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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乱七八糟
    第二十七章,熊出,没注意    车驶过的路越发颠簸,最终弃了车,把药品食物,和一些必须的工具打包装好,阿犯给余小强穿上雨鞋,三人从泥泞中朝更加荒芜的地方进发。  离李杰离开家已经有九个小时,手机再没有响起过,电量还是满格的。  他们都没有说话,不知道阿犯是怎么想的,但李杰一直在反应着昨夜听到的一切。  他的思维在滞涩而缓慢地思考,线索像数个线团一样缠在一起,混乱不堪,而仍然能够辨别,缠绕得最紧密的那一团——陆繁对他实施了那个手术,阻断了他的记忆,把他带到美国去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思绪混乱,李杰皱着眉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在泥水和石块中,一个不留意,脚踝就呈九十度崴了一下。  阿犯牵着余小强道:“在想什么?专心点,我可不会背着一个瘸子上山。”  “没事。”李杰跺跺脚,脚踝虽然疼,但没有扭到,不影响走路。  阿犯道:“别一个人想事,容易往死胡同里走,说出来听听。”  李杰挣扎片刻,还是说了出来:“陆繁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犯看着他笑笑,好像在奇怪李杰怎么还在想这个问题。  李杰不自在道:“就是没想通,你说得太复杂,我也没听懂。”  阿犯不再看李杰,眼神落在前方,声音很冷:“阿杰,他只把你当做容器,一个把他想要的陆一柏带回来的容器,懂么?”  李杰僵硬地扯扯嘴角:“这次明白了。”  一路无话地走着,余小强始终紧紧地握着阿犯的食指,也不插话。  周围尽是小的土堆和山丘,杂草丛生,渐渐地没有路了。  他们像是步入了一个无人侵犯的领地,越过大腿高度的杂草,慢慢朝领地中央靠拢。  不断的行进导致小腿酸痛,余小强抬头道:“爸,我饿了。”  李杰呼口气:“你小子终于说了,我都不敢出声。”  阿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找了块杂草少的地方,把皮夹克铺在地上让余小强坐下,又拿出几个面包。  李杰找遍方圆一公里都没有可以倚靠的地方,只得站着啃面包,咀嚼的间隙随意道:“面包的保质期是多久来着?”  阿犯俯身给余小强打开罐头,一边道:“三四天吧,不过咱们肯定吃不到那时候。”  李杰惊讶:“那么快就能回来?”  阿犯面无表情:“我只买了一天半的,剩下的只有压缩饼干。”  李杰:“……”他几乎可以预见到几天后的惨状。  吃完面包,重新出发,李杰心道这方式也太不健康了,但迫于不能输给自己旁边的这一个半男人,只能强打精神走下去。  烈日当空,一向凉爽的天气也闷热起来,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他就开始满头大汗,再看阿犯,竟然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只是眉头紧皱着。  李杰想到他之前说的不能长时间见阳光的事,问道:“你没事吧。”  阿犯道:“没事。”  李杰担忧地看着他,这么热的天,阿犯依然穿着一身牛仔裤和黑色连帽衫,从头到脚几乎都被衣料包裹着,失败品的痛苦,李杰直到现在才略有体会。  没有头绪地走了整整一天,七点多的时候天黑了,一行人在空地上扎营。  阿犯分配了余小强和李杰去拔附近的杂草,自己则去组装帐篷。  李杰拔了一会草,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凑到阿犯旁边要帮着支帐篷,看了一会安装说明图,又一脸颓丧地回来继续拔草。  八点半,帐篷搭好,李杰抱着余小强兴奋地进了帐篷坐下,让余小强坐在自己身前,阿犯在帐篷周围撒了许多驱虫药才俯身钻进来。  三人坐在空荡荡的帐篷里,大眼瞪小眼。  许久,李杰才道:“阿犯,你确定我们就这么睡么?”  阿犯环视帐篷一圈:“好像是有什么不对劲。”  李杰彻底抑郁:“大哥你没有准备睡袋什么的吗?”  阿犯一手搭在膝上坐着,酷酷地摇头。  最后只能把硬邦邦的旅行包拿来当做枕头,余小强被阿犯搂着睡在胳膊上,还比较幸福。  晚九点整,李杰抱着余小强坐在帐篷边上看星星。  余小强恰当地充当了好奇宝宝的角色:“李杰叔叔,那颗是什么星?”  李杰:“……不知道。”  余小强又指着天空:“那个呢?”  李杰抬头看看:“好像是……北斗星?”  阿犯在他们身后冷冷道:“儿子,不要听他胡说,北斗星是最亮的那个。李杰,不要教坏我儿子。”  余小强窝在李杰身前,睁着大眼睛,白白嫩嫩的小脸和西瓜头看起来更加圆润可爱:“那,那个呢?”  阿犯抬头看。  李杰想开口,迫于阿犯的淫威,偷偷瞄了他一眼,看他一副深沉的神色,心里了然,清清喉咙……  俩大男人齐齐严肃地说了句:“不知道。”  余小强也不再发问了,很乖地靠着李杰的胸膛。  李杰提前几年享受到了父子相处的温情,心里无比满足,直到被蚊子钻到裤腿里,表情霎时尴尬起来,不着痕迹地挠挠。  再挠挠……  然后不得不放弃这片刻的温情时光,回帐篷里找止痒花露水。  十点,除了浑身包裹严实的阿犯,李杰和余小强都挨了蚊子大军的袭击,一大一小缩在帐篷里哀怨地抠红肿的伤口。  阿犯道:“睡觉了。”  李杰把余小强扔给阿犯,拿了蚊不叮在帐篷口仔细地喷了一圈,才安心地拉好帐篷去躺下。  小小的帐篷内弥漫的刺鼻的气味,黑暗中传来阿犯的声音:“李杰,你应该去外面喷。”  李杰捂着鼻子哼了一声,动了动肩膀,调整好一个舒服的睡姿,闭上眼睛。  三人分别睡在帐篷的两边,阿犯和余小强一起,李杰独自一人,双手环胸,身上薄薄的体恤远不足以抵御夜晚的寒冷,但也只能把自己抱得更紧。  深夜,令人作呕的体味闯进来,伴随着大幅度的晃动。  李杰揉揉鼻子,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霎时浑身僵硬。  帐篷被外面不知名的野兽顶得左摇右晃,阿犯也醒了过来,眼神一凛,从背包里拿了刀就要往出冲。  李杰手疾眼快地拦住他,压低声音道:“你就这么出去!”  阿犯:“不能坐以待毙!你保护好小强。”  李杰:“多半是熊,你打得过?!”  阿犯也烦躁不安起来:“那你说怎么办?”  李杰果断道:“装死。”  阿犯:“……你童话看多了。”说完拉开拉链窜了出去。  李杰迅速把帐篷的拉链重新拉上,露出一点缝隙看过去。  天太黑了,只能依稀看到一些黑影,但帐篷的摇晃确实停了。  阿犯采用的是调虎离山战术,本来想要引那头熊离开帐篷,再绕几圈重新回来,不料那熊跑起来很快,发出阵阵咆哮。  李杰简直要像个女人一样尖叫出来,他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扔了出去,那头体型庞大的熊只停顿了几秒,就继续追阿犯。  几个罐头接连被扔出去,后来扔出去的也没了效果。  李杰灵机一动,飞快地翻出手电筒,调到强光,把它尽量扔在那头熊的附近,希望能转移熊的注意力  余小强还没搞清是什么情况,手脚并用地爬到李杰旁边,也向外看,好奇道:“我爸呢?”  话音未落,一声稚嫩的尖叫刺破天空。  李杰怔怔地看向余小强,耳朵被震得嗡嗡的,循着他吓傻了的眼神看去:手电筒是被扔到那头熊的附近了,而此时正好能照到那头熊咆哮的凶狠样子……  他连忙捂住小孩的眼睛,心里也越发惶恐,又朝外看了一眼。  “……”  那熊竟然不再追阿犯,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笨重而轻快地跑了。  轻声安抚着余小强,阿犯又过了五分钟才回来,喘着粗气道:“谢了。”  李杰没好气道:“别谢我,那东西估计是被你儿子一声惨叫给吓跑的。”  阿犯也有些惊魂未定,倚在角落仰头喝下半瓶水,才微微平复了心情,把余小强揽到怀里,声音还有些发颤地笑道:“吓着了?”  余小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死死抱住阿犯继续大声号啕。  阿犯任他哭了一会,才故意吓唬他:“别哭了,小心再把狼引来。”  哭声霎时止住,余小强抬头怯怯地看了阿犯一眼,靠着他的肩膀,强自压抑着极度恐惧遗留下来的哭意,止不住地小声抽噎。  李杰从昨晚开始停滞的思维终于又活动起来,这才想起来,在野外,傍晚是应该留人守夜的,活该他们被熊袭击……  他看了那边相拥的父子一眼,起身拿了打火机和刀出去,从外面拉好拉链。  不一会,帐篷外燃起了篝火,余小强哭得累了渐渐睡去,阿犯搂着他躺下来,沉入梦乡。  翌日,阿犯被一阵响动弄醒,闭着眼睛问道:“几点了?”  李杰正掀开帐篷的帘子进来,一头栽在背包上,奄奄一息道:“五点半,我先睡会,累死了。”  经过昨晚,阿犯也不敢再无人看守的情况下安心待在帐篷里,就接替了李杰的工作,出去继续守在熄灭的火堆旁。  李杰虽然累极,但没有被子还是睡不好,半睁着眼睛不满地朝周围摸索一番,把余小强拽过来,手脚并用的抱着,终于满足地叹息一声,真暖和。    第二十八章,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七点整,三人吃了点东西,收起帐篷,再次踏上征程。  疲于奔命的旅途是枯燥的,何况周围没有任何景色可看,李杰背着双肩大背包,疲惫到了极点,努力抬抬眼皮道:“喂。”  阿犯牵着余小强走,随意道:“什么?”  李杰困得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点什么东西提提神啊,不然爷就要倒在路上壮烈了。”  阿犯:“说什么?”  李杰耷拉着眼皮道:“随便,比如这四年。”  阿犯沉默了一瞬,道:“有什么好说的。”  李杰知道他不愿意提这个话题,但此时却不想翻过这页,故意作对似的,不做声。  阿犯看向前面的路,面无表情道:“我看到你来参加我的葬礼了,还有黄娟,没看到小强,挺难受,不过也是为他好。”  余小强懵懂抬头,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李杰突然又有点不忍心:“别说这些事了,我没给小孩说过,你别吓着他。”  阿犯抬手搭在余小强的小肩膀上,笑了笑:“嗯,没事,那就说说这四年。”  李杰原地跳了跳,抬了抬肩上的背包,默声与阿犯前后错了一步的距离,静静地听着。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在我妈家门口蹲了一天,直到他们把空的棺材葬了回来,知道这地方再没我的位置,就抢了点钱坐车回家。”  李杰:“抢钱?”  阿犯道:“嗯,挺怂的吧,跟几个高中生斗。”  “回到我之前租的那个屋子,就是和任远他们合租的那个,他们在吃饭,晚上张扬抱着小强睡觉,小强哭得很惨,很心疼,自从我把他从黄娟那儿带出来之后他就没这么哭过了,当时想着冲进去,告诉所有人我没死,但还是没这么做,因为我不能。”  李杰沉默地听着,不想再发表一句感慨。  “之后也就那样,只能坐公车和黑车,不敢让人查身份,买电话卡都是用完就扔,像个垃圾一样躲在停车场里……”  阿犯没继续说下去,李杰也不再追问。  这么对比起来,自己这几年过得幸福多了不是么?虽然现在回想起来荒唐而可笑。  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比如初中时候写下的绝望悲怆的文字,现在看来只是中二的病,那四年平静而欢乐的时光,也在真相被揭开后成了一场闹剧。  “我们要去哪儿?”李杰问。  阿犯没有回头,说:“到了就知道了。”  “到底要找什么?”  “一种可以让我变得正常的药。”  李杰越发糊涂,他想象里的那些神秘药物,应该是被重重高科技机关保护在高楼大厦里的,而来到深山能做什么?采药草?  因为余小强的体力问题,三人总是走走停停,四周杳无人迹,李杰开始每走一阵,就把手机拿出来看信号和电量。  信号有些弱,但总归还是有的。手机买的是品牌机,待机时间倒还可以,三天过去只消耗了百分之二十。  连着走了三天,三人还是不适应炎热的天气,终于改为白天休息,晚上行动。  夜晚天气很凉爽,但也很黑,容易遇袭或掉进陷阱,他们小心地打着电筒,继续往荒凉的地方深入。  李杰从来没有见到阿犯查看地图,因此心里也有些没底,危险倒是再没出现,但退缩的心思也越发强烈。  又是一晚的行进过去,天边微微现出曙光,提了一夜的心终于能放下来些,喘了口气,脚下的速度也慢了起来。  等空气微热时,到休息的时候了,支起帐篷,在里面用餐。  已经吃了两天的压缩饼干,苦不堪言,两大桶水省着喝也只剩了一小半,气氛越来越凝重沉郁。  阿犯把压缩饼干给余小强用水泡得软一些,李杰一屁股坐在地上,泄愤似的拿起水猛灌一通,空了的水瓶随手捏扁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阿犯看了李杰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手里的工作。  给余小强把饼干泡好,阿犯走过来拿了袋饼干也开始吃,又扔了一袋给李杰,问道:“你不吃?”  李杰靠着登山包屈膝大爷似的坐着,没接那袋饼干,烦躁地回了句:“没胃口。”  饼干滚落在地上,帐篷内的空气霎时凝滞了。  余小强用手指沾着湿润的饼干末吃,吧唧着嘴转头看。  阿犯沉默地吃压缩饼干,李杰把头偏向一边,唇角微抿,神情中的不耐烦显而易见。  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从李杰的裤子口袋传出来,李杰拿出手机看——【你想知道他/她的手机讯息么,回给这个号码,您的手机将会接收到他/她的任何联络动态。】  李杰:“……”  阿犯皱眉盯着李杰的动作看了一阵,眼神渐渐变了,默不作声地吃完一块饼干,侧身躺了下来。  帐篷外的天气越发闷热难当,空气中夹杂着热浪,扼住呼吸。李杰心中的烦躁更甚,不愿躺下,靠着登山包闭目养神。  中午,荒芜的平原上空无一物,沙子被太阳烤的滚烫,野草蜷曲,一顶帐篷静立在其中。  李杰的呼吸声变得匀速而轻缓,余小强也累得睡了过去。  一只手撑着地起来,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人,森白的手腕探向压向地面的那条腿……  “砰”地一声,黑色连帽衫被踹得飞出两步,李杰倏地站起,怒喝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阿犯一手摁了摁胸口,站起来,微弓着腰,沉默不语。  李杰不知道要说什么,连日来的疲惫和迷茫让他的心情极度败坏,更别说一觉醒来,发现同伴已经探向自己的口袋。  李杰愤怒地拿出口袋里的东西,扬起手喝道:“你要这个东西?手机?!给你,拿去好了,我要走了!”  阿犯低声平静道:“没必要。”  李杰的怒火和烦躁已经达到崩溃的边缘:“什么?!”  阿犯抬头,凌厉的面容在连帽衫下更显阴郁:“没必要把它给我,毁了就行。”  李杰霎时意识到不对劲,他都忘了问,阿犯究竟要拿自己的手机干什么?打电话吗?显然不可能——是为了阻断自己和外界的联系!  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恐惧和不可置信,他努力压了压声音,用平和的语气道:“阿犯,你到底要做什么,告诉我行不行?”  阿犯抬头,眉峰皱起,和李杰对视。  李杰的声音到了最后都带上了一丝恳求,他已经受不了了,这次阿犯的所作所为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余秋范!”  阿犯的眼神中,终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自己从小到大的兄弟,从来没有过同生死,没有共患难,但就是能在四年不见的情况下,一见面能喊出‘阿犯’,给他肩膀轻轻一拳……  四年来,非常人能忍受的折磨和痛苦几乎把这些记忆中的东西磨光了,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  余小强早就被那声巨响惊醒了,惊恐地瞪着眼睛坐在原地。  阿犯缓了口气,身上有什么东西终于卸了下来,他朝余小强道:“没事,继续睡。”  接着走到李杰身边坐下。  李杰仍然站着,看着阿犯一系列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  阿犯抬手拽了拽,示意他坐下。  李杰立马又怒了,跳脚道:“妈的别拽老子裤子!”  阿犯抬头看他。  李杰没骨气地瞪了瞪眼,破罐破摔地坐了下来。  阿犯道:“别生气了。”  李杰一个哆嗦,恶声恶气:“你他妈的把事都给我交代清楚。”  阿犯笑了笑,靠在烤得很烫的帐篷上:“嗯,我说了,你认真听着。”  李杰轻哼了一声,终于满意了点。  “我要找的是一种鸟,矛隼。”  “什么东西?笋子?能吃么,要制药?”  “……我说了,是一种鸟。”  “什么鸟,还叫个笋子的名儿,听着像竹笋似的,怎么写?”  阿犯愣了愣,拿过李杰的手描了两下,皱眉思索了会,道:“忘了。”  李杰:“……行了你继续说。”  “也叫海东青,古时候是这么叫的,据说是种神鸟,我看过他们的研究资料……”  “意思是,你要把人家当神一样供奉的大鸟煮了吃,你确定不会被揍么?”  “听我说完!”  “哦好你说吧。”  阿犯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才把刚才憋进去的那口缓过来,黑着脸继续道:“鹰一般栖息在悬崖上的夹缝里,我不知道药到底是什么,但研究院的那帮人把鹰作为一种地图上的标记,用来标示这种药的所在。”  李杰似懂非懂的点头,表情凝重了一会,末了抬手狠狠拍上阿犯的脑袋:“早说不就没这多事了,有病,睡觉!”  阿犯:“……”  李杰已经困得不行,刚才那阵发泄消除了他这么多天积压的负面情绪,不到一会,就沉沉睡去。  阿犯凝视着这个背影,片刻后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蹲下,那个直板手机松松地窝在李杰手里……  “爸,你抱着我睡,我睡不着。”  阿犯淡淡地应了一声,重新站起来,揽过余小强在帐篷的另一边躺下,闭目入眠。    第二十九章,神秘队伍    (1)  ‘离家第四天’——李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默默地记下几笔,然后继续行进在路上。  余小强的脚磨破皮了,让阿犯背着,趴在阿犯耳边小声地说话:  “爸,我好累。”  “爸,我想回家了。”  阿犯这时平静地问道:“回哪儿?”  余小强抱着阿犯的脖子说:“我们家的大院子。”  阿犯双手背在身后,握住余小强的脚道:“那不是我们家,回去之后,我们另外找个地方。”  余小强的声音更小:“我想回那儿,我想任远叔叔和变态张扬。”  阿犯沉默了一会,开始问小强这几年过得好不好,小强把能记得清的事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奶声奶气,慢吞吞地吐着字:“……任远叔叔说你去赚钱,回来给我娶漂亮阿姨,对了,漂亮阿姨呢?”  阿犯冷冷地道:“没有。”  李杰在一边听着,连忙帮着圆场道:“我们回去之后,你爸就可以找漂亮阿姨了。”  余小强不屑撇头看他:“才不是,我爸没钱没房,没有阿姨愿意找他。”  李杰:“……”  他噎了一下,小声“切”道:“谁告诉你的?”  余小强趴在阿犯背上懒懒地道:“这是常识,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李杰没法反驳,又出一计,坏笑着道:“小强没有钱,长大也找不到女朋友了。”  阿犯道:“乱说。”  余小强也不着急红眼,仍然慢吞吞道:“不一定啊,如果遇到了一个傻蛋就可以拐过来啊。”  李杰:“什么?”  余小强侧脸贴在阿犯后颈,一脸无辜地看着李杰:“变态张扬说,他就是看中任远叔叔像傻子似的,才找上他,一分钱没用就给娶回家了。”  李杰默默腹诽:死张扬还真是会歪曲事实啊,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承认他自己是下面的那个真有真么难么?鄙视。  前面是一座小山,李杰先几步跃上去,转身再拉阿犯上来,趁着夜色翻过这座山。  阿犯背着余小强,走路就慢了点,李杰先跑到山头,顿时觉得空气也清新不少,举目远眺。  从山顶能看到附近几百米的情况,但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野兽都把气息隐藏了起来,维持了表面的平静。  阿犯随后上来,推了李杰一把道:“快走。”  李杰叫苦地找了条小路,摩拳擦掌地往下跑。  阿犯本来准备跟上,余光却瞄到了一团火光。  那火烧得很隐蔽,就算在山顶,也只能看到反射在树叶上的火光,仔细看去,几个身影在篝火边走来走去,刻意隐蔽行踪的样子。  阿犯还打算下去小心查看一番,不料山下数米处传来一声惨叫。  阿犯:“……”  余小强戳戳他老爸的肩膀,小声道:“刚才,是不是李杰叔叔啊?”  阿犯没答话,只好放弃探究,顺着李杰下山的那条路往下找。  李杰壮烈在一个下坡上,坡比较陡,土又松,一不留神就栽了下来。  阿犯也差点滑了,踩到旁边的树根上保持平衡,确定脚下这具软趴趴的东西是自己的发小无误,于是抬脚踹了两下。  闷闷地声音传来:“干嘛?”  阿犯沉声道:“起来,快走。”  李杰以手捂脸道:“不要。”  阿犯继续踢:“起来。”  李杰哼哼唧唧半天,深情而悲戚道:“你让我死在这儿吧——这个小小的土坡已经深深地折辱了我的灵魂——”  阿犯俯身准备拉他起来,李杰立马惨叫:“不,你不要管我,让我自己用残破不堪的身躯爬起来,你走吧,我需要安静一会。”  阿犯低头看他片刻,抬腿绕过,迈步走了。  余小强回头看了会,声音中不乏同情:“爸,他没有水和面包诶,会不会饿死,好可怜……哦,老师说喝自己的嘘嘘可以坚持几天。”  阿犯没答话,埋头朝前走,听得后面一阵连滚带爬,拍土的声音:“诶,不要走那么快吧——”  余小强又道:“好可惜,李杰叔叔要是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了,以后我就可以问他,嘘嘘是什么味道了。”  李杰追上来,气喘吁吁道:“你个小没良心的。”  行进到凌晨,太阳初升时,三人照例开始搭帐篷。  吃完了各自的粮食配给,纷纷躺下睡觉,两道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阿犯悄然撑地起来,拉开帐篷地拉链,带上刀走了出去。  他一边回忆着昨晚看到篝火的方向,一边加快速度追寻着,走出去不到一公里,很快听到了脚步声。  阿犯下意识朝隐蔽处缩了缩,躲在阴影里,观察着不远处的队伍。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他们正有条不紊地快速收拾着帐篷和篝火留下的痕迹,互相之间不说一句话,沉默地完成各自的工作。  他透过树叶仔细看去,大概六七个人,有两个一直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面容。剩下的几个均是生面孔。  这支神秘的队伍整理好东西,拿起背包走了。  阿犯盯着他们身上的野战军服看了片刻,转身回到自己的营地。  李杰正睡得模糊,被一脚踢醒,勉强撑着睁开眼皮看了看帐篷外,又拿出手机看了看,哀声道:“才下午五点,我们不是七点半才出发嘛。”  阿犯低头整理包裹,冷声回道:“时间不多了,必须加快脚程。”  李杰坐起来,撑着额头哀叹道:“加快脚程就可以了,缩短我的睡眠时间干嘛?”  阿犯不再说话,手里仍然在收拾东西。  李杰一看没希望了,只好爬起来,看了眼手机,只剩下百分之四十五的电量,他对着屏幕发了会呆,心有点揪了起来……  一分钟过去,手机屏幕黑下,映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李杰低声骂了句,也没心情再悲春叹秋了,只想大声嚎:尼玛阿犯带个剃须刀要死啊!。  (2)  帐篷外太阳正落下,天上红紫相间,犹如迟暮。  阿犯背着余小强依旧走得很快,李杰看着这俩叠在一起的背影,狠狠地揉了下脸,加快速度跟上。  与之前不同的是,阿犯这次走得很小心,也可以说是谨慎,遇到风吹草动,必先停下屏息听一会,等到没有异常了才再次出发。  李杰这两天背着装满器械的大背包,肩膀压得青了一片,无奈阿犯还背着余小强,更累,两人只有忍着,往深处走。  开始带的两大桶饮用水纵使省着喝也没剩多少了,李杰渴得一塌糊涂,刚拿出来水瓶,就觉着重量太轻了些,夜色浓时,也看不清水还有多少,轻轻晃了晃瓶身,传来的闷响告诉他——水不多了。  想了想还是没喝,李杰朝阿犯道:“没水了。”刚出声,才发现嗓子彻底哑了。  阿犯立即停下,蹲下把自己包里的水也打开来看,果然也只剩了一瓶底。他的神色霎时严肃起来,道:“去找水源。”  找水源,说得容易,他们两个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人,对此压根没有一点办法,李杰倒是想到看电视剧上,可以用剑尖凝露水来着,但实施起来实在费力。  两人开始绕曲线走,希望能碰到河流或泉水之类,但这个地方实在太大,走了大半夜也不见半个水的影子。  可能是因为焦虑和潜在的心理暗示,李杰觉得越来越渴,伸手拦下阿犯道:“别走了,先等等。”  阿犯皱眉看着他,显然不同意这个想法。  余小强也感到了气氛的紧张,抿紧小嘴不说话,几次还想从阿犯后背上溜下来。  李杰微微弯腰,撑着膝盖缓了口气,道:“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先静下心想想,把方法都列出来,我们一个一个挨着去找。”  阿犯听着他哑了的嗓子也难受,道:“少说话,那就照你说的,写下来。”  李杰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蹲下来抹了块沙地,一条一条地写。  阿犯把余小强放下来,站在李杰边上看,勉强看清楚:  一,跟踪野兽。  二,跟踪当地的人  三,……  第二条写完,阿犯马上否定:“都不行,体力消耗太大,而且我们走了这么多天都没有遇到人,更别提跟踪。”  李杰翻了个白眼,写第三条——捕猎,喝血。  阿犯道:“……真是浪费时间,起来。”  李杰拽着阿犯的裤子耍赖,指指自己的喉咙,苦着脸不说话。  阿犯压根不理,问余小强能不能走路,余小强点点头,被阿犯牵着手走了。  李杰:“……”  他双手胡乱挥舞了一阵,泄愤地在地上狠狠一捶,翻身爬起来,咳了几声,追着跑过去。  三人又走了一个小时,李杰的耐性受到极大的考验,几次都想把最后那点水拿出来喝了,又在关头堪堪忍住,紧闭嘴巴,尽量减少水分流失。  阿犯忽然停住,李杰也随后停下,询问道:“怎么了?”  阿犯的眼神落在一百米外,缓缓道:“我同意第一条。”  李杰不解地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一只通体漆黑的中型犬在树下使劲动着鼻子,像是在嗅什么。  李杰的目光在钉在上面,缓缓道:“这他妈是什么狗?”  阿犯定定地看了两秒,道:“土狗,你以为呢。”  李杰道:“其实我也觉得是土狗,但有没有可能是什么不知名的奇特品种?”  阿犯已经悄然向前走了两步,隐在树后:“管他妈什么品种,能吃就行,你在这待着,看好小强,我过去。”  李杰点点头,紧紧握住余小强的手。  阿犯看准时机,手放在膝盖处别着的短刀上,几步飞速窜了出去。  那狗收到惊吓,转身跑了。李杰从树后面伸出脖子看了看,一人一狗的身影都不见了,缓了口气,靠着树坐下来,拍拍自己的腿道:“过来。”  余小强的小脸皱着,担心地看看阿犯离开的方向,又求助地看看李杰。  李杰哑着嗓子道:“小祖宗别担心啦,你爸能找回来的,乖啊,先休息一会。”说着把余小强硬拽过来坐下,终于放松下来,两手放在身前抱着余小强,靠着背包闭目养神。  后腰处有一块硌得生疼,他不耐烦地摸过去,拿出来一看——是指南针。  自己的指南针是放在这里吗?他不确定地皱皱眉,手伸到裤子口袋一摸,果然还有一块。  李杰:“……”敢情阿犯走得时候根本没带指南针,在这种地形上,怎么找得回来?!  他赶紧拉着余小强起来,从阿犯离开的那条路跑过去。  这时已经接近凌晨,天色依然黑的彻底,李杰暗道糟糕了,一边加快步伐,一边努力凝神搜寻着阿犯的身影。  突然,尖利急促的吼叫声撕破夜空!  李杰被惊得一个激灵,意识到这可能是阿犯追的那只土狗,遂循着声音追过去。  余小强紧张得冒冷汗,小手被李杰攒着,湿漉漉的。  土狗愤怒的吼叫声始终不绝,也幸亏如此,李杰顺利地找到了这只狗的踪迹。  李杰:“!!!”  余小强懵懂抬头。  李杰刚要惊喜大喊:找到水了!话还没说,被捂住嘴,被迫退了几步,躲在小树林里。  阿犯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出声。”  李杰难得听话,闭了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十米外的一条河。  余小强见到自己老爸,也安下心,安静地蹲在阿犯身边。  阿犯一手捂着李杰的嘴,一手揽着自家儿子,活像个左拥右抱的大哥,但神情又极其警惕,额头渗出汗来。  李杰的兴奋劲过去,心道终于不用担心渴死了,心一放下,便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那只土狗在不远处吼叫着,却是冲着李杰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但叫了十来分钟,都不见它冲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被绳子牵着。  这里还有其他人?李杰下意识地感觉安全不少,毕竟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还是挺可怕的,这下好了,有伴儿了~  但他随即想到阿犯此行的目的,转头瞥了眼阿犯的脸,顿时心又沉了下来,这件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对阿犯来说,这伙人是潜在的威胁。  心下有些紧张,他努力睁大眼睛去看那些人的样子,但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晰,只能静下心,听到一些声音:  是两个男人,一人询问似的低声道:“狼,你看?”  另一人道:“不用管,睡吧。”  李杰莫名觉得被称作“狼”的男人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但也来不及想,小声问道:“我们怎么办?”  阿犯摇摇头,示意他噤声,先看看再做打算。  河边的队伍搭起了帐篷,点燃了篝火,而这边三人则狼狈地蹲在泥地里,提心吊胆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三十章,以身相许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那个队伍已经撤去帐篷走了,李杰一边鼓捣手里的压缩饼干,一边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阿犯道:“早上五点。”  李杰“哦”了一声,先把自己水瓶里的水喝了个精光,然后用农夫山泉的水桶在河里盛了满满一桶水,道:“水是生命之源,这下不用担心渴死了。”  阿犯在组装一些包里的器械,就派余小强去装水。  余小强蹲在河边,用手撩了撩碧绿碧绿的水草,小脸皱在一起,无比惆怅。  李杰兴致顿起,凑过去道:“想什么呢?”  余小强不说话,用白嫩嫩的食指挑起来一片浮游生物。  李杰:“……”  余小强抬头道:“李杰叔叔,这能喝么?”  李杰扶额,自言自语道:“水是生命之源水是生命之源,我喝不喝和这些恶心吧唧的水草蝌蚪没关系,失节事小渴死事大……”  余小强叹了口气,一边尽量撇开河水里的杂质,一边道:“变态张扬带我去游泳的时候,就被任远叔叔压得呛了口水,好可怜,我之前还看到一个小胖妞在里面嘘嘘了。”  李杰泪流满面。  余小强再次无辜抬头:“李杰叔叔,你猜昨天晚上的那些人会不会在这里面嘘嘘过。”  李杰掩面,伸手扭过他的头道:“我不知道。”然后蹦到阿犯身边,哀声“阿犯——”  还没等他说完,阿犯立马接话:“相信我,这么极品的事他们是不会干的,况且他们也要喝这里的水,是不会有其他液体流进去的,放心喝。”  李杰抱着水桶,许久点头道:“也是。”  过了一会,又惆怅忧伤起来:“万一他们临走的时候嘘嘘了怎么办?”  阿犯组装好一个手掌大小的仪器,一手甩起背包单肩背着,拉过余小强的手道:“走吧。”  李杰抱着水桶站起来,背上包,跟在他们身后,一路上频频向水桶投以悲戚忧虑的目光……  他们尽量沿着这条河流行进,以防缺水的情况再次出现。  余小强被阿犯牵着走,步子渐渐开始打晃。  阿犯停下,问道:“怎么了?”  余小强费力抬眼:“老爸,我……”  李杰伸手摸了摸小孩红彤彤的脸蛋:“不是发烧了吧?”  阿犯找了点消炎药给他吃,三人又继续走了几个小时。  李杰微微喘着气道:“你发现没,这里海拔变高了。”  阿犯竟然没一点气喘的样子,神色如常,脸也不见红,皱眉道:“没感觉。”  李杰抑郁道:“果然不锻炼不行,你一点高原反应都没有?”  阿犯想了一会,自嘲地笑道:“这就是我这个失败品的好处。”  李杰弯下腰喘了会,抬头看他:“什么?”  阿犯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杰,没答话,拿起李杰的手捂在自己的口鼻上。  李杰不解。  过了一分钟,两分钟……李杰的眼睛逐渐睁大,不可置信地感受着手掌下,竟然没有任何呼吸。  阿犯面无表情地由李杰捂着口鼻,也不见脸红脖子粗。  李杰双眼失神了一会:“你不用呼吸?”  阿犯拿下他的手,冷冷道:“何止,连心跳都不用。”  震惊只是一瞬间,接下来就是满满的复杂,李杰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一言不发地走着,好不容易想出来一句,小声嘟哝道:“那你接吻的时候不用换气诶。”  余小强的高原反应严重了些,开始发烧,神志不清,他们只能停下,搭起帐篷照顾小孩。  阿犯把一桶水都用来给小孩擦身,但小孩的情况一点不见好,小脸通红,不停地说胡话“任远叔叔,头疼……”  “难受……妈,我错了,别过来!”  “变态张扬,你别吵——”  李杰蹲在一边担心道:“不会烧傻了吧?”  阿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在包里翻找药品,止血的退烧的消炎的甚至连吗丁啉都带了,就是没带抗高原反应的药。  两个大男人束手无策。  阿犯盯着小孩的脸看了会,把毛巾扔给李杰,叮嘱他继续给小孩冷敷,转身出帐篷,希望能寻找到当地的牧民。  李杰打小就怕照顾小孩,生怕给磕了碰了给家长不好交代,再说粉嫩嫩的一个小娃娃,搁谁手里都得小心翼翼的不是?  眼睛不眨一下地看护了十分钟,李杰的表情变得万般无奈,又等了一会,一咬牙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去解决生理问题。  他离开得不远,顶多两百米,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孩枕头边上放了一个氧气袋和抗高原反应药盒。  李杰先是惊出一身冷汗,飞快地往四周看了看,才小心地把药给小孩按剂量喂了进去,又鼓捣了一会说明书,把氧气袋给小孩插上吸氧,不安地思考着待会阿犯回来,怎么交代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历。  【2】  一个小时后,阿犯回来了,他刚要说什么,下一刻却看见了余小强枕头边的氧气袋,厉声道:“哪来的?”  李杰盘腿坐在旁边,嗫嚅:“我又翻了翻药盒,发现里面有抗高原反应的药,你之前看漏了吧,哦呵呵。”  阿犯眉目间的戾气霎时释放出来,再次道:“哪来的?!”  李杰吓得一个激灵,脑袋一片混乱,努力想法子,终于大吼一句:“捡的!”  阿犯:“……”他也不再搭理李杰,蹲下摸了摸余小强的额头,热度下去不少。  李杰不安地坐在一边。  阿犯看了看表,说“休息一会,两小时之后出发。”  天阴了下来,寒风阵阵,头顶上的云仿佛被风吹得四散,阿犯背着余小强。三人顶着寒风出发。  阿犯的神情阴郁了不少,一路上不再搭理李杰的调侃,沉着脸快步往前走。  李杰:“阿犯,我们走到哪儿了?”  “阿犯,还有多久能到?”  “阿犯——”  “阿犯——”  “阿犯你拉链没拉。”  余小强侧过头奄奄一息道:“变态啊,我爸拉链没拉跟你有关系哦?”  李杰:“……”  阿犯冷声道:“感觉怎么样了?”  余小强撇嘴道:“还好。”  阿犯应了声,继续向前走。  李杰颓了,小内八碎步跟在这爷俩身后。  又翻过一座山,山顶风光极好,却不能给人任何雀跃的感觉。  上山容易下山难,阿犯抱着余小强谨慎地从巨大的石块上一步步走下来,避免滑倒,依旧不和李杰说话,苦了这一分钟不贫会死的大龄男青年——这一路实在无聊至极,他把手机拿出来随意翻了翻,电量在百分之三十左右,屏幕光暗了许多,手指移动到联络人的界面,一页一页翻下去,停在陆繁的号码上。  也不知道小东西怎么样了,陆繁有没有按时回去?小东西不会饿死吧……  这么想着,眉头拧紧,也不注意看脚下的路,脚底一空,摔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闭嘴”咬牙切齿的声音。  李杰正坠到一半,被一股力量拽住,抬头一看,顿时热泪盈眶:“呜呜呜阿犯果然你对我最好了。”  阿犯的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被重量拽得往前跌,下颚绷得死紧,几次用力想把李杰拉上来,无奈李杰再二,好歹也是个二十五的大老爷们,还背着一背包沉重的器械,右手臂逐渐麻木,手心渗汗,渐渐不受控制了。  李杰也发觉了这一点,紧张起来,咽了咽口水,转了转眼球,向下看去。  这山也不高,九层楼的样子,李杰挂着的这个岩壁下十米处有一个平台。  “阿犯,你还能行不?”  阿犯咬紧牙关,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杰犹豫了一会,道:“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下面有地方,应该,跌不死。”  余小强四脚并用地在阿犯身边爬着,给自己坐了半天心理工作,才探出头去看了眼,担心道:“李杰叔叔,你确定你手脚摔断了之后还能和我们一起走么?”  李杰气绝。  阿犯仍然坚持着,抓着李杰胳膊的那只手越发用力。  李杰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想寻找借力点,两脚在山壁上乱蹬。  “要死,动什么!”  “强子,拉我一把。”  余小强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阿犯身后问道:“怎么拉?”  阿犯闭了闭眼道:“抱住我的腰,用最大力气往后走。”  余小强“哦”了一声,双手紧紧地抱住他老爸的腰,往后勒。  稍微感到了一点向上的力量,李杰屏息等待。  阿犯用了会力,暗骂一声,朝李杰道:“把包扔了。”  “啊?”  “罗嗦什么,把包扔了!”  背包的背带勒在被阿犯拽着的手臂上,李杰把裤口袋里的瑞士军刀拿出来,吸了口气,使劲伸长手臂往背带上割,努力了几分钟,背包直线坠落下去,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余小强在阿犯的指导下又努力一次,李杰成功获救。  三人倒在山石上喘息不已。  阿犯靠在余小强身上,喘了一会,笑了声,骂道:“你小子就是个不省心的玩意!”  李杰脑袋空白了很久,才重新活过来一般,瘫倒在地上,朝阿犯的方向竖起拇指:“阿犯,这次哥们无以为报,所以哥们决定……”  阿犯道:“什么?”  李杰:“以身相许。”  “……”  “喂,我都要以身相许了,给个反应成不?”  阿犯撑着地站起来,痛快地给了两个字:“滚蛋!”  李杰休息许久,积攒了几分力气坐起来:“喂,你干嘛去?”  阿犯正往山下走,左手托着右手臂道:“拿包,药全在你包里,我胳膊脱臼了。”  李杰:“真的啊,等等,我也下去。”  两个独臂人齐心协力把李杰的背包提上来,给阿犯固定右臂。  李杰再附近找了两根树枝给他捆上,忧心忡忡:“我也不会接骨啊,咱们是不是暂时回去,下次再来?”  阿犯道:“不用,你系得紧点。”  李杰用纱布给他打了个蝴蝶结:“好了。”  三人休息了一会,尽快下山,在山脚下搭帐篷,正式睡觉。  帐篷里,阿犯把余小强揽在怀里,李杰在外面生火守夜。  过了会,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阿犯不耐烦道:“你干嘛?”  李杰“嘿嘿”笑了两声,蹲下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附赠响亮的一个啵。  阿犯:“……快滚。”  于是某李姓大龄男青年又屁颠儿地滚出去守夜了。  这天三人都累得够呛,尽管李杰拿了根棍子支在下巴上,但还是一歪头睡过去了。  深夜,火光的映照下,放在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屏幕倏地亮起,手机震动了将近一分钟才停止。    第三十一章,意外重逢    他们在荒原上已经走了六天,只吃压缩饼干,不盖被子睡觉等等都已经引不起任何不适,但此时谁要说一句‘习惯就好’,李杰一定会破口大骂,习惯你妹,上学还上了十几年有说上习惯了的么!  昨晚的未接来电搞得李杰大清早的忐忑不安,未接显示是陆繁,他到底是拨号拨错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定是装作没事一样问几句‘过得怎么样’,但李杰宁愿他这么无关痛痒地问,因为这样,李杰就可以放松地和他聊,抱怨这儿的生存条件,问小东西好不好……  但他错过了这个电话,心里无可抑制地失落不已,挺矫情的。  阿犯在帐篷里给余小强□心早餐——就是把压缩饼干泡软,弄点牛肉罐头就着吃,李杰盘腿坐在对面,蔫蔫儿地啃着大块的饼干。  阿犯注意到他的异常:“怎么了?”  李杰回神,打了个哈欠道:“一晚上没睡,有点困。”心里却在骂自己,要是坚持住没睡着就好了,电话就能接到了。  “你呢,手怎么样?”  阿犯的右臂仍然用树枝固定着,无所谓道:“还行。”  “要是疼得厉害就把止痛药吃了。”  “嗯,知道,你先补个觉,我出去看看情况。”  李杰慢吞吞地应了,就地躺倒,浑浑噩噩地闭上眼睛,听到阿犯拿起短匕出了帐篷。  外面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李杰躺了一会,后悔懊恼的情绪几乎把他淹没,抓抓头发坐了起来,准备出去透透气顺便解决生理问题。  “余小强同志。”  余小强无知抬头:“嗯?”  李杰挥手道:“你哥哥我要出去一会,把自己看好。”  余小强无感,继续低头吃爱心早餐:“哦”  李杰走出两百多米,找了个背风处,在一块大石头背后,开始拉开裤子嘘嘘,正放水时,听得不远处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李杰皱皱眉,从巨石后伸出头看了一眼,发现有个穿迷彩服的男人也在干同样的事。  他立马伸出爪子,轻轻挥手道:“嗨。”  穿迷彩服的男人转头,一手还放在裤子上,表情不知道是戒备还是尴尬,匆匆回头拉好裤子,才走过来。  李杰笑眯眯地伸出右手在太阳穴上草草一挥,敬了个没样子的礼:“你好,是军官吗?”  那男人笑笑道:“算吧,你是游客?怎么会到这么偏的地方?”  李杰打了个哈哈道:“旅游嘛,随便走走,能问下你的名字么?”  男人伸出手:“当然,我是周文。”  李杰握上他的手道:“李杰。人生何处不相逢,有兴趣来我们家坐坐么?”  周文想了片刻,点头道:“……当然。”  李杰带着刚认识的朋友往帐篷走,路上聊了好些有的没的,周文和任远一样,有种文质彬彬的书生气,但又缺乏任远那股子内敛的劲儿,比李杰略矮一些,看起来纯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李杰道:“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难道要搞什么大演习?”  周文道:“算吧。”  李杰道:“真的啊,我在电视上看,好像还要有什么导演组之类的?”  周文点头道:“是啊,很复杂的。”  李杰笑道:“听起来像小孩过家家一样,真打假打?”  周文道:“嗯,真……真的吧。”  李杰看他有些吞吞吐吐的样子,当即笑道:“啊我知道,军事机密嘛,懂的,不问了。”  到了地方,李杰先伸头进帐篷看了眼,但帐篷里竟然没一个人影,一惊之下,以为余小强被掳走了,忙回头道:“坏了……”  话未说完,就看见阿犯一手牵着余小强,一手拿了短匕抵在周文的咽喉处,神情凶狠。  周文慌忙举起双手,哆嗦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杰也连忙道:“我们碰巧遇到的,阿犯你别激动啊。”  阿犯微微侧首,冷声道:“你是谁?”  周文举着双手,刚要说话,李杰就道:“他叫周文,来搞演习的,对吧?”他询问似的看向周文。  周文犹豫地点点头。  阿犯又冷眼打量了他一阵,手里的短匕仍然抵在周文的脖颈上,低声命令道:“强子,看看他有没有武器。”  余小强应声上前,踮着脚在周文身上一顿乱拍,周文的迷彩服被他拍的啪啪响。  “小朋友你够得到么?”  “……哎小朋友你摸哪里!”  周文被摸的满脸通红,只得蹲下来让余小强检查。  余小强举起双手在周文脑袋上拍了几下,转身汇报:“没有武器。”  阿犯冷哼一声,周文刚要站起来,被他一脚踹倒:“干什么,蹲着!”  于是周文被赶到帐篷的角落,用登山绳捆上了。  李杰挺过意不去的,顺手递给他一点压缩饼干。  周文蹲着,双手抱头,一副怂到不行的样子,小心地接过饼干勉强笑道:“谢谢啊。”  李杰摇摇头,示意没事,走到阿犯身边:“他好像没什么杀伤力,要不放了吧?”  阿犯冷冷地看着他。  李杰只好闭上嘴,去收拾东西出发。  带着周文走了一天,四人都沉默寡言,到傍晚才各自吃了东西睡觉,周文作为俘虏,只有一小块压缩饼干和小半瓶水,用登山绳捆着在帐篷外守夜。  李杰睡得迷糊,睡梦中感觉阿犯有什么动作,只想他是去查看周围的环境,也就不管不顾地继续沉入梦乡。  翌日,李杰醒来时,阿犯还睡着。  李杰觉得有点对不起周文,就想拿点吃和水去慰问一下,不料出了帐篷才看到,登山绳松垮地散落在地上,人已经不见了。  他犹豫一会,把阿犯叫醒,说:“昨天那人跑了。”  阿犯出去看了看,又在一百米之内观察了一下脚印道:“肯定是夜里跑的,估计追不上,算了,我们走。”  李杰对周文逃跑这件事还是挺庆幸的,毕竟他觉得周文也不是什么坏人。  三人再次出发,这几天他们所过的地方海拔越发高,体力消耗得快,气温也降了下来,三人秋天出来时穿的薄外套逐渐不能抵御寒冷了。  李杰抱着胳膊跟在阿犯身后,脸冻得发僵。  余小强被阿犯搂着,小脑袋藏在阿犯的外套下,皱成一团。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脑袋嗡嗡地响,隐约听得到几声呼喝,由远及近。  阿犯和李杰同时停下,皱眉听着远处呼喊的声音。  一分钟后,几个人影从视线边缘出现  五六个人穿着迷彩服背着登山包远远地走过来,其中一个手里牵着一只纯黑的中型犬。  阿犯将左手伸向口袋……  牵着狗的那人呼喝一声,大狗朝着李杰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  李杰下意识要躲,却见这大狗停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低头嗅了嗅,又朝小树林里去了。  “喂,你们,把弱鸡藏到哪儿去了!”一个年轻男人大声道。  这男人刚一靠近,阿犯迅速抬起左手,手里的枪直指男人的太阳穴,动作十分利落,连李杰都忍不住一惊。  “哟,有枪?”年轻男人的口音很怪,像是香港那边的人,带着些轻佻的意味。  阿犯不为所动,拇指轻轻一抬,打开保险,食指指腹慢慢放在扳机上。  李杰小声道:“哎你别激动啊,先看看形势。”  阿犯瞟了他一眼,不做声。  李杰本来担心阿犯一个控制不住误伤了谁,这下完全不担心了,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小命——因为慢慢靠近的那四五个人里,有个人肩上扛着架机关枪。  “阿犯我刚才开玩笑的,必要时候一定要开枪,一定要。”  “……”  双方僵持不下……  实际上只有李杰在僵持而已,对方的人始终是漫不经心的状态,慢慢朝他们走来。一共五个人,是发小小分队的两倍不止。  对方在距离五米的地方停下,李杰的神情渐渐迷茫起来——对方五人中,走在最后的那个人,身形熟悉无比,只不过不再是牛仔裤和白棉体恤,而是一身帅气的野战军服,右肩扛着机关枪,神情淡漠不语——是陆繁。  阿犯看见陆繁后,轻蔑地笑了下,手里的枪打了个圈收进口袋里,问道:“终于舍得出来了?”  对方五人的视线一下聚集过来,陆繁眯了下眼,没有说话。  先前那说话怪声怪调的年轻男人再次开口:“你们,把弱鸡藏到哪里去了?”  李杰这才回神,调整了下五官,面无表情道:“弱鸡是谁?不认识。”  “哟,装傻?”  李杰刚要反驳:装你妹,谁料陆繁抬手阻止了那年轻男人的动作,平静道:“他叫周文。”  李杰感觉心肝脾肺肾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之后齐齐抖了一下,像听到噪音那样,不自觉地颤栗。  阿犯见李杰没反应,便接话道:“他跑了。”  “跑了?开什么玩笑,弱鸡胆子小得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敢在带枪的人手下逃跑?”年轻男人的话音刚落,后面的小树林传来几声犬吠,他神情一变,朝着犬吠处跑过去,片刻后牵着那只大狗和周文从树林里一起走出来。  周文的迷彩服已经惨不忍睹了,目测是被这狗撕扯的,他讪讪地冲阿犯笑了笑,回到队伍后面。  那年轻男人皱眉道:“你朝他笑干嘛,是我把你救出来的。”  周文的表情越发不知所措。  李杰忽然反应过来,问道:“你一直跟着我们?”  周文没答话,反而是那年轻男人骂道:“有病啊,逃出来了还不快回来,害得我们来找你。”  周文彻底抑郁,摆了摆手,藏在众人身后不说话了。  年轻男人嗤了一声:“怪咖。”  李杰心里觉得奇怪,按照阿犯的说法,周文半夜逃走,这会怎么着也得跑出去几公里了,怎么反而远远地跟在他和阿犯后面?思考片刻,除了这人是偷窥癖外,也想不出别的,索性不想了,眼神落到陆繁身上,撇了撇嘴。  阿犯站在原地,神情中的意味明显:既然人找到了,还不快滚?  但对方显然没有这个自觉,看见一直揪着阿犯衣摆的余小强,夸张叫道:“还带着小孩来,你们太不敬业了吧。”  阿犯侧身挡住余小强,余小强在他爸身后躲了片刻,忍不住冒头道:“你是阿三吗?”  年轻男人摸不清头脑,疑惑道:“阿三?什么意思?我不叫阿三,我的狗叫老三,不对,你认识我?”  他的队友明显看不下去了,小声附耳过去说了句什么。  年轻男人立马摇头:“我不是印度人,你为什么说我是印度人?”  余小强一脸嫌弃:“那怎么连普通话都说不好,还有,你的脸好黑。”  年轻男人蹲下来,道:“哥哥是香港人哟。”他手上牵着的狗也随之凑近了些,在阿犯身边闻来闻去。  余小强冷冰冰道:“哦,是吗。”  阿犯终于忍无可忍:“把你的狗头拿开!”  大狗被吓得退了一小步,抬头茫然地看向它的主人。  年轻男人站起身,拍拍土道:“搞什么,你家小孩比你可爱多了。”接着转头道“队长,我们和他们一起走嘛,反正大家都去一个地方。”  五个人中,站在最后的陆繁淡漠地点头。    第三十二章,当流氓遇上地痞    两个队伍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合了。  李杰有点懵,又有点小高兴。  陆繁把肩上的机关枪交给一个队员,走了过来。  他穿着野战军服真的很帅,英挺,冷峻——李杰默默想着,把面部表情努力调整成漠不关心。  陆繁在一步外停了下来,道:“手机带着吗?”  李杰愣了下,下意识摸到裤口袋道:“带了。”  “我打电话怎么不接?”陆繁微眯着眼看他,声音是一贯的沙哑,听不出喜怒。  “爷不屑接,你管得着?”身高的差别让李杰显得弱势,不自觉地扬起下巴,语气恶劣起来。  陆繁看着他,也不在意,忽然抬手摸了下李杰的下巴。  “干,干什么?”  “没带剃须刀?胡茬冒出来了。”  李杰恶声恶气:“这样更爷们,我愿意。”  陆繁“嗯”了一声,转身朝队友道:“剃须刀。”  其中一个队友从背包里把东西翻出来扔给陆繁,陆繁抬手接住,往河边走:“过来。”  李杰暗骂一声,本来不想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但摸了摸下巴,扎得自己也受不了,最后还是抬脚跟了过去。  两人蹲在河边,陆繁拿了剃须刀在李杰下巴划来划去,李杰被他抓着下巴,别扭得要死,开口道:“你们也太落后了吧,也不带个电动的。”  陆繁一边仔细工作一边道:“电动的要电池,太麻烦。”  “哦”李杰努力垂下眼睛,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往陆繁脸上瞄,短短的睫毛,棱起的鼻梁,苍白的脸,微眯的认真的双眸,泛白的唇……  不要这样,李杰的内心在无力地呐喊,最终受够了自己的色心,大声道“你离这么近干嘛?”  话还没说完,下巴传来一阵刺痛,李杰呲牙咧嘴地呼痛。  陆繁一手拿着剃须刀,声音仍然平静:“没带眼镜,离远了看不着。”  李杰:“……”  李杰:“奶奶的你这是拿哥的脸开玩笑!”  “没有”陆繁解释完,再次凑近,给他刮剩下的胡茬。  李杰一阵气结,脑袋里空了一会,使劲往左手边的河水里瞄,力图看到他俩现在的体位——呸,姿势。  安静了一段时间,下巴上伤口传来的刺痛让他始终保持着清醒,这段时间一直纠结的问题也一一浮上水面。  “忘了问,你……”李杰踌躇着开口。  “我当过兵,以前告诉过你。”陆繁道  “记着呢,我是问,四年前是怎么回事?”  下巴上不同的地方又痛了一下,李杰嚎道:“真是够了,你有完没,两道口子了,爷怎么出去见人?”  陆繁低头沾了点水给他洗嘴边的泡沫,手上的动作一下比一下慢,最后终于道:“你那天去见你父亲,我一直没走,等你出来看你恍恍惚惚的,刚要开车跟上去,你就出车祸了。”  “我知道……说重点。”  陆繁想开口,试了两次没成功,索性不做声。  李杰等得心烦气躁,道:“说话。”  陆繁避而不答,起身拿起背包,站定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最后俯身在李杰眼角落下一吻。  李杰:“……”  两支队伍暂时休息整合,年轻男人用别扭的港氏普通话道:“队长。”  陆繁简短地应了一声,继而道:“怎么不休息?”  年轻男人道:“马上。”一边说话一边从包里翻零食出来“怎么能这样?这么大的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只吃压缩饼干怎么行?”  阿犯显然已经极其不耐烦:“关你屁事,滚远点!”  年轻男人翻了个白眼,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也不搭理他,继续在背包里翻找,最后实在没有什么能吃的,就转身朝一位队友道:“把我的那份配给给我。”  队友应声扔过来一盒罐头。  男人笑眯眯地拉开锡箔,叉起一块红烧肉递到余小强嘴边。  余小强眼巴巴地看了一会,转头又看了自己老爹一眼,小脸更皱了,苦兮兮地摇头拒绝。  阿犯受不了道:“吃吧吃吧。”  陆繁站在一旁,这时才开始介绍:“黄家辉,余秋范。”  年轻男人,也就是黄家辉正给余小强喂罐头喂得不亦乐乎,草草地点了个头算是正式打招呼。  阿犯一副不屑的样子,坐在地上,抬头嘲道:“你不自我介绍一下?”  陆繁平静道:“陆繁,此次行动的分队长。”  阿犯嘴角的嘲讽更明显:“我知道,骗走我们家阿杰的就是你,还有脸再来找他?”  陆繁一直是静立着的,此时却微弯了右膝,俯身以压迫性的姿势低声道:“周文到底是怎么从你手下安然无恙地逃走的?我不清楚,不过,你最好不要再耍类似的把戏。”  阿犯盯着他的眼睛,紧紧皱眉,许久出声,神情却更加蔑视:“一定,要早知道他是你们的人,今天你见到的他就不会这么生龙活虎了。”  陆繁没接话,眼中的嘲意一闪而逝,转身看了看正从河边回来的李杰,朝队友道:“我的配给也扔给我。”  李杰被亲的刹那脑袋一片空白,许久才眨了眨眼,感觉右眼角一阵凉意,掩饰性地低咒一声,拍拍裤子站起来,捂着右眼往回走。  陆繁已经把背包卸下,坐在一边拆着什么,抬头看了一眼,示意李杰过来。  李杰慢吞吞地走过来:“干嘛?”  陆繁还在摆弄手里的铁盒子,道:“坐。”  李杰不情愿地坐下,心中默默唾弃自己:得了吧,有这么矫情么!  “眼睛怎么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李杰就忍不住叫苦道:“你还用的是薄荷牙膏?这么凉,跟抹了风油精一样。”  “待会我把我的给你用,习惯就好。”  “我才不,等等,习惯什么?”  陆繁把打开的红烧肉罐头递过来:“亲一下就不行了,深吻怎么办?”  李杰:“……”要不是被眼前的肉蛊惑,他一定抱着陆繁的肩膀使劲摇晃,喂那个深沉内敛富有艺术气息【?】的陆繁呢?啊,哪来这么一个死皮赖脸爱占便宜的老男人?!  不过迫于食物的诱惑,李杰还是省掉了那么多口水,接过罐头道:“哪来的?”  陆繁仍然言简意赅:“带来的。”  李杰惊讶:“这是随行干粮?”  陆繁点头道:“算是。”  李杰吃着红烧肉心里泪流满面:果然还是国家机关好啊有没有,跟着□有肉吃,哪像他们这种散兵,只能干嚼压缩饼干……  两人都不愿意提起那四年生活下隐藏的阴谋,于是反而正常交谈了起来。  李杰:“小东西好着没?”  陆繁:“我走的时候刚把它从医院里带出来,还好。”  李杰:“住院了?!怎么回事?吃的不合适?”  陆繁:“可能是吓得吧,加上你走之后它几天没吃东西,饿着了,有点虚脱。”  李杰尴尬了一阵,才道:“我走之后你没回去啊?”  陆繁看着他道:“没,有些事要处理……慢点吃,喝口水”  李杰吃得太猛,有点噎着了,猛灌了口水才问道:“那你走之后把它放哪儿了?”  陆繁坐得近了些,道:“我暂时找不到其他人,就找了你朋友帮忙寄养。”  李杰道:“我朋友?”  陆繁道:“嗯,那位,姓任的先生。”  李杰才明白他说的是任远和张扬,料想张扬虽然不靠谱了点,但有任远看着,也不至于把小东西摧残了,这才放下心。  陆繁忽然道:“手机给我。”  李杰一手拿着肉罐头,一手艰难地在裤兜里摸索了一会,扔给他:“快没电了,干嘛?”  陆繁低头摆弄手机:“没事,随便看看。”  李杰才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陆繁低着头看手机,短黑发垂下来,看不清表情:“你说哪次?”  李杰道:“昨天,和我临走那次。”  陆繁静了静,仍旧没有抬头,道:“昨晚轮到我守夜,没事干,想你了。”  李杰:“……那我临走那次呢?”  就是阿犯把所有事情告诉自己的那晚,电话在最关键的时候打过来……  ……  陆繁把手机还给李杰,眼神中有些自嘲和可惜:“本来想阻止余秋范带你来的,可惜,没成功。”  李杰张了张嘴,忽而嘲道:“怎么阻止?我不可能不来。”  陆繁握住李杰随意放在膝上的手,缓缓道:“我想试试,况且你又不知道我当时要说什么。”  李杰道:“说什么?”  陆繁笑了笑:“现在说也没用了,以后说给你听。”  那边黄家辉正咋咋呼呼地和余小强玩,其他队友也是吃饭的吃饭,睡觉的睡觉。  黄家辉拿了袋真空包装的牛肉干作赌注,和余小强互相打手比反应能力,那只丑丑的中华田园犬也凑上来,睁着豆子似的小眼睛凑热闹。  余小强屡次失败,便耍赖不玩,故意转移话题道:“什么狗这么丑?”  黄家辉摸了摸大狗的头:“老三,来和耍赖皮的小孩打招呼。”  余小强气愤道:“我才没有。”  黄家辉作势点头:“你没有,所以我赢了,奖品归我。”语罢撕了包装咬下一口,故意嚼出声响。  余小强悲愤地抓地上的土。  阿犯一直在旁边闲闲的看着,懒懒散散的样子,此时却抬手迅速一夺,硬生生把剩下的半块牛肉干从一口白牙里扯出来,扔给自家儿子。  这回轮到黄家辉悲愤了:“搞什么,在特种兵面前耍花样?你有种,老三,给我上!”  大黑狗应声扑了上去,压倒阿犯,又没听到下面的命令,回头茫然地看向主人。  黄家辉得意地道:“哟,再牛啊,有本事你再抢啊。”  阿犯面对着一张喷着臭气的狗脸,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恨声道:“你给我等着。”  黄家辉笑得吊儿郎当:“等什么?有本事现在来打我啊!啊!草——”得意的口气到最后变了调,他愤愤转身“谁?”  余小强嚼着牛肉干,收回手,慢悠悠吐出三个字:“千年杀。”    第三十三章,磨合期    营地的一边彻底闹了起来,李杰解决了一罐红烧肉,把空盒子扔在一边,随口问道:“你不吃?”  陆繁埋头点了根烟,道:“不饿。”  李杰看着心痒,也要了一根叼着,又想找火,被陆繁一口拒绝。  李杰抑郁道:“为什么?”  陆繁咳了声道:“容易引起火灾。”语毕起身去另外几个队员那儿,检查剩余的配给和装备。  李杰在原地莫名其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呼呼地站起来追上去,远远喊道:“你什么意思,说我智商不够?!”  话刚说完,看见了除陆繁之外的又一个熟人,下意识闭了嘴。  陆繁正和其他队员说话,看见李杰过来,转身简略地介绍道:“沈见臣,你见过,我们队里的医护人员。”  沈见臣此时也穿一身野战军服,褪了金丝边的眼镜,样貌反而平淡无奇,却又有种令人舒服的平和感。  李杰显然没把他当成即将合作的战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人手下,曾经就是一个没有自我的试验品,所以语气和态度也差了起来,提提嘴角,随意伸出手道:“沈医生,好久不见。”  沈见臣笑笑,握上李杰的手道:“好久不见。”  陆繁并不在意这两人的相处状态,又接着介绍道:“后勤——于廉,技术人员——周文。”  后勤是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十分油滑的样子。  周文倒是符合他纯技术人员的身份,还没从惊吓中缓过劲儿来,面目僵硬地和李杰打了个招呼。  挨个介绍完,他们就开始各司其职,李杰也没什么正经事,就蹲在陆繁旁边看他盘点。  他们的储备粮还有很多,各类子弹也不少,陆繁一一记录下来,末了要了把□□和两个弹夹,装好递给李杰。  李杰惊愕道:“干嘛?”  陆繁拿着枪给他做演示,一边道:“你留着防身用。”  李杰:“不用吧,有那么危险?”  陆繁转身示意李杰看那边,李杰转头,陆繁所指的那处,阿犯正和余小强,黄家辉在打闹,他有些搞不懂:“什么意思?”  陆繁不知在什么时候把黑框眼镜戴上了,双眼在镜片后,看不出别的情绪,他站着无奈笑道:“你到底有没有警戒心,余秋范身上带着枪,知道么?”  李杰抬头道:“之前他掏枪对着你们那个娘娘腔的时候,我看到了啊。”  陆繁道:“那他之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带着枪,或者之前有没有在你面前拿出来过?”  ……没有,纵使没有说出口,李杰知道答案是没有,之前阿犯威胁周文时,用的仍然是短匕首。  李杰觉出一些不对劲,但又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装作不在意道:“可能,可能之前没必要啊,况且我这种人,一刀就能捅死,用得着费那么大劲儿?”  陆繁安静了一会,笑了笑道:“希望是我反应过度了,不过东西你要带好,看,保险只能在开枪之前打开,平时一定要扣好,防止走火。”  李杰在接受了一通用枪安全知识普及之后,把这把通体漆黑的东西小心地收了起来,别在腰间。过一会又撩起衣服看,调整了下枪口对准的方向,这才安下心。  两支整合后的队伍在一个小时后集合,陆繁简单地介绍了下情况,把配给匀出来了一些,在地图上指明了今晚必到的休息区,一群人这就出发了。  和李杰想的不一样,阿犯看起来没多大的抵触情绪,跟在队伍后面晃荡着走,一肩背包,一手拉着儿子,还挺惬意。  反倒是李杰,一身随意,感觉自己插在这支正规军之间,好像偷偷登山遭困被警察叔叔救下来护送回家的不懂事小孩……  队伍里没几个人说话,只有黄家辉牵着大黑狗笑嘻嘻地和李杰说笑。  李杰道:“诶,你是香港人怎么会到这边来,还入伍了?”  黄家辉摆摆手道:“我十八岁的时候到这边,我妈在这里,所以只能算半个香港人。”  李杰道:“十八岁?那你现在多大?”  黄家辉用手指比了下,无奈耸肩:“二十九啦。”  李杰囧囧有神:“那你,普通话一直都是这样?……十一年”  黄家辉笑道:“唉,没有那个天赋,改不过来。”  旁边的余小强阴暗兮兮地扯他老爸的衣角:“爸,他二十九了诶。”  阿犯低头皱眉道:“那又怎样?”  余小强小声道:“老婆比你大四岁,不合适啦。”  阿犯:“……小家伙学得什么东西!闭嘴。”  李杰道:“你们队里的人都很正经,不怎么说话。”  黄家辉道:“哪里?他们个个都是说了就停不下来的,不过他们每个专攻的领域不一样,家庭背景也不同,想说也搭不上话。”  李杰道:“怎么可能,聊都聊不到一起,怎么组队?”  黄家辉道:“没办法,我也就能和队长说上话,不过那个沈医生也挺随和的,你跟他说什么,他都能应,就是没感觉。”  李杰道:“没感觉?”  黄家辉点头:“对,就是,他明明在和我说话,但我总是觉得他其实说的话都是不走心的。“  李杰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点点头。  黄家辉道:“你看那个胖子,就是后勤,队长和你说过了吧。”  李杰点头道:“他叫于廉?我记得。”  黄家辉道:“他这个人很有意思,啊,不是说他风趣。我们以前在部队里常说,他爸妈给他起了个‘廉’字,可他偏偏是个最贪的人,什么东西给他保管,肯定会有一部分被顺走。”  李杰惊诧道:“那你们还让他保管配给?”  黄家辉摆手道:“经他手的都是些小东西,没关系的,主要是这人力气大,一个人能背三四个人的负重,所以才让他来。”  李杰道:“哦。”  衣服突然被人扯了一下,李杰低头道:“做什么?”  余小强眨眨眼,示意他蹲下来。  李杰俯身,余小强附耳过去,神神秘秘的。  黄家辉奇怪道:“他在讲什么?”  阿犯面无表情:“谁知道。”  正好李杰听完,黄家辉好奇地凑上来问道:“小朋友和你说什么?”  李杰道:“哦,他让我问你有没有配偶,男的女的都算。”  余小强一掌拍在自己脸上,颓下身子,恨铁不成钢。  阿犯:“……”  黄家辉无所谓地笑:“没有啊。”  余小强满意地点头。  李杰恶作剧完心情很好,问道:“怎么会,你长得挺帅的,没女生追么?。”  黄家辉摸摸脸,自得了一会才道:“懒得找,我是同,部队里的男人都怕娘C。”  李杰尴尬地挠挠头道:“……你,你其实不算娘吧。”  黄家辉眼睛霎时亮起来:“我就说,我这叫精细,他们懂什么!”  李杰听着这话觉得耳熟,又走了一会才想起来,这话是白菜他女朋友说过的……  白菜,回来之后也再没见过他,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  一晃到了下午,李杰原本怕自己跟不上这些正规军的速度,没想到说说笑笑地走,也能跟得上。  晚上按计划到了休息区,李杰看看这一圈的人就觉得很有安全感,所以也放松了下来,坐在篝火边。  于廉说是要为李杰他们这队办个欢迎仪式,大家也都笑着应了。  也没什么食材,照样是红烧肉罐头,剪了李杰他们的水桶底部,弄成一个简易的小锅,包上一层锡箔纸,把红烧肉倒进去,再掺点水和附近的野菜在火上加热。  肉的香气弥漫开来,大家吃了一星期速食,此时都眼冒金星,围着小锅随时准备下手。  黄家辉道:“没看出来啊,老于你也有这手艺。”  于廉笑道:“咱们这是真人不露相,来先说好啊,这顿是专门为我们新加进来的队员做的,他们爷仨儿尽情吃,我们得悠着,给人留个好印象。”  众队员草草应了,等肉微微一凉,就一哄而上,抢了个干净。  李杰因为中午吃得多,晚上就少吃了些,早早地退出来才发现,陆繁去哪儿了?  料想他不会走太远,李杰就在附近找了找,果然看一个高瘦的人影坐在后面的一顶帐篷外。  李杰走过去道:“还抽烟,小心引起火灾。”  陆繁夹着烟的手移开,笑了笑:“你当我是你么?喂,开玩笑的,坐过来。”  李杰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不吃饭?”  陆繁道:“不太饿,你吃完了?”  李杰偏头看他:“嗯,突然想起来件事,问问你。”  陆繁微微低头,含了口烟道:“什么事?”  李杰深吸一口气道:“白菜呢?”  陆繁也侧首看他,透过淡淡的烟雾,许久才道:“早些年就结婚了。”  李杰吃了一惊道:“你怎么没提起过,和谁?我认识的么?”  陆繁道:“好像是他同学,挺好的一个人。”  李杰点点头,笑道:“他结婚,你作为表兄有没有参加喜宴?”  陆繁似乎是奇怪他为什么笑。慢慢地应道:“没有。”  夜里气温骤降,冷得不行,李杰觉得牙根都在发颤:“怎么没去?”  陆繁道:“当时和你在一起,请柬到的迟了,来不及。再说你觉得我去合适?”  李杰也不知道该怎么答,静了一会,准备起身道:“要睡了,我先去支帐篷,你也早点休息。”  陆繁随手在沙地里摁灭了烟道:“先别走,和我一起睡就行。”  李杰道:“你说什么?各睡各的,没必要有变化,我走了。”  陆繁抬头,神情平静而无辜:“我是队长。”  李杰:“……”  最终他们睡在了一个帐篷,其他人怎么睡李杰就不知道了。  临睡前,陆繁拽着李杰到河边刷牙。  李杰拿着刷牙杯无所适从,然后右边递过来一支牙膏……他愤愤地接过,用牙刷在嘴里乱捣一通,再跟着陆繁回去。  情况倒是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但李杰看着帐篷中央的那个双人睡袋,惆怅了。  “哪来的?”  陆繁平静道:“带来的。”  “这么大,带过来?”  “小朗你太没常识了,这是充气的。”  李杰无力:“……你之前和谁睡这个?对了别叫我小朗。”  陆繁回身拉下帐篷的拉链,答道:“之前是一个人睡,那叫你什么,小杰?”  李杰已经脱了衣服蠕动进睡袋里:“叫我名字,你睡不睡?!”  陆繁看了看睡袋里光溜水滑的某人,想了想,也宽衣躺了进去。  夜里很安静,外面篝火的噼啪声隔着帐篷听起来闷闷的,陆繁考虑了很久,伸手把人搂紧,正经道:“李杰,夜里冷,你应该多穿件衣服。”  李杰翻了个白眼道:“那你不早说,我起来穿。”  陆繁道:“不用了,这样就行。”  莫名觉得帐篷里的空气滞闷不已,李杰努力向帐篷口蠕动了几下,伸手拉开一些拉链,冷空气一点一点钻进来,令人清醒无比。  耳边传来沙哑冷静的声音:“你不是问我昨晚为什么打电话给你吗?”  李杰道:“嗯,你说你守夜寂寞了,是不?”  “嗯,这边晚上的星星很漂亮,哥想和你一起看,但是你没接电话……不过今天可以了。”  陆繁除了情到深处时,不会这样自称,李杰觉得温暖,但又有点堵得慌,闷闷地道:“你不会是想现在出去看吧。”  陆繁道:“没,睡吧。”  李杰动了动肩膀,“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忽然被翻过来,清凉的感觉覆在唇上,李杰停顿了一秒,深吻回去,唇游走至侧颈附,留下深红的印迹。  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二缺青年呲牙笑道:“哥,我想操/你……”  陆繁:“……”  陆繁:“睡觉,明天要早起。”  李杰装作失落的样子翻身躺下,嘴角却不由得勾到了最大的弧度:脱光光进睡袋,说不是□恐怕连他自己都相信……    第三十四章,欢乐一家亲    另一个帐篷里:  阿犯:“……搞什么东西,你要它在这儿睡?!”  黄家辉瞪大眼睛道:“它一直都是和我睡的。”  阿犯:“但我们三个现在共用一个帐篷,你得听我的。”  黄家辉:“凭什么,你带你儿子,我带我儿子,这很公平。”  阿犯气得冒烟:“这能一样吗!一个是畜生一个是人……”  黄家辉怒道:“放屁,你有我们家老三找骨头找得快么?你能撅着屁股带一队人找水源么!看,你连它都不如!”  阿犯气滞了一会,皱起眉,痞性十足:“好,不说这个,先说清楚,你为什么在我的帐篷里?”  黄家辉理所当然道:“队长让我来的。”  阿犯不屑道:“队长?那家伙说的话我为什么要听!”  黄家辉道:“因为他是队长,你不是。”  阿犯道:“……那你原来睡在哪儿?”  黄家辉道:“和队长一起啊。”  阿犯无力道:“那现在你们怎么不睡在一起了?”  黄家辉更加理所当然道:“因为我不想被揍,更不想长针眼。”  阿犯道:“什么?”  黄家辉道:“人家对象都过来了,晚上肯定要恩爱啊,我在那儿添什么乱?”  阿犯:“……”  虽然在前期调查中,阿犯已经知道李杰被一个老男人给掰弯了,但一下听到这么露骨的话,还是没反应过来,别扭得要死。  黄家辉见他愣住,松了口气,打算停止战斗,懒懒地道:“挺晚的了,我睡觉去了。”  阿犯这才清醒过来,嘲道:“谁答应你了?”  两人齐齐转过身,一看之下,都无话可说了。  余小强正和那只叫‘老三’的大黑狗背靠背睡得香甜。  两人对视一眼,阿犯无奈,黄家辉窃喜,他们走进帐篷,压低声音换了衣服,动作轻缓地在各自的儿子身边躺下,慢慢合上眼睛。  翌日清早,三个帐篷里的人都听见一阵响亮不绝的敲击声,纷纷揉着眼睛从帐篷里走出来。  黄家辉打了个哈欠道:“沈医生,你干嘛呢?”  沈见臣正坐在熄灭的篝火边,拿着根木棍和空的铁罐头盒,像老僧一样,悠悠地敲。  他微微笑道:“老于昨晚守夜,现在补觉去了,让我帮他叫大家起床。”  阿犯脸色不好地道:“所以你就弄出这种噪音?”  沈见臣道:“因为老于一般是用他的大嗓门喊队员起床的,而经过周文粗略的计算,证明我的声音达不到那个强度,所以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周文洗漱回来,走到这边附和道:“没错。”  阿犯的眉毛绞在一起:“那你挨个叫每个帐篷的人不就行了?”  周文坐下来吃早饭,一边慢条斯理地解释:“这个我们也想过,但目测撞到尴尬情况的几率比较大,所以被否决了。”  阿犯道:“能有什么尴尬情况?”  正说着,最后面的那顶帐篷里传出声音:  “啊啊啊,冷死了。”  “别着急,先把衣服穿上。”  “这是你的衣服,我的呢!”  “我找找。”  阿犯:“……”  周文微笑道:“类似于这种。”  阿犯继续:“……”了一会,果断转身去叫余小强起床,嘴里念叨着:“果然文化人都不太正常,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李杰套着件黑衬衫从帐篷里出来,皱眉看自己的衣摆:“这衣服太长了。”  陆繁穿好野战军服,一边系领口的扣子一边道:“你那件穿得太久,这件比较干净。”  陆繁拿了洗漱用品,两人一起走到河边去洗脸刷牙。  李杰刷着牙,满嘴的白沫,忽然道:“啊,我突然想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要坚持用薄荷味儿的牙膏呢?”  陆繁站在河边整理着装:“退伍之后烟瘾太大,有人又说抽烟抽得久牙会黄,所以基本每次抽完烟都会刷牙,正好把满嘴的烟味儿去了。”  李杰满嘴泡沫,含含糊糊道:“嗯,这人说的对,万一你老了,牙也黄了,多难看。”  陆繁随手把军帽斜斜地扣上,笑道:“难看你就不要了么?”  李杰把漱口水吐掉,转过头端详了一下,坚决摇头道:“不要了。”  陆繁一怔,笑了起来。  阿犯的帐篷里,余小强神情呆滞地穿衣服,大黑狗还没睡醒,半睁着眼睛倦怠地趴在一边。  阿犯嫌弃道:“看看你,哪还像条军犬?”  余小强转头道:“爸,你见过别的军犬吗?”  阿犯道:“当然,好歹你老子也当过两年兵。”  余小强来了兴趣,问道:“那你们连的军犬是什么样子的?”  阿犯皱眉想了想,视线移到大黑狗身上:“也就它这样吧。”  余小强“哦”了一声,从大黑狗的身子把自己的裤子拽出来穿上。  大黑狗被折腾起来,懒懒地在帐篷里转了一圈,走到阿犯身边,  低头嗅了嗅,抬起一条腿,水流“哗——”地流了一地。  阿犯:“……小兔崽子你是在报仇么?”  一队人慢慢集合,原本训练有素的队伍在融合之后也懒散起来,互相闲聊说话,悠悠地吃了早饭,收拾帐篷继续进发。  黄家辉照样牵着大狗走在阿犯父子旁边,一路上讲着各种笑话故事,把小孩逗得合不拢嘴。  昨天的队形今天也散了,陆繁和李杰并排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有一两只野兔从林子边上窜过去,黄家辉突然笑眯眯道:“余小强,想不想吃野味?”  余小强好奇道:“那是什么?”  黄家辉从背包里把□□抽出来,开了保险,神秘地笑道:“等着,晚上叔叔给你换换口味。”  队里的几人均是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  黄家辉往外走了几步,停下,单膝跪地支起枪,低头看向瞄准镜,枪管慢慢地转了几个方向,一声细微的闷响,他走进树林里,片刻后提了只腿受伤的兔子回来向余小强邀功请赏。  阿犯冷眼以对。  李杰碰了碰陆繁的胳膊:“他挺厉害的啊。”  陆繁侧首看他:“嗯,他是队里枪法最好的一个。”  李杰揶揄道:“那你呢?”  陆繁笑了笑:“还行,怎么,你也想吃兔子了?”  李杰“切”了一声:“随便问问。”  晚上果然有大餐,不过一只兔子,每个人也分不了多少。  李杰把自己的那份吃完,看着在一边可怜兮兮的大黑狗,想起来自家的小东西,一下子不忍起来,准备把骨头丢给它。  黄家辉忙出声阻止:“别——”  话还没说完,骨头已经滑出碗边,大黑狗猛地窜过来,低头叼走,一溜烟跑了。  李杰尴尬道:“对不起啊,没来得及,它吃了不会有问题吧。”  黄家辉也拿不准:“应该,没问题吧,就是它吃完骨头之后会比较躁。”  李杰想想,觉得应该没事,就转头忙别的去了。  临睡的时候,大黑狗才舔着嘴回来,黄家辉把它抱过来擦了擦肉掌,放它去睡觉。  大黑狗却没像平时那样趴下来,而是躁动不安地转圈吐着舌头。  阿犯先搂着余小强睡下,片刻后胳膊被碰了碰,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大黑狗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眼神似乎在期待。  阿犯不解,大黑狗的眼睛却似乎弯了弯,把阿犯的胳膊划拉到自己下巴下,两个前爪抱着,一前一后地动了起来。  阿犯:“……”  “黄家辉!”  黄家辉应声爬起,看到这副情景,愣了愣,尴尬摸头道:“老三是母狗,唉你别生气,这,这证明你雄性气息比较强嘛。”  小黑狗动了一会,又不满地跑到后面,把阿犯的右腿抱起来开始动。  阿犯忍无可忍,刚要发作,大黑狗却骤然一惊,昂头吼了起来,并冲向门口。  黄家辉立马跳起来,掀开帘子的一角去看。  余小强被狗叫声惊醒,茫然无措。阿犯搂着他拍了拍,看向黄家辉。  黄家辉回头苦笑:“老三,你的本家来了。”    第三十五章,狼群    阿犯皱眉道:“什么?”  黄家辉不再多说,拿起散落衣物上的对讲机按了几个键,然后迅速穿好衣服,回头嘱咐道:“看好小强,别出来。”  阿犯觉得莫名其妙:他是我儿子,你操什么心。  但他依言没有动作,待黄家辉走出去一会,才撩开帐篷帘子的一角往外看。  一看之下,不禁低咒:营地竟然被一群狼包围了!  篝火还烧得很旺,不知为什么,守夜的人却不见了。几十双幽绿的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不太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发现。  阿犯检查了□□的弹量,又握紧了膝边别着的匕首,回到余小强旁边。  余小强还不知道真相,懵懂地看着他:“爸,怎么了?“  阿犯低声道:“没事,跟着我,别乱跑。”  另一边,陆繁接到了黄家辉的信号,拔枪从帐篷里出来和他汇合,问道:“情况怎么样?”  黄家辉道:“现在还不清楚,但确实是狼群没错,以前出任务的时候遇过几只,但从来没今天这么多。”  陆繁边走边道:“去把人都给我叫起来。”  让去到于廉的帐篷里拿了弹夹和机关枪,出来时正巧遇见周文。  周文一脸紧张道:“队,队长,怎么办?要撤么?”  陆繁道:“别着急,先看看情况。”说完往最后的帐篷里走。  周文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结结巴巴道:“可,可是,这是狼群。”  陆繁不耐烦道:“狼群又怎么样?”一手撩开帐篷,朝里面的李杰道“眼镜给我。”  李杰找了眼镜盒过来:“干什么,这是要,训练?训练你还带眼镜。”  陆繁接过眼镜戴上,道:“没事,我夜盲。”又嘱咐一句“你好好待着别乱动。”这才出来朝周文道“你继续说。“  周文道:“据我了解,狼很少进行这么大群体的活动,除非,是外出觅食。”  “意思是他们就是冲着人来的?”  “……恐怕是。”  “你有什么办法么?”  周文咽咽口水道:“跑。”  陆繁沉默片刻,不再谈论这个话题,道:“枪拿好,你跟着老于,必要时候开一枪。”  周文不安地离开,黄家辉拿了一包□□臭气弹和闪光弹来:“队长,你看这些有用吗?”  陆繁看了一眼道:“不清楚,拿着吧,人都齐了吗?”  黄家辉道:“我们队的都齐了,您家那位还在帐篷里……”  陆繁打断他道:“余秋范呢?”  黄家辉有点没反应过来,呆呆道:“啊?”  陆繁抬步向阿犯的帐篷走过去,猛地一掀开,里面空无一人!  黄家辉惊诧到极点,结结巴巴道:“这……”  陆繁看了看,侧首朝他道:“算了,把所有人集中在营地中央,听我指挥。”  黄家辉应了一声,转身跑了。  陆繁思考片刻,还是把李杰带了出来,叮嘱他站在自己身边。  小队的人很快集合,陆繁简单地说了几句:“手电筒别用,容易激怒它们,一人手里拿根火把,打不过的时候,鸣枪开枪都可以,不用顾忌,周文跟着老于,沈见臣你和黄家辉一组,李杰你跟着我。都给我记住,大队可以散,逃脱之后用无线电联系,小队绝对不能乱!明白么!”  众人齐齐低声应了句:“明白。”拿起弹夹和装备,围成一个松散的大圈,戒备地盯着狼群。  李杰跟在陆繁身后小声道:“阿犯和小强他们呢?”  陆繁漠然道:“跑了,你跟紧,到时候别乱动。”  李杰还想再问什么,看了看当前的形势,想了想还是闭了嘴。  黄家辉牵着大黑狗,小黑狗浑身绷得死紧,尾巴夹着,喉咙里逸出低吼,黄家辉低声道:“老三,别怕。”  也不知大黑狗有没有听懂,总之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眼睛一眨不眨。  陆繁抬起右手,看准时机,低低挥下,黄家辉迅速投掷出一枚□□和臭气弹,狼群中发出几声呜咽,退后几步,但后方的狼却跃跃欲试地向前迈步。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后退,否则他们围成的圈子就会越来越小,直至被扑杀。  队伍很久没有动作,陆繁忽然道:“周文,背后!”  周文哆嗦着猛地转身,看见几匹狼离他只有两三米的距离,瞬间瞪圆了眼睛,下意识抬起枪,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几匹狼却不为之吓怕,又抬脚走了几步,眼中绿光凶猛。  陆繁皱眉,怎么回事?  大黑狗忽然向前走了几步,在周文脚下低头闻了闻,叼住。  “……”黄家辉喊道“队长,是兔皮。”说完把血淋淋的兔皮从大黑狗嘴里扯下,远远地扔了出去。  狼群里一阵骚动,靠近周文的那几只狼更近了一步,周文吓得完全走不动路,眼看着那狼就要扑上来,沈见臣急忙拉着他退后几步,电光火石之间,陆繁举枪连发,打在那狼脚下,“砰砰——”几声,狼警惕地后退。  总算暂时脱离了危险,来不及想这带血的兔皮是哪来的,沈见臣拿了酒精洒在周文沾血的鞋上,勉强去了些血腥味儿。  李杰被刚才那两声枪响震住,好半天才缓过劲,不做声地站在陆繁旁边。  黄家辉又扔了两发臭气弹,狼群的圈子扩得更大,退得越发远了。  队里众人齐齐松了口气,这些狼的眼神很是忌惮,但仍然在比较他们之间的力量悬殊,迟迟不走开。  天近黎明。  陆繁眼神一暗,扛起机关枪向天空连发,枪响不绝,狼群终于退开,转身垂着尾巴离去。  周文一下瘫软在地上,黄家辉和老于骂了句娘也靠着篝火坐下,黄家辉摸了摸大黑狗的毛,大黑狗的尾巴终于翘起来,摇个不停。  陆繁走过来,沈见臣笑道:“干得不错。”  陆繁抿唇不语,黄家辉突然道:“诶,那个余秋范和那小孩呢?”  李杰这才想起来,心里一慌,暗道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黄家辉支着枪站起来,朝陆繁道:“我去找他们。”  老于和周文都不太高兴的样子,这里除了李杰,大家都明白,阿犯根本没想和他们并肩战斗,狼群一来,他就带着儿子走了,至于他是怎么在狼群包围下离开的,那张兔皮就是最好的证据。  陆繁没理会黄家辉,低声问于廉:“晚饭时你把兔皮怎么处理的?”  老于一滞,呐呐道:“当时一转身就不见了,我以为是老三叼去了,就没在意。”按规定,带血腥味的东西在野外都应该挖坑埋掉。  周文被陷害了这一遭,语气不好地道:“这余秋范倒是算得好,把兔皮扔在咱们中间,分散了狼崽的注意力,他好带着他儿子逃跑,娘的!找什么找,让他们被狼叼去也活该!”  李杰总算听懂了,一时心情复杂,他和阿犯是一队的,现在阿犯做出这种当面陷害别人的事,自己的处境尴尬不说,想去找这父子俩也没有充分的理由了,但他肯定是要去的,哪怕是自己一个人。  李杰直直的站着,神情恍惚,陆繁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原地休息,黄家辉,你和我走一趟。”  李杰立马清醒,陆繁接着转身道:“你也一起。”  黄家辉兴奋地回帐篷拿了生命探测仪,念叨着“这东西一直没机会用,这下好了。”  陆繁找沈见臣要了两片药,道:“走吧。”  一两个小时的工夫,他们肯定走不远,更何况黄家辉牵着大黑狗,大黑狗很快闻出了阿犯走的那条路,三人循着这条路找过去。  陆繁走在最后,神情漠然,黄家辉牵着狗走在最前,李杰不尴不尬地走在中间,窘迫不已。  黄家辉心情倒是放松,扭头和他搭话:“哎,我说你别担心,你那朋友不是个省心的主儿,肯定命大着呢。”  李杰笑笑:“希望如此。”  黄家辉道:“这次他回来,你就别和他一起了吧,和我们一伙多好,又没有生命危险。”  李杰道:“啊?”  黄家辉犹豫几番,道:“我知道我这话听起来像挑拨离间,但我还是得说,你记得你们俩第一次见到周文那次么?”  李杰点头道:“记得。”  黄家辉道:“周文那小子的脾性我知道,胆子小的跟什么似的,怎么敢在余秋范手底下逃跑,估计是余秋范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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