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最终进化女主角是破鞋是怎样的

「Alive最终进化的少年」原作河岛正先生因癌症去世
  「Alive最终进化的少年」原作者河岛正于日因肝脏癌去世,享年42岁。河岛先生是在「Alive」连载中发病的,而且躺在病床上仍然继续工作,一直坚持完成了「Alive」漫画的完结。这之后在和病魔斗争的同时,还激起了创作新作的意欲,不过可惜原本将会诞生的作品FANS们也无法看到了。如今,河岛先生已远行,我们将会诚心的为他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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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门乐队,The Unknown Soldier/无名战士,发行  四十九周年。  我之所以用这个做标题是因为我死活想不出标题来好了就这样吧-_-||  ※※※  夜色沉沉,林间一片空地上,数个剪影随着幽蓝的光时而摇曳着。  那是十几个围坐成一圈的人,都披着暗色调的斗篷,在他们中间,只有一盏昏暗的、色泽呈现为淡蓝色的灯火有规律地彼此传递。灯火并不明亮,差不多只能照亮正双手捧着灯盏的唯一一人,清楚地映出兜帽下半掩的面孔,而其他人最远就只能看清坐在自己两侧的同伴。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坐着,在他们之间还有两三个或站或卧的人,他们几乎把自己整个蒙在黑布的罩袍下面,肩上还扛着同样用黑布罩住、隐约发出“嗡嗡”声的“大家伙”。  “我……我讲完了,”  当前的持灯人吁了一口气说,声音略微有点发颤:  “又该……又该周老师了。”  这样说着,说话的年轻姑娘几乎是用丢的把蓝色灯光递到自己下首的男子手里,仿佛那不是一盏冰凉的灯火,而是一块烫手的火炭。对方从容不迫地接过灯盏,把兜帽往后推了推。蓝光就笼罩了他有点阴森的笑容。  “那是在中世纪的一家孤儿院里。  “一个漆黑的夜晚。  “有个新来的小男孩睡不着,睁大眼睛盯着黑漆漆的房间。他想解手,可是想起白天修女嬷嬷的告诫,他不敢一个人去。  “修女嬷嬷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天黑了以后,绝对、绝对不能出去哦。  “不然的话……”  男子幽幽地说着,嘴角翘起,笑意更深。他半掩在兜帽下的面孔在蓝光中有些模糊,只有双眼格外明亮:  “其他的孩子都睡得很沉很沉,怎么推都推不醒。  “这个时候,门外的走廊上响起了迟缓的脚步声:  “哒,哒,哒……  “——那不是修女嬷嬷的脚步声!!”  男子的声音陡的拔高起来,正对面的靳少兰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紧紧攥住的手指已经有些发冷。坐在他身边的也是一个姑娘,她的反应更大,惊慌地抽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位置往远离男子的方向,也就是靳少兰这一边挪了挪。宽大的斗篷下,她苗条的削肩都瑟缩起来。  “周老师了不起,”靳少兰会心地笑了笑,侧身小声说,“不愧是惊悚小说大手。”  交谈似乎稍稍缓解了姑娘的惊慌,她也看看靳少兰,默默点了点头。随着转头的动作,兜帽从她头上滑了下来,露出一张清秀的、带着点胆怯的脸。  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她自然、清新的气质也让她格外醒目,蓝色的灯光非但并未让姑娘看起来如同恐怖气氛下的幽灵,反而使她像个来自山野的动人的灵魅,“山鬼”。正因为如此,投资方的大金主越过靳少兰钦点了叶舒饰演电影的女主角“山鬼”时靳少兰欣然接受了。  “啊,”她小小的低呼了一声,举手把兜帽重新拉到头顶,不好意思地对靳少兰浅浅一笑。这个有点羞怯、不太爱说话的女孩名叫叶舒,是芒果卫视在海选节目中推出的人气新秀,也是靳少兰剧组的女主角。  “感觉每次轮到周老师讲故事都这样,又吓人又很想听,”靳少兰继续小声说,“按道理说都是老梗了,可是给周老师一讲就很恐怖,但是想一想梗真的很老,然后再想一下还是觉得很恐怖。”  叶舒眉眼弯弯,掩着嘴笑,绷紧的肩膀也随之逐渐放松,她看上去不那么害怕了。听鬼故事时对身边的人诉说或倾听对方惧怕的感受,都是可以有效缓解心中的不安的,不止他们,别的同伴也三三两两的小声交流着,因为眼下负责讲故事的这位实在太能营造恐怖气氛了;身为享誉一时的惊悚小说家,周泽南果然名不虚传。  托着用黑布蒙得只露出一个镜头的摄像机,摄影师正好转到他们这边,也小声接口说:“就说啊。刚才我吓得机器差点都扛不稳了。”  没错,这里是综艺节目“星光真人秀”的拍摄现场,参加本期节目的是“优秀青年导演”靳少兰和他的剧组,他们正在节目组的组织下进行今天的夜场秀——鬼夜怪谈。也就是像他们现在做的这样,大家围成一圈,轮流拿着蓝色的LED灯讲鬼故事。  头半个小时没轮到讲故事的人还低声说说笑笑,但从本期的节目嘉宾,惊悚小说名家周泽南的第一个怪谈开始就成功的带动起了气氛,怪谈故事才讲了两轮,众人已经全都战战兢兢,脊背发凉。周泽南幽幽的声音还在继续:  “……小男孩偷偷地摸了摸老太婆碰过的孩子。  “那孩子已经冰冷了。呼吸也停止了。  “老太婆的脚步声还在沿着孩子们的小床远去。每当她停下来,小男孩的心就揪成一团。  “‘嘿,嘿,嘿,’  “‘你们是乖孩子。乖孩子有糖吃。’  “‘嘿,嘿,嘿。’”  严格说靳少兰并不怕鬼,不过绘声绘色的怪谈,准确说是任何类型的惊悚故事,总能调动他的紧张情绪。只要周泽南开讲,连他们这些大男人都心里发毛,在座的几个姑娘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年纪最小的叶舒和大家又不熟——准确的说除了靳少兰和化妆、场记等剧组成员之间,他们彼此都不熟——每当怪谈讲到恐怖气氛浓厚之际,她都显得无助而不知所措。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参加电影拍摄,叶舒从刚到剧组那天起就表现得颇有点羞涩和拘谨。自认为既是导演,也是前辈,靳少兰从这个羞怯文静的女孩一进入剧组就有心多关照些,便时常像今晚这样主动和叶舒说话,或是拿剧本说说戏,希望能帮她缓解紧张和不安。  当然,实际上他的电影《九歌》还没有开机:几个主要演员刚一到位,投资方就把他们拉来参加“星光真人秀”,美其名曰增加了解、融洽团队关系,实质则和这位大金主投资靳少兰的小众电影的初衷一样,主要目的是为了给公司做宣传——只要方法得宜,这可比在CCTV黄金时段投放广告新颖多了,也划算多了——至于后期,他们投资的青(三)年(流)优(小)秀(众)导演的片子卖不卖座?那很重要?  “……小男孩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他紧紧地蜷缩着身体躲在衣柜中。  “老太婆迟缓的脚步声始终在房间里徘徊着。  “小男孩听到她喃喃自语:  “‘少了一个。少了一个。一。二。三。……少了一个,数来数去还是少一个!’  “‘乖孩子,你在哪儿?’老太婆徘徊着,呼唤起来,她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像夜里啼叫的猫头鹰:‘不要捉弄婆婆了,来婆婆这里,婆婆这里……’  “‘有,糖,吃……?’”  一股寒气从靳少兰背心直直往上窜。看一旁的叶舒时,女孩正紧紧抱着双膝,仿佛也想把自己藏在宽大的斗篷下面。靳少兰心头一软,温声出言安慰:“其实也不会特别可怕的,你想啊,如果小男孩会被鬼婆婆找到,就没人知道这个故事了不是吗?”  叶舒也恰在此时抬头看过来,比起以往,她带点俏皮的神情显得舒缓、从容,大概已经摆脱了初次选入电影剧组的紧张和拘谨。靳少兰在昏暗中望着她脸上恬然的浅笑,为她高兴的同时不禁颇有点儿自满。  “靳老师,你平时也喜欢搭讪女孩子吗?”她说。  你平时也喜欢搭讪女孩子吗?  那个带着荷叶般清甜的动听女声继续说下去,“只是……想要搭讪的话,靳老师你怎么还用这么落伍的套路呀?”  她像小鸟般侧着头,目光和声音都透着犹如出自单纯之心的好奇和亲近,换做一分钟前靳少兰这个“前辈”绝对会为叶舒表现出这样的态度而欣慰愉悦,暗暗得意于自己的亲和力,但此刻他只觉得身上的血往头上冲,手一下子攥紧了。  只因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所了解的羞怯文静的叶舒,从一开始就是这姑娘刻意让他看到的假面。  而已。
  之前友好融洽的气氛转眼消褪得干干净净。  身畔的摄像机“沙沙”地转着,靳少兰不用回想,就知道从刚才开始镜头一直在对准他们——等待的正是此刻的这一幕。他格外反感起自己的职业素养,因为他此时只想把手上的剧本丢到这个外表如精灵一般自然清新的年轻姑娘面前带着冷笑的尖刻问她“是他们要你这么说的?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可惜,不管是她自己早有布置,亦或,说不准是无节操的“真人秀”节目组安排她设这个套,如果没有叶舒自己的首肯,显然也就不会有眼下这场闹剧发生。想到这儿,靳少兰连摔剧本冷笑的劲儿都提不起来了。  光线固然昏暗,叶舒适才说话时眼底的一丝工于心计的反光,靳少兰却不会错看。毕竟混迹电影行当几年,他几乎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并没有什么初次参演一部电影的拘谨、加入一个陌生团队的羞怯,也没有参加恐怖怪谈的紧张害怕:那不过都是叶舒精打细算的铺垫;有的只是精明,完全适应娱乐圈这潭深水的精明。  是的,比起别的行当来说,他们这些人的节操都被狗吃了:炒作,这是浸透到他们骨子里的东西:傍红人,蹭热点,搞个大新闻;或者唱双簧,或者心照不宣。所以靳少兰从未真的期待一个野外丛林中走出的“山鬼”那样纯出天然的叶舒。  耍手腕,玩弄小花招,捧高踩低,靳少兰理解并且适应这一切,但他没想过眼下这种情况——一个才入行还没有大半年的新秀打从开始就在误导同在剧组的人们,创造眼下的机会,利用靳少兰仅存的那点儿对后辈的善意来踩低他这个导演、炒作刚刚进入观众视线的自己!他和他的同期们至少还残存的尊敬和底线,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简直难以置信:  ——拿『导演』当垫脚石!  他靳少兰和“他们”从来是一路货色,“炒作”对他来说和吃白菜一样,且如鱼得水,但这不表示有人可以为了炒作把他当成凯子耍——  靳少兰于是笑了笑,亲切和蔼的开口:“没错,就是这样!保持下去,我觉得你已经把握到一点儿女主角『山鬼』的特质了。”  叶舒一愣。  “放宽心,放宽心,就像这样保持下去,你没问题的。”他端着导演的矜持,却又不乏前辈的关切,称许她说,“就是刚才这样,真的很好,直率的纯真,这就是『山鬼』的特质,不必担心说出来后别人的看法,因为她就是没有意识到这样有什么,女主角是这样的,你把握的不错?”  叶舒的脸变得有点发白了。以她的精明怎么会听不出,在靳少兰表面上亲切鼓励和称赞之下隐藏着的恶意:这个人在提醒她是个新人,一个在演技上乏善可陈的新人,偏偏又带着职场新丁们不懂事的通病。他提醒的对象也不是她,而是在座其他人。  如果说她之前的小花招让他看起来像个自作多情的凯子,那她现在就像个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不会再有人认为靳少兰是搭讪失败的傻瓜,她说的那几句话反倒让她看起来娇纵轻狂毫不感念前辈的善意,不仅如此,这个被冒犯的前辈非但亲切大度的宽容下来,还反过来鼓励和安慰了她一番。  其他人现在会怎么想?不过是个新秀,却自以为是地把别人的善意都当成对她女性魅力的垂涎?还是她竟然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随口乱说?  周泽南低沉的声音回荡着,在夜晚的林间格外清晰:  “小男孩只能绝望地听着老太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脚步声消失了。  “良久,当小男孩几乎以为老太婆已经离开时,衣柜的门猛地打开了!  “没有什么狰狞恐怖的老妖婆,一张像他早已去世的奶奶一般慈祥的脸出现在小男孩面前,她笑眯眯的说:  “‘来啊,乖孩子,不要再作弄婆婆了。’  “‘……婆婆给你糖吃……’  “——天亮以后,修女们才发现,”周泽南幽幽地说,“所有的孩子无一幸免,全都死了。”  一夜过去。  夏季的夜颇为短暂,随着天色既白,夜间幽暗阴森的树林已经在晨光中露出了原貌。就只是普通的人工林,碗口粗的白杨,林间石板路上铺满挂着露水的落叶,在一个身材瘦削颀长的青年脚下沙沙作响。他看起来温和、斯文,头发略长,如果不是五官失于精致,甚至谈得上英俊,此时眉目间却略有几分憔悴。  昨晚的节目摄制结束后,靳少兰没有和其他剧组成员一样窝在驻地补眠,他失眠地在房里呆坐了两小时,之后一伺夜色褪去就外出到林间漫无目的游荡。  想起刚刚回到驻地那时周泽南对他说的话,他就只能苦笑。  那时候,各自回房之前,周泽南留了一下。“我觉得啊,其实,”伸手拦住了他开门的动作,周泽南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太在意了?”  “怎么?是说我没必要和小孩子计较?”他笑着回答,再次试图开门,而且再次被周泽南的手挡开了。  “——什么啊。”周泽南皱皱眉,面带不豫之色:“我是说你。何苦呢?像我们这种人哪里还有立场天真,文青病发作什么的,总得有自觉才好啊。”  其实,身为“导演”的尊严和权威受到冒犯,的确令靳少兰十分恼怒。但在周泽南这番中肯的劝诲之前,他的怒火便已经逐渐平复。  就像现在这样,他苦笑着想,即便如此,他最多也只能在拍摄中对叶舒的要求比旁人更严苛挑剔一些,仅此而已;《九歌》是他投入了不少心思的本子,出于对投资人的尊重和小胳膊拧不过粗大腿,他并不能换掉女主角叶舒;出于对艺术的忠诚,他并不能损害女主角『山鬼』的艺术形象以打压这个新人。这是他的电影,可是靳少兰不仅不能换人,他还不得不妥协,让叶舒这种演员在他的电影里尽可能地光彩夺目。  他不尽心竭力去拍,砸的是他自己的电影。  作为一个尽拍些小众电影的三流导演,靳少兰在同行眼里可谓长袖善舞:尽管他的电影都是这种缺乏市场的小众片,靳少兰最后总是能巧妙地打动某个金主慷慨解囊;而在应付随“投资人就是上帝”而来的种种合理不合理的要求同时,靳少兰则往往也能巧妙地让他坚持的、想要表达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出现在影片之中。  眼下也是如此。叶舒是投资《九歌》的地产大亨伍中豪钦定的演员。所以,靳少兰如果还打算把他的电影——他自己想要的电影拍出来,他务必让伍中豪得到大金主理应享有的逢迎和敬重——同样,靳少兰深知,叶舒此前的所作所为只怕正是看穿了这一点。  而他,一方面必须忠诚于投资人,另一方面他必须忠诚于他的电影。所以,他无能为力。  ……不,并不是这样——各种纷至沓来的情绪之中,无所事事地在林间游荡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早晨的靳少兰突然意识到一件或许从很长时间之前就一直被自己刻意回避的事情:  一方面,他其实并不忠诚于投资人,他对他们的要求阳奉阴违,他拿着他们的钱而一贯自行其是地往里面夹带私货;另一方面,他也不忠诚于他的电影,为了迎合金主的喜恶,他毫无原则地向资本妥协来换一个皆大欢喜。  其实他就是这么一个虚伪的投机者。和他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不同,他其实既不忠诚于投资人也不忠诚于他的电影——不,这实际上也不是他的电影——这是伍中豪的电影。  他只是个利用伍中豪的电影来表达自己那些艺术构思的投机者。  不是拥有这个电影的人。  不是他。  是伍中豪。  全都不是他的。那些电影,全都是属于投资人的,并不属于他。  每一部都是。  清晨沉寂的林间突兀响起沉闷的撞击声。  “嘭!”  靳少兰一拳狠狠击打在身边的树干上。
  年轻导演嘴唇紧抿,指关节和粗糙树皮接触的位置渐渐渗出血迹。  靳少兰终于明了从昨晚开始就令他心烦意乱的真实原因,比起看清了自己实际上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后一个发现尤其令他措手不及,无力和不甘。  这不是他的电影。  漫长的沉默。  许久,直到麻木的手指逐渐感受到痛楚,渐渐回过神来的靳少兰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  因为之前只是盲目地往前走,根本没有留意过身边的一切,他已经起码埋头沿着通往山下的石阶走了一刻钟不止,一刻钟足以让他从驻地的山头一直下到停车场了——这儿不过是个度假村——但周围依然是蓊蓊郁郁的密林。  靳少兰的视线沿着脚下大朵大朵色泽缤纷的落叶向上,茫然地落在面前的大树上。  将近一呎粗细,笔直挺拔的山毛榉们将彼此的枝叶互相交织,掩映出格外昏暗幽静的广阔林荫。他下意识看向前方。  一幢连天接地的青铜巨门赫然伫立在石阶尽头!  巨大的拱门静静耸立着,其带给人的第一感觉不是“巍峨”这种依托于视觉的震撼力,而是“磅礴”与“宏大”,明明沉寂无声的立在天地当中、犹如从最初的生命物质自雷暴洪水岩浆之间诞生的那个洪荒时代一直伫立至今,但青铜巨门出现在靳少兰视线中的一刻带给人的却并非“不动如山”的凝重与历史感——  那是1960年智利康塞普西翁大海啸中高达25米巨浪呼啸而来吞没沿途包括船舶、码头、堤岸、树木、房屋、建筑在内的所有一切的冲击力!是曾侯乙墓编钟沉寂2400年后出土、自时光长河彼端穿透历史尘封重新向世人发出它那雄浑而浪漫的千古绝响①之际动摇灵魂的震撼!  这是何等的宏伟!这是何等的伟力!  几乎是本能地,靳少兰朝着青铜巨门的方向走去。落叶在脚下“窸窸窣窣”地破碎,当他站在拱门脚下抬起头,一时间有种沧海一粟的渺小和眩晕感。青铜拱门高大到只要有人试图仰望其尽头,就会立即产生极度强烈的错觉,以为下一刻这庞然巨物就会无可抗拒地向自己倾倒下来。  青铜巨门上镌刻着古老、神秘的符文和图案,两侧对称排列着一颗颗狭长巨大的獠牙利齿,可以想见,这幢巨大的拱门一旦开启必将像极了一张吞食天地的巨口。  当他触摸大门时,一种特异的感受袭上心头。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在闷热的初秋傍晚乍然进到了吹着冷气的空调房里,整个人精神都为之一振。靳少兰的手指徐徐抚过这幢古朴的大门,它外表满是历经千古的沧桑,分明是青铜的质地,金属独有的光滑坚硬,上面却有着血肉肌肤般的纹理;不光是纹理,触感也犹人类肌肤般细腻,还伴随着微温。然而这种矛盾的体验给予了靳少兰一种格外和谐的感觉。  一个恢廓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这里是梦魇空间!神奇而神秘之地!”*  “这里能够满足你心中任何的愿望,只要能够在空间完成足够的任务,获得足够的功勋!”*  “与生俱来有着与魔法亲和的禀赋、却被困在这个干涸的世界一事无成的人之子,为我的目光所钟的宠儿!”  “我征召你!以你的血肉和意志捍卫我,用你的性命为我掠夺荣耀!”  “若是你后悔害怕了,那么就回头离开。若是你想要了却心中的执念,那就打开门,到我面前来!”**  仰望着直入云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青铜大门,靳少兰眼睛越来越亮,不知为什么,他在深深的畏惧和敬畏之余逐渐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向往,血管里的血液仿佛开始燃烧起来,这种向往是从灵魂之中而不是从内心深处往外涌现,而他所向往的东西是从无法形容的久远以前就已经熟稔的,他不是要去“获得”,而是要“取回”。  靳少兰深深吸了一口气,义无返顾地用力将门推开。在大门徐徐向他敞开的一刻,胸口陡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在门后面的是漆黑涌动的黑云,极目望去,层层叠叠不知蔓延出几千几万米,毒蟒般翻腾滚动的黑云中间不时窜出一道闪烁的血红色电光,较细的那些犹如一道血色电蛇在黑云中宛然游动,最粗大的闪电则足有水桶粗细,看起来仿佛黑云是某种生物,电光则是其躯体上撕裂开的狰狞伤口。  看着这一幕,在靳少兰的意识之中自发出现了一项突兀的认知:青铜拱门是因为要通往这片无穷无尽黑云、是它的门户,因而才如此巨大。他已经感觉到,只要往前迈出一步,就像那个恢廓的声音所说,意味着巨大的危险,但他强烈的向往着黑云背后的秘密——  或者说……他异常迫切的急于逃避“电影不属于他”这个事实。  靳少兰在剧痛之中跪倒在地,右手死死压在胸口,从他手掌下方逐渐透出了血红色的光芒来,一开始仅能照亮手掌的边缘,逐渐亮得隔着衣服也无比刺眼。他有种预感,即使在大门业已打开的现在,在那个剧痛彻底得到他之前他仍然可以反悔,但是他将永远失去这一切,而一想到要失去这扇门后面的那些未知的一切,他就感到无法容忍——比此刻身受的巨大痛楚更加无法容忍。  血色光芒逐渐扩大,直到将他完全包裹在其中。靳少兰硬是顽固地咬着牙一步不退,随后,他只觉面前的漆黑空间中传来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因为在剧痛中逐渐失去知觉,他甚至没意识到一个机械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宿主体征状况:中度疲劳,右手手指关节软组织挫伤、真皮层及毛细血管受损,约为正常状态80%,修复中……修复完毕。”**  “本次采样共6,402人,所有契约者均采样完毕,下一次采样时间为七十二小时之后!梦魇世界……开启!”**
  木板铺陈、钉着檩条的三角结构,清晰致密的木质纹理和针叶乔木独有的树脂香气都告诉靳少兰,映入他眼帘的屋顶乃是属于一幢货真价实的木屋。悬在头顶的房梁用整根原木制成,中段挂着一盏油灯,靳少兰盯着它在天窗透进来的晨曦里晃了三下,方才回过神来。  靳少兰猛地起身,握拳的右手压住胸口大口喘息起来。之前的剧痛令他心悸不已,哪怕跪在青铜大门前仅仅片刻光景,哪怕此刻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异状,靳少兰依旧怀疑自己是怎么挺过来、而不是选择退缩放弃的。  ……就那么不甘心吗。  “好吧,至少我知道自己没跑不是因为腿软站不起来……”年轻导演喘着气笑说。  隔了一会儿,待心跳和喘息平复下来,靳少兰才慢慢解开上衣。在他胸口,赫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图案,色泽血红,清晰得如同用油彩绘制,偏偏这血红色又像与生俱来的胎记那样深入肌理。  “这……这是?”靳少兰吃惊地看着这个刺青也似的图案,试着触摸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发现,而且……“怎么总觉得我这样好中二啊?”他说,努力忍住笑,没忍住,决定不忍了。  除此之外,之前他压抑不住内心的负面情绪,拳头打在大树上弄伤了手指,现在这些小伤已经完全愈合。放松下来的靳少兰默默地吐出一口气,如果是平时,他对自己的手指本来是很爱惜的才对。  起身下床,靳少兰四下打量了片刻。  一个似曾相识的房间,窗明几净,只是靳少兰一时没能从记忆里找到来源。刚才他躺着的是张硬木板床,床上铺的厚毯子和床单都整洁干燥,微微能闻到一丝皂角的清新味道。室内仅有的几件木头家具简陋到就是拿木板简单的钉了一下,气窗上面安装的网格状铁栅和木制窗扇倒是考究了不少,采光窗和天窗上所镶嵌的天蓝色彩色玻璃更是给人以一种哥特式的美感。  从房间的布局和陈设上面,靳少兰一眼就认出是个中世纪风格的旅店或酒馆房间。对一个导演,哪怕是三流导演,这也算是基础技能了。同样的,作为导演这种想象力充沛的存在,在见识了那震撼心灵的青铜巨门、令人畏怖不已的黑云与红色闪电之后,靳少兰对自己莫名出现在一个中世纪旅馆中固然惊讶,不过倒也不会觉得难以接受。  正对气窗的墙上挂着一面镜子,靳少兰走上去,从镜中看到了神秘图案的全貌。他愣了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这……就是那时候发生的事?我感到的痛楚是因为‘梦魇空间’在对我进行……『标记』?”  『——我征召你!』  『——为我的目光所钟的宠儿!』  笑意自靳少兰嘴角慢慢浮起,他轻声低语了一句什么,重新看向自己在镜中的影像。随即是情不自禁的捂脸长叹。  刚才他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胸口那个血红色刺青上,所以直到此时才发觉,镜子里的人已经不再是靳少兰的本来面目;衣着也发生了变化,成了同样符合中世纪风格的衬衣和长袍——可他现在的长相……好吧,说起来,从这张脸上还是能看出他本人的些许特征的,不能不承认要让五官精致的东方人靳少兰的特征出现在一张中世纪欧洲常见挫男……呃,壮汉,的脸上,还真是一件颇具难度和挑战性的壮举。  靳少兰再次长叹一声,自我安慰地想,那个神秘奇妙的“梦魇空间”,既然“祂”的目的是征召自己为“祂”完成任务,那现在的外表应(果)该(断)是临时的,没错,仅仅是临时的!  “前提是成功完成了任务,”他提醒自己,他可没有那么快就把青铜巨门前听到的恢廓声音,其所说的“鲜血和性命”忘到脑后。  认命地结束了对自己乏善可陈(这是靳少兰能想到的最“委婉”的形容词)的新相貌的观(嫌)察(弃),靳少兰开始确认房里的物品,首先是床头柜上的锡制烛台,一叠纸张和几本旧书。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房间里应该有“梦魇空间”要让他去完成的那个任务的线索。  才刚刚打算动手查看,矮柜上就有只鹅毛笔漂浮起来,并且打了个转。没有人,也没有墨水,那鹅毛笔自动在羊皮纸上书写出一系列流畅的字迹。  “——契约者14120号,欢迎进入梦魇空间。”**  “这是你所经历的首个梦魇世界——魔兽争霸世界。”**  靳少兰心跳加速,眼睛也发亮了。  那么这里是魔兽争霸的世界,艾泽拉斯星球了。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对这个房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当初在网游魔兽世界里多少次下线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旅馆房间啊。  “这是你所经历的首个梦魇世界,所以若对本世界有所不解的话,可以至旁边查询相关资料,注意:在正常情况下,仅本世界有此特权。”*  “警告:你可以与剧情人物进行互动,但不能对他们以任何方式尝试泄露梦魇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信息。”*  “警告:你必须在四十八小时内完成交给你的主线任务,否则将会出局。”*  在一列暗蓝色的字迹中,“出局”二字明显加大加粗以示区别。  不仅颜色是刺目的血红色,大概为了刻意强调其重要性,因此羽毛笔写下这二字的速度比此前的书写缓慢少许,也更加用力,导致墨水没有和其他文字使用的蓝色墨水一样迅速干燥、而是暂时维持了湿润,就像梅雨季节存放不当的书法墨帖,淋漓得放仿佛触摸上去就会被染得一手墨迹:  令人不由自主联想到侦探电影里面谋杀现场留下的血字。  靳少兰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其中的确有着对未知的恐惧、由血红的“出局”二字带来的不好联想,但这些都被“魔兽争霸世界”四个字带给他的兴奋和期待所压倒了。他没有拿起羊皮纸,而是就这样站在桌边静静看着上面一行行浮现的信息。①  “主线任务:值得信赖的冒险者。”  “任务简介:达拉然是个热爱探索宇宙星空与无穷奥秘的法师之城。因为大多数法师都长期埋头于实验、学习和研究,达拉然维护领地治安和向外探索的人手时常显得捉襟见肘,在第一次兽人战争结束后,人手不足的问题变得尤为凸出。加入达拉然招募的冒险者行列,赢得法师之城对你的信赖。”  “任务目标:获得达拉然的信任。”  “任务提示:获得法师之城达拉然的信任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  你在达拉然的声望达到中立或以上;  你在达拉然任一官方/合法组织中,包括但不限于提瑞斯法会、六人评议会、市政厅、紫罗兰之眼、紫罗兰监狱等,声望达到友善或以上;  你获得了一位法师的私人友谊(好感度『朋友』及以上),该法师位阶不能低于中阶法师,或具有官方身份;  你是一头成年蓝龙,并与达拉然相互承诺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  “提示:你可以在本世界(包括本世界以及延伸世界)当中获得如下里程碑。”*  “哦,兄弟:你加入暴风城的石匠协会并获得正式成员身份。”  “谁拿了我的蜡烛:你从狗头人身上获得10根完整的蜡烛。”  “自然之敌:你杀死了30只同种类野兽,30只同种类大型或中型食草动物,30只同种类巨型或大型攻击性飞禽,成功引起了激进派德鲁伊组织『仁德会』的注意。”(你对每个目标生物的直接累积伤害必须超过总伤害的50%)  “青山:你的上述事迹没有引起仁德会的注意,而是获得了传奇猎手赫米特·奈辛瓦里的赞赏。”  “忘年交:大法师安东尼达斯或凯尔萨斯·逐日者王子对你的好感度超过『朋友』:0/8400。”  “越狱:你协助累计超过三名紫罗兰监狱的囚犯逃出生天。”  “……”*  “以下里程碑你的功勋值不足,无法查看”*  “获得相关里程碑即能解锁相关称号。”*  “每一位契约者可以拥有多个称号,但同一时间内仅能装备一个称号。称号附带各种各样的特殊效果,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你进入战斗以后就无法更换称号。”*  “警告:从你接受任务的那一刻起,便会遭受到巨大的危险。同样在巨大的风险背后,必然会有莫大的机遇。”*  “啪嗒”一声,羽毛笔顿下最后一点,失去魔力般跌落在羊皮纸上。  靳少兰这才注意到,就在他之前躺着的木床床头,枕头下露出半截有些用旧了的笔记本。他抽出本子,看到上面有个手绘的肯瑞托之眼,看起来像是之前的住客遗忘在这里的。翻开笔记本,一段熟悉的内容映入眼帘。
  ——大法师、守密者麦迪文,他是提瑞斯法会的最后一位守护者,他本应肩负着保护艾泽拉斯世界、迎击恶魔入侵者的使命。  遗憾的是,麦迪文的母亲,上一代守密者艾格文的骄傲与私心导致一个宇宙中最强大的恶魔、燃烧军团的主宰萨格拉斯的灵魂,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从麦迪文诞生之日起就已经潜伏在他体内。  长大成人的麦迪文始终在与萨格拉斯对他的影响竭力对抗。然而这位主宰太强大了,他最终占据了年迈的大法师,并打开了沟通兽人故乡、德拉诺星球的大门。  ——无穷的兽人大军从黑暗之门涌入,与这个世界的保卫者们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为了与强大的兽人部落对抗,这个世界的众多力量结成联盟,并肩而战。  然而,在第一次兽人战争末期,人类七国之一的奥特兰克王国背叛了联盟。当权者有意把军队和将领布置在一条部落根本不会通过的道路上,而将前往联盟核心的洛丹伦王国的关隘拱手相让。  部落的大军兵临城下,洛丹伦危在旦夕之际,率军疾驰往援的激流堡国王索拉斯·托尔贝恩赶到奥特兰克山脉。与正直的奥特兰克将领哈斯将军携手,他从部落后方发动了猛攻。一番浴血苦战以后,腹背受敌的部落军队终于被击垮,但联盟也蒙受了沉重的损失。  战争结束后,愤怒的达拉然摧毁了叛徒的王城,奥特兰克原本的领地也归属于其他王国。而今,在这座山城的旧址,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在诉说着它往日的辉煌。  ——大法师麦迪文的异常行为也暴露了。统治达拉然的肯瑞托教派一直对麦迪文存有疑虑,并为此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紫罗兰之眼监视麦迪文和他建立在卡拉赞的法师塔,最终他们几乎与艾格文女士同时发现了真相。  接受了麦迪文的学徒卡德加、半兽人伙伴女刺客迦罗娜的帮助,自幼和麦迪文一起长大的挚友洛萨爵士突袭了麦迪文的法师塔,在那里,他们打倒了被邪恶占据的守护者。出乎萨格拉斯的意料,在勇士们自己也不知情的情况下,堕落泰坦的灵魂因此被逐出了艾泽拉斯世界,而善良的大法师麦迪文的灵魂则得到了释放。  ——驱逐了萨格拉斯的灵魂之后,卡德加同意紫罗兰之眼对卡拉赞进行“有限度的调查”。“如果能更多的了解麦迪文被占据时的所作所为,也许我们对接下来的战争就能有更多的准备”——紫罗兰之眼至少是这样声称的。  ——另一方面,联盟没有处死那些和部落媾和的奥特兰克贵族,而是驱逐并剥夺了他们的领地。还有一部分始终心怀群山之城,对故国被从世上除名耿耿于怀的前奥特兰克精英人士,他们在王城毁于一旦后一直希望恢复她的荣耀。  现在他们聚集在了一起——在恢复奥特兰克王国的共同目标下,尽管这个目标背后掩盖了阴谋、暗杀、贪婪和仇恨……『辛迪加』组织成立了,这个组织的其中一项行动就是潜伏在王城的废墟间,伺机破坏达拉然边境的安全。  ——冒险者,达拉然需要你伸出援手……当然他们给予的回报也慷慨到绝不会辜负你的付出。  ……  看完这些记载后,靳少兰又重新翻阅了一遍旧笔记本,确认上面提供的信息和自己的记忆没有出入——严格说有的,躲藏在麦迪文身上的萨格拉斯灵魂其实只是这位堕落泰坦神祇的一个投影。因此他可以被艾格文打败,也可以随着麦迪文的死亡被驱逐。但这并不能说是资料有问题、或这个世界与他玩游戏时所了解的不同,因为,靳少兰判断,这些区别之处应该属于需要进一步探索才能揭示的秘辛。  合上旧笔记,他再次看向记载任务内容的羊皮纸。不料才短短几分钟,上面的字迹已经淡得像被水泡过一样,而且就在他注视的时候,任务介绍从第一个字起迅速化为一缕青烟,直到最后一个标点、最后一块墨渍也“燃烧”殆尽,消失在空气之中。靳少兰一愣,但随着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任务内容上,胸口的神秘符号开始微微发热,紧接着,这些信息迅速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真是神奇,”只在虚构作品中出现过的“福利”无疑令靳少兰大为惊奇和激赏,他尝试着这种在脑海之中“调阅”“浏览”任务说明的新体验,沉吟起来。转眼,年轻导演猛地一击掌,懊恼地低声嚷嚷,“这种好东西!要是能给我那些磕磕绊绊的新人、靠脸就可以吃饭的偶像派都弄一个,那我的电影……!”  靳少兰突然住口不再继续下去。笑容消失了,他脸色冷下来,紧紧抿着嘴唇。隔了片刻,尽管房间里只有靳少兰孤身一人,他还是冷冷开口说:“不。没有什么‘我的电影’。”  他摇摇头,重新专注于脑海中的任务信息,想看看能否发掘这个奇妙系统的更多功能。随着他心头一动,眼前出现了一个羊皮卷轴式的菜单,刚才看过的文字徐徐在其上浮现。当然,一如既往地,加大加粗的“出局”两个红字依然醒目,向他提示着完不成任务的后果绝不是他会有兴趣了解的。  此外,另一个信息也也浮现在他脑海中:胸口的神秘符号名为“梦魇印记”,是他和空间之间的契约的体现;同时,“梦魇印记”也能为他提供既有信息的查询,如果他需要查询额外的信息,则视他的权限需要支付一定的费用。当然,同样视他的权限,有些问题他可能得不到答案。  “‘权限’……‘费用’……我又多了解了两个信息。看起来,说不定『梦魇空间』的『征召』,比我想象力能达到的程度还要复杂呢?”靳少兰默默斟酌着,继续摸索自己的“系统界面”。  事实上,也不需要他自己去“摸索”,随着任务信息再次浏览到尽头,任务栏从眼前隐去,取而代之的是视野右侧多了一个“当前任务说明”的简单栏位,此外还在视野左上角出现了靳少兰的头像——唔,“目前”的头像——和熟悉的红色体力条、蓝色法力条,以及一个电子时钟,感觉就像是他正在玩一个第一人称视角的“魔兽世界”,除了没有右上角的小地图——自然,也没有“屏幕”底部的技能栏。时钟显示为灰色不动的48:00:00,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距离正式进入魔兽争霸世界:00:08:11”,而且这个小小的红色时钟正跳动着不断递减。当靳少兰的视线落在这行字上,一系列信息浮现出来:  “时间:黑暗之门开启后第七年。”**  “地点:银松森林,安伯米尔。”**  “场景:魔兽争霸世界”**  “难度:极易(E级)”*  “痛觉削弱度:70%。”*  “个人能力额外强化度:50%。”*  “目前场景探索度:0.00%。”**  “附带说明:本场景为和平场景,契约者被杀死不会掉落任何物品,数字化人物信息模块同时开启。契约者可以通过胸口的梦魇印记随时查看个人属性。”*  “你将自动掌握相关语言,可以流畅与本世界人物互动。离开本世界后遗忘。”*  “已接受任务数量:1”*  “你的外表已经经过处理,回归现实世界时自动恢复。你也可以在梦魇空间当中进行外表的相关调整设置。若有疑问,可在心中默念相关问题通过梦魇印记查询,若权限达到即可得到回答。”*  “契约者14120号,这是你所经历的首个梦魇世界,由于你种子选手的身份,你将额外获得如下选择:你是否需要空间在进行外表处理的同时对你的种族进行伪装,以使你更好地与剧情人物交流和沟通?是/否”  “咦?”靳少兰不禁出声,刚刚收到的信息令他颇为意外。“什么是‘种子选手’?”他马上问。梦魇印记给出的解释是,“种子选手”乃是被空间判断为有潜力和天赋、具有培养价值的契约者;刚刚的提示就是针对『种子选手』的特殊优待。而关于提示的内容……是要他在进入“游戏”之前选择种族吗?这可是个意外之喜。靳少兰急忙向梦魇印记查询,结果得到了一番平直刻板的机械答复:  “种子选手,契约者14120号,这仅是为你提供进一步的行动方便的伪装,仅在你经历的第一个世界有此特权,仅由梦魇印记对当前世界和任务分析而得出结果,你仅能选择接受与否。”  “好吧,”靳少兰喃喃地说,“意思就是说,我只要知道我是占了便宜就够了。谢谢,接受。”  他在视野中的头像立即随之变化,不过靳少兰没有时间去注意它,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跑到镜子前面去查看自己的新形象去了:像靳少兰隐约预感和期待的那样,这一次,镜中出现的是一个隽秀、尖耳,肤色白皙,有着金色长发和蔚蓝眼珠的精灵——高等精灵。  在魔兽争霸世界中,精灵是最古老的种族,而高等精灵更是魔法的发现与使用者,也是把魔法传授给人类的导师。在这场战争中,他们也加入了人类七国发起的联盟。  这个人数稀少的种族对魔法的亲和是其他种族无法比拟的,他们大多是优秀的施法者或候补施法者。而法师王国达拉然,是一个自始至终与高等精灵保持着深厚友谊的国度。显而易见,一个高等精灵学徒,哪怕只是个刚开始接触魔法、自身尚未掌握施法能力的学徒,他也将获得达拉然一方天然的好感。  这就是空间在针对性分析了靳少兰所要面对的局面后,根据靳少兰那个“种子选手”的身份所给予的优待了。并不能在靳少兰完成任务的过程中给他更高的起点,不过,受人欢迎的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具有优势的——哪怕再微小的优势。另一方面……  年轻的靳少兰导演,在他工作之余的闲暇,他是个痴迷于“魔兽世界”这款网络游戏的骨灰玩家。而他在游戏中的角色就是一个精灵——“血精灵”,这是高等精灵种族为了时刻提醒自己,永不忘记为死难同胞复仇而赋予自己的新名字。也有一部分精灵没有加入他们,保留了原本的“高等精灵”这个称呼。二者的区别在于他们的眼睛——高等精灵都有一对蔚蓝色的眼睛,而血精灵的眼睛则是翠绿色。  从另一方面来想,这还真是种子选手的待遇:梦魇空间所分配的任务世界和给予的小小优待,显然是也针对性分析了靳少兰其人之后的有的放矢。  魔兽争霸的故事所发生的艾泽拉斯世界,和他在游戏中为自己选择的种族:对于网游魔兽世界的深度沉迷者靳少兰,可能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吸引力了。不过当事人眼下并没——也腾不出时间——想到这一点。  靳少兰看着和自己心爱的游戏角色颇有几分相似的新形象,脸庞都焕发了光彩。他试着摸了摸自己,笑意自眼底层层浮现到嘴角。  “……Bal'a dash,malanore.”  (《魔兽世界》中的精灵语。“你好,旅行者”,常见的问候语。)
  说明:我确实考虑过把空间的系统提示这样的设定性内容放到作品相关里,但是最后发现自己没有能力删减掉大多数说明后还不破坏小说的阅读性。在这里深表歉意,我在这一章引用了大量《最终进化》原文内容,卷土大大请原谅我/(ㄒoㄒ)/~~  ※※※  确定房间里已经没有其他与任务有关的道具与线索,靳少兰又和梦魇印记“沟通”了一下,了解到了一些额外的信息。比如,其中之一是他的高等精灵伪装对其他契约者不起作用。在他们眼中,他依然是黑眼睛黄皮肤的东方人形象,只是与靳少兰原本的长相截然不同。  靳少兰没有意识到,空间为了吸引他的兴趣,也算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原本他就应该被伪装成一个不同于自己形象的东方人,而不是最开始那个……呃……“乏善可陈”的中世纪欧洲“壮汉”。  整理了一下手边的道具,之后,他就选择了查看数据化个人信息。紧接着,大段大段的数据刷屏一样地出现,没有准备的靳少兰险些被晃得眼睛都花了。  “停!”靳少兰下意识叫出声来,同时本能地闭上眼睛。好在,梦魇印记实际上是跟他的意识挂钩,否则,就算他马上闭上眼睛,被大段信息内容“刷屏”也是无法避免的。叫停之后,靳少兰才重新以自己能够适应的速度开始浏览:  契约者14120号个人信息如下。括号内为正常成年男子属性参考值。  发现契约者14120号天赋能力:亲和。你的这项天赋能力带给你与任何有感情的智慧生物之间的亲和力,通常情况下,只要你不做出敌对行为,就不会受到对方的主动攻击。注:亲和天赋的影响力随对方实力、意志力、魅力的增强而递减,其他因素也会影响此项天赋能力的效果,你可以向梦魇印记查询详细信息。  说明:天赋能力属于你已经觉醒并掌控的能力,可以在梦魇世界和梦魇空间里发挥全部作用,在其余的环境当中视情况有可能受到一定影响,但至少会部分生效。若是你熟练的掌握了本项天赋能力的话,那么便可以在任何环境中使用并发挥最大作用。  说明:本隐藏天赋能力评价为:B级  你的编号为相关基因代码,与其余任何的因素无关。  你的基本属性如下。括号内为正常成年男性平均值。  力量7点(5点)。力量决定部分近战攻击的威力。更是能够增强你自身的负重能力,穿戴使用上某些沉重而强劲的护具/武器。  敏捷:4点(5点)。敏捷决定你的移动速度和出手速度,更是能够决定你的闪避率。对物理远程攻击力也有一定的影响。  体力:3点(5点)。基础耐力:体力决定了你的抗击打能力,更是能够决定你的持久奔跑/战斗能力,对生命恢复速度和防御力也有部分的影响。生命值恢复速度为体力/2分钟,你的当前最大生命值上限体力×10。  (也就是说,靳老板每2分钟能自动恢复3点生命值……)  重伤状态下,生命值恢复速度将会大幅度减慢。  基础防御力=体力/2。  (靳老板的防御为1.5向上取整,计2点=。=)  防御是降低敌人伤害的主要属性,防御也能够缩短各种异常状态(昏迷,减速,晕眩,冰冻,燃烧等等)在你身上的持续时间。  减伤换算公式为:减少的伤害百分比=(防御x0.4)/(防御x0.4+10)  实例为:1点防御相当于减少4%左右的所有伤害/同时缩短各种异常状态在你身上的持续时间4%  5防御可以减少大概16%的所有伤害/同时缩短各种异常状态在你身上的持续时间16%  10点防御可以减少大概28%的所有伤害/同时缩短各种异常状态在你身上的持续时间28%。  15点防御可以减少大概37%的所有伤害/同时缩短各种异常状态在你身上的持续时间37%  50点防御可以减少大概66%的所有伤害/同时缩短各种异常状态在你身上的持续时间66%  100点防御可以减少80%的所有伤害/同时缩短各种异常状态在你身上的持续时间80%  100点防御可以减少80%的所有伤害。防御越高,提升的减少伤害幅度就越小。  感知:8点(5点)。感知是你的听觉,直觉,视觉等等的统称。感知主要能够使你有一定几率提前发现周围的危险,对身边的环境能够更快更仔细的观察。感知越高的人,发现即将降临的危险的几率就越高越提前,现实世界当中往往有感知高的人,心血来潮提前对危险作出预判。感知同时也会影响所有攻击的精准度,一个出色的远程火力打击者,必然也拥有不俗的感知来压制敌人。  注意:若是敌人的感知与你相近甚至高过你的感知,那么你的预判感觉将会被削弱甚至被抵消!如果敌人的感知与你相比起来处于压倒性的优势,甚至可以对你产生误导。  魅力:15点(5点)。魅力是外表,气质,口才,亲和等能力的直接反馈,魅力主要可以使你能够更好的同剧情人物进行交流,更多几率学会各种神奇的能力,成功的降低剧情人物攻击你的几率。除此之外,某些魅惑/召唤类能力对魅力有硬性要求规定。并且魅力对此类能力有额外的加成。魅力高的人在赚取声望的时候也会有额外提升。  智慧:13点(5点)。智慧决定了你的精神力上限,精神力回复速度。直观的来说,决定了你的能力释放次数。你的最大mp值智慧x10。  精神:9点(5点)。精神对你的能力威力有加成作用,并且直接决定了你的能力暴击率。  当你置身于梦魇空间/梦魇世界的时候,你伤势愈合的速度为正常人的400%,你的精神力恢复速度为正常人的120%。你的当前生命值上限为30点,精神力上限为90点。当生命值低于2点的时候行动能力受到影响,生命值低于0的时候死亡,当精神力低于1点的时候出现头晕,恶心,呕吐,疲倦等症状,精神力为0的时候陷入深度昏迷。  你的身体已被数据化,当你在梦魇空间/梦魇世界冒险时,你的大脑/心脏等致命区域受到伤害后,不会导致你立即死亡。而是大幅度增加该次攻击的暴击几率。当敌人对你的某些功能性部位,比如眼/耳/鼻/关节等处的累积伤害达到总生命值的三分之一的时候,便会出现失明/聋哑/残废等功能性缺失效果。  功能性缺失效果无法通过休息/普通药物等方法进行恢复。通常情况下可回归梦魇空间中进行治疗,不排除剧情人物/稀有药物/掌握了某类进阶能力的契约者有治疗功能性缺失效果的可能。  ……  “魅力……15点?所以我总能说服各路金主甘心当凯子烧钱?而不是我‘个人努力’的结果?……我要是这么想那我才是本末倒置。”靳少兰心想,嘴角牵扯出一缕讥诮的笑意。不过,他对自己的天赋“亲和”很感兴趣。  爽朗得体、亲切友善,哪怕第一次见面,和任何人都能谈笑风生,这都是他成年以后才给自己附加的属性。客观的讲,靳少兰虽然在学校里和同龄人相处的还算融洽,但少年时代的他按道理说本该是那种被孤立被欺负的学生才对。很简单,他不合群。少年靳少兰就是个什么集体活动——对男学生来说大抵是各种球赛之类——全都不参与而总是默默坐在角落里看书的书生。  他大致可以确信,正是这个奇特的“不惹事就不会招来敌人”的天赋,让他大多数时候都能避免不想要的争端。应该说他高中毕业后考入影视大学其实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不仅如此,显然,也是“亲和”这个天赋,让他往往可以周旋于错综的利益与人情之间并全身而退。而现在……  现在他是被空间青睐的“契约者”!他又何必老是跟自己的从前过不去?  是的,他只要知道他奇妙的天赋能力让他在魔兽争霸这个不乏战斗和怪物的世界多了一张护身符就够了,靳少兰默默想。  空间对契约者的数据化和魔兽世界这个网络游戏倒颇为类似,只是多了一个“魅力”值,“精神”值的定位也有些区别,这让靳少兰比较轻松的接受理解了这些说明。那个13点的智力,他推测就是空间看中自己的原因了。  的而且确,在这个房间里,确切的说,是在艾泽拉斯星球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让人精神振奋、心旷神怡的东西,仿佛空气格外清新,阳光十足温煦,每一口呼吸都吸入这份清新和温煦、空气和阳光参半的复合体,令周身自每一个细胞内部都惬意地舒展开来——直到你注意到这一点之前。  直到你注意到『它』,你才会惊讶于自己的发现,在空气和阳光之外,又一种很难注意到它的存在、却又无处不在的东西充盈在这个名为艾泽拉斯的世界——  “玛那”。(mana,即魔力。)  靳少兰意识到『它』了,他也旋即注意到,同时也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尽管有空间背书,他可以说脱离了自己的世界而突然地来到了艾泽拉斯,但他非但没有感到什么不妥,惶恐,格格不入,还对这个陌生世界的一切充满了兴趣。他怡然自得的简直像在家里探索他的《魔兽世界》。  ——是的,“在家里”。就是这些潜藏在身周,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像有节律地起伏着的大海一样充盈在整个世界的魔力令他如鱼得水。  靳少兰笑笑,深深吸气,清新的混杂着松木清香的空气迅速充满和扩张他全部肺泡,仿佛“玛那”也随着深呼吸涌入肺叶渗透进每一条毛细血管,这当然是错觉,他明白魔力的调动和储存不是这么简单,但这不妨碍他浸没在“玛那”之海中为之陶醉。  然后靳少兰接收到了梦魇空间的又一条提示,登时愣在当场:  “根据你目前的综合素质判定:你还拥有一项基本能力:基础口才LV0(未激活)。你的基本能力‘基础口才’无法激活,请在魅力属性对应的基础能力中选择你现有的能力进行激活。具体的详细相关说明请本世界结束的时候请再行查询。”  基础口才的说明是:你掌握了一些通过交谈说服他人的技巧,能够更迅速的融入陌生人当中博得他们的好感。然而这项基本能力非但等级是一个光秃秃如濯濯童山的“0”,字体还呈灰色的锁定状态!  这什么情况?  靳少兰一头雾水的研究了半天,非但没有弄明白“基础口才”为什么是LV0无法激活,对于梦魇印记要他去激活什么其他的基本能力也毫无头绪,更罔论“如何激活”。如果要说是他的口才不行……那他前前后后那些金主到底是怎么被他说(忽)服(悠)到欣然把自己的银子塞进他口袋里的?  不管怎么说,目前在缺乏进一步信息的情况下大概是弄不清楚了,毕竟靳少兰只是个导演,还是拍三流小众电影的,他既不是我军大校,也不叫楚轩。因此他很快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放弃了,转而专注于自己的任务。梦魇印记可已经红果果的提示了他,“从你接受任务的那一刻起,便会遭受到巨大的危险。同样在巨大的风险背后,必然会有莫大的机遇”。  结合旧笔记本上的内容,再加上任务信息中的说明,当前是黑暗之门开启后的第七年,靳少兰因此而判断自己切入世界线的时间在第一次兽人战争之后,亡灵天灾入侵之前。目前的艾泽拉斯,应该还是处于一个颇为和平的时间段。  作为一个初入空间的新人,在这段难得的和平时期,以他的能力只要不去自己作死、譬如揪塞纳留斯的胡子/向瑟莱德丝公主献吻/嘲讽洛萨爵士/调戏吉安娜MM①,想必也不至于遭受到无法抵御的危险。这样一来就可以确定……能对他的生命造成威胁的因素,所谓“巨大的危险”,显然就包含在那个看似并不困难的任务当中了——  在此之前,一年,两年,五年……他都是作为导演站在幕后,他操纵银幕上的悲欢离合、命运无常。而现在,是换他站到台上亲身投入到危机和斗争之中的时候了。  这一次,他自己是主角。
  熹微的晨曦中,茂密树林开始苏醒。  这是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丛林,占了大多数的冷杉端直挺拔,之间间或生着几株白桦亭亭玉立,在穿过树梢的细碎金光下,冷杉的树干银灰,白桦的树干银白。  银松森林。  这片广袤森林的北部处于洛丹伦王国的保护之下,南部则是法师之城达拉然的领地。安伯米尔小镇就坐落在银松森林的边缘,不时有商人和旅行者经过镇上,而他们的到来也给镇上的酒馆带来了不错的生意。虽然才刚清晨,这里还是时而有人进出,和其他的建筑相比颇显得热闹。在门框上方伸出来的支架上悬挂着的招牌被擦拭得一尘不染,上面写着四个精心描过的花体字,“镶金玫瑰”。  酒馆一楼是宽敞的大厅,靠墙整齐码放着几个放倒的木桶。酒馆老板正坐在吧台后面好整以暇的擦拭着酒杯,一个栗色短发、七八岁的小女孩依偎在他身边,不住小声向这个壮实的中年人抱怨着什么。老板“嗯嗯啊啊”地点头称是,只是小女孩似乎并不满意。  酒馆大门再次开关了一回,走进来一位衣着朴素的窈窕姑娘,看起来应该是“镶金玫瑰”酒馆的女招待。她走上去和店老板说了几句什么,老板点点头,指了指楼上,女招待就匆匆步上二楼。  酒馆二楼是给旅行者提供临时住宿的房间,走廊上窗明几净。女招待正要敲门,其中一扇门自己从内侧打开了。  姑娘匆忙抬起头,有点儿拘谨又有点儿向往地羞涩一笑:“您好,先生。早安!”  出现在门前,手扶门把手的是个颀长俊美的精灵,他肤色白皙,有双笼罩着朦胧光泽的蔚蓝色眼睛和一对长长的尖耳,流泻而下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洒着晨曦的碎金。  “Sinu a'manore.”高等精灵笑了笑,友好地冲她点点头,他随后改口说,“很高兴见到你。”(Sinu a'manore,精灵语,“很高兴见到你”。)  女招待变得容光焕发,她显然很高兴。高等精灵不常离开他们的北方国度,即使是达拉然那些埋头于奥术魔法的精灵法师也都是典型的技术宅,因此精灵那种仿佛超出尘世的容貌即使在附属于达拉然的安伯米尔镇也难得一见。“先生,您也是为了达拉然的招募来的吧?我刚才看到了鲍尔大人他们的马车,您知道,就是达拉然来的法师大人。”  闻言,精灵微笑着打趣:“这可不是都能叫大人的,一般来说应该叫他们‘阁下’;除了阁下们之外,你还是称呼他们‘先生’和‘女士’的好。”  这个窈窕的年轻姑娘有点吃惊,但并不紧张,看起来这个新增长的见闻令她十分开心:“原来是这个样子!谢谢您,先生,您真是帮了大忙?”以乡下姑娘的朴素观念,她婉言谢绝了精灵说是她帮了他而不是相反的说法:能够知道对那些大人物的正确称呼,尤其是了解到可以称那些身份不那么高不可攀的法师“先生”“女士”,这令她格外欣喜。她立刻就改口说:  “我刚才看到了鲍尔先生他们的马车,刚刚进入镇子,在镇长大厅门口停下了。奥里森老板就让我上来喊各位客人。不过我没看到一起来的那位……嗯……也许是一位阁下?我没看到那位阁下是谁。嗯,像您刚才说的,也可能是一位女士先生。”  她的话说得没什么条理,稍微有点语无伦次,不过语气是十分欢快的。  “所以你是特地来提醒我的,是吗?”精灵说,笑着关上房门:“你真亲切,小姐。”  姑娘的脸微微红了。不光是容貌俊美,这个瘦高的精灵还很富于魅力,给人一种十分温和友善的感觉,让人不知不觉就把他当成老朋友般看待。她想了想,鼓起勇气继续说:  “我……虽然我其实也不太了解,不过鲍尔先生说……鲍尔先生告诉我的,虽然他只是和我,嗯,和我们大家闲聊,不过鲍尔先生他告诉了我一些事……”  这个人类社会中少见的高等精灵正是经过梦魇空间伪装的靳少兰。开门的一刻,他就收到了新的提示:  “你进入了任务区域:安全的酒馆。”  “你激活了支线任务:招募。  “达拉然的人力宝贵到他们无法容忍将其消耗在没有足够建设性的事务上。市政厅厌倦了边境上终日无休无止的安全警报和调查人员没完没了的加派学徒的申请,他们决定把这一揽子问题一股脑地托付给值得信赖的冒险者。在十五分钟内进入安全的酒馆,然后加入达拉然法师招募的冒险者队伍。”  “任务提示:达拉然城在世俗财富的方面素来以富有和慷慨著称,你在完成达拉然法师的委托获得信赖的同时也将得到丰厚的奖励。”  “你是否想要激活此支线任务?提示:本任务非强制,你也可以选择通过其他方式获取达拉然的信任。你必须在5分钟内做出选择。”  从招待姑娘口中,他了解到这已经不是达拉然第一次招募冒险者帮助自己,因此他们为了提高效率,也总结了些行之有效的经验。例如姑娘告诉他的,对于那些有能力和敌人面对面砍杀的冒险者,达拉然会安排他们会去执行某一类的任务,而少数有控法者能力的人则会得到更多尊重和一项达拉然似乎更加重视的任务。靳少兰稍微斟酌片刻就选择了“接受支线任务”,他认为空间既然给出了如此明确的额外信息提示,就表示他足以胜任。  把自己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靳少兰,老是念叨着鲍尔先生长鲍尔先生短的招待姑娘腼腆地笑了笑。“嗯,我,我这就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先生。”  靳少兰也笑着点点头:“非常感谢,美丽的小姐。那么祝你白天愉快。”  他冲那年轻姑娘微微欠身,举止高雅友善,见她也点头回应便转身下楼。身后断断续续的传来女招待挨个敲门呼唤的声音。“客人,里面的客人!达拉然的法师先生应该快要来了,您不想错过的话就赶紧收拾一下下楼吧!还有这位客人,您,就是说您,您在磨蹭什么呢!……”
  靳少兰拾级而下。在楼下的大厅里,已经有七八个客人稀稀落落地散坐各处。靳少兰眼角一跳。这些人衣着大都是魔兽争霸世界的风格,然而他们从举止到神情都明显能看出是和靳少兰一样的现代人。不仅如此,其中两个背着枪的人,他们身上的也不是魔兽世界常见的蒸汽枪或火药枪,而是靳少兰在现实中见过——模型,他好歹是个导演——的两种半自动步枪。显而易见,他们是和他一样的契约者。  靳少兰不动声色地走向吧台,酒馆老板冲他咧嘴笑了笑,挥了挥手;为了避免误会,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暂时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日安,先生!今天想来点儿什么,好先生?洛丹伦米酒就是一杯不错的起床酒,或者,也许你想要一杯福特特酿?这可是……”  “嘭”的一声,他身边的小女孩把酒杯重重放在桌面上。“酒鬼!哼!”她说,皱皱好看的小鼻子,然后拉着裙摆认真的行了个屈膝礼:“日安,精灵先生,您好漂亮!请问您是想来一杯饮料吗?”  小女孩特地把“饮料”这个字眼咬得很重,靳少兰不禁失笑。“日安,奥里森。日安,小淑女,能麻烦你给我一杯薄荷蜜茶吗?”  小女孩的脸庞一下子展开了灿烂的笑容,大厅里的烛火仿佛一下子变成了明媚的阳光。她像只灵活的小卡利鸟一样旋身、挥动小手,转眼就有一杯芬芳澄净的蜂蜜茶送到了他手上,两片剪开的薄荷叶子青翠欲滴,悬浮在淡金色的茶水中间打着转儿。一股清甜的香气令人精神一振。  “您果然是个好人,精灵先生!”小女孩毫不吝惜地为他送上了自己最大的赞美,“难怪您那么漂亮!”她雀跃着从吧台后跳出来,引着靳少兰坐在了一个在她看来最棒的位置上。  “约翰(这是酒馆老板奥里森的名字)是我爸爸!”  小女孩自豪地说,她坐在靳少兰对面,自己也捧了一杯果汁小口轻啜着:“但是他居然开了一家酒馆!酒、馆!整天都是酒鬼来来往往的。哼!”  靳少兰只是带着温和的微笑静静聆听。他已经初步感受到了空间特地送给他的种族伪装所带来的好处。尽管是个数值足有普通人三倍的魅力特长者,但如果他看起来还是最初的“乏善可陈的欧洲壮汉”形象(他不知道他本来就应该被伪装成现在其他契约者眼里这个内敛的东方人),只怕最少小孩子们都会躲在角落里不时偷偷看他两眼并小声告诫自己“妈妈说看起来特别和善可亲的大叔都是偷小孩的”吧!  但他是个精灵——此刻高等精灵王国和人类国度的友谊依然牢固,把彼此看成可靠的伙伴和战友,而这些醉心于知识、艺术和魔法的学者确实大多对人类这样的短生种族抱着善意。他看得出,刚刚结识的几位剧情人物不单对他产生了很大好感,也乐于主动和他分享自己所了解的信息。  “其实我可讨厌酒鬼啦,精灵先生!”  这个八岁小孩像个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对他说:“等我长大了,要当一个真正的淑女,叫那些醉鬼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到时候我要去大城市,一个最漂亮的大城市——嗯,可能像爸爸带我去过的达拉然那么漂亮……”  小女孩遐想着,覆在两只大眼睛上的睫毛忽闪忽闪:  “我会在大城市开一家店,那会是一家最棒的店!就像爸爸的店这么棒,嗯,”  她迟疑了一下,又嘟起了小嘴:“当然,一家不卖酒的店!不卖酒,不卖酒!”  酒馆里的顾客们中间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借着这个机会,有几道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到了靳少兰身上。靳少兰仍然带着认真倾听的神情,也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大厅。  之前女招待去拍门的几个客人都已经下楼,和别的酒客一样要上一杯喝的东西就找了个位子坐下。看起来,他们应该也是契约者。刚才,其中的几人只怕是在揣摩靳少兰如此融洽地与剧情人物谈笑风生,他的魅力值究竟达到了多少,藉此,他们大概会斟酌在这场任务剧情中以什么态度来面对他吧。  毕竟,这是一个和平场景。而高魅力值善于和剧情人物打交道的人总是受欢迎的——看看网游魔兽世界里的地精玩家吧!当初为了能炼制出宝贵的时砂之瓶、让自己变身沙石幼龙飞上天空,那些有本事跟NPC杀价以八折优惠购买到必备材料“燃钢水晶瓶”和“时之砂”的地精玩家几乎是每天刚上线就被热情的部落方炼金师们包围,甚至连对立阵营的联盟玩家也有人建了小号过来求代购——通过中立拍卖行倒卖回去要亏损一些,联盟玩家只节约了一折的钱,但那也能足足省下2300枚闪闪发光的金币呢!圣光在上!当时2300金币拿去跟别的玩家交换,都可以换到一张面额30元人民币的点卡了!  很快,随着进入酒馆的顾客越来越多,老板奥里森的小女儿也跑回了吧台后面,虽然气鼓鼓地说“讨厌大清早就喝得醉醺醺的酒鬼”,小女孩还是非常认真地帮女招待和奥里森招呼着客人。因为一楼已经渐渐坐满,三个刚进门的契约者一眼就看到了小女孩跑开后留下的空位。  “嗨,你好啊,兄弟!”一个笑得很开朗,高鼻子深肤色、一头黑色卷发的白人自来熟地跑过来问,两只手夸张地比划着,“我想你或许不介意我和自己的两个哥们儿坐在这里?”  “啊,当然不。您请。”靳少兰笑着说,他心想自己身上的长袍只怕很有迷惑性:高等精灵的审美倾向于精致、优雅、华丽,当初在游戏里,血精灵灰色无属性的新手长袍,外观水准就抵得上人类地图二十级的蓝色(优秀)品质长袍了。空间不知是有意无意,一方面将他在剧情人物眼中的形象从头到脚伪装成精灵,在其他契约者眼里则是个典型的东方人;另一方面,两种状态下他的衣着则并无改变。  所以在旁人看来,靳少兰是个黑发黄肤黑眼的东方人,身着艳丽的红色法师袍,衣领、门襟以及袖口则镶嵌着三吋宽的藏青色料子,其上以金线织就着精美优雅的花纹——象征尊贵的红色与金色、象征高雅和深沉的藏青,实际上,同桌的三个契约者这会儿正暗自思量“还真是符合东方那个神秘国度风格的服饰啊”,当然这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了,当然他们心目中的这个“东方神秘国度”指的是靳少兰的祖国还是指绍朗帝国就更不足为外人道了。大抵,因为这身衣服而误会他是资深者的只怕不在少数。(绍朗,《遗忘国度》里的东方帝国,风俗和文明近似于古中国。)
  在靳少兰这一桌坐下来的契约者们,除开开头搭话那个开朗的黑发男人,和他一起的两人,一个是金发剪的极短、虎背熊腰的北方大汉,一望而知是俄国佬;另一个是英俊挺拔的棕发军人,他的肤色既不深也不浅,介于两个同伴之间。  才一入座,俄罗斯大汉马上深吸了一口气,拍着桌子嚷了起来:“酒!终于有酒了!那边身段像白杨树、脸庞像苹果花的俏姑娘!给我们来一大杯酒吧?”  “呸,阿拉希的棕熊!拍散了桌椅要你赔双份!不过你话倒说的真是动听,”女招待百忙之中欢笑着嚷嚷回来,“好吧,要酒的话,自己去奥里森老板那里讨!我这儿忙得没工夫给你们送到桌前啦!”  俄国大汉哈哈大笑,也不以为忤,手肘支在桌上左顾右盼起来。可酒馆里大半是契约者,考虑到接下来还有任务要接受,喝的仅仅是一种极淡的黑葡萄酒。当他收回目光时,突然眼前一亮。  “这不是酒?”俄国大汉两眼发光地问,指着靳少兰面前那一杯。悬浮着翠绿叶片的淡琥珀色茶水折射着烛光,漂亮极了。他那个个性爽朗的黑发同伴没辙地摊摊手,喷笑出声。  “他没有别的意思,请别……算了,这头血管里都是酒精的北极熊遭人嫌弃也是活该的,兄弟!”他竖起手指左右摇摆以加强语气:“没别的意思,我们想来两杯带劲儿的,不是那种白开水似的便宜货——呣,你看,是这样,你好像是『咱们』这班人里唯一一个不喝酒的,而且你这一杯看起来棒透了——兄弟,要是我猜对了,你尽管一样是个『外乡人』,但比咱们『见多识广』,知道这儿都能喝到些什么好货——给我们说说看吧,行吗?”  他的说辞令靳少兰的眼睛也为之一亮。他含笑点头。“我的荣幸。”说着,靳少兰转向吧台的方向。  “奥里森,我的朋友?麻烦你了,奥里森,请你告诉我你这儿没有什么?”  “嘿!您这话问得对,好先生!老奥里森的店里没有什么?没有你们北方王国的月光酒,先生!没有月光酒,老奥里森应有尽有!您这句话算是问对了!”  奥里森显然是个老于生意之道的精明商人,他厚道的脸上因为靳少兰问话背后流露的信息而马上泛起一丝精明的闪光,随即就是扬首挺胸的自豪。确定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后,回忆着人类旅店售卖列表,资深沉迷者靳少兰也毫不含糊。想当初他在游戏里还是“美酒俱乐部”的荣誉会员呢。  “那么,要是想痛饮一场解渴的话,既然我不需要替几位省钱,矮人蜜酒和荒芜之地威士忌是不错的选择……不过我想这同样不是几位真正想要的?”他笑了笑,视线依次扫过同桌的两个欧洲人和一头熊。军人向他颔首致意,一直负责发言的黑卷发男人忍不住“哇哦”了一声期待地搓着手指,熊……熊只待他一声令下就要冲到吧台里面去动手抢了……  “奥里森我的朋友,”靳少兰转过头去,提高了声音笑说,“洛丹伦米酒,壁炉谷佳肴,各开一桶——以及,请帮忙送到桌上来,我想你是不会拒绝这个小小请求的吧?”  熊一把把刚跟着靳少兰说了句“没错,就算是看在金币的份上”的黑发同伴扒拉到一边,以一种和他体型绝不相符的敏捷蹿出座位。“哪一桶是我的,酒?!”他两眼放光地问奥里森,做了个掏东西的动作,然后摸出一只鼓鼓的钱袋。  在听了靳少兰的话以后原本还有点儿迟疑的奥里森当即丢下招待姑娘去同黑发男人和那个鼓鼓的钱袋打交道,自己亲自领着俄国大汉从地窖里搬了——或者说这北极熊轻描淡写的提了两只一呎高的小木桶到他们桌上,然后请求三个主顾等他去拿了专用的工具来给酒桶开封。奥里森脸庞发光地回到吧台后面去取工具的当儿,俄国大汉佩服地冲靳少兰点点头:“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哈哈!朋友,你是个不喝酒的行家——我一看你那杯茶就知道。”  诚然,这杯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盛着的蜜茶看卖相就颇不一般。如果拿起杯里那柄用来压薄荷叶和泡沫的银匙沿着杯底轻轻搅动,细碎的粉末就随着青翠的薄荷叶在透明的淡琥珀色蜜茶里起伏旋转,就像从夜空里舀了一杯昏黄的月色和许多小小的金色星星。入口除了清新醇和之外还有种与苦涩交织的雅致之香,和蜂蜜的甘甜一样带着纯出自然的清新和甘美,被薄荷直抵额角的沁凉充分衬托出来,饮下之际,胸臆之间还油然体会到一种妥帖和舒畅。  在注意到这里的酒水价钱和游戏中大抵相差无几的时候靳少兰就感到好奇。酒馆里的几种好酒大抵要超过两个金币的价钱,其中的烈酒的售价更是将近两个半金币。在游戏里面,酒固然可以全部以“杯”为单位,但在这个实实在在的世界,打开一桶好酒散卖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想喝上一杯得要干脆买下整桶,要么就是几个酒客凑钱合买一桶分享。  两个金币固然昂贵,可这两金的价格是论“桶”的。而靳少兰所点的那一杯饮料,尽管只是“一杯”,却要卖一金币另十个银币。  日常生活带来固有经验让靳少兰错把“薄荷蜜茶”与“柠檬蜂蜜红茶”看成了同类饮料,然而,在调制的过程中撒入的那些棕色粉末可不是他臆测的某种茶粉,而是反复细细碾过的桦树茸——听了北极熊的解释,靳少兰才恍然大悟。他这才想起,在这个生产方式只有中古水平的世界里,蜂蜜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奢侈品(更别说还是新鲜蜂蜜);而桦树茸,这种仅仅生长在桦树和极少几个其他树种根部的真菌,需要长达五年才能成型,而具有药用价值的更要生长十年以上,因此哪怕在靳少兰那个时代依然是相当有价值的。“区区”一个金币,还真是童叟无欺的公道价格呢。  奥里森回到这张酒桌时捧着一个小布包,他郑重打开,里面的工具却和靳少兰等人想的不一样,已经有些年头且相当普通。看来“专用工具”指的只是它们被专门用来开美酒的酒桶,也就是说,它们为酒馆老板提供的不是方便实用,而是一种仪式感。  反复擦拭过每一件工具后,奥里森用一把小银刀仔细地刮掉封蜡,拿毛刷清理干净,再用一柄十分小巧的凿子沿着软木塞边缘一点一点地楔进缝隙里,这一切都做完以后,他深深吸了一口长气,脸上流露出少许爱惜和不舍之色,小心翼翼地把软木塞完整的撬了出来。  随着滤得干干净净、略带点儿白色的米酒注入酒杯,一缕谷物发酵的芬芳弥漫开来,淡淡的,却令人印象深刻,联想起咀嚼新鲜麦粒的那股清甜味道。当你端起酒杯试图深吸一口令人陶醉的香气时才能发现,这完全是徒劳,酒香依旧恬淡,只是回味变得格外悠长。那个军人的身体微微前倾,黑发男子也兴奋地拍着大腿吹了声口哨。只有熊依然不为所动,两眼紧盯着剩下那只小木桶不放。当奥里森再次撬开软木塞之际,俄国人表情猛地一凝,紧接着抄起酒桶就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下去。然后他的神色凝固在惊愕和呆滞之间,半晌,这头北极熊重重地把酒桶墩在桌面上,放声狂呼:  “——阿进薄里筛沃契嘎!(Один-больше-бочка,再来一桶)”
  因为双方都抱着同样目的性,两人一熊很快就和靳少兰聊得颇为相投——哦,在那之前俄国大汉先是又跑去多搬了一桶这种壁炉谷特产的烈性美酒回来(奥里森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小女儿拿牙签戳他,都没有像之前那样“哎呦”一声跳起来),还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银质小酒壶里打算灌上一壶。此时背对着奥里森等剧情人物,他也就不再先做出一个掏东西的动作来掩饰,银质小酒壶直接出现在了他宽大的手掌中。  靳少兰一直含笑看着同桌的三个酒客,对于俄国人前后两次凭空拿出钱袋和小酒壶也并不惊讶。并非处变不惊,而是靳少兰很清楚为何他能做到这种事:出现在契约者胸口的梦魇印记不止是从梦魇空间接受任务和获得信息的媒介,所有成功完成了第一个任务世界的契约者都可以额外获得梦魇印记的储物功能,只要用意念沟通,就可以随时存放和取用。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之前靳少兰在属于他的那间客房里确认了不再能获得更多线索后,这个魔兽资深沉迷者对有着肯瑞托之眼手绘的旧笔记本、为他展示任务信息的羽毛笔、一瓶墨水和一叠羊皮纸爱不释手,于是试图“私吞”——不,既然这些东西都是空间为了让他了解任务和背景信息特地准备的,那他顶多算“挪用办公用品”,而已,再说为他提供了信息之后这些“办公用品”本来也就没用了——靳少兰自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你看,就是玩魔兽,初期也还有个16格的新手背包的。既然我们已经都穿梭时空这么高科技了,我不求16格,4格蓝色小皮包①总有吧?”认识到自己长袍上的衣袋肯定装不下这些东西,靳少兰就打算有理有据有节的“商量”空间给他开后门。结果准备好的长篇大论从一开始就没有派上用场,他几乎是立即获得了梦魇印记平板机械的答复:  “契约者14120号,在你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后,即可开启梦魇印记的储物能力,你目前权限所对应的储物空间为一立方米。储藏物品重量不能超过二十公斤。”**  “种子选手,契约者14120号,你的梦魇印记可以提前开启储物功能。这需要你在第一个任务世界结束时获得限定等级的任务评价,或扣除你一定数额的通用点。如果无法达成评价且可用于扣除的通用点不足,锁定此能力两个世界。在此期间,如果你想要突破锁定使用储物空间,你需要达到更高一级的标准……”  “解锁30%的功能,需要B-评价,或300点通用点。解锁50%的功能,需要B评价,或400点通用点。解锁75%的功能,……”  他想的只是在不影响自己行动的情况下把那个心仪的笔记本顺走,并没有带一立方米黄金回到现实世界的打算啊!何况,如果要完全解锁这一立方米的储物空间,需要他达到的竟然已经是A级评价标准。靳少兰马上就把后面几项统统排除于自己的选择范围之外,尤其是在他查询梦魇印记,了解到“通用点”乃是空间的基本货币、可以在空间内用于消费之后:这不就是郑吒队长他们在“主神”那里用来兑换的奖励点数吗,倘若他在任务结束后达不到基本评价,要扣除这么宝贵的东西吗?  其实最低标准的30%已经让靳少兰喜出望外,达到B-评价,在他看来,B-也就是勉强及格的水准而已,而0.3立方米可是一个长宽高都超过二尺的空间了。哪怕和其他正式开启了梦魇印记储物能力的契约者相比,他目前能使用的空间很小,但对于一个新手已经足够大了——比他需要的还要大。所以靳少兰只是在注意到俄国大汉接下来的举动时露出了诧异的目光,这个爱酒的俄国人一口气把足足半桶酒都注入进了那只巴掌大的小银壶里,当然,不是指北极熊的巴掌,只是普通人的。  “今天可以喝个痛快了哈哈!而这一壶嘛,我要留起来,以后慢慢享用,这样好的酒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买了。真是不多见的美酒!——我欠你一个人情。”注意到靳少兰的视线,俄国大汉傻笑着说。在“品尝”(如果一口灌下去一啤酒杯的量可以被叫做“品尝”的话)过壁炉谷佳肴之后,这头熊就一直是张傻笑的脸。  “是的,令人赞叹。”军人说,除了向靳少兰举杯致意之外,他的视线多数时候都凝视着自己那杯除了滤得格外澄净外怎么看都十分普通的酒上。黑卷发的男子也赞不绝口:  “真没想到!难得的香气,味道,口感,都太迷人了,还有像丝绸一样光滑的酒在喉咙口美妙地打个滚咽下去……哦,可叫我真没想到,在这个落后偏僻的『外地』能够喝到这样的佳酿!就像北极熊说的,多亏你帮了忙,兄弟!嗯,说起来,我们倒是有几个你也许会感兴趣的小消息——就当是还你的人情。”  翘起大拇指朝自己比了比,他说,“自我介绍一下,你好,我是‘意大利人’。”  “啊,”闻言,靳少兰会心一笑。“《Italians》,乔瓦尼·维洛内西,2009。”②  “——赞!”“意大利人”发出欢畅的笑声,手掌向上托了托以表达自己的兴奋,“你是第一个这么回答我的人,兄弟。你知道吗,在你之前的每个家伙都只会无趣的问‘是否因为你是个意大利人’!”说着,他向靳少兰伸出右手。  靳少兰也笑了,伸手与“意大利人”握手,“你好,我……啊,请等等!”他们说话的当儿,熊已经抄起酒桶再次“咕咚咕咚”猛灌起来。靳少兰匆匆抬手示意,叫停了他的豪饮:“抱歉,但我觉得在这个时间饮酒过量并不是十分明智的选择……至少在达拉然法师眼里恐怕不太明智。”  “哎,不,不不不,”“意大利人”赶紧笑容满面的摆摆手:“稍后告诉我们,兄弟,稍后;还是我们先还你的人情。”  靳少兰听懂了他的话,面带微笑等待下文。见状,意大利人欣然说了下去。他告诉靳少兰,负责招募冒险者的剧情人物不会马上进入这里。这是他们在进入本世界后获得的情报,虽然没有说明来源,不过意大利人看起来十分笃信情报的真实性。  “我们从之前了解到的情报仅仅能肯定为那个‘剧情人物’,我们的任务目标。虽然有关于对方的身份的猜测,不过,直到你刚才慷慨分享的那会儿,兄弟,我们才确认来的人会是达拉然城的法师。”“意大利人”压低了声音说,抬起的两手用力下压以加强语气。  听从劝说的北极熊已经改用杯子,一口喝了半杯下去,他满足地叹口气,冲靳少兰挤挤眼睛:“法师不会来的。在酒馆老板卖出足够价值的酒以前他不会来——不,在这个老倌的存货卖给我们而且又被喝掉足够价值的份儿以前不会来。所以让我们来干杯吧,兄弟!”他咕噜咕噜地喝尽了另外半杯酒。  “干杯。”  “干杯!啊我说兄弟,你真的不来一杯吗?这酒真是连巴克斯也不会感到失望!”  靳少兰莞尔,也举杯向他们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我还是觉得有必要保持清醒……请原谅一个‘三杯倒’的冒犯,那么具体原因……”  “那么具体原因,就留做我们大家酒酣耳热时的谈资吧。”军人替他说下去,沉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意大利人”连连点头,他抬起手指大略地扫过同是围坐在这张酒桌前的四个人,最后握了个空心拳头:“所以我和北极熊都认为咱们可以敞开了喝……再说反正周遭的那些『同行』貌似没一个知道这件事儿——或者,也许有,但是是个穷鬼而已!你的『朋友』那位可敬的奥里森,他要卖出足够的酒怕是要花上一阵子了。而和他做多少金币的生意,回头就会获得来招募我们的法师多少好感——不是提高友好度的那种好感,当然,应该是指普通的‘观感不错’。那么还是让我继续前面说的,我和我的两个哥们还获得了另外一个小消息……”  作为诚意的展示,“意大利人”告诉靳少兰,他们目前所在的“镶金玫瑰”酒馆是个所谓的“安全区”,也就是说在这里禁止互相攻击,同时,禁止契约者使用能力窥探其他契约者的交流。“——当然,要是有人耳力好到不用技能就听得一清二楚,空间是不会干涉的,不过要是真的遇到这样的高手我也就认啦。”他说。  靳少兰点点头。“安全区”的重要性姑且不提,他明白“意大利人”的意思,对契约者的观感有相当大的可能让达拉然法师在接下来的任务分配中予以倾斜——这不是游戏世界,每个玩家都同样杀10个怪物或搜索同一个房间;清理威胁时不同的区域存在着敌对目标数量不同、地形复杂程度不同、距离据点的远近不同等因素,而搜索任务亦然。但他的注意力却更多地被“镶金玫瑰”这个名字吸引,一些莫名的回忆令他情不自禁地转头去看酒馆老板的女儿。注意到他的目光,小姑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也许是日常生活中没关注过这个网游,看起来他们对魔兽世界并不熟悉,而且三个人看样子都已经不是新人了,想必也没有靳少兰顺到手的那种介绍背景资料的笔记本。投桃报李,靳少兰也把自己在游戏中了解的情报告诉他们。他很清楚意大利人表示要先还人情、军人也提出在此之后才从自己这里获取情报的原因。一头热是做不成生意的,如果靳少兰这个疑似资深者一上来就把自己的情报慷慨地分享出来而不求回报,三位初次见面的契约者反而会对他产生戒心了。  “……那么,”靳少兰微笑着斟酌了一下:“请允许我说明一下认为我们不应该此时饮酒的理由,”  三个临时酒友各自的姿态都变化了少许,以此体现自己重视彼此的情报互换和通过“情报互换”建立的临时睦邻友好。  “主线任务告诉我们,达拉然在‘维护领地治安和向外探索’方面的人手不足,那么可以推测我们的任务无外乎在达拉然法师划定的范围内清除安全威胁,或进行区域搜索的工作。这是个很容易得出的结论,而我要说明的是,在这个世界,法师之城达拉然不仅仅是人类七国中的一个王国,在统治达拉然的肯瑞托教派背后是一个更加古老、神秘的组织,提瑞斯法会——这个世界的守护者,或者说,他们自愿担任着这个时代的世界守护者,他们是把恶魔阻挡在世界之外的人。  “而在他们的导师和盟友,北方的奎尔萨拉斯王国,精灵们早已使用魔核与机械结合的构造体来保护城市的治安,用附魔扫帚来维护街道的清洁。顺带说一句,达拉然没有采用这种方式一部分的原因是他们的人口并不像北方王国那么稀少,城市里的大量法师学徒分担了许多工作;这也可以看作法师们给与学徒的磨砺。”  听了他的话,“意大利人”和俄国大汉对视了一眼。那个挺拔的军人则若有所思,手指轻轻叩击着酒杯的玻璃外壁:  “‘因为大多数法师都长期埋头于实验、学习和研究’?……而主线任务的要求是‘赢得法师之城对你的信赖’。”  “是的。”见自己的暗示已经收到了预期的效果,靳少兰笑道:“所以,我确信达拉然法师想看到的从来不是我们消灭敌人的效率,而是是否切实有效的在指定区域‘清除了威胁’——彻底清除了。”  “——就是说,这个城市的实力远比我们所了解的强大,”军人思考着说,自他平淡的目光中透出一丝锋芒:“他们本质上的目的,也不是让我们代替他们消灭敌人,而是通过这个任务来查看我们是否靠得住。”  “是的,因此我想,既然达拉然的法师想看到的是我们的‘诚意’,那么保持一个良好状态迎接他们的到来是明智的;虽然这个世界的法师们还不至于把没有魔力的人当成‘麻瓜’来歧视。”靳少兰开了个玩笑,转而将更多精力沉浸在蜜茶带来的雅致之香里面。  没错,根据靳少兰的推断,这类任务的目的更多是为了筛选冒险者的可靠程度——一次小小的测试。  法师之城并不是因为“没有余力”而不得不依靠冒险者:无论是水元素,奥术魔,还是魔法构造体,都足以为他们完成这类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工作。但是需要至少一个法师在场尽心指挥,这却是那些宁可宅在实验室和图书馆里老死的达拉然学者们最接受不了的。  所以,从愿意帮助达拉然工作的冒险者中筛选出感情上更倾向于达拉然、人品也比较可靠的,好进一步委托给他们更重要的工作,这对达拉然来说才是当务之急,而不是像“想要清理边境就要冒着伤感情的风险、强制某几位法师轮流负责”那样无伤大雅的问题。  观察哪位冒险者在任务过程中切实建立了安全可靠的据点,通过这种方式,达拉然城将逐步筛选出自己的盟友。契约者们的主线任务说明其实已经暗示了这一点,任务目标是让他们获得达拉然的信任——例如最直接的把自己在法师之城的声望提升到中立。  而按照背景介绍中所说,法师之城支付给冒险者们的报酬将相当丰厚。如果没能看清任务的实质,以“肃清敌人”为例,作为“外来者”的契约者们只怕都会把目标放在那些相对容易找到的威胁上面、放过那些十分隐蔽的,以尽可能消灭更多敌人,获得声望的同时心满意足地从达拉然法师手中换取大量奖励。但在靳少兰看来,既然达拉然并非实力不足才招募冒险者,实际上应该做的是地毯式清理,消灭小块区域里的每个敌人无一遗漏——顺便搜索一下看能否找到什么“辛迪加计划书”之类的情报就更好了。  当然,这样一来,任务进展会缓慢得多、收益也跟着大幅缩水,但是可以预期,所肃清之敌原本藏得越隐蔽,达拉然就越会青眼有加。  看起来,他的三位临时酒友和同侪都已认识到了这一点:靳少兰所提供的情报乃是一个获得大量声望的捷径。而空间所发布的主线任务,其关键乃是“博取信任”,换句话说,看似放弃了眼前可以从达拉然城获得的大量收益,却有不小的可能从空间那里得到更高的评价——就像梦魇空间所说明的那样,高评价能获得更多的奖励,供契约者在空间中消费和强化自身。
  “这个……我懂了,”“意大利人”猛地一拍巴掌,“所以如果那些法师来了,看见他们打算招募的麻瓜雇工不是正襟危坐等待入选,而是像头北极熊一样大口灌酒,那么我们在他们心目中的印象,嗯……”他盯着身边魁梧的同伴,撇嘴摊了摊手。  “把普通人当作和善英勇可敬可亲的麻瓜的达拉然法师也许不会对清早就喝的醉醺醺的酒鬼留下好印象吧——当然,对‘你们’,不包括我,我是法师学徒,”靳少兰笑答。  被调侃的俄国人毫不在意,他直线条地表示:“左右他们对只会耍刀弄枪的麻瓜没有额外的好印象,而且好印象也不影响我们干活?再说,最后究竟怎么看待我们到底还是要看我们的活干的怎么样——”  于是熊再次大喊了一嗓子“阿进薄里筛库伯克!(Один-больше-кубок,再来一杯)”  ——结果这张桌子的气氛迅速往觥筹交错的方向滑落了。几个人一杯接一杯的痛饮着——靳少兰还是喝薄荷蜜茶——不知道的人只怕还要以为他们是剧情人物呢。与此同时,有几个等得心焦的契约者离开了酒馆,也有些人不知是否想到了什么,要了更多的酒精饮料。当奥里森老板在吧台后面算计着今天赚得的利润,忽然眉梢一挑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几分钟后,酒馆的大门打开,一男一女两名法师走进了大堂。  率先进来的是一位男性法师,一身达拉然标志性的紫色和金色交织的法袍,前襟上绘着一个大而醒目的金色肯瑞托之眼——达拉然的标志;他束着金线镶边的紫色发带,有着一头潇洒的金发和迷人的小胡子,如果再抱上一具短里拉琴,他看上去简直像一个吟游诗人,或者男中音歌唱家,或者唱诗班领唱——就是不像法师!  诗人,或者歌唱家,或者领唱,充满了绅士风度,彬彬有礼地拉开门请身后的同伴进来。当那位女性法师进门时,全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  这是个背脊挺得笔直,步态从容优雅、神采飞扬的成熟女士,头上斜戴一顶紫罗兰色的宽檐尖顶帽。她身着同样艳丽的紫罗兰色优雅长袍,正面用银色勾勒出镂空的花纹和框架、衬在绣球花色的底料上,并饰以海蓝宝石,显得优雅、神秘而又落落大方。  女法师快步而不失沉稳地踏进酒馆。握在她手上的是一柄修长的白银法杖,杖身的纹理间覆盖着一层被氧化的黑色,让人不禁想象这珍贵的宝物见证过怎样一番非凡的大战和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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