾熟。再说,佑樘的品性更是冰清玉粹温文尔雅。八年前他被送出宫的时候便已是才德兼备,现今更是天人之姿无可挑剔。怎就无人举荐他呢?”
  数位大臣在阶下听着,被绕了进去。咦咦,似乎真的是这样诶……
  皇帝抚掌一笑:“既然你们并无异议,那朕就封大皇子为太子吧。”
  他招了招手,示意身后公公去取诏书,打算立旨。
  等等,不对,众位臣子总算反应过来,率先跪下的太师,他高喊道:“皇上三思呐——”
  音色分外凄哀。
  紧接着,又黑压压跪倒了一大片:“恳请皇上三思啊——”
  皇帝抚了抚剑鞘:“怎么,方才还说由朕定夺,这会怎的又挡了朕的旨意呢?”
  跪拜在他脚边的首辅再抬脸已是老泪纵横,他如丧考妣好不凄惨道:“陛下,这大皇子,饶是再出众再优秀,他,他也是个……”
  说到这里,首辅再也说不下去。
  锃得一声脆响,皇帝拔剑出鞘,直指着阶下众臣,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平和,染了怒意,沾了威严,摄得人都抬不起头来:
  “你看看你们,口口声声厚德载物严于律己,实际上呢?老二老三给了你们些什么好处,叫你们这般折腰肯首?”
  “方首辅,朕即位时整顿官场,朝堂更迭。念你是开国元老有不世之功,朕留你下来,尊你敬你数十载,凡事不决皆虚心求教。怎么,这一人之下的位置你也不再满足了?暗中以权谋私,恨不能一手遮天。朕问你,去年黄河泛滥,朕命你下放的救灾饷粮都去哪了?到百姓手中的时候怕是连谷壳都不剩!你们难道以为朕不知晓吗?宋将军!当日突厥犯境,你还是神机营中不起眼小卒一名,朕去巡兵,你大胆来朕跟前毛遂自荐,朕见你武力超**胸有成竹,便破格提拔你同缪将军一同带兵。如今你取代廖将军坐上这骁勇之位,便愈发自大妄为,全然记不住那时所许下的永生永世效忠于朕的誓言了?”
  “现下朕不过偶感风寒好得慢了些,一个个便在殿前叩首长跪,仗势胁迫。哈哈,比起你们这些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之辈,佑樘好得岂止百倍千倍?”
  “就算他是个哑巴又如何?”
  皇帝话毕,台阶下的众人若死了一般,无人再动,沉寂得叫人心惊。
  利剑回鞘,玄袍翩跹。皇帝背过身去,嗓音听上去极为疲倦:
  “宣朕旨意,立大皇子为太子。即刻召其回京。”
  =。。=
  其实大臣们不爽也情有可原,让个哑巴当太子,换做谁都不能接受吧。
  不过这也不能怪大皇子,他也不愿,天生的能有什么办法。
  据知情人描述,当日皇后生下大皇子的时候,大家都眼巴巴在外头候着等着,为的是听这宫中头一位龙子的高亢啼哭,等了许久许久,这孩子都没吭一声。接生的产婆不得不冒犯了,倒提着大皇子拍了几下屁股,依旧没声。
  “为何不哭?”躺在床上的皇后,极虚弱地探起头来。
  产婆犯难:“奴婢也不知啊,快叫太医来看看罢。”
  先来了几位太医,瞧了瞧,均摇摇头,不敢妄断。
  接着,京城里最有名望的妙手神医被请了来,前看后看左看右看,又是把脉又是掀眼,忙扑通一声跪了。
  扑通扑通。
  一众太医见神医都跪了,也跟着跪了。
  扑通扑通。
  产婆宫女们也跪了。
  神医头磕着地,丝毫不敢抬起一分,道:“启禀皇后娘娘,这大皇子,怕是个哑巴啊——”
  皇后晕了过去。
  不出半个时辰,嫡皇子是个哑巴的事在宫中传遍,整个后宫都陷入一种沉哀同窃喜,惋惜与鄙夷交织的氛围之中。
  皇后当然不知,因为她还晕着未醒。
  皇帝知晓得快,扔了折子便从奉天殿赶来,进房间后便一把抱起自己的儿子。
  方才还在跪皇后的众人,匆忙调整面向,朝着皇帝接着跪。
  “不会讲话?”皇帝在一片“皇上恕罪——”的哀声中冷冷问了句。
  神医依旧保持着磕头姿势,身子止不住颤抖:“回陛下,约莫是胎内发育不良的缘故,现下不能出声。不过,但这天生的事,不好说,若后期调养得当,能恢复也不无可能。”
  旁边太医宫人纷纷冒汗,这神医当真宫外人太不会讲话,胎内发育不良……你这不是在质疑陛下的精子质量,皇后的身体素质以及宫内的膳食营养吗!
  “聋吗?”皇帝倒是没什么不悦之色,又问:“该不会又哑又聋吧?”
  不等神医回答,皇帝径自拍拍自家儿子红扑扑的脸蛋:“小子,听得见父皇讲话吗?”
  皇后说,大皇子那日很争气。老爹话音刚落,就慢悠悠睁开了眼,不似其他婴孩初睁眼时一般呆滞,剔亮通透,直直盯着他老爹,都不带眨的。
  这双眼生的太好,漆黑狭长,跟他父皇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皇帝一下子乐了,完全忘了儿子是个哑巴的痛楚,笑曰:“哈哈哈,朕一叫他,他就睁了眼。肯定不聋,哑就哑,好好养着便是。”
  “是是是。”皇帝脚边附和声起,领导说啥就是啥。
  儿子睁了眼,晕着的皇后也睁了眼,在床上娇弱弱望着皇帝陛下。皇帝大步坐到床边,把儿子送到她手里,而后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娘俩:“辛苦皇后了。”
  本以为会龙颜大怒,但这般看来,似是龙心大悦的节奏耶,神医抓准时机,高声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喜得龙子,天赋异禀,这才落地便睁了眼,实属罕见神奇呐!”
  啊,这一刻终于来了,跪了一片的众人赶忙交换了下眼神,伏地高呼,慷慨洪亮:“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喜得龙子,承蒙天恩,天赋异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大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睁眼了?这可不得了!哪有婴儿刚出生没一会就睁眼的?还是在皇帝陛下一叫唤之后就睁眼的?门外原本窃喜的嫔妃宫人们一下子面色各异阴晴不定起来,紧接着,她们又听到里头一阵笑,这笑自然是来自于她们的共享夫君皇帝陛下,只闻他道:
  “哈哈哈哈,好好好,诸位也别再跪着了,平身吧。至于这孩子,起个名叫佑樘吧——天佑我的樘儿!”
  这时,有几个宫人跑了出来,外头几个妃子拉着一位,轻声问问:“是个什么樘?”
  宫人道:“约莫是木旁樘。”
  妃子中有让太监带了几沓厚厚辞典过来的,闻言后赶紧哗啦啦翻开了查意思,太监扫了会,回道:“樘,柱也,有支柱之意。”
  这这这……这岂不是要让这小哑巴当我大梁朝顶梁柱的意思嘛?
  啊,人**中有妃子倒了下去。
  这妃子太过琉璃心了些。皇帝哪是这个意思,他觉得吧,大皇子天生体弱多病,叫个铁柱栓柱之类的贱名兴许好养活些,但碍于皇家的高贵与颜面,便摘了个稍微好听点的跟“柱”意思接近的“樘”字作名。
  大梁皇族皆为“玉”姓,自此,世间便有了一个玉佑樘。
  不过这名字似乎并未保佑到这个孩子,在宫中成长的几年,饶是再受皇帝宠爱,玉佑樘仍因天生哑疾的缘故,饱受他人的欺辱与讥嘲。
  奇怪的是,玉佑樘懂事后便分外乖巧,丝毫没有大多皇族贵胄的自大作态,反倒谦让懂礼,兼资文武,以致原先那些一看见他不是翻白眼就是连看都不想看的大臣们,也开始对他报以些许青眼,皇帝见状也很是高兴。
  可惜这点起色并未维持多久,八岁那年,玉佑樘染上顽疾一病不起,好不容易医好了也是弱不禁风得很。
  原先那些稍稍有些倒曳的大臣自然又歪了回去。
  看来宫中的氛围已不适合朕的儿子了,皇帝再三思忖,还是决心将这个多病的皇儿送到深山寺中调养身心,也好避开这一方宫闱朝堂之中的勾心斗角。
  此后,玉佑樘便一直待在京郊栖霞寺,再未踏足宫廷。
  =。。=
  如今皇帝竟下旨让这八年都没在宫里头露过面的小哑巴当太子,太难服众。短短几日,朝中大乱,许多高位臣子均上书道:告老还乡。
  皇帝:“哦。”
  众臣:“……”陛下难道都不带挽留一下微臣的吗?
  我们的陛下不光不挽留,还悠悠然抿着茶,摆出一副“要走便走,反正不差想当官的好少年,朕就是要立大皇子为太子你奈朕何”的顽固姿态。
  大臣们后悔不已,看来真的是将陛下逼得太急,二皇子党和三皇子党开始对掐。
  “陛下还如此精壮,你们急着立毛太子啊……”
  “还怪起我们来了,若不是你们那边人怂恿大家伙一起上人多胆大一举拿下,我们也不会这般轻取妄动!”
  “……”
  这边朝中还在僵持,那厢,皇朝的马车已至栖霞山顶。
  今日,栖霞寺内很是反常,香火寥寥,肃静非常。
  石砖地上跪了数人,宫人朗朗宣读声徊响庭院。
  列跪在地的众人之中,为首的那一人不急不缓立起身子,拂了沾上衣袂的红叶和青苔,接过圣旨。
  当日下午,马踏烟尘,车轮辘辘。
  一辆金曜夺人的马车正疾疾行驶于山间幽道之上,似永不会再回头一般,朝着京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开个新坑,找不到女扮男装文看,文荒啊,心累啊,自己写好了。
☆、第二幕
  在历经坠崖未遂,天降巨石没砸中,山贼劫车对方被团灭,意外为人推入涧中结果里头的水还不足一尺之深(……)的百般“磨难”之后,玉佑樘的马车,伴着后宫诸位妃嫔,朝堂众位大臣的咬帕切齿声,终是驶入了京都建康的城门……
  今日的建康喧闹非凡,大早,千百民众不是摩肩接踵挤在路边,便是团团簇簇倚在楼上凭栏远眺。
  久居宫外的病娇皇子回来当太子,又传闻有天人之姿,谁不想一睹玉容?
  想必皇帝对这位太子很是重视,竟动用了私人专用的御辇来接他,光彩熠熠的白马金車一入城门,便闪瞎了民众的双目。
  “皇太子到啦——!”
  “别挤我,臭娘们!”
  “殿下请看我一眼!”
  “是个哑巴而已,你们至于嘛!”
  “那也是太子大大,比你们这等只会喷【哔——】的屁民好多了!”
  整条大街沸腾起来。
  在车内小憩的玉佑樘,正是被外头这鼎沸的人声吵醒的。
  他慢吞吞支起脑袋,这一小动作惹得他边上的册公公忍不住偷瞄了眼。
  今日回宫之前,侍女特意嘱咐玉佑樘换了朝服,他原先肤色就十分苍白,此番着上绯红的绛纱飞鱼袍,似火映雪一般,色泽鲜烈,叫人触目惊心。
  接着,他又慢悠悠掀开眼帘,一瞬间,豁然开明,巧目流盼。眸色较之头顶的皮牟还要浓黑。约莫是察觉到册公公在看他,他也望了回去,轻轻一笑。
  册公公怔了怔,才别开眼去,不免哀叹,唉,当今太子如此这般斯文柔弱绿鬓朱颜,以后怎能展露天威啊啊啊啊。
  玉佑樘早就习惯了,这个老太监自打接到他那日起,每每看上他一眼,均会展露一副烂泥不上墙的痛心疾首样。而每每这种时刻,玉佑樘就会条件反射一般对他笑,他本身皮相极好,这笑容又淡又轻,无邪极了,不免叫人生出一些怜惜,难以讨厌尽然。
  见册公公也不再看他,玉佑樘扭头看向窗外,珠玉帘顺着马车的颠簸,一阵阵敲击翻滚,外头围观的攒动人头若隐若现。
  而他的笑,也随着流入车内的光影变幻,渐渐淡了去。
  其实玉佑樘原先不是玉佑樘,只是个普通人,和他娘亲生活在小县城里,平淡且平安的度日。只是,八岁那年,刚巧过完生辰,他就被带到栖霞山顶,有人告诉他,从今起你便是玉佑樘,大梁朝的嫡皇子。
  他:为什么?
  那人:原先的玉佑樘死了,找你来顶替让你作皇子,锦衣玉食,还问为什么?
  他:倘若我不愿意呢?
  那人: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杀你娘亲,灭你氏家,断你族根罢了。
  他:……呃,不是吧,那我还是同意吧。
  从此便走上一条不归路。
  这大皇子自小失语,懂事后便一直端着这样的不谙人情无谓世故的笑。
  他花了足足两年,才学会这种笑容。
  完完全全做到似其形,承其神。
  光是笑便用去两年,至于其他……
  ——真是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啊!
  玉佑樘阖上眼,不忍再想。
  很快,马车滚到宫前,驻守宫门的士兵一见这鲜明亮丽的马车,忙大开宫门,匍匐了一地,高呼大皇子殿下千岁。
  册公公就着车夫的背,姿态优雅地落地,方一站定,他便一甩拂尘,道:
  “还叫大皇子呢,这立太子的圣旨都下来了……”
  “噢!末将知错,还不快叫太子殿下!”
  随后又是一声太子殿下千岁的齐声高喊。
  车内的玉佑樘小幅度掀开玉帘,往外看了眼,高高城墙上,洪武门三字格外显眼,后面便是华盖金顶之下的宫闱深深。
  他可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之前八年非正常人所能承受的训教也不过是为这一刻,想到这,他不免有些激动。
  册公公和那位将军你来我去,寒暄了一番,这才回到车内而玉佑樘并未放下帘幕,还是静静地看着外头,马车继续向前行进。
  车厢内沉默半晌,册公公咳了声,打破寂静,道:“太子殿下也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里了,想必很是想念罢,多看看也好。”
  其实我从未到过这里好吗?
  玉佑樘背朝着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是的,他从未到过这里,但是他曾将皇宫分布图烂记于心,走来的这一路,每到一处,他脑中便条件反射般给出一个清晰的,熟背过千遍百遍的外观,位置和名字……
  洪武门后是外五龙桥,桥下是外御河。洪武门至外五龙桥御道西侧是五军都督府,以及太常寺、通政司、锦衣卫、旗手卫、钦天监,御道东侧则是宗人府、史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以及翰书院、詹事府、太医院……
  而承天门与端门之间的御道两侧是庙社区,东边设置了祭祀皇帝祖宗的太庙,西边则是祭祀神灵的社稷坛,再向北走就到了午门……
  进了午门,又有五座石桥,到这里,玉佑樘不免腹诽,这皇帝老子为何如此爱建桥!这里头的五桥便是“内五龙桥”,同理,桥下为内御河。过了桥就是奉天门,由南向北依次是奉天、华盖和谨身三大殿……
  奉天殿!
  总算是到了这个国家权力的核心,玉佑樘抬手,正发冠,看来,是时候见见传言中的父皇大大了。
  等等,为什么马车没有停在奉天殿外?
  他是如此热切期盼着见到这个不顾天下人反对立个哑巴皇子当太子的孤傲娇气君王啊。
  马车并未听到他心中的呼号,拐了个弯,朝着殿后走了去。
  不能忍,玉佑樘忙从宽袖中掏出一叠熟宣,一条镇纸,一支小毫,一方密封的小砚,一粒精致的笔搁。
  他一个接着一个拿出东西,放置案上,让册公公颇为目瞪口呆,仿若下一刻他能从袖中掏出一个桌案似的。
  准备工作完毕,玉佑樘才打开砚阖,用白玉镇纸将宣纸摊平,小毫沾上墨水,便提了袖,落笔于洁白纸张上,自在书写开来,动作一气呵成。
  写完后,他扬眸,示意公公来看。
  册公公凑上前去,纸上一排行书,短短几个字:
  为何不去见父皇?
  内容平常,但是这字嘛,不似写他的人一般柔弱,倒是牵丝如云,勾挑苍劲,浓淡相宜,收放自如,有大家意态。
  更何况,书写过程中,马车一直颠簸,字迹却相当平稳,未见波澜。
  难道,难道这太子……还是个可塑之才?!
  公公多打量了玉佑樘两眼。
  他正在打哈欠,嘴张大到能吞下拳头,见公公在看他,也不急,慢吞吞闭了回去。
  ……看来是老奴多想了,公公默默扭过头去,答道:
  “启禀太子殿下,陛下说您回宫路上路途劳顿,又行的是山路,定是疲惫不已,让老奴先送您回去休憩一晚,明日再去拜见他。”
  玉佑樘颔首,示意知道了,接着将那几样东西一一塞回袖内。
  玉佑樘被安置的地方,便是太子居所,端本宫。
  端本宫空缺了许久,在新主人到来之前的几天,皇帝就特地派人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修整清理了一番。
  房内的布衿家器全都被换成了最新的。
  花园里的土被翻新,原先符合节气的秋日雅菊只因皇帝一句“太淡了,没个性,像个无争隐士,不适合风华正茂的太子”被换成了特意从云南弄来的艳丽山茶……让负责园丁工作的小宫女用泪水在这个晚秋的天空下灌溉着……
  玉佑樘刚到这里,就被宫内极尽奢华的布置给惊了一惊。
  他在宫女的带领下,找了个椅子坐下。
  金丝楠木。
  托起手边茶盏,白瓷翡翠镶边。
  抿了一口,时下最贵的武夷红袍,一两值千金。
  ……咦,我记得,本朝皇帝不是大力崇尚节俭之风的咩?
  隔窗远眺,太子学凌烟阁几乎近在咫尺。
  看来回了宫也免不了学习,说好的轻松当太子呢,还行不行了?
  今天真是个回宫幻灭日。
  =。。=
  当日,大概是皇帝有令不得去打扰刚回宫的太子休息,玉佑樘在宫中沐浴小睡后,坐了几个时辰都不曾有人拜见,他无聊极了,只得在端本宫内四处走动,熟悉环境。
  通过半日的考察,他发现,这端本宫中的所有宫人,皆是他的人。
  因为午饭过后,玉佑樘要求沐浴,一位宫女要求服侍,他极度顽强地抗拒了一番,便直接被其打晕。等再醒之时,他已经躺在铺满花瓣的浴桶里,而方才那位将他打晕的宫女,已经在目不斜视帮他拆束胸,熟练地取下那个特意从民间易容高人那弄来的假喉结(……),紧接着便开始帮他搓背了。
  玉佑樘以指为笔,沾水在浴桶还干燥的地方写道:你叫什么?
  “碧棠。”
  那宫女平静答道。
  他找了块空处,又写:你们都知晓我是女子?
  碧棠:“嗯,只有端本宫的人。”
  他写:我们的名字倒是像。
  碧棠:“嗯。”
  回答的语气冷静,内容精悍,玉佑樘明白过来,这端本宫中的所有人都是自己这边安排的,因为他们就同自己在寺中那几年所碰到的人一样,严谨,严密又严格。
  玉佑樘心放下来,禁不住要抿唇一笑。
  这笑还未完全绽开,就听身边碧棠冷幽幽道了句:“就算在端本宫内,殿下都不能完全放松,掉以轻心。”
  我知道,玉佑樘面色一黯,那一点笑,也转瞬即逝。&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多拉A·佑樘进宫了。
  之前在微博看好多人以为太子是男主,实际上是女主哈哈哈。
  然后我一直用“他”这个人称,有人恐怕会觉得有点怪怪的,其实自己也思考了很久,想到女主以后会一直用男性外观和身份来发展,感觉用“她”好像更奇怪……
  这文有存稿,但是我今天看了看,觉得还是不大行,又开始重新写。
  但是更新频率会保持在日更+隔日更,古言对我来说挺难的,
  查资料就要废去不少时间。
  希望大家路过就捧个人场,撒点花,留个言什么,文下那么清冷,有种累爱的感觉TAT。
☆、第三幕
  第二日,玉佑樘得其所愿,在奉天殿见到了皇上。
  他到这里的时候,皇帝刚下早朝,龙袍都未换,正大咧咧靠在榻上休憩喝茶,毫无帝王做派。一边的公公宫女似乎早已习以为常,目不斜视镇定站着。
  他见玉佑樘来了,也不急,连手中瓷杯都未搁下,好整以暇等着。
  玉佑樘先前在寺中曾看过他的画像,今日见了本人,似乎更为英俊些?
  也是,有些人天生不上相。
  这么想着,玉佑樘上前一步,跪身,行君臣之礼。
  “佑樘不必行此大礼了,快起来!”皇帝直了身子,似乎要将自己的大儿子看得更清楚些,他指指同自己隔了一方小案的座椅:“几年未见,来,坐朕身边来,让朕来多看看。”
  玉佑樘闻言,走过去坐下。
  这大概是离当今天子的最近距离了,玉佑樘手心有些汗意,垂头盯着案面,不大敢去看对面人。
  他目光在桌案上逡巡,在触及到某些物件的时候,不禁一怔。
  笔墨纸砚。
  皇上果然心细。
  不等玉佑樘再想,便听到对面人讲话,语气听上去颇为无奈:“八年未见,看来佑樘同朕生疏了不少啊。”
  这话落在玉佑樘耳里,如平地惊雷,叫他脑中轰鸣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归于平静,他想起那句话——
  他是皇帝,但也是你的父皇。
  不知皇上这句话是试探之意,还是无心之言。
  不过,不管如何,还是要用个法子来找回昔日那大皇子无限受宠的存在感才好。
  思及此,玉佑樘唇畔扬起,他噙着笑,提起案上的小毫,疾疾书写道:
  当日离宫之前,父皇都唤儿臣樘儿,现今改了称呼,唤做佑樘。儿臣还以为,离宫时日太长太久,是父皇同儿臣疏远了。
  他写字的时候,皇帝并没有来看,待他将笔搁回去的时候,身边一个公公,才赶紧将那纸悬空拿起,展示给皇帝。
  玉佑樘瞥了眼皇帝的衣袖,好像除了喝茶,这厮至始至终都把手都缩在袖中,忍不住黑线了一把。
  ——到底是有多懒,不到一尺的距离,一张纸都不愿伸手拿一下。
  皇帝阅览那句话的时候,玉佑樘又快速打量了他一番。
  这皇帝,明明已过半百,发鬓胡须却未见一丝花白,面孔看上去也很年轻。因为扮演的是出生时因眼睛而备受宠爱的大皇子,玉佑樘又特别研究了下皇帝的眼睛,确实一样,漆黑细长。
  待他收回目光的时候,皇帝也恰巧看完了,这个保养得极好的老年人回过头看他,爽朗笑道:
  “哈哈哈,皇儿说的是,看来还是朕之过了。”
  玉佑樘直视他,端上那副典型的笑容。
  他眼形细长,眼尾却又不似平常丹凤一般吊得那么高,所以笑得时候会略略垂下。而他瞳子部分天生比眼白多,一笑,眼白更是匿去一分,整个眼里晶亮乌沉,宛若盛了一空银星。外加形态又是月牙弯弯,显得分外天真可人。
  这笑果然经典好用,原先还在呵呵乐的皇帝一下愣了神,有些难掩的复杂情绪涌上眼底,百转千回,但终究只是腾出一只缩在袖中的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不甚唏嘘道:
  “朕的好樘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从奉天殿出来,玉佑樘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攻略皇上,毕竟圣心难测。
  但他此番回去,却接到了三项任务:
  第一,跟谢太傅学从政。
  第二,跟宋嬷嬷学礼仪。
  第三,一月后,黄道吉日,册立太子大典。
  叹气,这太子果然不好当。
  =。。=
  从皇帝那回来,端本宫开始变得分外热闹。
  也是,憋了昨儿个一天,那些早就按捺不住的人一窝蜂全来了。
  首先要应付从进宫就开始哭泣不止狂诉哀思的皇后娘娘。
  接下来是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踱来踱去四处打量端本宫最后只留下一个“哼”字的二皇子。
  然后是文静儒雅的三弟,一个不爱多言,一个不能讲话,这时候只需要微笑就行。
  最后是各种嫔妃,都是美人,还算赏心悦目,带着贺礼,妄图套话知点内情,套了半晌才想起对方是个哑巴,从头到尾就知道点头傻笑,有些不满地回去了。
  虽说只需要以不变应万变微笑就可以了,但这一天应付下来,也够累的。
  送走最后一个人,玉佑樘擦去额角汗珠,摊在椅子上。
  心腹碧棠极其体贴,迅速端来一杯清茶,捏肩捏腿。
  嗯,舒服,玉佑樘闭眼享受。
  碧棠又向上探手,仔细又轻巧地揉玉佑樘的面颊。
  果然是历经层层考验分给自己的人,细致入微,知晓本王今日笑得脸僵。
  我们的太子殿下很是满足。
  满足之际,听到耳畔一句煞风景的嘱咐:“对了,殿下别忘了明早要去凌烟阁学习。”
  玉佑樘晕倒过去。
  =。。=
  秋风何冽冽,白露为朝霜。
  一大早,玉佑樘便起身,着了常服,去凌烟阁上早课。
  皇族服侍多以黑红金色调为主,譬如今日这常服,与朝服一样,同为红色系。
  玉佑樘身姿单薄,肌肤如瓷,宽松浓艳的衣着只会让他愈显玲珑剔透。
  雾色皑皑,他在此间穿行,如一株高洁的玉兰。
  一路下来,年轻的太子殿下不知折煞了多少宫女的芳心!
  很快,到了凌烟阁,玉佑樘进门,低头拂去衣袍上的重露湿气。
  看管此处的内监早就在此处等候,见到他,忙迎上来,引着他去内屋,他边走边道:“谢大人已经在里头等候殿下了。”
  玉佑樘回以一个颔首,同时脑中开始自动生成这个谢大人的资料——
  谢太傅,名诩,字仲容。
  三公之中,最为年轻,十七岁便金榜题名,后任晋阳刺史。
  极善音律,工于诗赋,又舞得一手好剑法,有玉树之姿,简直人中龙凤全能天才。
  十年前匈奴犯境,数万敌兵重围晋阳。此人一面严密防守,一面上书请援。无奈地处偏远,七日援军都未到达,谢诩便令会吹卷叶胡笳的军士全至帐下报到,组成了一个胡笳队,向着敌营那边吹起《胡笳五弄》。音律极度哀伤凄婉,匈奴兵而闻此音,军心骚动。半夜时分,军队再次吹响这支乐曲,匈奴兵怀念家乡,皆泣泪而回。
  一袭白衣,一曲退敌,自此震惊朝野。
  很快,这个青年被宣召回京,入朝为官。
  从此一路扶摇青云直上,被拜为正一品太傅之位,也不过而立之年。
  变态啊变态,世间竟有这等完美之人,玉佑樘摇摇头,跨过门槛,进了用以学习的厅堂。
  旁边的内监赶忙通报了句:
  “谢大人,太子殿下到了。”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里头人的嗓音磁实低沉,十分好听。玉佑樘声控一个,不由扬起头来,只见那人已经敛其首,行臣礼。
  他身着绯色官袍,官袍向来宽大,穿在他身上却担得起长身玉立四字。
  他姿态不卑不傲,饶是低着头,腰杆也依旧直挺,似一柄出鞘之剑。
  臣礼行毕,他不急不缓抬起头来。
  待玉佑樘将他脸看了清,脚下一软,连退两步,心下惊惧比见皇上多得岂止百倍。
  那时年幼的他被抓到山上,此人漫不经心用来胁迫他的话,现如今依旧清晰徘回在心中。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杀你娘亲,灭你氏家,断你族根罢了。”&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更可能不更,因为要起早坐飞机回家。
  回到家就可以稳定下来日更了。
  都说上章太傅大大已经出来打过酱油了好嘛!
  ①这文是架空朝代,服饰参考的是明代,明代官阶九品,一品至四品绯色,五品至七品青色,八品九品绿色,皇宫结构参照的是南京的明故宫,但是跟明代正史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②此章谢太傅那个吹曲退敌的典故出自西晋刘琨的“一曲胡笳救孤城”。
  ③太傅哦吧的名字:谢诩[x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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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句老话,用留言砸死我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我要吐了)而怜惜我,么么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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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太子殿下,您怎么了?”身后的内监见玉佑樘身姿有些不稳,赶忙扶住。
  玉佑樘站定,挥挥手,以示无碍。
  小内监立刻换上无比仰慕与崇拜的神情道:“说起来,二皇子殿下也曾从师于谢大人,他初见大人时,反应比殿下您还要大得多啦。不过也不奇怪,谢大人这等姿容才华,又这般年轻,是个人都会吃惊嘛。”
  玉佑樘额上冒出几条黑线。
  算了,不管这花痴的小太监,玉佑樘暗舒口气,下决心一般,长睫一扬,直直向着那人看了过去。
  刚好,那人也正朝这边看,面容一如既往的冷峻——其实就是面无表情的英俊。他平静地望着自己,眼底似乎从不会翻滚出别的情绪。
  无波真古井,形容的大概就是这个状态吧。
  难不成是因为天气的关系?小内监激灵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冷,忙道:“谢大人,太子殿下就交给您了,奴才先告退。”
  说完便撒腿开溜。
  屋内就剩玉佑樘和谢太傅。
  干站着也不是办法,玉佑樘从碧棠手中接过课本,慢吞吞走过去,坐到了谢诩对面。
  与此同时,谢诩也一撩衣摆,端正坐下。他低头研着墨,边道:
  “殿下自幼聪颖,想必基础学识也很是牢靠。但皇上特意嘱咐微臣先温习基本,再教予政务,所以今日先从春秋看起。”
  闻言,玉佑樘瞅了瞅那人敛着的眉眼,睫羽黑压压掩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好像完全不认识自己了呢。
  谢太傅授课节奏极快,不容人开半分小差。
  不然结果就是他前一刻还在评议赵国将相和的典故,后一秒已经在描述介子推“割股侍君”的决然义举了。
  一个时辰为一节课。
  从头至尾,谢诩都未饮一口茶润喉。
  追求效率的方式太过极端粗暴,玉佑樘倚着靠垫,一面翻书感慨,一面仗着太子威风,在他面前一杯又一杯地往肚子里灌大红袍,他喝得咕咚咕咚响,谢诩充耳不闻。
  一节课毕。
  几个偷窥的公公纷纷将头缩下窗口,匆忙踱步回去禀报各自的主子。
  啧啧,果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娘娘/殿下听到一定很开心!
  而玉佑樘也开始整理课本打算跑路,他刚把《春秋》阖上,就听谢诩道:“课后还有作业,微臣批阅后,殿下才可离开。”
  一本正经,不容置喙。
  玉佑樘僵了一会,还是一屁股坐回原处,谢诩见状,才提笔,开始布置作业。
  我就说他一直巴拉巴拉讲话,一开始研墨又是为何?玉佑樘扭过脸去,原来是为了这个。
  很快,玉佑樘拿到题目。
  很简单,评议两位春秋人物。
  不假思索,玉佑樘开始作答。
  他写的第一位是钟春离,第二位是许穆夫人。
  皆为女子。
  玉佑樘下笔如风,不到半个时辰,便交上作业。
  谢诩也是一目十行,阅尽,只提了一个短句:殿下写的皆为女子。
  这算什么鸟评语,玉佑樘蹙眉,提笔驳了回去:太傅方才未言不允写女子。
  谢诩:目光狭隘。
  玉佑樘: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汉时司马相如都识女子之妙,太傅才是见解偏颇,有失公允。
  谢诩不作声色,就着那句话下头,继续写道:微臣之意并非如此,先议钟无盐,此女相貌丑陋,却志向远大,非一般女子可比。当时齐国饱受赵军之扰,钟无盐便冒斩首之罪,向齐宣王进言:边望远邑,切齿佞臣蔽君。齐王倍感,封其为无盐将军,后收复失地,宣王封其为后。再谈许穆夫人,卫国皇室之女,擅诗辞,欲联齐国,却委嫁许地。狄人犯卫,戴公病逝,许穆夫人辅佐文公,管治国事。后工于外交,得齐桓公赏识,扶卫攘夷,重树卫国之高位。纵观二女,功绩斐然,但皆是辅政,为男子所用,从不曾有自登高位权治天下之虑——此为臣所言之目光狭隘矣。
  文毕,谢诩从容搁笔,将纸张递回。
  在门口把风的碧棠后脑勺爆出一滴巨汗:你们两个都会讲话的人传小纸条真的不累???
  玉佑樘也有耐心,仔细讲这一席长篇大论读完,心中惊惧万分!
  这是大不逆啊,谢太傅,你这是在怂恿女子夺权篡位?
  他匆忙从纸张中抬起头来看对面人,谢诩还是原来坐姿,衣衫齐整,泰然自若。
  真的是他。
  不是恰巧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也不是突然失忆记不得自己了。
  接下来,谢诩开口说了一句话,更是彻底将玉佑樘这些心存侥幸的美妙猜想化为泡影:
  “臣只愿这宫中锦衣玉食,不会磨去殿下的本心才好。”
  他语气平平,仿若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一年之前,这人告诫他:培养你七年,已倾我毕生所学。进宫后,切莫三心二意,也勿贪图别的选择。唯独一条,坐上太子之位。
  他很震惊,问:你又不能确定玉佑樘一定会被选中当太子,而且女子做皇帝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人未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只言道“把自己当男子就好”便披月离去。
  自此再未见面。
  现今竟又在这种情状之下重逢,又是以师长身份,头一回就被将了一军……
  果真是他太掉以轻心了。
  玉佑樘如鲠在喉,他试图再反驳些什么,却又好似真哑了般,道不出一个字来。
  最终只握起笔,垂头在那纸后写了些什么。
  写完就窸窸窣窣收拾好课本,匆匆踏上回宫路。
  期间,谢诩还是一动未动,直到玉佑樘踏出厅门,他才起身,未将玉佑樘留下的纸张拿起,而是信步走到他的座位,低头看那份作业的末端,上头是玉佑樘留下的字。
  单单一个字:
  委委屈屈的,似乎很不甘心,又有些刻意为之的疏远。
  谢诩再看了那字两眼,便拈起桌案边的香炉铜盖,将纸张顺手扔了进去,原本零星的火苗倏地跃起,化身饕餮,一瞬将白纸黑字吞噬殆尽。
  做完这一切,谢诩又取出一张纸。玉山一般直立在原处,提笔写下数列行书。
  内容是议两位春秋人物,一位是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一位是名相管仲。
  并在下面标注了详细的批阅评语。
  而后,他叫来还留在门外的碧棠,道:“这是太子今日的作业,皇上要看,取个信笺装好后就交给奉天殿的册公公吧。”
  “奴婢遵命。”碧棠如珍宝一般将纸张叠好,塞入袖中,就疾疾退出门去。
  在将那纸折叠之前,碧棠偷偷瞥了眼上头的字……
  ……笔迹竟仿得和太子的一模一样!
  =。。=
  之后几天,玉佑樘均早早过去报道上课。
  可是不论他来的多早,谢诩都比他先到。
  很奇怪吧,这人似扎根在这。
  谢诩授课效率依旧极高,玉佑樘听归听,还是吊儿郎当,时不时喝茶,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两人这般,未有一丝一毫像旧识,相当疏远。
  除了有一天,讲课语速极快不带停歇的谢诩,突的停了下来,冷着眼盯了玉佑樘一会。
  当时玉佑樘正拈着瓷杯,斜靠于椅侧扶手。约莫是姿势的缘故,他领口不正,恰好有一段羊脂玉般细白的颈项暴露在外头,而他的手指,颈子,与瓷杯几近同色,白到通透。
  被那样直接的目光盯着,玉佑樘稍稍有些心虚,轻悠悠抿一口茶就把杯子摆回原处,小幅度拉直身体,让坐姿稍微摆正了些。
  见他做完这一切,谢诩才开始低头写字,然后将写的字条递了过去。
  玉佑樘接过字条,上头内容为:
  喝茶还是斯文些好,易容来的喉结毕竟不比真实男子。
  噗,玉佑樘抑制住喷茶的冲动,默默将其咽回喉咙。
  ——也是,这伪造的喉结平常看来确实逼真,但一旦喝水或用餐,是不会如正常男子一般上下自然翻滚的,很是僵硬。
  而自己还咕咚咕咚大咧咧灌茶,将这一大漏洞斜展露无遗,实在是……
  连自己都不能忍受自己了。
  又被将一军。
  此后,玉佑樘便停止了喝茶刺激谢太傅讲课口干舌燥的活动,但先前那个慵懒坐姿还是保留了下来。
  “最近太子殿下都不喝茶了?难道是学习有认真一些?”
  窗口几个挨在一起偷看的脑袋这般嘀咕道。
  突然,一个小宫女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委实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只见小宫女一脸哭丧:“才不是,殿下只是喝厌了大红袍,又找不出更好喝的茶,还大怒怪罪奴婢。
  花擦!这太子居然连最贵的举世名茶都嫌弃,丝毫不把皇帝陛下所提倡的节俭之风当回事,实在是倚仗圣宠,骄奢无度,太过分啦!得赶紧回去禀报主子!
  太监们纷纷爬下窗口,一抚衣袖,愤怒踏上回家的路。
  方才还一脸苦相的小宫女,眺望着几点远去至消失的黑影,换上佞笑之色……
  碧棠:嘿嘿嘿计划通。
  不光如此,接下来的几天,玉佑樘的作业情况也渐趋于稳,到底是有真才实学的好少年(女?),才思俊逸,下笔生花。
  皇帝阅完这些文章,龙心大悦,频频遣人往端本宫送去赏赐。
  这一切的发生,终于彻底激怒了鸾啸宫的一位少年。
  一日,他连步辇都没有乘坐,一路风尘仆仆,冲向太子的住所。
  先前他只到过这里一次,只字不言,走前唯独留下一个高贵冷艳的“哼”。
  这次,可不止这么简单!
  “二皇子殿下,您可慢点罢!”
  太监气喘吁吁小跑着,边呼唤前头那人。
  看那人背影,委实风姿绰绰,就是仿若去寻杀父仇人一般,周身散发出的气场极为暴怒,呃,暴怒到走得脚板底都快打旋了呢。&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了!
  放上中二暴躁少年二皇子殿下。
  那个……我码字特别龟速……
  而且作为一个写话唠贫嘴女主发家的作者突然写个八杆子打不出屁的哑巴女主表示很难写啊!!
  不过没关系,敢于挑战自我的勇气会支持我日更前进!
  还有,女主不会一直装残疾人的,会有个机遇让她从此变回一个正常人!
  【今天这章留言少了好多,TAT哭成**
  PS:这里备注下玉佑樘和谢太傅中间的那段辩论,怕有些不喜欢读文言文的少女觉得晦涩难懂:
  谢:殿下你写的都是女孩纸。
  玉:你又没说不准写女孩纸。
  谢:这是目光狭隘的表现。
  玉:写女孩纸就目光狭隘啦!你看《凤求凰》里面的一句诗,人家汉代司马相如那么牛逼一人,都知道女孩纸的好,你才性别歧视有偏见!
  谢:我可不是这个意思,那谈谈你写的这两个人。先说钟无盐,长得丑但是志向远大,不是寻常女孩子可以比较的。当时赵国动不动就派兵骚扰齐国,这姑娘就冒着砍头的大罪,向齐宣王进言:赵国侵陷我国的领土,大王却闭塞不知,沉迷于酒色。希望大王快点驱逐佞臣,进贤才,治国家。然后齐王很感动,封钟无盐为将军,在她的不懈努力下,这姑娘把失地收复回来。齐王不知不觉间爱上了这个相貌虽丑却分外可爱的女子,就立她为后。再谈许穆夫人,擅长写诗,想和齐国联姻,结果委屈嫁给许国那个小地方了。狄人侵犯卫国,又逢戴公去世,许穆夫人便扶持新的君主文公管理国事。后来这姑娘又开始当外交官,获得了齐桓公的赏识,帮助卫国打败狄人,从此卫国在诸侯国中又有了一席地位。看着俩女的,功绩确实响当当,但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辅佐的别人的政权,被男人所利用,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当君王治理国家——这才是我说的目光狭隘的真正意思啊。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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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让几位姑娘破费了,惶恐啊,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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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望的老洛这一生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 18:32:03
☆、第五幕
  二皇子殿下旋风一般飞过长廊,黑着脸冲进了端本宫的花园。
  见是贵客,负责园丁工作正修剪着树苗的小宫女忙放下铰刀,迎了上去:
  “啊,二皇子殿下,请问……”
  “让开!”二皇子一把将她拨到别处,继续大步朝着宫门冲过去。
  “听见了没,让开~”尾巴一般跟在二皇子后头的小太监,越过宫女,也得意洋洋附和了自己主子一句。
  咔嚓咔嚓,小宫女怒视俩人背影,来回动了两下手中铰刀,恶狠狠拧断手边两条枯枝。
  嗤,狗仗人势,阳|具都没你得瑟个屁啊。
  一路上,拦住二皇子的宫人很多,他都直接粗暴打飞,一张俊脸也愈发乌沉。
  到底……到底父皇给他安排了多少宫人来服侍他?
  就此刻看来,俨然已是自己的双倍?而且还只是外头的!
  这个花瓶!上课那样萎靡不振,父皇竟还不断往这里送来赏赐!
  他先前那样胸有成竹,只等着太子的诏书送来自己宫中……
  结果……
  结果……
  二皇子捏紧拳头,一脚踹开了端本宫的大门!
  =。。=
  “玉佑樘在哪——?”
  听到这声暴怒叫喊的时候,玉佑樘正坐偏厅窗口,揪了根草叶逗猫。
  前日皇帝派人送来的西域波斯,鸳鸯眼,雪一样的毛色,好看得很。
  “怕樘儿整日上课太过枯燥,送个小东西来调理心境,增添逸趣。”
  被挠得满手是红爪印的册公公抱着那猫,面无表情如是说道。
  你也知道枯燥啊!啊?啊?
  玉佑樘叩谢隆恩,接过那猫,转身暗骂数句。
  玉佑樘将窗台上的一团白绒绒抱回自己腿上,想起这阵子过的苦日子,他就憋屈,上午是冷若冰霜的谢太傅,下午是声色俱厉的宋嬷嬷。
  完全不比在寺内苦学的那段日子轻松,反倒强度还更大。
  再者,先前在栖霞寺教导他的谢诩,虽也严厉,却不缺少作为师长的少许关怀和指引。
  但这一次,他似乎要将这“我不认识你别招惹我我只是皇帝派来教书的”身份永远扮演下去,除去那天的辩论和对他喉结的提醒,便再没其余更深刻的对话了。
  玉佑樘很想打破这种状态,于是某回下课后,并未如往常一般挥挥衣袖快步回宫。而是留在那,看太傅大人以往在自己先走后,到底都做些什么,顺便把一些话敞开了讲。
  但是这人至始至终,头都未抬,整理着自己跟前的东西。
  临行前,只平静道了句“太子殿下,微臣告退”就走了。
  玉佑樘坐在那,盯着谢诩背影,他身姿向来笔挺,坐了一上午,官袍都不见一丝皱褶。虽穿着鲜丽的织金莽服,却一点不为权势所污,有些无欲无求的味道。
  寺内那个倾囊相授一心只为追逐权力的他,宫中这个冷静无争却又不为自己指一条明路的他,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玉佑樘痛苦抱头,在桌上来回蹭了好几下。
  这才发泄完毕,起身收拾自己的课本……
  “玉佑樘在哪?出来!躲着本王算什么好汉?”
  不大愉快的回忆为一声更不愉快的怒吼打断,玉佑樘回过神,感觉到声音的主人带着自己特有的粗暴脚步声愈发朝这边逼近。
  腿上的猫似乎也嗅到危险的气息,有些不安分地喵呜喵呜叫起来。
  玉佑樘低头,忙顺着毛抚了一把膝上的雪团,与此同时——
  自己所处偏厅的大门,也被一脚踹翻!
  =。。=
  二皇子殿下在宫内绕了一大圈,连踹数门,皆是落空。
  不过,这点小困难怎么可能拦得到我们高贵的真汉子二皇子殿下!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他怒气值上升至最高点,战斗力爆表的时刻,踢开端本宫最后一间房门,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被踢歪的门楣咯吱咯吱鸣泣着,我们的二皇子殿下已然找红了眼,他凶狠的视线来回在房里逡巡,最终锁定在窗口。
  玉!佑!樘!
  这个他要找的人,正慵散着身子,斜靠在窗边……
  披着用以抵御深秋阴冷的雪狐披风……
  奢靡!
  膝上团着一只雪白的波斯,喵,喵,喵……
  玩物丧志!
  先前就听说他面容比一般男子更为精致,上回没好好看,这次,得认真多看一眼。
  这是本王恩赐他的一眼!二皇子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将目光移到这人脸上:
  恰好,对方正平静注视自己,明明是意态飞扬的长眸,却因神情恬淡的缘故,显得温和而无害。乌乌润润看着,如春风卷来,一池融冰欲化。
  身处暗处,外加他又裹于一大片雪白的皮毛中,竟似仙人一般,蕴出一圈薄弱的光晕。
  二皇子幼时只见过他几面,就已对他的相貌记忆深刻。今日再看,依旧能辨析出当年的影子,但轮廓已是褪去那时的婴儿肥,愈发精雕细琢,美不可言……
  ……真的这样好看……
  二皇子怔神,不过一下,他立刻回了魂。
  花,花瓶!
  一个又懒又奢靡又玩物丧志的花瓶,居然抢我的太子之位!
  不能忍!
  二皇子捋袖,摆出一副决一死战样,眼看着就快冲上去暴打玉佑樘了。
  一只手适时拦在他跟前,葱管一样的五指。
  手的主人是碧棠,她平静道:
  “殿下,请息怒。”
  我拨!二皇子习惯性想打开那只手,咦,怎么拨不开。
  他低头,那只纤瘦的臂腕正牢牢锁在他身前,力量说不出的惊人。
  我再拨!二皇子殿下又加了十分体力,只可惜先前在踹门动作上耗费的太多了,所以那只横亘在他跟前的手臂还是岿然不动。
  他想钻个空子从别处过去,碧棠还是步步紧逼,不给他任何机会。
  二皇子殿下啊,您还是不要再尝试了吧。
  玉佑樘坐在不远处看着,小幅度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二皇子见状,脸更是涨得通红,愈加暴躁。
  虽说我们二皇子殿下的人生格言是,君子动手不动口,但此时情况特殊,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处理,于是他怒嚎:
  “玉佑樘,有本事你出来跟本王打一场!躲在女人后面算什么好汉!”
  玉佑樘无奈地阖眼:殿下您只会这种“躲在XXXX算什么好汉”的句式吗?语死早成这般,谢太傅先前教你的都去哪了?
  “玉佑樘!出来!”
  “出来!”
  二皇子依旧不依不挠实行着“动口”战略。
  “殿下!”碧棠实在忍不住,终于爆发,平地一声吼,比二皇子的还要大上数倍,从小到大耳畔皆为女子软语温言的二皇子哪经得起这样的吓唬,瞬时噤声。
  碧棠这才平心静气,唤了句:“殿下。”
  二皇子:“说!”
  碧棠跪下身来,叩首之姿:“……恕奴婢多言,殿下今日之举,有失妥当。”
  “本王还轮不到你来训教!”
  “那请殿下先看看这四周和外边吧。”
  二皇子闻言,回首看向殿外,宫门口窗门口挤满了乌压压的脑袋,皆为宫人,见他回头,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而这端本宫内,桌椅横了一地,房门吱呀吱呀,已被他搞得乌烟瘴气惨不堪言……
  二皇子殿下又涨红了脸:“那,那又怎样!”
  碧棠娓娓道:“殿下今日来大闹端本宫,看到的宫人不在少数,倘若传到皇上耳中,想必对二皇子没有任何好处,”她又刻意强调了一下结尾:“一丝一毫好处都没有。”
  二皇子闻言,面色一惊,即刻昂首看向他处:“本王才不惧怕你们!”
  碧棠闻言,起身,让开一步,朝着玉佑樘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殿下上吧。”
  她又慢吞吞补充道:“太子原本就是体弱多病,想必殿下这一架,恐怕也能满了殿下的意,折去半条命也说不定。”
  二皇子负手至背:“不用你来告诉本王!”
  碧棠突然压低声音,语调轻而徐:“其实殿下大可以再忍忍,太子本就是羸弱之躯,朝中大臣依旧不满……殿下的机会……还是大大的有……”
  二皇子殿下的双耳蹭一下竖了起来。
  “倘若殿下能放过太子一马,您今日来这端本宫一事绝不会有外人知晓。但如果殿下为逞一时之快造成轰动,皇上那边,怕是殿下您也不好交代……何必为争个玉碎瓦全,做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呢……”
  差不多表达清楚意思,碧棠做总结陈词:“这也只是奴婢的一点劝告,剩余的由殿下您来定夺吧。”
  二皇子不再言语,抿着唇,眼中烈火熊熊终究平息下去。
  片刻沉默后,他甩下一句“玉佑樘,今日本王就放你一马!”便踏出偏厅。
  “放你一马~”后头小太监重复了句,也甩尾跟出门去。
  二皇子在众人注目礼中,面色阴沉铁青着脸,迈着大步走在殿内。
  方才他来得快,满心找玉佑樘,没仔细看这里。此刻,他也稳了心绪,观察起四处来。
  突然,他眼尖,瞥到大堂角落里挂着一幅画。
  不是一般字画,也不是墨宝书法。
  是……一个地图。
  他忙向那画快步走去,走得愈近,图愈发清晰。
  他辨认出来,那是国家地图,是我大梁的国土。
  每一处,每一地,似乎都被人用密密麻麻的仿柳体楷书标注着。
  难道玉佑樘并非草包?
  二皇子心中一凛,忙凑上前去,细细看那上头的标注。
  率先看的是京都建康,上头写着“美人多的好去处:春|色楼,听香阁,秦淮风月院。”
  再起一行:“相当好吃的风味小食:鸭血汤,小馄饨,干丝、烧饼、小煮面、回卤干、卤鸡蛋、糯米藕、五香鹌鹑蛋、梅花糕、桂花糖芋苗、牛肉粉丝汤、蘑菇蒸饺、鸡汁回卤干、炒螺蛳……”
  二皇子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数下,又匆匆去看别处——
  这张大梁的地图上,各地皆详尽到不能详尽地被人标明出当地闻名**以及知名美食……
  待二皇子将一整张图看完,确信除了这些再无别物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气到几乎要晕去,强行稳定许久才没有倒下。
  他站在那画前,拳头捏紧一次又一次,最后还是忍住折回去将太子搓扁揉圆狂摔暴打一顿的冲动。
  一甩宽袖,忿忿离开这个让他几欲疯癫的可怕宫殿……
  碧棠一直隐在暗处跟着,见这闹事主儿终于走了,松下一口气,回到偏厅,如实禀报:
  “殿下,他果然看到那幅画了。”
  玉佑樘轻轻嗯了声。
  这阵子,他上课表现吊儿郎当,但课后皇帝赏他的次数又相当频繁,外人看来着实可疑。
  所以他料到肯定会有不是皇子便是妃嫔之类的人来这里探他底细,花去一夜准备了这张地图挂于大堂,地图所放之处,看似角落,其实是个非常显眼的地方,只要走过,且不是那么粗心,一眼便能看到。
  他所要确保的,那些人都认为自己是个草包,成不了任何气候,起不了任何威胁……皇帝立他,也只是为了制衡,赏他也只是做做样子。长久以往,还是会找个乱七八糟的罪名将他废去,重立太子。
  如此的话,权臣们便不会把重点和仇视集中到他身上,依旧保持二皇子党和三皇子党对掐的原貌。
  他不求坐收渔利,只愿明哲保身,安稳坐上太子之位。
  他只有这一条路。
  碧棠见他许久没有讲话,只负手立在窗口,一动不动,这随意做出的姿态竟完全与男子无异。
  他本身是个女子,经历过多么痛苦和强大的磨难才能让他变成现下这般。
  红袖添香,言笑晏晏,谁不愿做一个在他人庇护之下的无邪少女?
  碧棠无力做什么,只能安静陪着自己主子。
  静默了许久,她想起一件事,被二皇子一闹,险些忘了告诉他:
  “殿下,谢太傅告诉奴婢,他晚上想见您一趟。”
  “我知道了。”
  玉佑樘嗓音依旧轻轻的,似风,不含一点重。
  他也未动一下,雕像一般立着,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看得人越来越少了,留言也越来越少了,都在养肥吗?
  别养肥啊,作者日更,绝对不会亏待在追文的美少女们的!
☆、第六幕
  当晚,玉佑樘一身常服,朝着心月池施施然走去。
  他本对宫中各处了然于心,心中很快给出档案。
  这心月池,虽在巍巍宫廷之中,名字却女气十足。传闻先帝在世时,此处风光至极。当时有位极其受宠的妃子,她名里有心月二字,先帝便在她殿旁凿一方小湖,起了这名。没多久,妃子意外溺死在这湖里,打捞上来时,死相极惨。宫里人也三缄其口,鲜有人再敢踏足此地。
  此刻已是子时,四幕黑帷。
  宫中静谧至极,玉佑樘走在后头,碧棠在前掌灯,两人步伐不重,但窸窣的脚步声仍如在耳畔。
  几名巡宫侍卫慢吞吞过去,见有灯火,拦住他们。
  “什么人?”
  碧棠将灯笼抬高了些照亮自己这处:“我是端本宫的宫女。”
  又介绍道:“这是太子殿下,他今日难眠,见月色大好,遂让奴婢带着他出门夜游。”
  原先没在暗里的玉佑樘上前几步,走至明处。
  守卫听了碧棠话先望望天,确实好大一盘圆月。
  又望望对面人,玉带赤袍,前后及两肩各金织蟠龙一条,果真是太子……
  他淡淡一笑,面容比月皎皎。
  =。。=
  最终,玉佑樘和碧棠在侍卫们无限仰慕的俯首叩地声中顺利到达目的地。
  心月池中心月亭。
  太傅大人果真好雅兴啊,专挑旁人口中的“闹鬼儿地”。
  玉佑樘这般想着,边远远眺望湖心,一道修长的身影已经立在那里。
  一般常人等候许久的话,大多会找个栏杆倚着,抑或坐到石凳上。
  而太傅没有,他站于亭前,身姿一如既往,净植如竹,无需倚靠,遗世独立。
  玉佑樘并未准时到达,他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他是故意的。
  来宫中半月,这人几乎视他如生人,这让他大为不爽。
  今日迟到只是为了找回一些被冷落忽略的平衡感。
  玉佑樘踏上游廊,脚步愈发慢吞吞,几近龟移。
  反正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这一点路程。
  碧棠跟在他后头,犹如度年:殿下,您非得这样刻意吗?
  夜风吹皱湖面,几点宫灯荧荧。
  不知过了多久,玉佑樘终于挪……上台阶,总算进了这心月亭。
  “你足足迟到一个时辰。”
  耳畔斥下一句冷声,来自等待许久的太傅大人。
  他还未言什么,那人倒先对他不满。
  称谓不是“太子殿下”,用的是“你”。
  还端起了师长架子。
  那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玉佑樘只觉得心口憋着许多气,但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点说不清的……欢喜?
  陌生的偌大宫廷,其实也还是有不陌生的人吧……
  但玉佑樘并未如以往那般,对这人言听计从,只掸掸袖子,径直越过他走到亭子中央的石凳坐下,拈了桌上的紫葡萄就往嘴里送。
  嚼了几下,就听那人道:“瓜果并非我准备的。”
  玉佑樘忙停下咀嚼。
  不急不缓的补充:“应当是宫中老人前来祭奠月妃,所放在此处的。”
  呕……玉佑樘风速冲到亭边,又是抠喉咙又是压舌根的,只想赶紧将口中之物尽数吐出。
  吐了一会,确信嘴巴喉咙里的那玩意儿都已清空,才又回到原处,如一只卡了刺的猫儿,不满怒视谢太傅。
  太傅大人只回了个身看他,还是站在原处未动。
  他今天似乎一直待在宫里办事,未尝回府,一身赤色公服还套在身上。
  一天公务下来,也不见丝毫疲态,面色水墨般静雅。
  他盯着自己,眼底依旧漠然,掀不起一点波澜。
  轻风抚过,他又道:“方才骗了你,是我准备的。”
  …………………………………………
  玉佑樘真的很想问候他的先祖。
  下一刻,碧棠及时地制止住自己主子,她道:“息怒啊殿下,太傅大人知道殿下喜欢吃葡萄,特意让奴婢提前准备的哇!”
  闻言,玉佑樘瞬间炸开的毛,才慢慢平顺下去。
  谢诩瞥了他一眼,还是未有神情,只不急不慢也走到石桌边,在他对面坐定。
  他给自己诊了一杯浅茶,道:“迟到的惩戒。”
  玉佑樘闻言,反他道:“迟到又如何,臣侍君以忠,本王贵为太子,让太傅大人等一会也是对你的恩赏。”
  谢诩抿了口茶,慢言:“你不过太子之位,还未登基继承大统,就以君上自居,实在狂妄。再者,君待臣以礼,是为常识。况,我为师长,理当尊师重道——”
  铛一声,谢诩将瓷杯扣回桌面:“看来,以前我教你的道理,进宫后已经全忘光了。”
  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不紧不慢逻辑严密地扔一大堆道理训教他的……
  玉佑樘蹙着眉,不再看他,盯着桌面那杯子,明明非常用力扣下的,还是石桌……
  居然没有一点损坏。
  玉佑樘心中还是有些惧怕的,以至于他再开口,气焰较之于前已低了数倍不止:“你凶屁凶,我自然记得那些道理,只是运用到实战还需要经验积累……”他仰起脸看谢诩,嗓音又放大了些:“而且,我对你态度轻狂若此,根本不关别的,只是一点私人恩怨……”
  “什么私人恩怨?”谢诩很平静打断他,问。
  玉佑樘泄愤道:“你我好歹做了七年师徒,先前我也一直不知你的身份。此番再度重逢,你老是装出一副完全不愿搭理我的样子,我颇觉受伤,发泄下不满也不行?”
  在一边围观的碧棠看着他俩,不禁扶额:不是说好谈正事的么,怎么突然吵起架来了,奴婢还想回去睡觉啊喂!
  =。。=
  玉佑樘是真的生气。
  以致他方才扒拉扒拉爆发出的一大串话,听上去也很是急促郁燥。
  他将这些话掷下后,很久,都无人再开口。
  夜色沉沉,心月亭立于湖央,格外寂寥。
  过了许久,谢诩才开了口,他只反问了一句:“朝中如我一般学识的朝臣非我独一,那殿下以为,为何臣恰巧会被皇上挑中……来教导殿下?”
  他换了措辞与称呼,说出来的话却叫玉佑樘不由匆匆抬眸看他……
  而他双目也是紧紧锁着自己,面容是惯常的不见喜怒,叫人猜不出他的心绪所在。
  难道是他向皇帝毛遂自荐来当自己老师的?
  玉佑樘不禁这般想到。
  下一刻,对方似能读懂他心声一般,不疾不徐道:“正如殿下所想。”
  他语调平平,落在玉佑樘耳里却是字句铿锵,掷地有声:
  “在这宫中,殿下所有的,唯独为师一人。”&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谈了两千字都没谈到正事,打瞌睡的碧棠表示压力山大啊……
  不过得先搞好关系才能心平气和谈事嘛么么哒
  别看这章字数少,为了将太傅大人搞得冷艳不失特色,已要去了作者半条老命。
  太傅大大最后一句话一语双关也不知道你们看出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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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说过服饰参考的是明朝,特别找了图样。
  这是太子这章穿的衣服:
  这是谢太傅穿的:
  都是红色,有没有点情侣装的小feel?
  最后泪流满面说一句:霸王虐我千万遍,我待霸王如初恋
☆、第七幕
  之后,太傅同玉佑樘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提防方首辅。
  第二件,二皇子不足为惧。
  第三件,册立太子礼上会发生一件大事,做好准备。
  一一将这三桩事烂进肚子后,玉佑樘被碧棠扯着回了宫。
  碧棠终于睡上觉。
  而玉佑樘也是一夜好眠,毕竟有了靠山,感觉不错。
  第二日,果真如太傅所言,第一件事得到了兑现。
  早朝时分,方相进言,说的是,还未举行册封大礼,大皇子还不算得上完完全全的太子殿下,这时候就私下开设独立的太子学,怕是不妥,会引起他人的不满,反而对以后大皇子殿下的发展不大好。
  随后跪了一圈以示抗议的大臣。
  听说皇帝大怒,但正午时分,玉佑樘还是收到了奉天殿派来的圣旨。
  即日起从太子学转移至国子监,同大家一道学习。
  方大学士这一手来的好啊,那国子监在宫外成贤街,太子得不到宫中那般严密的监护,非常好下手。
  而且他也非常忌惮谢太傅,此人看似性格寡淡,却不像是会安分克己的人。万一他俩趁着教书私下勾结,谋出个针对自己皇子党的太子党来……毕竟大家伙儿都在奉天殿前求立太子的时候,独独这个人没有参加,实在不能轻视。
  太傅大人和玉佑樘自然也猜测到了这些,欣然同意皇上的决定。
  国子监是大梁朝的最为高等的授课学府,从属于朝廷,专为皇族和高阶官员的子女提供授课教学服务,有全国最为强大的师资力量,惹得民间那些个私塾和学子都心向往之,羡艳不已。
  国子监中的班级分为四等,甲乙丙丁。
  甲班是为最优,宫中皇子六岁之后便可直接入班学习,而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孙,则需经过层层筛选,择录最优,才可入班学习。
  每年,这里皆为朝廷源源不断提供栋梁之才,而都城建康之中,国子监所处的一条小巷,更是沾了国子监的光,由先帝亲笔提名“成贤街”,成就贤才,报效国家。
  ——可谓风光之极。
  当天,玉佑樘就从碧棠那里拿到一本国子监学生的花名册,自然是出自太傅大人之手。
  其中有几位皇子,以及些许高官子弟。
  太傅很是心细,还在每个人的资料边配了画像,栩栩如生。
  花去一个下午加一夜,玉佑樘在宫中走了无数个来回,总算把名册里头所有人的面貌和都默记下来。
  记忆的过程中,他突地想起一事,他之前在寺里所阅的官员名册,也是太傅给他的……
  也就是说,谢太傅自己写了自己的资料。
  还不惜用上“极善音律”“玉树之姿”“人中龙凤”等等这样极尽赞美的形容词?
  真看不出他竟如此自恋啊……
  玉佑樘同碧棠分享了此事,哈哈哈哈碧棠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然后在去向太傅汇报太子背诵名册情况的时候出卖了他。
  于是碧棠回宫的同时也带回了一张太傅的小字条给玉佑樘,其上淡淡一句:
  句句属实,有何可笑之处?此外,背书时切勿分心。
  玉佑樘:……
  说好的好闺蜜一辈子呢?
  之后直接一路追杀碧棠至御花园。
  哎呀呀不得了太子殿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与一名小宫女玩起“殿下来追人家呀追不到嘻嘻嘻”的游戏,几个小太监又忿忿回去禀报各自主子。
  皇上也知晓了此事,他抚掌一笑:“哈哈,看来朕快要抱皇孙啦——”
  ……期待皇上反应的朝中重臣均默默咽下一口内伤血,纷纷嘱咐自家儿子,等太子去了国子监,搞他!搞死他!
  二皇子也得知经过,怒摔三个上好的官窑彩釉瓷瓶,等他来和本王一起上课,定要让他好看!
  隔日清早,玉佑樘就在无数怨念声与仇视的目光中,抱着书,踏进了国子监的大门。
  还有十多个日子,他将在这里煎熬度日。
  他一进学堂,原先还在门口喧闹的众人,迅速沉寂,在他四围劈开一片空地。
  宋祭酒为他安排座位,他慢吞吞移到位子,刚坐定,前,哦,没有前,因为太子殿下当然坐第一排,是后左右方的几个学子纷纷拉着桌子椅子远离。
  唯恐慢了。
  呵,哑巴。
  嗤,草包。
  呸,娘气。
  四面八方传来这样的低音。
  其余就算了,最后一句是怎么回事?玉佑樘今日为了树立威武形象,特意着充满英雄男儿气势的戎服来上课,居然说他娘气?
  玉佑樘循声看去,说这个的是……二皇子殿下。
  果真是商量好的,玉佑樘摸了摸鼻子,看来要被孤立是在所难免了。
  在一旁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宋祭酒汗颜不已,赔笑道:“太子殿下,其实他们平日并不是这样的。还有,今日没有骑射课,殿下您为何要着戎服来上课呢?”
  别说啦!
  祭酒你这是在补刀啊祭酒!
  站在一边的碧棠瞥了眼自家殿下越来越憋闷的面色,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而从这一天起,从未到过国子监的谢太傅,成为了他们的新任授课先生。
  授课开始,第一节课,太傅平静地讲了第一句话:“圣上有言,为了适应我们太子殿下的学习进度,今日从《礼记》学起。”
  班上顿时嘘声一片,分外不满。
  因为他们前不久刚学完《礼记》,《乐经》已过半。
  今日又要重新开始学习……烦不烦?!
  数道刺人的目光看向第一排那人,玉佑樘如芒在背,成功拉来新一轮的仇恨。
  二皇子算是班级表率,他蹭一下站起身,很罕见的谦卑有礼:“谢先生,本王向来对您很是敬重。今日您却存了私心,为太子一人,耽误大家的进度,实在是有违公平之道义。”
  太傅大人听他道完,下一刻便给出了自己的反驳:“二皇子殿下,您所言皆是对的……”
  二皇子转了个头,得意洋洋地面向后排,朝着自己的拥趸者们回以自信微笑,拥趸者们也皆是振臂回应。
  “但是——”太傅大人一转话锋,将二皇子的视线拉了回来,只听他一条一条分析罗列道:
  “第一,修改进度并非臣之所愿,而是圣上的旨意。若有异议可去皇上那里禀报,下官人微言轻,难违圣命。
  第二,下官只是奉命来国子监教书,教完便走,与诸位也无任何瓜葛,更不可能存有私心。
  第三,孔夫子有言,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诸位虽已习过《礼记》,但再听一遍想必不会有任何坏处。太子殿下七岁就已熟读礼记,后因病在栖霞寺静养几年,臣斗胆揣测,此间也极有可能继续钻研。今日同诸位一起,恐怕已经不止两回,再度捧起这一本《礼记》,都无怨言,而你们……”
  抗议的嘘声伴着太傅大人列出的一道道理由,渐渐平息下去。
  是的,他不光字句珠玑,皆有道理,更是如针一般直戳得二皇子心口鲜血直冒。
  二皇子愣在原地,原先还在骄嚎的矜贵雪狼瞬时化为哀伤垂尾的小土犬——
  呜,太傅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竟不想与本王有任何瓜葛……
  但下一刻,“太子殿下恐怕不止两遍熟读过礼记!!!!!!!”的话语刺进耳膜,二皇子燃气斗志,好,本王要看五遍。
  他将手至背,做了个五的手势。
  后头的拥趸者有些看不懂,没作以任何反应。
  二皇子见后头没声,又将那“五”连抖数下。
  少年们总算明白过来,纷纷起身,击掌相庆,“好好好!听太傅的话,我们学学学!”
  二皇子将手收回,自认表现良好,笑望太傅。
  ……对二皇子而言的谢太傅,是污浊朝堂之中,最后一根干净高洁的砥柱。
  并非自己这边,也不是三弟的人。
  十年前他一曲退敌,惊艳天下,也惊艳了尚在幼年的二皇子。
  回朝后,从不似他人一般虚与委蛇吹嘘拍马,也不会对旁人明枪暗箭冷嘲热讽。独行游侠一般,只身来去,做好分内事,唯独效忠父皇一人……
  倘若,倘若他今日就此觉得本王不错,是个通情达理度量之人,愿投入本王幕下的话,那该有多好……
  二皇子越想越多,盯住太傅的眼光便越发热切,灼得似火。
  但太傅只如无风镜湖一般,面无表情与他对视片刻。而后便敛了眉眼,不再看他,微不可闻轻叹一声。
  这一声不大,但是第一排的人都能听到!
  碧棠见状,暗念一句这刀补得比宋祭酒漂亮!边偷瞄了眼二皇子。
  果然这货一脸万念俱灰状,屁股慢悠悠贴回椅子,心尖尖上的血液奔腾得更畅快了。
  =。。=
  大概是受了刺激的二皇子很难再燃起斗志,第一天的课居然这样平和而顺利度过了。
  直到收拾课本,玉佑樘都颇觉难以置信。
  他一点一点将笔墨纸砚塞进碧棠提着的书袋里,待放好,他环顾四下,学堂内只剩寥寥几人。
  夕阳西下,一点晕红的光透淌入室内,空中清尘弥漫。
  突然,玉佑樘感觉到有个黑影盖住自己。
  他向来警觉,下一瞬即刻勒紧袖中拳头,回头看去——
  与此同时,碧棠静婉的嗓音也在耳侧响起:
  “奴婢参见三皇子殿下。”
  玉佑樘看见的是一张笑眯眯的男孩儿玉颜,是老三。
  他年方十三,微胖,长得像他母妃,眼珠子圆圆,如纯黑曜石。脸蛋儿白净粉嫩,也是圆圆,看上去很是讨喜。
  他比玉佑樘低一个头。方才因为斜阳光线的缘故,将他的影子照得长且大。
  才让玉佑樘有了危险将近的错觉。
  大概是二皇子存在感过强的缘故,同在第一排,玉佑樘今日都未注意到他。
  之前他回宫后,见过这孩子一次,他也不爱讲话,只一个劲笑。
  小包子这次还是一直笑得眼睫弯弯,唤道:“皇兄——!”
  嗓音也是圆润清脆。
  同是皇子,这个明显可爱多了。
  玉佑樘抬手,食指微弯,轻轻在这小包子的发冠上敲了一下,以示喜欢。
  小包子得到回应,开心歪了歪头:“皇兄,今天他们都不理你,以后我陪你玩吧。”
  玉佑樘也跟着笑,点点头同意后,小包子心满意足地抱着书,带着自己的陪读太监离开了。
  玉佑樘目送走三皇子,即刻收起笑容,面回常色,也和碧棠一同走出学堂。
  在楼道回廊上走了一会,突然一只大手拎住后领,脚登时悬空,被直直提了起来。
  还来不及挣扎,玉佑樘又被稳稳放下,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已身至隐僻暗处,似乎是一个狭窄的甬道。
  他扬首一瞅,借着一点亮,看清拎自己的人,分明是方才讲课结束提腿就走的太傅大人。
  太傅大人身量很高,此刻极近站着,竟足足比他高出快两个头。
  他垂眸看着玉佑樘,面色平和坦然,道:“你比之前重了不少。”
  玉佑樘额角抽了抽:你拎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不是为了说这个。”
  !!!
  这人难道真会读心术不成?玉佑樘转脸不乐意看他,眼停在别处,小声嘀咕:“不是为了说这个还特意说一下,呵呵。”
  太傅大人压根没将他话当回事,又冷静嘱咐了另一回事:“离三皇子远点。”
  “我知晓,不用你提醒。”
  三皇子还这么小,背后却拥有与二皇子比肩的势力,自然不同外表那般稚嫩讨喜。
  太傅特意来提醒他这个,这不是典型的怀疑自己的心智缺失么?
  他更不想再理太傅了,又幅度更大别过眼去。
  可此处狭小,饶是目光再不愿触及他的躯体,也皆不能如愿。
  他那么大一只横亘在自己前头,想不看都不行好不好!
  只得倚着后头矮墙,恼怒地托住腮帮子。
  太傅也未多言,只道了四字:“知道便好。”
  玉佑樘不耐烦连嗯三声,也不抬头。
  突然,他觉得身前人猛一下凑近,紧接着,发冠上便传来“哆”的一声,极轻极微。
  玉佑樘这才意识到,太傅学他方才敲三皇子那样,敲了他脑袋一下。
  很好玩吗?
  忍无可忍,他勒紧拳,直起身,仰脸欲骂回去。
  太傅快他一步,率先启唇,音色沉沉道:“你都如此不悦,还指望旁人喜欢这样?”
  “不可理喻。”他又正经抛出一词评价。
  就在玉佑樘已濒暴怒的临界点一触即发的时刻,他双腿一悬,视野重回清明……
  似乎是太傅又及时将他扔回走廊了。
  凭空消失的殿下突然又出现眼前,碧棠向前一步,抱住太子殿下喜极而泣。
  玉佑樘还在纠结着刚才太傅同他讲话的到底是什么地方,任由碧棠勒着,眼光却是一直疑惑万分地在回廊墙壁上俳徊。
  “殿下在看什么?”碧棠擦干眼泪,摇摇从头至尾都未见他一眼的玉佑樘。
  玉佑樘指了指身边的墙壁。
  碧棠看看墙,又看看太子,这才反应过来:“噢噢噢,奴婢差点忘了,这里有太傅大人的一条密道,难怪殿下刚才突然消失,”她两手做一锤定音了然于心状:“原来如此,原来是被太傅大人抓进去了啊!”
  玉佑樘:……&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不是今天的第二更,而是明天的一更!
  因为明天表妹20岁生日,要去吃一天酒,抽不出时间,今天熬夜更新,分量好足有没有!有没有被作者伟大的日更精神所感动!
  文中的那声“哆”发do音,有点像敲木鱼的声音,你们自行脑补一下。
  二皇子:Give me five!
  作者:Give me 留言+花 嘤嘤嘤!
☆、第八幕
  当朝太子屈身国子监念书的事,很快沸沸扬扬传了出去。
  每逢下课,甲班的窗口,门外总黑压压挤满了慕名前来围观的他班学子。
  不少低官子弟候在门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趁机攀附一下我们高贵的太子殿下……
  只可惜,太子殿下一下课便瞬间倒头,趴在桌上小憩,如死猪一般,都不带翻身的。
  连出门都指望不了,更别提近距离接触了。
  他都不用去小解的吗?
  少年们最后一眼望了下蜷在座位一动不动的太子,收回痴汉脸,黯然离去。
  不过,课间要为太子去膳食坊取小食的碧棠可就不那么好过了。
  她每每回来,手头除了一笼点心,怀中还要揣着满满的名帖——
  都是外头那些少年投递的,花去一夜所写,精心修饰过后的自荐,只为博殿下一分青眼。
  这一日,碧棠依旧抱回了雪片般的名帖。
  呼啦——
  玉佑樘桌上瞬时高高铺满,俨然一座名帖小山。
  玉佑樘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手抽出一张来看,一手从身侧碧棠稳当端着的玉盘里头,拈了一只白生生的银丝卷。
  嘶——外头黑压压的少年见状,忙是仰头垂首,拜天拜地,只求抽到的是他!
  玉佑樘一目十行扫着那名帖,嫣红的薄唇轻启,小小的,咬了一口点心。
  他面孔秀亮,举止投足,又有一股少人所有的风雅无邪。
  饶是在姿态不雅地咀嚼食物,都叫人深觉赏心悦目。
  当然,有个人并不这么觉得。
  “好吃,懒做,草包,花瓶,娘气,哑巴”几样词汇在他脑中交叠,添柴一般,叫他心中火气越烧越旺。
  他就是位于玉佑樘右侧的……二皇子殿下,此刻,他正冷着眼扫扫窗外满当当的人头,又扫扫玉佑樘,握在《礼记》上的拳头愈发收紧,再紧,更紧,紧,紧……
  “殿下,再捏这书可就坏了。”伴读太监不忍再看张页已几近扭曲欲将粉碎的课本,善意提醒道。
  二皇子这才收起手,继续用冰创子一般的视线来回瞪人。
  太子未来之前,这风头皆是属于他的,但自打这草包来了后……
  他往昔的荣光可是被分去足足八成!
  思及此,他加大眼中的冰点,更为用力地直瞪玉佑樘。
  此时,玉佑樘已搁下那张,从帖山里抽出一张,顺势又咬了口银丝卷。
  已经咬到了馅。
  还没嚼两口,一股强劲的辣味直冲鼻腔,一下子轰的脑袋都热无知觉,泪水忍不住溢满眼眶。
  这是什么啊,简直要命!
  他忙低头去看手中银丝卷那馅,泪眼朦胧间,本身该是洁白糯甜的切丝为一团绿糊糊的东西所取代,动作使然,一滴剔透的珠儿从眼中直直滚了下来。
  这是谁的名帖哇,都将太子殿下感动哭了。
  外头少年互相对望,万分想找出这个人。
  而这边的玉佑樘可就不好过了,方才这味劲头太大,几乎要他神志不清。他又不能开口说要茶,只能揪紧碧棠衣衫,缓了许久,才压下这番痛苦的刺激。
  “哈哈哈,太子皇兄,臣弟见你喜好小食,特意嘱咐膳食坊的厨子为您添加了这味东西,可是今年西域进贡朝廷时所献上的金贵调料。据说世间无几人能承受这惊人的美味,好吃吗?”
  这一句丝毫不掩嘲笑的嗓音将玉佑樘拉回神来。
  他抬眸一看,二皇子已立在桌边,摇着玉扇,一脸看笑话的神色。
  ——你不是爱吃吗?吃啊吃啊!哈哈哈!
  见玉佑樘不作声色,二皇子又将扇子一阖,执扇柄敲敲碧棠端着的白盘,加大创痛:“看来果真美味,能让阅尽天下美食的皇兄,好吃到流泪,臣弟真是做了件妙事!”
  玉佑樘与他对视了片刻,强压住口中冲辣,长臂一展,将名帖小山推至别处,于桌面劈开一方空地。
  他从袖子掏出笔墨纸砚,提袖写到:既然如此好吃,身为兄长岂可独享,皇弟也来尝尝好了。
  随即他从盘中拈出一个,眉眼弯弯,一脸无辜笑,邀功一般将那银丝卷凑到二皇子嘴边。
  方才因品了芥末,玉佑樘颊上绯云尚未褪却,眼底又是清泉汪汪……
  看上去真是极为真挚啊。
  哇塞!
  外头围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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