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本人目前攻略七日之都神的棋盘攻略,但是听说要在分裂后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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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魔法学院的中级魔法学徒来说,这段时间最令他们兴奋的事情就是去完成五国联军发布的任务了。  自从五国联军向黑巫师宣战以后,实际的战役并未爆发,但是战前准备确实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指挥官们把靠近黑巫师巢穴的十几个城镇列为布防要塞,每个要塞背后都跟着一长串补给线。  为了满足这些补给线供给,以及实现一些战略部署,五国联盟开始向全大陆的魔法师们发布任务。  这些任务按照难度分为S、A、B、C、D、E、F七个等级。除了F级是连普通人都可以完成的之外,E级以上的任务都需要具有一定魔法资历才能接取。而E级任务可以说是为各大魔法学院的学生量身定制的任务,完成这类任务既能锻炼实战能力,又能获得学院和联军提供的奖励,故而在学生们当中十分受欢迎。可以说现在的魔法学院当中,最流行的一句问候语就是:今天你接任务了吗?  魔法学院特意将大钟楼下面的一座小礼堂改造成了任务大厅,所有师生都可以到那里领取和上交任务,甚至有些平日难得露面的属于研究院的魔法师们也会经常光顾那里。  而艾林则成为了任务大厅的常客,他每次前往那里,总是带着一大堆各种要上交的任务物品,同时又会将任务板上的所有E级以下任务领得干干净净。他两次前往的间隔,长则一周,短则两三天。不多久他便被那里的工作人员们所熟识,并且获得了一个新的称号“任务板清空者”。  在狂刷了一个学期的任务之后,艾林的联军贡献点竟然达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高度。就像帕尔斯平时开玩笑所说的那样,他的新称号或许可以改称为“任务大厅无冕之王”了。  对于五大国度无数民众而言,他们对五国联盟的态度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从缔结盟约时的热烈关注到后来的不屑一顾,联盟的存在似乎早已被忽视。  事实也确实如此,那些黑巫师们既没再袭击哪个王宫,也没再侵害哪个村庄,甚至连活动的痕迹也消失无踪,就像他们的恶名已经成为了传说。甚至有很多曾经支持建立联盟的官员也开始抱持观望态度,如果国库消耗到他们无法接受的程度,他们一准会极力促成联盟解散。  但是黑巫师真的消失了吗?  维丽叶镇,一个位于清林沼泽边缘的边陲小镇,作为艾瓦格拉迪斯王国最靠近巫师之巢的城镇,在五国联盟缔结之后被当成了一个军事要塞。  这一天的早晨风和日丽,与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镇民们多半正忙着准备早餐或者享用早餐。城门口,站岗的守卫按照惯例检查每个入城的人和行李。但是今天有点特别,竟有一个马戏团等待入城。对这个生活过分平静颇有些无聊的小镇来说,能有个马戏团到来,也算是一件大事了。一群一大早就跑出来乱晃的孩子看见这支特别的队伍,忍不住走上前东瞧西看。  他们当中有驯兽师,不是驯服魔兽的那种魔法师,而是训练普通野兽表演节目的人,他们头戴插着彩色长羽毛的毡帽,手里拿着鞭子,神气活现的站在队首;还有一些小丑,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画着大花脸,戴着滑稽的尖顶帽,手里拿着杂耍球或者别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几位衣着开放的美女走在队伍中间,她们化了浓妆,头上戴着兔耳朵或廉价的假皇冠,打扮成兔女郎和公主。队伍里甚至还有一位魔术师,他穿着深色礼服,带着高高的礼帽,手拿一支礼杖,骑着一匹白色大马,优雅的前行。在他身后是一辆庞然大物,巨大的轮子在泥土地面上留下深深印记,车厢被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马戏团长向卫兵解释说,这是为了让里面的野兽不至于受惊。  孩子们对这支队伍充满期待,请求卫兵们赶紧放行,好叫他们在镇上多表演一场。在一阵喧闹声中,这支队伍顺利进城。孩子们欢呼着跟在后头,抢着接取小丑们扔出的糖果。马戏团很快来到了镇中心广场,停下大车,摆好舞台,开始为演出做准备。  来往的镇民面露惊讶,一个大婶甚至停下来张望。“马戏团不都是入夜之后才开始表演吗?怎么现在就铺好了摊子?”她喃喃自语,很快被路旁的水果摊吸引了注意力,“瞧那些水果,可真新鲜,我得给孩子他爸和孩子们买回点去。”  但是马戏团真的就开始演出了。兔女郎们拉开彩色条幅,演奏者弹奏起乐器,随团歌手放声高歌,小丑们玩起了杂耍。团长举着一个魔法扩音器,大声介绍马戏团的节目单,吸引大群孩子前来围观。  “嗨,我们节目丰富多彩,但是最精彩的要等到晚上,现在只是热身,不过照样不容错过!有杂耍、踩高跷、走钢丝和马术表演,就算不花钱都能看。”  一个小丑跑到团长身后,撅起屁股将他顶了出去,引得孩子们大声哄笑。小丑做了个鬼脸跑下台去,开始向孩子们分发糖果。团长做出恼火的表情,扬言要惩罚小丑,却引来孩子们更多笑声。  “这可不太对头。”中心广场边的联军指挥站内,一名指挥官和他副手看着不远处的马戏团,“这个马戏团让我觉得有些不安。你带人去查看一下吧。”  副手下楼去清点了人手,很快来到马戏团附近。  “尊敬的卫兵大人,连您都来捧场了吗?真是太叫人受宠若惊啦!”马戏团长一见到穿着军装的士兵,便热情的迎了上来。  小丑们从台上跑下来,将士兵们围了起来,他们把彩球扔得很高,动作令人眼花缭乱。  副官皱起眉头看着四周:“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指了指那辆包裹严实的大车:“那是什么?打开看看。”  士兵们打算上前揭开大车,马戏团长忽然变了脸色:“哟,卫兵大人,我劝你还是不要乱看的好。不过也没关系啦,我已经演够了!伙伴们,你们是否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小丑们齐声应是,不再理会那些抛起的彩球,顺手抓住身旁的士兵,张开鲜红嘴巴咬向他们的喉咙。鲜血伴随着几声惨叫喷了出来。孩子们惊叫四散。但是那些彩球掉落在地,却变成了无数黑色甲虫,跑得慢的那些孩子瞬间就被潮水般的甲虫淹没了。  台上那些乐手、歌手、兔女郎和公主们抽出法杖,开始召唤死灵傀儡。天空中很快就聚起了一团黑气,并慢慢从镇中心位置向周围扩散。与此同时,小镇外围也响起了惨叫和喧闹,火光从一些角落里窜了起来,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团团黑气,和镇中心上空的黑气遥遥呼应。  马戏团长对着魔术师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人,一切顺利。”  魔术师,或者说应该称之为黑巫师的男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慢慢踱着步子走过台下的鲜血和尸堆,对着远处的联军指挥部扬了扬手:“让傀儡们优先进攻那里,记得留几个活口。”
  又一封加急信传到了五国联军总部。这是一座位于拉瓦帝国热梦城近郊的大庄园,为王室产业,现在被拉瓦王室捐献出来作为联军总部。  头发花白的联军元帅弗雷德里克?贝尔蒙多正捏着刚拆开的信件,冲办公桌前站着的几名将军大发雷霆。  “这是第几封了?”他将信纸狠狠拍在桌上,“你们倒是说说看,我们还剩下几个要塞?这就是你们拍着胸脯跟我保证的易守难攻、坚如磐石?结果一遇到黑巫师就成了一堆烂摊子,就连那些补给线也都断了。”  一名将军艰难的开口:“请息怒,元帅。我们这两个月的开支一直被压缩,就算是铁打的要塞,守军总是要吃饭穿衣发军饷,可他们只管把破的烂的送去,一点不顾前方将士们的感受……”  “够了!”元帅咆哮起来,“别给我找这些借口。现在全大陆的人都在看着我们,我要的是应对黑巫师之策,而不是毫无用处的抱怨!”  这时秘书带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元帅,陛下想和您谈谈。”他递上那封信:“这是爱瓦格拉迪斯王国乔治亲王的亲笔信,他的侍从还在外面等着您的回信。”  “该死!”弗雷德里克狠狠骂道,“有时候真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  黑巫师攻占维丽叶并大肆屠戮的消息传到了爱瓦格拉迪斯魔法学院,引起群情激奋,但随后传来的消息却令师生们逐渐陷入恐慌当中。原来不仅是维丽叶,五国联军布防的十五个要塞有十二个遭到了进攻,只有两个要塞成功抵御了袭击,其余的十个全部沦陷,并遭到屠城。据说巫师之巢周围的广大土地已经被鲜血覆盖,河里流淌的全是血水,乌鸦把死人的眼珠和手脚到处散播,每个夜晚都有冤魂在旷野上哀嚎,附近的村庄都被迫开始了迁徙。  半个月后,更坏的消息相继传来。又有三个要塞沦为黑巫师暴虐的发泄品,通往要塞城镇的补给线几乎全部被切断。同时在五国边陲,无数场中小型战役接连爆发。战争双方互有输赢,但总体来说五国联军并不占据上风。黑巫师在沉寂半年之后,终于开始了全面进攻。战争,如同魔龙的暗翼,在不经意间,就已笼罩了瑞因博姆大陆。  这段时间艾林没再去接任务。在逐渐侵袭整个校园的恐怖氛围当中,任务大厅早已经变得门可罗雀。作为乔治?博德的特别班的一员,他跟这个班的其他学生一样,花了更多时间在练习实战上。他们开始练习团体配合,在任课老师的指挥之下分出一部分人负责进攻,一部分人负责防守,把团体战术渐渐演练娴熟。  这天艾林在团体实战练习结束之后正要离开,却被乔治?博德叫住了。艾林回头一看,大卫正站在他身后,见他看过去,露出一个我也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乔治?博德带着两人穿过走廊来到他的办公室里,将一份封装在牛皮纸袋里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向他们推了过去。  “这是什么?”大卫拿起来拆开,里面装了厚厚一叠文件,他随便将其中一页抽出来一半。两人凑在一起看了看,发现文件页眉上竟带着五国王室和联军的纹章。  “乔治教授,这可是机密文件,给我们看恐怕不太合适吧?”大卫放下文件袋,有些犹豫不定。  艾林倒显得没有他这么多顾虑,从桌上大大方方拿起文件袋,抽出所有的文件开始一页一页细细翻看起来。  乔治?博德耸了耸肩:“你不用问这么多,只管像艾林这么做就对了。或者可以等艾林看完了,再向你解释一下。我反正是懒得说了。”  艾林很快看完了文件,有些困惑的看向乔治?博德,他还是那副表情,指了指大卫:“你先跟他解释一下吧。”  文件上除了分析了一番战争局势,更多的是在论述一个提议的合理性,最后的结论是:五国联盟即将建立一些独立于各军团之外的特别行动小组。这些小组将从五国的魔法师中选取成员,从魔导师到魔法学徒都有可能入选。选择目标当具有如下特点:实战实力超群、曾近距离接触过黑巫师以及了解黑巫师的战斗方式。而特别行动小组将承担打探情报、刺杀、潜入、营救、紧急支援等直接与黑巫师接触的高危险性任务。  艾林解释完毕,大卫兴奋得直呼不敢置信:“这简直是太酷了!乔治教授,您叫我们来的意思是我们被选中了吗?”  乔治?博德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但我要特别说明一点,选中你们两个的可不是我,而是联军总部别动组负责人。其实我并不想让你们加入什么别动组,你们年纪还小,那些任务却很危险。”  大卫却仍旧一脸兴奋:“我可不这么看,教授。自打从热梦城回来以后,我都快要在学院闷得发霉了。这个别动组听上去简直太带劲了,我一定要参加。再说被选中不是一种荣耀吗?大陆上有那么多魔法学徒,能加入这个计划的却寥寥无几。”  乔治?博德放弃了说服他,转向艾林:“你怎么看?”  “能问你两个问题吗,教授?”艾林说道。  “只要是我知道的,尽管问吧。”乔治?博德点了点头,“再同意加入之前,你有权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  于是艾林说道:“第一个问题,如果我不答应加入,会有什么后果?第二个问题,如果我不加入,还有别的人选吗?”  “嘿,艾林!”大卫听见这两个问题忍不住嚷了起来,“你竟然不打算加入!你可知道这机会有多么难得。我还打算和你一道去狠揍那些黑巫师的屁股。”  乔治?博德无奈的摊了摊手:“不不,大卫?伍德同学,你搞错了。我虽然把你们同时叫过来,本意却是想分别征求你们的意见。现在你已经表明了态度,而我正在听取艾林的想法。如果你没有什么问题,可以在份协议书上签字并离开了。记得一定要保密。”  大卫哼了一声,接过一个牛皮纸袋,抽出协议书刷刷刷签上名字,自始至终连看都没看上一眼,当然他也不再看艾林一眼。然后他将协议书交还给乔治?博德,扭头离开了办公室。  乔治?博德放好大卫的协议书,将双手垫在椅子靠背上枕了上去:“唉,艾林,你真是问了两个好问题,那么让我依次回答你吧。第一,如果你不答应,谁也没办法逼迫你,而且我可以保证,你在学院的任何成绩都不会受此影响。第二,如果你不加入,那我会向联军推荐莎莉?斯冬或者琳达?利,她们的实战成绩也非常出色,而且琳达曾经近距离接触过黑巫师。文件里也说了,每个学院必须凑齐一些名额,均摊到到我们这个年级,最少就是两人。”
  艾林签完字,将协议书交给乔治?博德,在他不解的目光中转身告辞。乔治?博德失去了刚才的悠闲,一跃而起抓住了他:“艾林,你不再考虑一下?帕尔斯是不会同意你加入什么别动组的。”  艾林笑了笑:“这本来就是个机密。”  “可是那些任务很危险,你可能会因为某个任务送命。”乔治?博德并不打算放弃说服他。  “正因为很危险,所以我才必须加入。”艾林说道,“你刚才也说了,如果我不加入,就会推荐莎莉?斯冬或者琳达?利。”  乔治?博德点点头:“与她们相比你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  艾林抬起了头:“可她们是女孩子。战争本就不应该牵扯到她们。我为什么要学习魔法?开始是为了达到爱丽莎阿姨的要求,后来是出于兴趣,而现在却是为了守护。我的容身之处,不是在她们身后,而是挡在她们前面。”  几天以后,乔治?博德分别约谈了艾林和大卫,将别动组联络工具交给了他们。两人被分入不同的别动组,大卫在战狼别动组,而艾林则是玫瑰别动组。当得知这个组名时,艾林简直哭笑不得,这也算是在黑暗的夜幕下找到一点让周围亮起来的冷幽默了吧?  别动组的效率倒是不低,艾林刚加入还没超过一天,就接到了一条传讯,让他当晚前往沼泽城郊外的一个废弃庄园参加集会。他看着左手手心里的魔法阵纹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烙印在掌心的魔法阵就是玫瑰别动组的联络工具。在圆形的阵纹当中绘出一朵半开的玫瑰花,红黑双色的魔法纹路印在他洁白的掌心里,有一种妖异的魅惑感,看来他以后只能找个手套戴上了。  当天晚上,艾林穿着平日外出的行头溜出了学院侧门。一路顺利,他很快抵达了目的地。在月光照映下,那座废弃庄园苍白冰冷如同年久失修的坟墓。他给自己上了个疾风术,借着树影掩护快速潜了进去。  刚进入庄园走了没几步,脖子后面忽然感到一丝寒意,他就地一个翻滚,窜进了一丛灌木,只露出一双眼睛向外窥视。然而一丝冰凉却在这时贴上了他的喉咙,他觉得浑身如坠冰窟,心跳似乎都在巨大的惊悚中静止了。  耳边响起一个略带沙哑感的魅惑女声:“反应力不错,但我所知你只是个魔法师。”  他随着声音侧过头,看见一张女人妖娆的脸庞,她近在咫尺,艳丽的嘴唇几乎贴在他脸上。“我是艾林,可以把刀子拿开吗?”冰凉的刀刃仍旧贴着他喉咙处的皮肤,凉幽幽的,像一条蛇。  女人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拿开刀子的意思:“既然你选择加入我们,那就该以真面目前来。”  “这就是我的真面目,如果你去魔法学院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我一贯如此。”艾林想往后退一点,却被女人紧紧按住动弹不得,她手上有一股奇怪的力道,能叫人失去行动能力。  女人却不为所动,撮起丰艳的嘴唇吹了一个奇异的调子,他们身旁便多了一道身影。女人拎起艾林扔给那道身影,冷冷说了一句:“搜身,按火玫瑰的规矩来。”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开,将艾林留给那道黑色的人影。  艾林差点以为眼前这个脸色苍白到病态的男人是个黑巫师!但定下心来再看,他却和黑巫师有着天壤之别。他裹着一身黑衣,不是黑色长袍,而是一身劲装。贴身的衣装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流畅的肌肉线条,彪悍中带着优雅,如同一头黑色的猎豹。艾林毫不怀疑当他发动进攻时将爆发出何种惊人的力量。  “嗨,”艾林本能的觉得这个男人不太好惹,“我是艾林,你们的新成员。你看我身上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搜身就不必了吧?”  男人轻松的提起他,大步走进了几面半坍塌的墙里,这里原本应该是个房间,但现在只剩下三面墙壁和一堆乱石块,房顶早就不见,露出夜幕和月亮,一根横梁歪搭在墙头,月光洒下一地银白,石砌地面倒是收拾得很干净。  接下来艾林就感受到了极点的愤怒和羞辱,那个男人竟把他的衣服一件一件扒了下来!当他一丝不挂的在三月夜间的微风里打着冷颤时,那个冷血的家伙又把他拖到水井边上,打起一桶井水,给他兜头浇了下去,帮他实实在在的洗了个冷水澡。  然后他得到了一条大浴巾,但是为时已晚,两条清鼻涕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他拼命吸着鼻子,却无济于事。  男人将他拎进一间还算完好的房间,放进一张破旧的扶手沙发里。这里灯火通明,扶手沙发对面摆了一圈旧高背椅,那个女人坐在中间,旁边围坐着一群形形色色的人。艾林身上除了一条浴巾外别无他物,暴露于这群人审视的目光当中,那种愤怒混合着羞辱的感觉再度回到他身体里并且迅速升温。  “比尔,你把他弄哭了。”一个上了年纪的魔法师冲倚在门口的男人喊道,然后和蔼的看着艾林,“你是叫艾林对吗?别哭了孩子,我想比尔并不是有意的,他必须保证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和我们得到的身份信息对上号。我向你保证,和这群家伙相处久了,你会觉得他们非常友善。”  见鬼的友善!艾林在心里对老魔法师的话嗤之以鼻,但他除了大声吸鼻子,不敢发出任何抗议。  那个女人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丢给他一块手绢:“希望你接受这个教训,鼻涕虫艾林。现在擦干净鼻涕,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如果再敢玩什么花样,我就把你踢出别动组,并且在那之前,比尔会让你渡过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  作为对这个威胁的佐证,门口的男人朝艾林看了一眼,冰冷的眼神好像在打量一只待宰的猪仔。  艾林发誓他讨厌这伙人!讨厌这个地方!这里真和外面看上去的一样,就是座破败的坟墓,掩埋着这样一群毫不讲道理的孤魂野鬼。他简直不能接受要成为这个组织的一员,和这样一群人为伍。如果眼前这个女人不是威胁过他会在把他除名之前先让比尔对他动刑,他还真会做点什么彻底激怒了她,让她把他除名才好。
  女人的名字叫露丝·费尔,艾林一听见这个名字就觉得头疼欲裂!显然这个姓名的组合不是个真名,她要求艾林必须以真面目示人,并让比尔把他扒个精光在她眼前袒露个彻底,但她自己却用了个假名。当然最糟的是她偏偏叫露丝,这个牵扯了艾林太多惨痛回忆的名字,才是真正扯痛他神经的那根绳索。  露丝让其他人先离开,只留下比尔看门,然后对他严加审问,因为她觉得他身上疑点重重。她最感兴趣的是他不合常理的反应力,在她的观念里,一个魔法师绝不应该拥有那种危机意识和反应速度。  艾林简直被她的问题折磨到发疯,同时他的感冒也在不断加重。鼻涕水倒是不流了,鼻塞却越来越严重,喉咙也开始肿痛,他都怀疑是她放在他喉咙上的刀子带有什么毒素。他浑身酸痛,头疼欲裂,双眼干涩,口干舌燥,每说一个字喉咙里都像有把小锉刀在钝钝的摩擦。  “你想叫我怎么回答你呢,露丝小姐?”艾林最后只得对她这样说,“或者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直接告诉我,我复述一遍好叫你满意。”  他说这话时身体还在不住发抖,夜晚好像越来越寒冷,这间简陋的屋子根本挡不住旷野里四面八方吹来的寒风。大概坟墓里就是这样吧?他不由的这样想着,眼皮直打架,却还要强打精神应付眼前这位女神——女死神。  露丝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叫他感到恐惧的东西,显然他的妥协并不能叫她满意,反而令她越来越严酷。  艾林用尽所有的毅力坚持着,渐渐从这场审讯中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事情。露丝?费尔通过提问探寻他的底细,而他却通过回答试探着她的底线。他发觉自己有一种以前从未发现的能力,能够通过对方的细微反应窥见对方的真实想法。而他通过一次次的试探,对这一能力逐渐了解并熟悉,如果他有足够的精力练习一定能将其运用自如,当然也需要露丝有足够的耐心奉陪。  而此时露丝的眼神让他感到事情正开始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他必须采取点措施了,否则后果可能严重到无法想象。  “你到底是什么人,艾林?”露丝俯下身,一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她的双眼,“你的表现让我很难把你跟我们得到的信息联系到一起。你不可能只是一个魔法学院的学生。告诉我实话,还是逼我动用其他方式,随你选择。”  “随我选择?”艾林重复了一句,语气里满是不屑和嘲讽,“在一开始你给我选择的机会了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你的阶下囚,还是即将加入的成员?组长大人,你想弄清楚你不明白的东西,就该学会用良好的态度。不过我已经决定了,绝不告诉你答案。因为我恨你!”  那一瞬间露丝脸上的表情简直精彩绝伦,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以为我就很喜欢你吗?”她的语气十分冰冷,“比尔,把他带下去,我该和他们开会了。剩下的由你来问,无论用什么办法,必须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如果疑点太多……”她停了下来,做了个了结的手势:“宁肯错杀,不留隐患。”  艾林被带进了另一个房间,这里狭小封闭,只有一扇很高的小窗投进一缕月光。比尔让他坐在唯一的椅子上,转身离开了房间,临走前给房门落了锁。其实他只是想去找件厚实点的斗篷,刚才他发现这小家伙浑身烫得吓人,还不住发抖。也许露丝做得是有点过分,虽然她确实本着为组织考虑的目的,但她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  当比尔拿着斗篷返回时,却听见房间里传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伴着摔打敲击的巨响,在夜色里听着格外刺耳。我的老天!他在心里叫了一声,立即去会议室找露丝。“组长,请您亲自去看看吧,我恐怕没有办法处理现在的情况。”他的语气里带着点连自己都觉得惊讶的抱怨情绪。  露丝来到那个房间外面,听着里头的哭声和发泄声,脸色终于缓和,甚至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比尔,这样才对。这才是一个十三岁孩子应该有的反应,他一直都显得太过坚强、世故而老练,时而倔强时而圆滑,跟他讲话叫人很不舒服,但原来那些全都是伪装。”  比尔恍然大悟继而又有些不忍:“何必呢,他还只是个孩子。虽然性格别扭得令人厌恶,但是孤儿总会比普通孩子更加敏感。”  “比尔,你也是个孤儿,但你十三岁时却比他可爱一百倍。”露丝笑了一下,“我把他交给你了。是个大麻烦,但你总有办法处理好麻烦,不是吗?”  比尔硬着头皮打开了房门,如他所料,里头一地狼藉。到处都是椅子和毛巾的碎片,甚至还有血迹!凭着职业本能,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黑暗的角落,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从男孩手里抢下一截沾满血迹的木头。  他掰开男孩的左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你疯了吗?”他大声怒吼,感觉自己抓住的手腕纤细得稍一用力就能断掉。  艾林的脸上布满泪痕,却硬挤出一个无力的微笑:“我想我准是疯了。”他抬手摸了摸额头:“我在发烧。求你,让我睡上两个小时,一个小时也行。”  比尔顿时没了火气,更习惯杀人的他对现在这种情况有些手足无措:“不行,你还不能睡。”但他立即发现说错了话,因为男孩又开始了抽泣:“干脆叫我死了算了,反正这世上也没人在乎!”  他把艾林抱回坍塌的房间,点了一堆火,用斗篷把他包裹起来,给他清理伤口。值得庆幸的是,艾林的伤口看上去很吓人,其实伤得不深。但是比尔刚把药膏涂上去一点,他就疼得连脸色都变了,乌黑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偏偏还咬牙忍着,伪装成一副坚强的姿态。从涂伤药到包扎完毕,艾林硬是没掉一滴眼泪,但他却趁着比尔转身去放药的那会,抬起手挡住眼睛,将两串泪珠擦在包扎好的手上。
  比尔转过身,恰好看见艾林略显慌张的放下手,偏过头将目光躲往他处。他心里有点好笑,其实小家伙在他身后的小动作他早就洞若观火,但他笨拙而慌张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可爱,似乎只有这种时候,这男孩才会卸下伪装像个真正的孩子。  “艾林。”他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忽然想对男孩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你为什么不哭出来?我是说,如果你觉得难过、痛苦,哭出来会觉得好上很多。”  艾林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昂起了头,用一种倔强而傲气的语调说道:“只有懦弱的人才会哭泣,那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比尔在心里嘀咕,他偏要打击一下这种气焰:“那么刚才是谁又哭又叫,这会眼睛还是红的。”  艾林语塞,白净的脸上升起两团红晕,看得比尔心情大好。“你先睡会,我去找点药草。”他打好地铺让艾林躺下,给他盖好被子,“等药水煮好了我会叫你,希望你明天早上能好起来。”  比尔找药剂师要了些缓解感冒的药草,荒郊野外,能找到这些已是大幸。他回到房间,发现艾林已经蜷缩着睡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残留着一点尚未干涸的眼泪。  药水在瓦罐里翻滚,草药的气味随着蒸汽扩散到周围,跳跃的火焰下,沉睡的男孩显得更加单薄而脆弱。这是个漂亮得令人惊讶的男孩,黑发黑眼,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纤细秀致的骨骼叫人联想起精灵,那是一个以美丽出名的种族,命运却充满了悲剧。然而男孩睡得并不安稳,他的身体不停发抖,不知梦见了什么,时不时皱起眉头,轻轻哼上两声,那样子活像一头还未断奶的幼兽,在睡梦里想要寻找母亲的呵护。  比尔看了看药水,药剂师说只要变成了褐色就是熬制好了。翻滚的药水不再透明,不断冒出的白色水泡几乎遮盖了整个表面,他用勺子舀了一勺药水,颜色已经呈现褐色,而且带着一股苦涩的气味。  他盛起一碗药水,等温度变凉了些才叫醒艾林。“该吃药了。”他把药水放到艾林跟前。  艾林睡眼惺忪,他抬起手想揉揉眼睛,却发现上面缠满了纱布。他愣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两颗大大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滚了下来。  比尔吓了一跳,继而释然,他把男孩抱在怀里,揉着他柔软的头发:“艾林,没事了。把药水喝了,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他的好声安慰却只换来男孩崩溃的哭泣,“为什么还在这里,这是场噩梦,我要回去。”  “艾林!”他大声叫他的名字,让他在梦魇中彻底清醒,“你做噩梦了吗?”  艾林忽然安静下来,低下头左右摇了摇:“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喝了药睡觉。”他伸手去抓药碗,比尔却按住了他。“好啦,艾林,我来帮你。”他喂他喝了药水,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这样会感觉好一点吗?”  “比尔。”艾林把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如在梦里,“我是不是很叫人讨厌?”  “有时候是的。”比尔实话实说,“但有时候又不会。”  “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父母就抛弃了我,可见我天生就叫人讨厌。学校里,主管纪律的老师将我当成眼中钉,维持纪律的学生把我当成肉中刺,无论我走到哪里,周围所有的人都会逃得远远的。”艾林自嘲般发出一声低笑。虽然病得一塌糊涂,但他很清楚现在并未完全脱离险境,玩火自焚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所以打动眼前这个尚存一丝恻隐之心的男人将是自己唯一能够抓住的机会。  “艾林……”比尔揉了揉他的头发,欲言又止。  艾林强打起精神,接着说了下去:“你觉得我懦弱吗?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已学会不再哭泣,我的眼泪掉给谁看呢?你小时候向父母撒过娇吗,比尔?”  “或许有过,但我比你好不了多少,艾林。我五岁那年就成了孤儿。我对父母的记忆很模糊。我想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比尔终于说出了一些的安慰的话,而且给了艾林更多信息。艾林决定再接再厉。  “如同噩梦一样的生活。”他声音轻得近似叹息,“我害怕,比尔。你们和我以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我是被学院逼着来的,或许我已经被抛弃了?”  “小傻瓜,你想什么呢?”比尔哭笑不得,随后又陷入沉默,过了一会他才再次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艾林,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听从安排,你就是安全的。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艾林举起受伤的左手:“我确实是个傻瓜,还以为割上几下就能毁掉这个魔法阵。”他抓住比尔的左手,看他的掌心,那里有着同样颜色的魔法阵,和他不同的是,他的掌心处是一朵半开的玫瑰,而比尔掌心却刻印着三朵盛放的玫瑰。  “和我的不太一样。”他用未被纱布缠绕起的指尖轻轻摩挲魔法阵的纹路,感受到里面细微的魔力波动。  “因为我的功勋比你多,是核心成员,而你只是外围成员。或许有朝一日你能脱离组织,而我必须终生为组织服务。”比尔看着自己的掌心,语气里包含了几分复杂。  他说这话时,艾林已经闭上了眼睛,头靠在他肩膀上,嘴里发出细微均匀的呼吸声。比尔低头注视怀中精致柔弱的面孔,一直看了很久。  “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这是在他进入睡眠之前,心底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二天一早,艾林在比尔怀里醒来,感冒症状已经完全消失,他觉得神清气爽,浑身又充满了活力。  “醒了吗?”比尔摸摸他的额头,“烧退了。你觉得怎么样?”  艾林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已经没事了。对不起,昨晚给您添麻烦了。”  比尔笑了起来:“用不着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来吧,我们去领早餐。”  他带着艾林来到一个还算完整的房间,那里有一张很大的饭桌,一群人正围着饭桌拿取早餐,气氛热闹而融洽。  饭桌旁有人看见比尔,很热情的叫道:“队长,你要来点什么?今天的培根味道好极了。”  比尔看了看艾林:“给我拿份面包和蔬菜就好。再来一杯热牛奶,还有……小孩子都喜欢吃什么?”  艾林有些无语,低声向他抗议:“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你确信你真已经断奶了吗?”他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愉快的说道,坐进一张椅子里,顺势也把他拉进了身边的椅子里,“来吧,先把你的奶喝掉。”
  早餐过后,比尔派人将艾林送回到魔法学院的侧门。艾林回到学院,就一头扎进了图书馆。他花了五天时间查遍图书馆所有的资料,却对“火玫瑰”这个组织的情况几乎毫无所获。  他仰面躺在寝室的床上,将这几天查到的些微资料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火玫瑰,一个进行远程贸易的神秘商队,至少拥有一支驼队、一支大型船队和一支武力不俗的护卫队。大概三十年前,这支商队突然在大陆上销声匿迹。这些就是他从图书馆卷帙浩繁的资料堆里翻找出的唯一记载,而且还是把很多份资料上零星记载拼凑在一起的结果。  艾林心里的不安越发严重。和帕尔斯一起吃过晚餐之后,他找了个借口独自开溜。帕尔斯还是像从前那样和各种美女约会,似乎战争并没对他产生多少影响。艾林摸黑来到威尔教授的训导室外,这里面躲藏的那个生灵,或许是解开他疑问的唯一帮手。  自从威尔教授深居简出之后,训导室也闲置下来,此处本来就位置偏僻,此时更没有任何人会出现在这里。但本着谨慎原则,他召唤了一只幻影蛙放在门口,然后对着门上的锁链用了个火球术,又紧接着扔上去一个冰冻术。锁链哗啦一声碎了一地,他推门进入,房间里还是老样子,那座石椅就静静矗立在一片黑暗当中。  他坐上石椅,很快进入冥想状态,然后就听见那个熟悉苍老的声音说道:“小家伙,你可是好久没来了,我的魔法你学得怎样?”  艾林露了两手,老人高兴得眉开眼笑:“很好很好,我果然没看错人。”  “但是老先生,我这次来是因为有事想向您请教。”艾林说道。  “哦,要请教我其他问题。”老人做出一副精明盘算的表情,“也不是不行。但我会把这笔人情帐记下来,以后你必须还上才行。”  艾林点头应下:“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您的要求非常合理。我可以提问了吗?”  老人哈哈大笑:“问吧,只要我能回答,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艾林。”  于是艾林问起了火玫瑰。老人的眉毛动了动,似乎对这个名字代表的东西颇有些气愤:“火玫瑰?如果我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内,世上没有出现第二个同名组织的话,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那是个卑鄙无耻的杀手组织。”  “他们隶属于一个更强大的集团,有个相当拗口的名字——煷舞獠。我对这个集团也不怎么了解,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确实亲身和火玫瑰打过交道,过程和结局都不怎么愉快。不过这部分算是我的私事,我现在还不太想告诉你。”  “卑鄙无耻的杀手组织?您能举例子说说他们有多卑鄙无耻吗?”艾林问道。  “哈哈,小家伙,你可真狡猾。我能举的例子不就我亲身经历的事情吗?我都说啦,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不过我可以透漏一点,他们的力量来源非常邪恶,你最好离他们远点。”  可我都快成为其中一员了!艾林在心里说道。  “那么您什么时候能告诉我呢?”他继续追问。  “等到你拥有足够力量的时候。”老人回答得十分干脆,“艾林,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你目前是我脱困的唯一希望,我不希望你出任何事情。但我也并不是特别急着脱困,所以我会帮你一些忙,却十分有限。”  “那好吧。”艾林向老人告辞,“不过您的账册上可要写清楚了,这笔人情债至少要给我打个五折。”  几天以后,玫瑰别动组向艾林发来讯息,让他在第二天傍晚前往城郊一个叫做磨坊村的村庄,到时会有人主动联络他。他按时抵达了磨坊村,刚走到村口,就看见比尔戴着一顶草帽从村子里走了出来。比尔对他眨了眨眼,示意他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堵倒塌的墙边。  “你身体恢复得怎样?”比尔跳到断墙上坐下。  “挺好的。有任务给我吗?”  “是啊。”比尔看了看他身上的马甲,“今天你穿成这样倒是很合适。”  艾林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平时我就是这样的。打算让我做什么呢?”  “这是露丝的要求,你必须通过她的考验。”比尔的语气有点严肃,“艾林,好好干,别叫我失望,好吗?”  艾林点点头。“那好,告诉我,你擅长什么魔法?火球术还是冰锥术?”比尔问道。  艾林有些惊讶:“风刃术。我对风系魔法最为擅长。”  “好。”比尔揉了揉他的头顶,笑了一下,“等会你就守在一扇窗户外面,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暗号,你就用风刃术砸碎窗户,做完之后你就回到这里来,我会过来找你。”  “就这样?”  “就这样。”  艾林按照指示守在一个窗户旁边,这里空间狭小,他背后紧贴着一丛大叶植物,整个人都淹没在阴影当中。他面前的窗户拉着厚重窗帘,除了缝隙里射出的一丝灯光,他看不见任何人,但是任何人也看不见他。  他召唤了一堆监听甲虫,让它们尽量爬满整栋房屋,很快他便收到了甲虫们发回的讯息,他挨个检查,竟真的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那只甲虫准是爬进了一个盥洗室,可以听见下水道的声音,但这些干扰不了多少。艾林听见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  “你来的真快!不过你和火焰女神发来的影像不一样。要不是看见那个玫瑰标记,我刚才的魔法一准就朝你放过去了。”  “计划有变,盖瑞。火焰女神让我接你离开这里,我们得赶紧走。”说话的是比尔,听见这个声音艾林一点都不惊讶,令他感到惊讶的是那个名字——盖瑞。  盖瑞好像在洗手,他关了水龙头:“好吧。其实看见你我更高兴,原来那个接头人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他这么一说,艾林瞬间就确定了他的身份,他毕业以后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情?  又是一阵水声,盖瑞接着说道:“知道吗?你们原本派出的那个家伙,我认识他。他叫艾林,那就他妈是个混蛋,我在魔法学院当纪律委员会会长的时候可没少收拾他。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遇见他!”
  盖瑞说完,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接着是一串惨叫,夹杂着盖瑞的哀声求饶。“不,别这样!”痛苦的喘息简直令听者都感到了窒息,“我已经脱离了黑巫师,我没做过坏事,你不能杀我!”  比尔没吭声,但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令他的叫声越发凄惨:“别杀我,我有情报,联军保证过,让我与家人团聚。”  “你废话真多。”比尔冷冷的说道,“如果你不说这么多,兴许还能死得痛快点。”接着又是一阵惨叫,渐渐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没了声息。  最后传来的是一阵拖动声。  很快就有另一只甲虫传来了讯号,这只就在艾林埋伏的这扇窗户里面,盖瑞仍旧在哀求,只是声息很弱,要不是甲虫就待在室内,艾林是不可能听见的。接下来他听见了魔法卷轴的破裂声和魔法的呼啸声,那是风刃的声音,一声巨响之后再无声息。然后他就收到了比尔的暗号。  他朝窗户扔了个风刃术,玻璃破碎,窗帘被切了大口子,但他还没来得及看见窗内的景象,就被比尔一把提上了房顶。  “到废墙那里等我。”比尔把他从房子另一头放了下去,反身窜回室内。艾林做了个深呼吸,拔腿向废墙跑去。  露丝?费尔,该死的女人,你给我等着!他一边跑一边狠狠的在心里咒骂,很快就到了废墙边上。比尔没叫他等多久,他甚至喘息未定,他就已经从墙背后窜了出来。他轻描淡写的揉了揉艾林的头顶:“好了,小家伙,干得漂亮,我们可以回去了。不过在回去之前,我得跟你商量个事情……”  艾林的第一次任务就这么完成了。露丝?费尔检查过结果之后,对艾林的表现还算满意。她看了一眼正不停掉眼泪抽鼻涕的艾林,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鼻涕虫艾林,别这么没用。对背叛者来说,你的做法其实是赐给了他仁慈。好好替我们做事,等你的玫瑰开到第二朵,我保证让你拥有你梦想中的一切。”  艾林正等她说这样的话,于是抽着鼻子抬起红红的眼睛,露出一脸期待的神色:“真的吗?即便我想成为学生会主席,在整个学院呼风唤雨?”  露丝?费尔妖娆的脸上笑容越发魅惑:“整个学院?傻孩子,我会让你在整个大陆上呼风唤雨。”  当天艾林留下来参加别动组的晚餐集会,他特意给比尔做了个三明治。当比尔被三明治里的芥末呛得鼻涕眼泪直流时,他却扑闪着大眼睛笑得格外灿烂。  自从这次任务之后,足足有一个月,艾林都没再收到过玫瑰别动组的召唤。他的生活一如既往,只是每晚在练习召唤术时更加卖力,几乎到了疯狂的程度。他每每前半夜就要把全身魔力压榨得点滴不剩,然后在极度的眩晕和虚弱的痛苦中咬牙坚持冥想,整个后半夜就在这种极度痛苦到极度舒适的过程中度过。  这种近乎自虐的修炼方式,自然获得了惊人的回报。他能调动的魔种数量急剧增加,魔力恢复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一个月后的某个早上,艾林被一阵敲门声吵了起来。“快开门,艾林!”门外传来珊珊的催促声。艾林十分惊讶,珊珊极少到他的寝室来,今天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飞快的把日常行头套好,一开门,珊珊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快来,艾林,安娜老师回来啦!”  安娜小姐回来了?艾林想起那位和蔼美丽的女老师,她曾许诺要来看望自己,却在那天之后一去不返,他还以为这辈子都无缘再见,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  他们跑到校长办公室外面,和很多听见消息赶来的学生挤在一起。大家兴奋的议论不停,谈论最多的是安娜小姐这次回到学院的目的,据说她要挑选一批学生,前往恩达魔法学院进修。  “可是恩达魔法学院和我们这里是平级。”艾林问同样一脸兴奋和旁人相谈正欢的珊珊,“我们的学生去那边进修,这不是很奇怪吗?”  珊珊露出无可奈何的目光:“你呀,整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早就和现实脱节了。恩达魔法学院最出色的教学内容并不是魔法,而是神学。向神祈祷,借用冰雪女神的力量,足以和魔法相抗衡。尤其在对付黑巫师的时候,魔法也要在神力面前甘拜下风。”  这话艾林确实听说过,只是他一直以为祈祷术是子虚乌有的东西。说句大不敬的话,自从他年满十岁以后就开始对诸神是否真的存在持有怀疑态度,似乎他潜意识里不再相信诸神,认为向他们祈祷也毫无用处。  挤在校长室外的学生们忽然安静下来,因为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校长帕特里克?弗拉尔率先从门后走了出来,安娜小姐跟在他身后。  她的样子变了许多。虽然艾林仍旧能从她的脸上辨认出记忆里的容颜,但她的外表和气质都发生了极大变化。以前的安娜小姐美丽、温柔,脸上总是带着和煦的微笑,使人如沐春风,而现在她的青春美貌几乎消弭殆尽,气质也凌厉起来,让人生出一种畏惧和疏离感。  珊珊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小声对艾林说:“那、那是她吗?”  艾林点了点头,他亲身见识过黑巫师的残虐,能在那些恶魔手下保住性命并长时间与之周旋,安娜小姐的变化并不叫他意外。  校长看到等在外面的学生,对大家说道:“看来大家都很期待见到安娜小姐,她确实是我们学院乃至整个国家的英雄,理应受到更隆重的接待。但是她目前身负重任,而时间又非常紧迫,看来我们只能将欢迎仪式留到下次了。安娜,你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他侧过身,征询安娜小姐的意见。  大家满含期待的看着她,但是她却只是扫了大家一眼,眼神里透出坚毅、深沉,惟独不再有温暖。她对校长摇了摇头,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什么,然后校长就让大家离开了。
  当天上午学院就发出了紧急通告,令三年级以上的每个班级挑选合适人选参加恩达进修班选拔。而挑选的唯一标准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竟是——要长得漂亮!无论男女,只要长得足够漂亮,不管魔法理论、实战能力、魔法天赋如何,就能参加选拔,这种规定还真是新鲜。当然也引起很多优秀学生的不满,因为他们除了外表什么都是出类拔萃的,却被这么个不着调的规定刷了下去,这叫他们的自尊心受到很大打击。  但是很快疑惑、异议就被校长的解释压了下去。他在另一份通告中提到,之所以有这个规定,是因为祈祷术的需要。既然是向神祈祷,借用神力,那就必须首先能够取悦神。恩达最强大的神是一位美丽的冰雪女神,据说她对美貌少年男女的祈愿格外偏爱,这才有了上述那个看似不着调的规定。  能够进入选拔阶段的学生名单很快被各个班级的辅导老师整理出来并提交上去,接下来在学院最大的广场上,举办了一场魔法学院“官方选美大赛”。这一盛况令很多人哭笑不得,但在五国境内,每个城市都正经历着这样的盛况。等到选拔结束,数千名从各个国家选拔出的少男少女们将动身前往恩达王国,去那里进修祈祷术,好发展出一支强大的队伍,用以抗衡黑巫师的恶魔之力。  对学生们来说,选美大赛毕竟是千载难逢的盛会,在持续十天的整个会期,他们对每名选手的各类消息津津乐道,校园里洋溢着浓浓的八卦风潮。  选拔进行到了后期,竞争也进入白热化阶段,这天艾林、帕尔斯还有珊珊一起坐在广场边的一栋楼顶,远远观看选拔进行。  “唉,幸好我不用再参加选拔,瞧台上那些人,看上去简直就像群傻瓜,还要一直对着空气微笑,一天下来脸都要僵了。其实被刷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珊珊有些无精打采的托着腮,注视着广场上的高台。  帕尔斯笑道:“对呀,你看看艾林,可是连初赛都没进呐。所以我就说这算什么选美大赛,评委们的眼神都不太好使呀。”  珊珊向坐在最高处,两脚悬空摆动,正眯着眼扬起头望向夕阳的艾林看了一眼,他此时没穿日常行头,而是在薄衬衫外套着一件墨绿长袍。虽然只是件最普通的长袍,但因为穿在他的身上,竟也焕发出别样魅力。“是呀是呀。”她叹了口气,“我只要一想到这点,心里立马就平衡了。但是大家热情高涨还有另一个原因,只要能够入选恩达神学进修班,就能逃过这次的期末考试呀。”  艾林沉浸在夕阳西下的美丽风景里,觉得身体里难得的生出一丝慵懒,初夏微凉的晚风拂过头发,带来清凉的触感,真是一个美好的傍晚。有清风、夕阳和挚友为伴,一切都是那么闲适而轻松,他愿用一切力量守护这样的时光,这或许就是他对布兰特?托马斯说的,他所喜欢的那种生活。  然而事情偏偏不能如他所愿,左手掌心里忽然产生一丝灼热,已经很久没有传来讯息的玫瑰别动组,竟在这个时候又向他下达了新命令。  务必进入恩达进修班。  ——露丝?费尔  短短一条命令,却破坏了艾林的好心情。  深夜,艾林批上斗篷,用风帽半遮住脸,潜入了夜色当中。他来到安娜小姐的住所,这是一栋教师单身宿舍,整栋楼除了大门口留着两盏魔法灯,都沉浸在黑暗中。艾林召唤了一只魔法松鼠,让它带着一只口信核桃去找安娜小姐。  他在宿舍楼侧面的黑影里等了一会,就看见安娜小姐裹着一件黑色斗篷从大门口走了过来。他主动迎了上去,向她鞠了一躬:“安娜老师,感谢您来见我,打扰到您休息万分抱歉。”  安娜盯着他看了一会,语气有些冰冷:“我只对你口信里的话感兴趣,你的人选是谁?”  “去那边说吧。”艾林指了指路灯,并率先迈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安娜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两人走到路灯下,暴露在并不算明亮的灯光里。安娜盯着面前的男孩,他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下,脸部仍旧掩藏在风帽的黑影里,相貌身材一概看不分明。这几年她的记忆里充满了战斗、血腥和生离死别,以至于她对曾经教授过的那些学生的记忆都相当模糊。这个叫做艾林的学生她还有点印象,她曾为他得罪过威尔,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这点旧情并不是吸引她来见他的原因。她只是对他的说法感到一丝兴趣,因为他在口信里说要给她一个最合适进入恩达冰雪神殿的人选。  “你的人选是谁?”安娜再次重复她的问题。她对那些热切期盼她的学生再也找不回当年的感觉,她确实曾爱过他们,爱过这个学院,但现在她心里有更迫切的情绪亟待宣泄,那是以前的她无法理解的情感,是一种叫做仇恨的东西。她的战友一个个死去,她与黑巫师的仇恨不共戴天。  “您变了很多。”艾林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起了一件似乎不相干的事情“我前段时间遇到一个人,前任纪律委员会副会长盖瑞,您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安娜大吃一惊:“你见过他!可他被暗杀了,死得很惨,一个风刃术几乎切断了他的脖子。”她稳定了一下情绪:“不过他也算罪有应得,就算别人不杀他,我最后都可能会这么做。”  “但他死得不太是时候。”艾林说道,“您或许不知道,我正是联军派过去跟他接头的人,结果却……”  安娜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艾林摘下左手手套,将掌心出示给她:“我是别动组成员。”安娜点点头,又摇了摇:“这是机密,你没必要告诉我。没错,盖瑞死得太早了。联军还没来得及得到任何黑巫师的情报,他却已经死了。联军甚至搞不明白杀他的人到底是因为恨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或许是黑巫师的人干的,目的是阻止他说出情报。”
  “或许是联军内部意见产生了分歧?有不少人恨他,不是吗?”艾林继续说道。  “不,不会的。”安娜十分肯定的回答,“恨他的人是很多,但没人会愚蠢到在他还没提供情报之前就动手。要知道他带回来的那些情报,是我们牺牲无数人命也搞不到的。”接着她话锋一转:“好了,盖瑞的死是你的失职,但我对那个并不感兴趣。你现在该告诉我你的人选了。”  艾林沉默了一会,将手放在了风帽上:“你应该庆幸,正是因为我的失职,你获得了一个最佳人选。”在安娜从冷淡到震惊的目光中,他缓缓掀去风帽,露出了脸。  “安娜小姐,您觉得如何?”他勾了勾唇角,那是一抹难以描摹的笑意。路灯昏昧的光线下,他的容颜呈现出令人窒息的美感。这是谁也没见过的容颜,原来平时他不光用粗劣的化妆遮盖着真容,一个更高明的易容术始终存在着,并不为任何人所知。  安娜强迫自己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转开眼神看向别处,她不敢再用目光接触面前这张脸,那不可能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容颜,即便是神,可能也不过如此。“艾林,我记得你以前并不是这样。你是不是中了什么魔法?”  艾林用手抹了一把脸,易容术掩盖了令人窒息的美色,但他的样子仍旧漂亮得令人惊讶。他淡淡的笑了一声:“谁知道呢,自从我十岁那年生过一场大病之后,这种改变就突然发生了。或许这是一个诅咒,但是现在正好可以为你所用。”  艾林成为了前往恩达魔法学院的一员。他还是整日保持人前那副打扮,在校园内按部就班的生活,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他即将前往恩达。没过几天,学院收到五国联盟请求,希望派出一些师生支援补给线重建工作,于是大批师生开始被派往他国。先是大卫和珊珊,他们被派往科瑞斯戴尔王国参加援助活动,然后是帕尔斯和莎莉?斯冬被派往拉瓦帝国,留到最后的反倒是艾林。  但他前往恩达的日子也很快来临了,他带上为数不多的行李,穿着那身令人敬而远之的行头,以后勤人员的名义最后一批踏进了前往恩达王国的传送阵。  恩达是一个属于冰雪的国度。这里没有一年四季,只有冬天和夏天。而两个季节唯一的区别就是雪下得大还是小。艾林跟随后勤队抵达了恩达王国首都涅尔格,这座覆盖着冰雪的城市位于圣雪山下,和雪山的最高峰同名。  他们的落脚点在涅尔格城魔法协会附近,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庭院。艾林在这里休整并适应恩达的冰天雪地,他的努力似乎颇有成效,从刚走出传送阵被一股寒风吹得流了一整晚鼻涕,到十几天后只穿着厚长袍和马甲就能在院子里活动,确实已经进步了许多。  身为一名后勤人员,他却没什么实际活计。安娜小姐是整个爱瓦格拉迪斯魔法学院的领队,她早已暗中吩咐后勤长官照顾好艾林,所以他每天都可以无所事事,除了吃饭和就寝必须遵守规定的时间,其他时候一切随意,即便在他温暖的床上窝上一整天,也没人找他的麻烦。  但艾林并没放纵自己,除了第一天因为身体不适休息了一天之外,他后面的十几天时间都会走出房门去适应外面的天气。他仍旧保持着晨跑的习惯,穿着远比以往厚重的衣服呼吸着寒冷空气跑步,确实也是种锻炼。  虽然常年冰封雪飘,但是恩达的物产还算丰富。这里的大雪原中布满野兽,为居民提供了取之不尽的野味,附近的冰洋里盛产鱼虾,也是餐桌上常见的食物。惟独比较缺乏的是新鲜蔬果,蔬菜只有土豆、萝卜、南瓜、紫茄、长白菜这几样,要是到了冬天,连紫茄、南瓜和长白菜都没有新鲜货,只能吃夏天放在地窖里的存货。至于水果就更加稀有,那是只有王公贵族们才能享用的奢侈品。  也许是因为气候寒冷,艾林发现自己的食量变大了不少。餐桌上每一顿肉食管够,还有随便喝的烈酒。说起烈酒,恩达的特产冰原醇真是难得的好酒,滋味醇厚,后劲十足,一口下去能叫人浑身都烧起来。  艾林有时也会喝上一点,虽说烈酒是魔法师的禁忌,但他却深深陶醉在酒后的回味当中。他会在夜黑风高的晚上,独自坐在塔楼的窗台上体会烈酒在血液里奔流的感觉,让寒与热的交锋给身体带来一阵阵颤栗。那个时候他的瞳孔深若午夜冰洋,黑夜帮他尽去伪装,寻觅真我。  但这种生活并没持续太久,安娜小姐亲自来了一趟,将艾林带到了恩达魔法学院。  “艾林,你可以脱下这件马甲吗?”安娜指了指他身上灰不溜秋的行头,“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我根本没法把你安排进神学班。”  “那就随便给我安排个身份,尽量不要惹人注意。”艾林打量了一下这个新住处。从外面看,这是一个位于恩达魔法学院边缘很不起眼的二层小楼,里面却布置得奢华而舒适,一看就不是给普通师生居住的地方。  安娜皱了皱眉头:“除了神学班学员,我想不出给你安排什么样的身份更加合适。我带你来的恩达的唯一目的就是让你进入冰雪神殿,获得神力,为联军铲除黑巫师力量的源头贡献一份力量。只有神学班学员才能名正言顺的获得进入神殿的资格,所以……”她的声音渐渐升高,语气开始变得激动。她还想再说下去,但是此时艾林突然脱下马甲和脏兮兮的长袍扔向扶手沙发,身上只剩下单薄的白色丝衣。她的声音被猛地掐断在喉咙里,红着脸把头扭向一边。  “赶紧把睡袍穿上。如果你着了凉,我可不会帮你找治疗师。”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觉得十分窘迫。  艾林却向她走了过去。  他脸上挂着一丝含义不明的浅笑,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潜藏着某种令人悸动的东西。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又为自己的后退而懊恼。她脸红心跳,只得用一声怒吼排解内心的窘迫:“别闹了,穿上你的衣服!”
  安娜发现她的怒吼毫无用处,面前的少年如同被恶魔附体,她被逼得一退再退,直到她的后背撞上墙壁退无可退。安娜脸色涨得通红,眼睛里染满怒火。她情绪激动想要抽出法杖,却被艾林捉住了双手按在了头顶的墙壁上。  安娜又惊又怒,同时她沮丧的发现,她的这点力气完全不够看的,艾林只用之一手就能钳制住她。艾林的手指修长有力,禁锢住安娜的双腕,却留有一丝空隙,虽然没将她弄疼,却让她充分感觉到了羞辱。目前情况完全脱离了安娜的掌握,她甚至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都失去了。  如果安娜没记错的话,艾林应该比她还小七岁,但在此时此刻,她却更像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孩子。  这个忽然发了疯的少年靠近安娜的耳边,发出一声含混的轻笑,她立刻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恨不得涌向了那只耳朵,同时她发现空气里飘着一缕淡淡的酒味。  “冰原醇,你喝酒了?”安娜尽力躲闪着艾林,“烈酒是魔法师的禁忌!”  “那又如何,冰原醇可是好东西,它能让我百无禁忌。”艾林大声说着,嘴唇贴上她的耳朵,成功在她全身引起一阵颤栗。“混蛋!”她破口大骂并拼命挣扎起来。  “嘘,轻一点,用这么大力气我不能保证不伤到你。”艾林的声音忽然轻柔得让人沉醉,说出的话却叫安娜大为震惊,“我被人盯上了。有人在我马甲的口袋里放了东西。”  “有人监视你?”安娜感觉自己真的要疯了,但她也只能尽量压低了声音,“谁?黑巫师吗?”  “不是。”艾林告诉她,“因为失职我受到上层监视,他们怀疑我的忠心。你能信任我吗?”  “我不知道。”她呻吟着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心乱如麻。  “不管如何,我已经把性命交在您手中了,安娜小姐。请帮我个忙,好吗?”  “有你这么求人帮忙的吗?”她不知哪来的怨气,鬼使神差的驱使她脱口而出。  “您不再喜欢我了吗,安娜小姐?”他放开了她,却丝毫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反而抱住了她,“那天我病得很重,您曾说过第二天会去看我,但您却让我等了三年。涅尔格比威尔教授的训导室更冷,我却失去了您的关怀。如果结果是这样,那我宁可在三年前就被冻死在训导室里。”  安娜下意识的拒绝提起从前,她想推开他,但却令他抱得更紧。“放开我,艾林。面对现实吧,我们早就回不到从前了。”  “别动。”他将脸埋在她颈边,好像在哭,“您的身体好温暖,让我多抱一会好吗?”  两人安静了一会,艾林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已经看不出端倪:“我必须提前进入冰雪神殿。”  安娜摇头:“不可能的,我没那么大权力。在恩达只有王室才有那种特权。”  “你只要给我一份前往冰雪神殿的地图就好。”艾林说道,“现在你可以继续发火了,越愤怒越好。”他放开了她,她愣了片刻,扬手向他脸上甩去,但他闪了过去。  “安娜,你可真无趣。”他退开两步看着她,脸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你才刚满二十岁,怎么却像个六十岁的老太太?或许六十岁的老太太都比你有情调。”  “我已经当够了乖乖学徒,给我安排个不用受老师管教的身份,校园勤杂工就挺不错。”他走到床边,掀起华丽的丝被躺了进去,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你还是赶紧走吧,我还想做个好梦呐。对了,既然你有求于我,那就得好好满足我的要求。”他指了指扶手椅上的长袍和马甲:“拿去扔了吧,给我换件别的马甲,我想要件更特别的款式。”  艾林如愿当上了勤杂工。在一间狭小阴暗、点着烛火的更衣室里,他拿着安娜搞来的另一件更丑陋的马甲上下打量,上面没有那么多口袋,却是用不同颜色的布料拼接而成,活像打了一堆五颜六色的补丁。“这可真够特别的。”他苦笑着穿上,对安娜发问,“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去马戏团玩杂耍了?”  “不,你可以去和垃圾为伍了。你的无赖程度确实挺适合这个工作。”安娜冷冷的回答。  艾林在脸和手上涂了些药膏,皮肤立即变得粗糙黯哑,他又弄了点其他东西粘在脸上,再用油脂涂涂抹抹,一条狰狞可怕的伤疤从左侧额头开始划过鼻梁一直拉到右眼下方。“怎么样?”他把成果展示给安娜看,她摇了摇头:“还不够,你的眼睛最好也能伪装一下。”艾林拿起一副厚如瓶底的黑框大眼镜戴上,冲她笑了一下:“大功告成。”  “还不错,不细看的话就没什么问题。”她给了他一个建议,“不过你最好别笑,你的笑容太过扎眼,很容易露馅。”  “遵命,安娜小姐,从今以后在恩达这个地方我只对你一个人笑。”艾林留下一句叫她脸红心跳的话,蹦蹦跳跳的上工去了。  艾林见到了他的主管,一个心地纯良的中年大叔。“哦,你就是新来的勤杂工米利亚吧?”大叔很认真的看了看他,“你可真够瘦的,还不到十五岁吧?”  “是的,我是米利亚?维克多?瓦西里。”艾林腼腆的回答,“我十四岁。”  “十四岁,愿冰雪女神垂怜你,我的孩子。这还是上学的年纪呐,你怎么跑出来工作了?”  艾林低下了头:“这是我的第二份工作了,伊万大叔。我只跟着乡村教师认了几年字,父母去世以后,叔叔负担不起我的生活费,我就到外面来自谋生路了。”  “可怜的孩子。”伊万同情的说道,“你的工作不会太繁重,就是帮值日生们打扫下卫生、搬搬教具什么的。”  听伊万介绍了一番工作职责和注意事项,艾林就正式出勤了。他的第一项工作内容是前往一间小礼堂,协助学生们布置一个小型集会的会场。  恩达魔法学院的建筑风格和爱瓦格拉迪斯魔法学院迥然不同,这里的房顶几乎都是有坡度的,不是尖的,就是圆的,上面残留着一些积雪。楼房总是被建造得很高,半空中满是飞架的桥梁和走廊。这座魔法学院的占地面积远小于爱瓦格拉迪斯魔法学院,但是能够容纳的师生人数反而更多一些。
  艾林照着路标的指示很快来到那间小礼堂外面。里面乱哄哄的,桌椅的拖动声和人声响成了一团。他站在敞开的门口向里张望,过了一会,一名个子很高的漂亮女生走了过来,她生着恩达人常见的棕发蓝眼,一头浅棕色卷发在头顶上高高的扎了个马尾。  “喂,你有什么事吗?”女生打量了他一眼,有些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我是米利亚,新来的勤杂工。伊万大叔派我来帮你们布置会场。”艾林结结巴巴的说着,好像被她的样子给吓住了。  “那就快点进来干活。”女生转身带他走了进去,“我们要在这里和那些新来的进修学员开个茶话会,你只有两个小时时间把会场布置好。能做到吗?”她盯着他,露出不信任的表情。  艾林赶紧点头:“没问题的,魔法师大人,您尽管吩咐我吧。”  这句魔法师大人取悦了女生,她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叫茱莉亚,只是一名六年级的魔法学徒,这里可没有什么魔法师大人。”  她叫其他学生散开,将场地空出来,指挥着艾林将桌椅摆放整齐。但是其他学生却经常跑过来指手画脚,提供一些参考意见。于是刚摆放好的桌椅又要按照另一个方式重新摆放,这样的重复工作进行了无数遍,艾林始终埋头干活,他们怎么指挥他就怎么干,一连两个小时的折腾,自始至终毫无怨言。  等茶话会时间将近,茱莉亚终于对布置好的会场露出满意的笑容。她看了眼一旁边满头大汗的勤杂工,对他的任劳任怨表示了肯定:“米利亚,你干得不错。”  “米利亚”受宠若惊的摸着后脑勺,憨厚的笑了一下,但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笑容很快消失在他脸上,他只是垂着头,一个劲的说:“这是我该做的。茱莉亚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  茱莉亚心情大好,装作并不介意少年脸上丑陋的伤疤,难得的给了他一个灿烂笑容:“这里已经用不到你了,不过等我们的活动结束以后,你要过来把场地收拾好。能做到吗?”  “能,一定能!”少年大声说道,似乎第一次鼓起勇气直视她的脸庞,却被她的笑容晃得呆了一下,接着赶紧低下头,用细如蚊呐的声音说道,“只要是您的吩咐,我一定会做好。”  茶话会开始了。  艾林躲在二楼的一根廊柱后面偷看,竟给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琳达?利。她今晚看上去非常美丽,虽然仍旧穿着统一的学徒装,但她的头发和脸蛋经过了精心装扮,一个恰到好处的妆容把她的优点充分展示了出来。高挑的身材使她置身于一群俊男美女当中,仍旧十分惹人注目。  这群俊男美女自然是来自五国精挑细选出来的神学进修班学员。他们入座之后,茶话会便正式开始了。茱莉亚走到中央的一人多高的台子上,对进修班学员们应邀前来表示感谢和欢迎,气氛显得十分融洽。但是当她表示今天这个茶话会的主要目的是想和进修学员们切磋一下魔法时,却引起了部分进修学员的不满。  艾林很理解他们的不满,因为他们多数是凭着外表获选,而不是实力。现在茱莉亚挑明了要跟他们切磋魔法,这不是想叫他们当众出丑吗?  但是茱莉亚显然早有所料,或许她举办这个茶话会的目的就是想打击一下这帮外来者的气焰。她用一个施展难度很大的魔法——暴风雪之袭镇住了全场,然后带着自信而挑衅的笑容望着进修学员一方:“最近一届瑞因博姆魔法竞技大赛当中,艾瓦格拉迪斯魔法学院仅仅凭借两位学员的出色表现就力挫拉瓦学院,夺得学徒级别团体赛冠军。可惜本人当时因一点私事无缘前往参赛,现在想来真是后悔非常。虽说艾瓦格拉迪斯的这两位学员没能来到我校,但我想在座的不少同学,与那两位同出一个学校,魔法实力必然也不容小觑。不如今晚的切磋就由艾瓦格拉迪斯的学员开始,大家以为如何呢?”  恩达学院一方自然是轰然叫好,热烈的掌声当中,进修学员们则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茱莉亚见无人应声,示意全场安静,又趾高气扬的说道:“难道说艾瓦格拉迪斯的这个团体赛冠军确实像传言中说的那样,不是那么名至实归吗?”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恩达学生随声附和。  对拉瓦学院来说,上次冠军的丢失令他们觉得颜面扫地,此时被人当众说出,本令他们大为光火,但今晚前来参加茶话会的学员当中却没有人对自己的魔法有自信,只好忍气吞声当做什么也没听见。此时茱莉亚却突然又将矛头指向了艾瓦格拉迪斯学院,他们的情绪便找到了宣泄口,竟也开始跟着恩达学员们起哄起来。  艾瓦格拉迪斯学员们自然不甘被羞辱,和恩达学员对骂他们人数不占优势,一扭头发现身边的拉瓦学员竟在倒戈相向,遂放弃恩达学员的挑衅,转而和拉瓦学员吵了起来。因为拉瓦和艾瓦格拉迪斯学员混坐在一方,情绪激动起来难免就有肢体接触,两方很快就从口水战升级为混战,场面开始失去了控制。  茱莉亚看着进修学员一方陷入混乱,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  “都住手!”伴随着一个女声的怒喝,一个雷暴术在茱莉亚头顶上炸了开来。可怕的巨响震得所有人两耳嗡嗡作响,全场瞬间陷入了寂静。最倒霉的自然是茱莉亚,她只顾着得意,没注意到头顶上的动静,结果整个雷暴术她几乎照单全收,不仅暂时性失聪,一阵尖锐的贯穿双耳的剧痛更是叫她痛苦的捂住了双耳。  “啊,我的耳朵……”她惨叫了一声,身体顿时失去平衡,眼看就要从一人多高的台子上跌落。
  艾林早在那个雷暴术炸开的时候就开始了行动。他扬手给自己上了个空气盾,挡住巨大音波的攻击,然后抓住一条帷幕,就从二楼走廊的栏杆上跳了出去。他在半空中放了个空气弹,借着它的推力直奔大厅中央的高台而去。  当茱莉亚的身体失去平衡即将一头栽倒台下的时候,他恰好降落在高台之上,一个探身,便将茱莉亚拉住,顺势带入怀中。  “啊!”茱莉亚稀里糊涂的撞进一个怀抱当中,本能的挥手乱抓,慌乱当中不但碰掉了艾林的眼镜,竟还带倒了台上支撑扩音器的架子。她惊恐的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金属扩音器砸向她高挺秀气的鼻梁,却意外的被一只手挡了下来。  扩音器薄而坚硬的边缘将艾林的右手砸出一道血口,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流得满地都是。  “血啊!”茱莉亚放声尖叫,拼命在身上摸来摸去,“我哪里受伤了?哪里?”  艾林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茱莉亚小姐,那不是你的血。”当做佐证,他抬起右手,给她看手背上的伤口。  正处于极度惊慌的茱莉亚猛然撞上他的眼神,瞬间安静了下来,脸庞升起了一抹红晕,但随后她就认出了面前的少年,一把推开他,不顾还在隐隐作痛的双耳,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米利亚,怎么是你?”  艾林蹲下身寻找被她碰掉的眼镜,避开她探究的目光:“很抱歉,茱莉亚小姐。我、我吓到您了吗?我马上离开。”然后他就发现眼镜正躺在茱莉亚脚边。  真倒霉,他翻了个白眼同时往上吹了口气,只好硬着头皮去拿,不料手还没碰到,眼镜却被一只脚轻轻拨开了。  茱莉亚弯下腰,一伸手将眼镜拿在手里,放在脸蛋边轻轻摇晃。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成功捕捉到他眼神中的一丝慌乱。她忽然觉得乌云密布的心情透亮起来,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笑意:“茶话会恐怕要提前结束了呢,你要记得把会场收拾好哦。”  艾林急忙点头:“是的,茱莉亚小姐。”  她将眼镜递给他:“拿去吧。”他抬起左手,她却拒绝还给他:“另一只手。”  艾林遵命照办。但是当他接过眼镜时,一个治疗术也恰好落在了他的手上。茱莉亚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收拾好会场以后去跟伊万告个假,就说是我说的,准许你修养一段时间。”一番千恩万谢之后他戴上眼镜跳下高台,很快消失在小礼堂门口,却不知身后竟跟了两道目光,一直追随到他离开。  琳达?利收回望向门口的视线,抬头看向台上的茱莉亚。似有所觉的,茱莉亚的目光也向她射来,两人目光交汇,周围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意在空气里漫延。  茱莉亚抽出法杖,气势凌人的对着琳达遥遥一指:“雷暴术是你放的?”  琳达也举起了手里的法杖:“没错。茱莉亚,挑拨离间算什么本事,如果你想来一场对决,我可以奉陪到底。”  “说出你的名字,我不跟无名无姓的人对决。”茱莉亚轻蔑的说道。  “琳达?利,爱瓦格拉迪斯魔法学院四年级魔法学徒。”  “如你所愿,琳达?利。我,茱莉亚?贝林治?诺伊接受你的挑战。明早九点,我会在试炼场恭候大驾,我们不见不散。”  贝林治?诺伊?琳达愣了一下,目送茱莉亚扬长而去。原本围绕在她周围的学员开始偷偷散去,他们小声议论,窃窃私语,看向琳达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在五国之内,有谁会不知这个姓氏代表的意义?恩达王族千年不变的姓氏,来自第一代恩达王的姓名,自他的儿子开始,这个名姓就成了历代恩达王室成员的父名和姓氏。因为他们视那位传奇的王者为神祇,就连整个瑞因博姆都历久传诵其威名。  第二天,一大早试炼场周边的坐席上就已经人满为患。  这是一座建造在半空中的圆形场地,面积很大,位于恩达魔法学院中心位置,由五根巨柱撑离地面。周围的建筑都比它更高,它就像一个被环抱在巨人臂膀里的摇篮,顶部常年维持的半圆形魔法防护罩如同摇篮上的帷帐。随着每天的日升日落,悬空建筑在地面的巨大投影缓缓推移,如同一页页被古老神灵翻阅的书页,永无止息。  琳达没想到这场来得有些仓促的对决会引来这么多观众。她握紧了手里的法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没那么紧张。其实她心里一直在想着退缩,想着怎么做才能不战而逃。倒不是她害怕与茱莉亚对决,而是茱莉亚身后的那股力量叫她感到恐惧莫名。一个以传说中王者的不朽之名来命名的家族,对来自平民家庭小小的她而言就是个难以琢磨的庞然大物。她觉得自己就好像站在结了冰的汪洋之上,一低头就能看见冰层下暗涌的怒潮,里头藏着未知而可怕的东西,她只要稍不注意就可能坠入其中,永劫不复。  她还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想到了死亡,想到以自己一个人的牺牲保全家庭不受连累,这么想会叫她觉得悲壮,继而恢复一点勇气,但她就是不敢想到对手的身份,她任何的自我鼓舞,只要一碰触贝林治?诺伊这个姓氏,所有获得的勇气立马就会土崩瓦解。  但是对决开始的号角声仍旧按时响了起来。她开始感到憎恨,她恨茱莉亚的步步紧逼,偏要用这种正式而隆重方式进行这场对决,容不得她有半步退缩。  试炼场上,一场本属平常却又不同寻常的魔法对决即将开始。  而在此时此刻,艾林却揣着安娜小姐提供的地图踏上了前往冰雪神殿的路途。  临出发前,安娜再次提醒艾林:“神殿在冰湾最里面,要通过冰湾你必须先找到足够大的船。就算恩达人每年的祭司活动,也都选择在两个月以后进入。现在进入还太早,冬天余威尚在,你会被风雪拦住,如果运气不好,还会碰上冰雹和雷暴。就算你通过前面大半路途,在渡过最狭窄的龙牙海峡的时候仍旧会被挡住。这个时候那里的雷云还没散去,而比雷云更可怕的是那些让人产生幻觉的蜃气,传说那里住着一头龙。”  她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劝艾林把潜入计划再延后一段时间,哪怕延后一个月也好,而艾林回答她的只有一句:“你不想我获得神力了?”  她下面的话被尽数噎住,最后只得说:“命是你的,想怎么做随便你。可我在你身上已经花了不少心思,不想到头来只是白忙活,一场空。要抵达神殿,联军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我得到了一点还算有用的信息。有个人或许能帮上忙,一个金盆洗手的风盗头目,现在以往来冰湾镇运货为生,他叫汉德鲁。不过那人一心想和以前的经历划清界限,人偏又顽固的出奇,你想找他帮忙前往风盗团的巢穴简直难如登天。”  “好的,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艾林问。  “没了。给我活着回来,你的小命应该派上更多用场。”
  “多谢关心,安娜小姐。”艾林露出他招牌式的笑容,那笑容看得她心慌意乱,只好赶紧把头扭向别处。  艾林交给她一只挂坠盒,里面镶嵌着他的一张肖像画,却和他现在的样子差不许多,是他用魔法掩盖了真实容貌以后的样子。里面的男孩比面前的少年要小上两三岁,微带笑容,干净纯粹得令人心疼,虽然没有他真实的容貌那般摄人心魄,却也漂亮得令人惊讶。她能感觉到这是一件魔法物品,其中隐藏的秘密绝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如果我不再出现,请把这个交给帕尔斯?博德,爱瓦格拉迪斯的王孙殿下。”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他点了点头,“随你怎么想吧,我欠他一个解释。这里面留了一段影像,他知道打开的暗语。”  艾林的目的地是雷德缪米克冰湾。那里终年风雪不断,只有夏季的七月间气候稍显温和。冰湾一望无际,冰蓝色的海水和天空相接,海面浮冰造型各异,往往展现出超越人类想象极致的奇观。浮冰露出海面的部分其实只是总体积的很少一部分,人类并没有鱼类的幸运,可以在水中遨游,避开海面风雪的同时还能观赏到海面以下的世界,那里的景象更为震慑人心。  人类只能凭借足够巨大的船体,沿着前人探索出的航线航行,小心翼翼避过几乎和瑞因博姆大陆同岁的古老冰山,穿过传说中有冰龙居住的龙牙海峡,在吓破人胆的大漩涡外围跟着汹涌湍急的冰流打个转,最后驶过一段平静的航程抵达冰湾尽头。在那里千丈冰崖浑似身披银铠的巨人,高高耸立于海水当中,它的腰间镶嵌着一枚圣洁璀璨的宝石,那就是艾林此行的目的——冰雪女神的神殿。  他穿着便于行动的皮衣,戴着手套,围着围巾,披着一条轻软保暖、用灰雷鸟绒羽织成的斗篷,脸上仍旧顶着米利亚的容貌,只是为了方便行动摘掉了那副大眼镜。他从恩达魔法学院的一个小门悄悄离开,踏上涅尔格城通往冰湾镇的旅程。  这一段路算是最好走的。涅尔格城与冰湾镇之间有一条宽阔的大道,地位堪比爱瓦格拉迪斯的国王大道。每天来往于这条大道上的车马络绎不绝,沿途布满客栈和酒馆,繁华程度竟不输于涅尔格城内,甚至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在冰雪大道上,只要你有钱,就没有享受不到的。  前往冰湾镇的马车非常好找,涅尔格城外就有很多马车等着载客。在一片喧闹混乱、靠着马车轮子碾压出来的小广场上,几十驾格式马车停在那里,或是卸货,或是准备出发,还有无数张嘴在为了讨价还价而喋喋不休。  最近这段时日天气不错,连日的晴空万里让吹过大冰原的风都变得温柔而干燥。但就算如此,在失去城墙保护的城外,风势明显猛烈了一倍,也更加寒冷凌厉。艾林压低风帽,裹紧斗篷,低着头快速走向一驾不起眼的马车。  和老板说好了价格以后,他便跳上马车车厢,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此时的车厢还是空的,老板用马鞭磕掉鞋底上的污泥,指了指车厢里面:“小家伙,到里面去。就你这副小身板,一路上会被风吹成冰雕。”  艾林咧嘴笑了起来:“大叔,我才不信咧。坐在门口才好看冰原。”  “你想看冰原?”老板也笑了起来,大咧咧的在他身边坐下,两条长腿耷拉到地面上,他用靴子底一下一下踩软那些冻泥,“我说的可是实话,冰雪大道虽然好走,但也要三天路程,越靠近冰湾镇越冷得厉害。你到时候就知道啦。”  “那冰原呢?大叔你走了那么趟冰雪大道,一定很熟悉冰原吧?”艾林灼灼的目光令老板敞开了话匣子。  “大冰原可不光是冰雪大道两旁那一点,孩子。这条道我虽然走了十年,但也不敢说熟悉冰原。那上面什么都有,在深处,马车到不了的地方,没有路,连走路都很困难。那雪啊,足足没到你大腿根上,嘿嘿,你想想一腿扎下去是什么滋味吧。”他哈哈大笑起来,男孩在他的笑声里不好意思的搔着后脑勺:“我才不会走那么远呐。可是那么深的地方到底会有什么啊?不都是雪?”  “是雪,能把人眼都晃瞎的雪。”老板叹息了一声,“我曾经在大道上救过一个旅行者,他两只眼都被雪光照瞎了,他没瞎之前,曾在冰原深处看到过幽魂,就是传说里的白鬼,能把人的记忆从脑子里吸出来,就像我们在吃煮好的圆壳蚌之前把里头鲜美的浓汤吸出来那样。接着它们会用双臂抱着人头,直到把头颅冻成冰块,再用力一敲,人头就应声裂开,再把里头的脑子一点点掏出来吃。嘿,整个过程还真就跟我们吃圆壳蚌一模一样的。”  “大叔,你还是别讲了。”艾林抿了抿嘴唇,让它们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颜色,他冲着老板连连摇手,“我觉得不太舒服,想去里头睡会。”  老板笑得更加大声:“臭小子,现在知道怕了?快滚进去吧。等货物接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出发。”  等艾林一觉醒来,马车已经摇摇晃晃的行驶在了冰雪大道上。  车厢里光线昏暗,夕阳看似温暖实则毫无温度的晖光斜斜掠过格窗,在艾林头顶上投下一片光斑。他身上除了自己的斗篷,还盖着一件灰不溜秋的羊毛外套。车厢门口罗满高高的货物,把冰原上的冷风全挡在了外面。艾林总算明白为什么睡到后来会觉得浑身燥热,他还以为老板在车上放了个火盆,其实火不在外面,而是在他体内。或许恰恰是恩达令所有外来者叫苦不迭的酷寒,唤醒了他体内潜伏的某种力量也说不定?  他爬起来敲了敲车厢上的小窗,老板正在赶车的背影就在这扇小窗后面晃动。  “小子,你可算是睡醒了。”老板拉开厚实的粗毛帽子,艰难的侧过头朝后喊了一声,“车厢里有酒肉和面包,随便吃吧。”
  就这么输了吗?琳达?利望着扑面而来的冰雪风暴闭上了双眼,她的雷光盾已经彻底被这个强力魔法撕成了碎片,因为她一个犹豫,时机不再,而输赢已定。  其实她输给了自己。她用雷光盾挡住茱莉亚第一个魔法时,只要抓住时机施展自己的拿手绝招狂雷术就能稳赢,但她却犹豫了。她怕真的伤到对手,那会给她带来无法承担的后果。  茱莉亚的冰雪风暴凶猛袭来,将她狠狠卷起又抛出,但这并不是最严重的,极寒才是这个魔法正真致命的地方。琳达落地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在此之前她就已经被冻伤了内脏,跌落之后她浑身发蓝并覆盖着冰霜,要不是负责维持对决安全的魔法师用一个轻羽术减缓了落地冲击,恐怕她业已脆硬的身体会被摔得四分五裂。  “愚蠢!“茱莉亚冷哼了一声,昂头接受全场的欢呼,并高声宣称,“这就是胆敢挑衅贝林治?诺伊的下场!借着今天这场胜利,我要告诉所有来到恩达魔法学院的外来者一件事情。我们向整个大陆提供了进入冰雪神殿的机会,却不代表任何人都有资格进入。神殿是恩达到圣地,只要有我贝林治?诺伊家族存在,就绝不容许渎神发生!“  “何谓之渎神?“她接着说下去,目光不怒自威的扫视全场,让每一个被目光扫过的人都感受到压力,“在我看来,放任无资格者进入冰雪神殿,就是对神的亵渎。“  “所以我郑重提醒你们这些以琳达?利为代表的外来者,别为了进入神学进修班而沾沾自喜,你们到底有几斤分量我清楚得很。从此时此刻开始,你们所有人都要接受我的考验,无论何时何地,都给我夹紧尾巴老实点,我会一直看着你们!“  夏日王宫位于涅尔格城北区,这是整个王城最靠近圣雪山的区域。圣雪山的主脉一直向下延伸,隆起的岩层如同一棵巨树虬盘的根脚,帮助这座拥有大陆最高峰的巨大山脉抓住大冰原下的坚实地基,于凌厉飓风中历万载而始如当初。沿着大山的根脚,几条银白的河流绕入其中,在冷硬的棱角中渗入一些柔情,浑似开满花的藤萝攀着巨树,情人一般悱恻缠绵,给善于遐想的诗人以灵感,留下无数关于爱的诗歌。  早在涅尔格城未筑起之前,城北区就已然存在,那时这里还保留着自然的原生态,或者说是神的手笔。但如今这里人烟阜盛,充满野趣的环境早已被无数代工匠改造为舒适奢华之地,除了人们需要的和想要的,这里什么都没有留下。  夏日王宫的前面是一片大湖,从地下涌出的温泉是湖泊主要水源,但也有一两支雪水汇成的冷河注入,在入口处形成云蒸霞蔚的美妙景象。地热使得这个区域常年保持温暖,越靠近王宫的位置热力越大,甚至到了王宫之中气温已如夏日般炎热,夏日王宫便由此得名。  王宫周围百花盛开,湖畔芳草如茵,背后的圣雪山是一道天然屏障,挡住来自大冰原的寒风。在这里,威严冷酷如神祗的圣雪山却忽然变成了一个怀抱婴儿的母亲,轻摇着一汪碧水,哼唱着人类无法听懂的歌谣。  恩达国王亚历山大?贝林治?诺伊正沿着湖岸前行,他正值年富力强,行走时步履矫健,风度翩翩,一袭深红色缀满珍珠和水晶的绸缎长袍裹着他修短合度,姿态优雅的身躯。他一个人走在前头,把一堆仆从全部远远甩在身后。  亚历山大陛下此时双眉紧皱,显然心情并不愉快。事实上他刚刚发过火,就在政务殿和彼得亲王等朝中元老的会议上。  亲王彼得?贝林治?诺伊是他的亲弟弟,只比他小两岁,但两人间的相处显然未能延续幼年时代的融洽,从少年时期他们就渐渐意见相左,自他登基之后,各种矛盾越演越烈,尤其是近年来他开始信任重用出身外国贵族的首相,这一做法彻底激怒了彼得。  亚历山大不得不承认,多数时候弟弟彼得比他更受王室成员和老牌大贵族们热爱,他有时会独自困惑,既然他们都不爱自己,当初为何又执意让自己登基,干嘛不选他们更喜欢的彼得,也省得自己现在如此辛苦。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想想罢了。  更多时候,他会选择和整个王室乃至全体老牌贵族对峙到底,他会在会议上大发雷霆,令所有人心惊胆战,噤若寒蝉。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忘记烦恼和不快,痛痛快快享受一回帝王的特权。  但是今天他的怒火并未取得预期的效果,彼得明确表示他反对允许那些外来者参加今年的冰雪神殿祭祀。  “身为贝林治?诺伊的子孙后代,我彼得绝不允许那些不够格的外来者进入神殿!“亚历山大清楚的记得彼得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好像只有他一个才是够格的贝林治?诺伊一样,而他这个国王则被暗示为不够格。  “那就是渎神啊!陛下。我为家族服务了两代,打从您出生时起我就在神学院供职,将我的一生毫无保留的奉献给天上的众位神灵和这个国家。说句大不敬的话,我是看着您长大的。请您听我一言,收回成命吧,萨沙陛下。“  神学院院长也紧跟着附和,夸张的叫声此时回忆起来仍旧刺耳无比。尤其是那声萨沙就像哽在亚历山大的心头的一根尖刺,难道过了这么久,这帮老糊涂还把自己当成当年那个任由他们摆布的孩子?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偏偏在这个时候传来南方前线的战报,不出所料又是一个噩耗。联军防守失利,数不清的要塞和村落遭到黑巫师屠戮,那些联军军官和士兵甚至一听见黑巫师的名号就望风而逃,根本不敢与之交战。  “首相大人,这就是我们掏空了半个国库支援联军得到的结果?“内务大臣作为老牌贵族们安插进内阁的唯一代言人,向来喜欢当众向首相发难,亚历山大明白,他的实际目的就是在质疑自己,却偏偏不肯当面明说。  “格拉西姆,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神学院长抖着下巴上的白胡子,阻止了接下来的一场辩论,“虽然我也不支持加入联盟,但联军和黑巫师之间的事情没必要放到这里讨论。你们难道不知陛下最近睡眠欠佳?朝臣要懂得替陛下分忧,这些事情就别拿来烦他了。“  只要你们这帮老糊涂虫别来烦我,我就能睡个安稳觉了。想至此处,亚历山大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因为陷入回忆,亚历山大的脚步慢了下来,甚至最后干脆停在湖畔的垂柳前,靠着栏杆向湖面遥望。仆人们终于追了上来,却仍旧保持着一段距离,无人敢上前打扰。他很快脱离了那些令他不快的回忆,视线落在一座偏殿的大门口,那里层层的台阶上正有一支华丽的队伍迤逦而下。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窈窕佳人,她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着一身浅色的宫装,远远看去,她高贵庄严的步履仍像当年行走在冰雪神殿祭坛之上那般圣洁美丽。  那就是他的王后叶莲娜?贝林治?诺伊,冰雪神殿前任祭祀长,也是现任祭祀长娜塔莉亚?尼古拉斯?康斯坦丁的亲姐姐。  叶莲娜走下阶梯,来到湖岸平台上,看那方向正是向着亚历山大款款而来。他有些困惑的回头张望,想从人堆里找出自己的贴身太监,问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按照规矩,每个月的第一天和逢五的日子他都要和王后睡在一起,当然作为夫妻,别的日子他们也可以睡在一起,只不过亚历山大很“忙“,没那么多时间匀给王后。  贴身太监的注意力一直没离开过他的主子,当他一看见主子露出这样的眼神时,立刻心知肚明的溜到他身边,小心而恭敬的说道:“陛下,您有何吩咐?“  “那个??王后??“他含糊其辞语焉不详的哼了一句,贴身太监却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小声回答道:“陛下,今天既不是四月的第一天,也不是逢五的日子。“说完他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经过适度的提醒,亚历山大猛然记了起来,今天是四月的最后一天,四月三十日,他在那封该死的战报上瞟到过。  这时叶莲娜已经走到了跟前,他望着她露出一丝愉快的神情,好像他是特意在这里等待着她的到来。  叶莲娜露出甜美的微笑,这种笑容在她这个年纪的女人身上极少见到,配上她充满灵性的美丽脸庞,使她看上去如同妙龄少女一般惹人怜爱,但这种可爱又区别于那些懵懂的少女,于单纯中带着一丝成熟女性特有的风韵,正是恰到好处。“陛下。“她低头行礼,修长的脖颈弯出一道柔美的弧度,亚历山大承认看到这个他有点情不自禁,脑中出现的全是每个月第一天和逢五那天晚上的画面。  “王后刚从祈祷室里出来?“亚历山大心不在焉的问着,目光沿着叶莲娜美好的酮体流连。  她抬起浅蓝色的眼睛,用她独有的目光注视着他:“陛下,今天我向神祈祷,许下了关于您的愿望。“她走上前挽起他的手臂,他敏锐的感觉到她的身躯轻贴上来,叫他生出一种柔若无骨的错觉,“我想请您前往我的寝宫,如果您恰好有空的话。“  她说这话时,眼睛美得就像晴空下倒映着涅尔格峰的冰湖,有着极致的晶莹和深邃,亚历山大一直以为如果眼前的夏日湖也结了冰大概也不过如此。  “有空,我当然有空。你瞧我这不正等着你吗?“他微笑起来。叶莲娜在他的笑容里露出几分小女人的羞涩,挽着他的手臂,由他带往王后寝宫。  艾林搭乘的马车又走了半天,国王大道上车马渐稀,路两旁的建筑也由豪华转为简陋,直到只剩下皑皑雪地。夜色已深,马车老板终于停了下来,把马车赶往路旁准备宿营过夜。  艾林趁机跳出车厢,在周围的雪地上活动手脚。周围一片雪白,既没有山地,也没有树林,只有空旷的雪地和从冰原深处吹来的寒风。老板从车厢底下的杂物箱里拖出一袋木柴,用一杆铁锹铲出一块空地,在上面生起了篝火。  “米利亚。“他大声喊道,“你呆在这里,守着我们的火,记得给火添柴。我在附近转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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