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花果园炮楼怎么玩次炮,没人教,我这里就我一个人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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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rame(src='///ns.html?id=GTM-T947SH', height='0', width='0', style='display: visibility:')《自己动笔翻译的“扬州十日记”及阅读扎记》【这一通仇恨炮,啪啪啪的花了一些心力,明知费力不会讨好
扬州十日记(原文)明·王秀楚&
己酉夏四月十四日,督镇史可法从白洋河失守,踉跄奔扬州,坚闭城以御敌,至念四日未破。城前禁门之内,各有兵守,予宅西城,杨姓将守焉。吏卒棋置,予宅寓二卒,左右舍亦然,践踏无所不至,供给日费钱千馀。不继,不得已共谋为主者觞,予更谬为恭敬,酬好渐洽;主者喜,诫卒稍远去。主者喜音律,善琵琶,思得名妓以娱军暇;是夕,邀予饮,满拟纵欢,忽督镇以寸纸至,主者览之色变,遽登城,予众亦散去。&
&1645年清顺治2年己酉夏4月14日,【正是夏天。1645年,阳历,5月9日。】,督镇史可法失于防守,从白洋河这个地点败退下来,带领部署,踉踉跄跄,一路不大顺利奔向扬州城,【坚闭,可以解释为加强防守攻势,闭锁城门。也可以理解为对城市军民申明一种态度,就是我坚持紧闭城门这个原则,来抵御清兵我敌人的入侵。前者加固防守是实际措施,如果没有前者,唯有后面这一条心理战的措施,那就是单一针对城内百姓的政策洗脑。从后文看来,构建防御攻势,确实做了一些,但都是简单粗陋的。大军一旦攻打上来,何来坚固守卫?】这些措施做出,从这以后,持续,直到第四天,城门没有被攻破。
& 扬州城前面,被禁令不许出入的城门内部,每个所在,都有士兵把守。我的家住在西城,是一位姓杨的守城将领镇守在那里。【守焉,守在那儿,说自己老家,今天已经没有了找不到的悲催的那个地方,只说‘那儿’。可见多年回忆起来,物是人非,心的惨痛】。当官的,和手下兵卒们。【这里所指官员和兵卒,是明朝将领手下的官兵,追随史可法镇守扬州那些,可不是满清的士兵,这是要清楚的】,如同下棋计划布局一样,被分配了各自的岗位。我的家宅之中,住下两名士兵,左边和右边的邻居房舍里,也是一样。他们这些人,践踏我们的家宅院落,没有一个我们自己私密的地方,是他们没有进入到的。【这句践踏无所不至,所谓践踏,也可以做解释,可能所指,士兵不顾及百姓家里,栽植的,摆设的,本来是关起门过日子,自己当然有自己生活的一套规律,这些人住进来之后,不会请问主人的意思,想走到哪里就去哪里,甚至翻箱倒柜,甚至把主人爱惜的物品肆意毁坏,另一种解释,专指走路,所到的地方是主人不愿意他前往的,私密的,可是主人不敢违抗,所以才比较义愤地说践踏无所不至。】我自己拿出费用,供给他们使用,每天花费上千元还要更多。【日费钱,三字连读,很可能是官兵早已向百姓定下的缴费制度,并不是违犯上层命令,干犯史可法军纪,私底下收取的。】我这样每天白送财产给他们,钱财已经不能接续,没有办法,只好大家商量,宴请当官的,最可以管事的那名主将,喝酒,我更是加倍的,刻意做出恭恭敬敬的样子,感谢他,与他拉近关系,令彼此相处更为融洽。这位管事,心头一畅顺,就告诫手下忙于搜刮的士兵们,暂时不要太走近这几户对他们非常孝敬的顺民。这位管事,喜爱音乐,乐器里面,他偏好弹奏琵琶,我得知他有想在扬州城找到知名的妓女,来打发军营驻守在这里,漫长空余时间,无事可做的寂寥,这天黄昏,要我去陪他喝酒,满心计划着,彻夜纵情玩乐,忽然,督镇史可法的一张小小纸条送到他的手中,【军情密报】,这位管事阅读之后,随即脸色就改变了。然后,带领士兵们,登临扬州城上,我们这些人也都随之散去。
&越次早,督镇牌谕至“内有一人当之,不累百姓”之语,闻者莫不感泣。又传巡军小捷,人人加额焉。午後,有姻氏自瓜洲来避兴平伯逃兵,〔兴平伯高杰也,督镇檄之,出城远避。〕予妇缘别久,相见唏嘘;而敌兵入城之语,已有一二为予言者。予急出询诸人,或曰:“靖南侯黄得功援兵至。”旋观城上守城者尚严整不乱,再至市上,人言汹汹,披发跣足者继尘而至,问之,心急口喘莫知所对。忽数十骑自北而南,奔驰狼狈势如波涌,中拥一人则督镇也。盖奔东城外,兵逼城不得出,欲奔南关,故由此。是时,始知敌兵入城无疑矣。突有一骑由北而南,撤缰缓步,仰面哀号,马前二卒依依辔首不舍,至今犹然在目,恨未传其姓字也。骑稍远,守城丁纷纷下窜,悉弃胄抛戈,并有碎首折胫者,回视城橹已一空矣!&
&第二天早晨刚刚过去,督镇史可法的将令旨意传达给我们,当我们听到其中有一句“只要城内还有我一个人抵挡清兵外敌,就不会连累到你们这些百姓”,听到的人,都哭了。【我是不想把这句解释的太过慷慨激昂,只想体贴到原文作者的感触。可以解释为,当我们听到其中有一句,扬州城内有我史可法一个人还在抵挡外敌,就算城门攻破,被清兵绞杀干净,这个罪罚后果,都由我一个人来承当,反抗清军的罪名不会落在你们老百姓的头上。也就是说,你们即使在城陷后,投降求取活命,我也不能,也无力怪责,有我一个人去为明朝君主殉国,并不强求你们一起陪葬。所以,敌人如果攻城之后,大屠杀,他们是无义的虎狼,我史可法不是。当我们听到这句话,没有人不是由衷感慨,至于感慨什么,就不会具体来讲,是为自己全家即将面对的不幸,还是为无国无家,一旦城破,一场战争磨难不可避免,还是为着大难临头,是百感交集,由衷而发,所以眼泪流淌下来。还把这些泪水,就在将领军兵面前,演绎挥洒的很直接,是有意让他们看到,我们其实还是忠心于明朝,爱戴将军的。】又听到,传布消息,巡逻的小队打了一个小胜仗,每人增加了军饷。中午之后,我家的姻亲,从瓜州【水路坐船】,投奔到我们家里,为着躲避兴平伯手下的逃兵,在他们家乡的掠夺,祸害,我的妻子,因为和这位亲属分别很久的时间,两人再见面,非常感慨。而,与此同时,敌方士兵已经进入扬州城的传闻,已经有一至两人对我说过。【说明什么,说明这时的驻守军队,连老百姓的流言都无能约束制止,早已经纪律涣散,溃不成军了。】我急匆匆走出去,向每个人打听,有人说:“靖南侯黄得功的援兵到了。”为此,我特地注意观察,看到城池上面,守城队伍倒还是严肃整齐并没有乱了阵脚,我再回到街市上,人们所说的话,议论纷纷,像汹涌的潮水在散播。披散着头发,赤着脚,前面尘土还没有散尽,后面的人接着跑来,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心情急促,嘴里喘息着,听不清他是怎样回答我的问题。忽然,有数十骑兵,从北向南,奔驰,狼狈,形势好像波涛翻涌。中间簇拥着一个人,就是督镇史可法,原来是因为,想要冲向东城外面,【所以才从作者家门前路过,被看见】,敌兵在城门逼迫着,不能出去。想要从南面要塞找到突破口,所以从这里经过。直到这时,我才清醒的明白,敌方军兵,已经进入扬州城,是不容置疑的事实。突然,有一队骑兵,从北向南,手中放下缰绳,缓慢行走,仰面哀伤的嚎哭,马前面两位士兵,依依不舍,缓慢收拢着马行的脚步。直到今天,这个情景,回忆起来,好像仍然清晰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只恨没有记下他们的名字,留传下来。骑兵稍稍走远,守城的兵丁,纷纷向下逃跑,都把甲胄和兵戈器械抛弃在地上,并且还有头颅破碎,折断大腿的,回头再看史可法建筑的扬州城防御攻势,都已经没有一个人在镇守,空空如也了!
<font STYLE="FonT-FAMiLY: simsun" COLOR="#2F年10月19号。我呢,做什么都要样的。如果排版不整齐,翻译和评语都不是我心里所想的,看着版面也不舒服,我是不能忍心收手的。字体看上去也要顺眼,评语和译文也得有价值。今天如果翻译不完整,明天接着来。总要做出一篇忠于我自己阅读之后,切身体会的《扬州十日记》阅读扎记。耗上几天时间都值得。Ula&
&&&&&&先是督镇以城狭炮具不得展,城垛设一板,前置城径,后接民居,使有馀地,得便安置。至是工未毕,敌兵操弧先登者白刃乱下,守城兵民互相拥挤,前路逼塞,皆奔所置木板,匍匐扳援,得及民屋,新板不固,托足即倾,人如落叶,死者十九;其及屋者,足蹈瓦裂,皆作剑戟相击声,又如雨雹挟弹,铿然【金訇】然,四应不绝,屋中人惶骇百出,不知所为?而堂室内外深至寝闼,皆守城兵民缘室下者,惶惶觅隙潜匿,主人弗能呵止,外厢比屋闭户,人烟屏息。&
在此之前,督镇史可法,因为城池太过狭窄,大炮器械施展不开,就在城垛的位置,设立了一【排?架?面?一组?】木板搭成的平台,前端安置在城池的路径,后端连接着居民的住房。才使防守攻势有着施展的余地,出于方便的考虑,这样安置。直到,工程还没有完全竣工,【可以想象一所还没建筑完成的大楼,布满简易脚手架木板踏脚板平台,丝网。】满清敌军士兵,顺着弧形路线,最先登上城池的人,举着白亮亮的刀刃,乱纷纷的砍下来,守城的士兵和百姓互相拥挤,前方道路被清军阻挡,逼迫,塞满了人,全都奔向那个设置的木板平台,趴在上面,抱着木板来求生。再说,终于走到民房的那些,因为新建筑的木板不够坚固,一旦托付起人的双脚,就倾倒,人好像零落的树叶,十个人,其中有九个,是这样摔死的。再说,那些走到房子屋顶的人们,脚踩踏着屋顶的瓦片,将瓦片踩碎,都是作出好像刀枪剑戟互相砍杀冲击的声音。【这里说剑戟相击声,多少是形容那些在屋子里听的这声音的居民,心惊胆战的形状,开始可能以为真是满军挥刀杀人的声音,仔细分辨才知道,这是人们踩踏屋顶逃跑,踩碎瓦片的声音。错觉】。又好像夹带着弹子冰雹的狂雨倾泻下来,铿锵有声,在四面八方,周围响彻不断绝,屋子里居住的人,惶恐害怕的样子,失控的,失去常态的,百种也有,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从堂室【所谓堂室,明末清初的住家格局,外面有一座影壁墙,墙外叫做外堂,从影壁到内堂中间有一道墙垣相隔,还是一座院落,这叫中堂,是没人居住的,进入里面的院门,里面还有一所院落,才是内堂,可以有女眷在里面自由出入行动,没有家奴回报进去,这层门,客人不可以轻易进入。所以,堂和室分开来讲。堂室内外,深至寝榻,这个距离不小,面积很大,可在这时间里,就连自己内室床边都挤满了人,一点隐私也不再有了。】都是守城的士兵和老百姓,顺着屋顶爬下来,惶惶恐恐,寻找房间的空隙来潜藏,躲避,回护自己的性命。房子主人对他们呵斥,制止,都起不到驱赶的作用。【这时候,还有呵斥驱赶的呢,你驱赶别人的时候,也没想想自己被杀被撵什么时候也会轮到头上】。而自己这所房子内部,抛开不论,从外面看起来,一家挨着一家,家家都是紧闭房门,屏息禁声。肃穆萧杀的,看不到一个人的身影。
&予厅後面城,从窗隙中窥见城上兵循南而西,步武严整,淋雨亦不少紊,疑为节制之师,心稍定。忽叩门声急,则邻人相约共迎王师,设案焚香,示不敢抗,予虽知事不济,然不能拂众议,姑应曰唯唯。於是改易服色,引领而待,良久不至。予复至後窗窥城上,则队伍稍疏或行或止;俄见有拥妇女杂行,阚其服色皆扬俗,予始大骇。还语妇曰:“兵入城,倘有不测,尔当自裁。”妇曰诺。因曰:“前有金若干付汝置之,我辈休想复生人世矣!”涕泣交下,尽出金付予。值乡人进,急呼曰:“至矣,至矣!”予趋出,望北来数骑皆按辔徐行,遇迎王师者,即俯首若有所语。是时,人自为守,往来不通,故虽违咫尺而声息莫闻,迨稍近,始知为逐户索金也。然意颇不奢,稍有所得,即置不问,或有不应,虽操刀相向,尚不及人,後乃知有捐金万两相献而卒受毙者,扬人导之也。&
我的家,厅堂后面,正对着城楼,从窗户的缝隙之中,偷偷窥看,登上城池的士兵(满清士兵),沿着南边,向西行进,步伐威严,队伍整齐,士兵们淋着雨前行,也没有看到稍微的紊乱,我猜想,这也许是一个有节制,有纪律的军队,【意指,可能抱着幻想,以为节制之师,就不会放纵士兵抄家杀人祸害百姓,也许自己全家一旦投降,侥幸能得活。】,我的心,就因此稍微平定了。忽然听见敲门声急促响起。原来,是我们周围这些邻居互相召唤,约着一起去向进城的新队伍【换了新主了】,摆设香案,焚香叩头,表示我们是不敢反抗的顺民。我心里虽然知道,这件事应该没有什么太大意义,可是,我身处其中,大家已经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一个人怎么能反驳?所以,默认了,权且答应下来,我只说“是,是”“对,对”,就这样做吧。于是,把前朝,明朝顺民所穿的衣服替换下来,换成了满清北方人要求统一穿戴的服帜。【其实从此可以看出,他虽然是明朝百姓,那时候家里已经暗自收藏了满清要求的衣饰,不然怎么可能在内外封闭,贸易都断绝的那几天时间,迅速找到这些来替换?】恭敬的站在街边,垂着头,躬身作揖,心里默数着时间,盼望着,侍奉新的军队到来。很久很久,也没有看见接收我们的军人来到。我又重新返回后窗,偷偷窥看城楼之上,这次看到,队伍稍微显得松散了,有时前行,有时停止,偶然之间,看见军队里夹杂着妇女,在行走。看见她们所穿衣服的样式都是扬州本地人。我这才受惊吓,不轻。回来,对我妻子说:“士兵进入城里,如果有了无法预测的灾祸发生,【所谓不测,是指倾家荡产,丈夫,亲人,儿女,被屠杀,当他妻子可能被凌辱的时候。】你应该自杀。”【这也别怪他自私。妇女被凌辱之后,还能苟活,就算活在这社会也不能立足生存,与其这样,倒不如之前先死,还少受一些折磨,这其实是那年代,她丈夫真心为她考虑,才说出这句。】我的妻子马上答应了。于是说:“我之前积攒下一些钱财,全都交付在你手里,凭你处置,我们这样的人,再也不能妄想还能活在人世,重新来过当年的日子。【在战乱里面经过的,我这种女人,就算将来战争结束了,我的好名节,可能也不复从前了。也不能再期望你还珍重我,是一个节烈女人。】痛苦的眼泪在脸上交织,流淌下来。将积蓄全部取出,交付给我。正在这时,同乡人进来,急促的呼喊说:“来了!来了!”我急忙跑出去。望看从北方而来的数队骑兵,全部都是压低马头,控制步伐速度,不慌不忙的走来。【这个徐行,是形容稳健,不慌不忙的态度。】每每遇到迎接军队的顺民人士,就低下头,好像在说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想保全自己的性命,守护自己的小家,彼此往来消息并不沟通,所以,虽然相距不过尺寸那么近,人家说什么,我们说什么,彼此都不知道,也听不见。【不能顾及,凭着一己猜测,想不出来,军人低头对那些顺民到底说了什么话,与自己是否相关】等到,终于稍稍走近了,这才知道,是为了逐家逐户,向你们索要奉敬,贡献金银钱财。可是,他们想要的数目,却还是不太让人难以接受,【这可能是被前面明军搜刮习惯了,心里也有个数字对比。奴才当旧了,忽然有个不大苛刻的主子现身了,心头还一热。原来他们要钱都是直接说,要的钱比前面那个还少一些。】这些军人,只要你稍微拿出一些钱财,小小数目,【简直和明朝贪官下来搜刮的没法比较】,他们就放过你全家生路,不再纠缠你,过问你,或者遇到了不肯拿钱来孝敬的人,虽然凶狠的拿起刀来,威胁你,却也还不至于,因此伤及人命。后来,他们听说某人家有捐献了万两黄金,奉送给军队,却被杀害了,这是扬州人自己引领他们,去做的事情。【就是说,扬州当地人,对这些刚刚从北方而来的满清军人做了导引,告诉他们,谁的家里有万两黄金可以贡献给你们,我们带领你们去,结果把满人带去之后,这些扬州当地人又教唆这些满人,有钱的汉人大户其实该杀,该死,拿着他们的金钱和人头向清兵来表达效忠。这就是扬人导之也。扬州人教给这些没知识的满洲士兵,怎样去屠杀和搜刮才对。并且指引他们重点扫荡,应该落在谁家。】
&#58853;&#58853;次及予楣,一骑独指予呼後骑曰:“为我索此蓝衣者。”後骑方下马,而予已飞遁矣;後骑遂弃余上马去,予心计曰:“我粗服类乡人,何独欲予?”已而予弟适至,予兄亦至,因同谋曰:“此居左右皆富贾,彼亦将富贾我,奈何?”遂急从僻迳托伯兄率妇等冒雨至仲兄宅,仲兄宅在何家坟後,【月付】腋皆窭人居也。予独留後以观动静,俄而伯兄忽至曰:“中衢血溅矣,留此何待?予伯仲生死一处,亦可不恨。”予遂奉先人神主偕伯兄至仲兄宅,当时一兄一弟,一嫂一侄,又一妇一子,二外姨,一内弟,同避仲兄家。天渐暮,敌兵杀人声已彻门外,因乘屋暂避;雨尤甚,十数人共拥一毡,丝发皆湿;门外哀痛之声悚耳慑魄,延至夜静,乃敢扳檐下屋,敲火炊食。城中四周火起,近者十馀处,远者不计其数,赤光相映如雷电,辟卜声轰耳不绝;又隐隐闻击楚声,哀顾断续,惨不可状。饭熟,相顾惊怛不能下一箸,亦不能设一谋。予妇取前金碎之,析为四,兄弟各藏其一,髻履衣带内皆有;妇又觅破衲敝履为予易讫,遂张目达旦。是夜也,有鸟在空中如笙簧声,又如小儿呱泣声者,皆在人首不远,後询诸人皆闻之。
接着,到了我家门坎旁边,一骑马的士兵,指着我,呼喊后面那位骑兵,说:“为我去抓到这个穿蓝衣服的人。”后面骑兵刚刚下马,而我已经飞速逃跑了。后面的骑兵于是放弃了我,重新回到马上。我心里暗暗盘算:“我穿着粗鄙的衣服,打扮好像乡下人,为什么单单就要找寻我?”过了一会儿,我的弟弟刚好到家中,我的哥哥也来了,所以大家在一起商量:“我们这所房子,左边和右边的居住者,都是富商巨贾,有钱人,他们也会把我们当成该杀该抢的富商了,这可怎么办?”然后,急忙从偏僻的小路,托付叔伯兄弟带着我家妇女们,冒着雨,走到二哥哥家的房舍,【看来他本人虽然辈分不高,比其他兄弟还要富裕,在亲属里,他家是条件最好的。住户周围都是有钱人,他自己也不是太穷,可是他的哥哥都是住在贫民窟,如果不是因为躲难,这个地方他们全家是否登门拜访,是否稀罕住进去,还不见得。】二哥哥的家宅,在何家坟后面,肘腋之下,住的全都是亏衰的穷人。(褴褛,贫寠)。我自己一人,单独留在一队人最后,观察有没有人尾随,怕的是,变生不测。一会儿,我的兄长忽然赶到了,说:“中央地带的街道流血了,杀人了。还守在这里干什么?等待被杀?我们伯仲兄弟们,好歹还是在一起,一个人也还没缺少,是生是死,都在一起吧,也不会死而抱憾了。”我于是抱着先人神主的排位,和叔伯兄弟,到了二哥哥的家中。那个时候,一位哥哥,一位弟弟,一位嫂子,一位侄儿,再加,一个妻子,一个孩子,两位我妻子的亲姐妹,一位小舅子,一同躲避在我二哥哥家中。天色渐渐,黄昏落幕,敌军士兵,【到这里还是用敌兵两字,一听到他们杀人,就反想回来,原来自己到底还是汉人明朝子民,那个顺民的病这时候给治疗回来了,失忆症治好了,这才想起对方原来不是仁慈宽和的新主子,是敌人。】杀人的声音,已经响彻在家门以外,【这有个道理,原来在作者家门前东城,骑兵不过是向他们追索钱财,等到全家转移到何家坟周围都是穷人居住的地方,没有太多钱财可以奉敬的地区,满街着火,中央街道杀人流血,黄昏听到门外的声音都是杀人。杀的是什么人,肘腋穷寠的那些。】所以,找寻到屋子里面,借着房间的掩护,暂时躲避。雨,越下越大,十数个家人,共同挤着一条毡子御寒,头发丝,都被雨水,打湿,浇透,门外被杀的那些人,哀嚎痛苦的声音,惊悚着我们的耳朵,震慑着我们的魂魄,持续到夜深,才渐渐平静。这才壮起胆子,扳着屋檐,进入到房屋里,敲火做饭。【用火石轻轻敲打,引起柴草火苗,在灶坑底下,烹熟米粮。这个形容,是战战兢兢,不敢做出太大声响,摸黑在自己的家中,为十几口人,悄悄弄热一顿熟食,解那些惊恐和饥饿,可见当时的凄惨。】扬州城之中,四处燃烧着火,距离我们所在的住地,最近的也有十余个地方,在起火。更远的,不能数清到底有多少,被焚烧的。红色的烈焰光芒,好像霹雷闪电的夜空里辉映。噼噼啪啪的声音轰掣耳朵,从不断绝。又隐隐约约听见击鼓的声音【击楚,到底是战鼓?还是打更敲梆的报时,击楚之声?】,那种哀伤,凄凉,波及到我们这里,断断续续,惨灭的情状,是难以让我用语言形容的。饭熟了,亲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着你,各自难以掩饰心中的惊怕,怎能动得筷子,吃得下一口饭。(咽不下)。也不能有谁能拿得出,一个可行的办法,一个有用的主意,给大家出谋划策,解决眼前这危难。我的妻子,将之前积攒的那些黄金取出来,(这么些亲戚,就是他们一家有钱),仔细的分成四份,兄弟们,每人家各自收藏了其中一部分。发髻里面,鞋袜里面,衣服带子之中,都藏好了。妻子又找到破烂的衣袄,破烂的布鞋,为我替换,穿好。于是,大睁着两眼,呆呆坐到天亮。这个夜晚啊,我听见有一种鸟在空中鸣叫,声音好像吹奏笙篁乐器,又如小婴儿呱呱哭泣似的,这些全都围绕在距离人的头顶,不大远的位置,后来我又问身边其他其人,你们每人是否也听见这声音,大家都听到了。
念六日,顷之,火势稍息。天渐明,复乘高升屋躲避,已有十数人伏天沟内。忽东厢一人缘墙直上,一卒持刃随之,追蹑如飞;望见予众,随舍所追而奔予。予惶迫,即下窜,兄继之,弟又继之,走百馀步而後止。自此遂与妇子相失,不复知其生死矣。诸黠卒恐避匿者多,绐众人以安民符节,不诛,匿者竞出从之,共集至五六十人,妇女参半,兄谓余曰:“我落落四人,或遇悍卒,终不能免;不若投彼大群势众则易避,即不幸,亦生死相聚,不恨也。”当是时,方寸已乱,更不知何者为救生良策?共曰唯唯,相与就之。领此者三满卒也,遍索金帛,予兄弟皆罄尽,而独遗予未搜;忽妇人中有呼予者,视之乃余友朱书兄之二妾也,予急止之。
这样,过到第六天,转瞬之间一看,猛烈大火稍稍有些减退了。天空渐渐的放亮,又重新回到房屋较高位置,借屋子掩蔽自己,躲藏,逃避杀戮。我们到达那位置的时候,已经有十数人爬在天沟里面。忽然,看见东厢有一个人顺着墙壁直接爬上来,一个士兵手持刀刃,跟随他身后,追赶这个人的脚步多么轻快,速度好像在飞。他看见我们这些人,随之舍弃了追赶前面那个人的目标,反而奔向了我。我被逼迫,惊怕又惶恐,马上向下跳过去(从屋顶向地面)逃跑。我的哥哥随后下去,我的弟弟又接着下来,奔命逃跑了百步还要更多距离,才停止。从这个时间开始,我于是和我的妻室,孩子,互相走散了,找不到了,不再能够知道他们是生还是死了。那些聪明狡猾的满军小兵,恐怕躲避藏匿的人数太多难以管理,就给这些汉人老百姓发放了安民符节,通告说,不再杀人了,躲藏的人民就纷纷抢在前面,出来,顺从他们。(响应这条安民符节的号召)。一共集合了直到五六十人,妇女在其中掺杂,占据一半的数目。我的哥哥对我说:“我们才只有淅淅零零四个人而已,如果遇到残暴强悍的士兵,到底不能逃过被杀,还不如把握这个他们发出安民符节的时机,投入他们那些人数更多力量更大的人群,也许更加容易躲避,就算我们遭遇了不幸的事情,被杀了,好在我们生和死都没有分开,也不会遗憾。”在那个时候,任何计划,打算,平时的机智谋略,所学的知识,全没有用武之地,人的心智已经彻底混乱,更加让我不能冷静想到什么才是我们自救的好办法。不过是跟随多数人,说是的是的,就这样吧,彼此比较要好的人们,就去依从他们彼此。受领了我们这些人的,是三名满人士兵,在房屋里到处翻查搜索,寻找黄金和钱财。我的哥哥和弟弟们的钱财全都被他们搜索的一分没剩。唯独剩下我,还没有被搜身。忽然听见,妇女行列之中,有呼喊我名字的人,原来是我的好朋友朱书大哥的两名妾室。【其实前面听到喊他名字,心里一震惊,说不定以为那是已经失散自己的妻子呢。】我急忙制止她。【是急忙制止这些女人喊出自己名字,害怕引起士兵的注意,不满。也是害怕这两个女人一味向自己求救,纠缠,他非但不能搭救,还会被怀疑是否对满人士兵不够忠心,还敢为朋友的女人说清求饶?他还是很狡猾的。自保为上。】
二妾皆散发露肉,足深入泥中没胫,一妾犹抱一女,卒鞭而掷之泥中,旋即驱走。一卒提刀前导,一卒横槊後逐,一卒居中,或左或右以防逃逸。数十人如驱犬羊,稍不前,即加捶挞,或即杀之;诸妇女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蹶,遍身泥土;满地皆婴儿,或衬马蹄,或藉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行过一沟一池,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
两名妾室,都是披散头发,赤裸身体的皮肉。(明朝女人从出生就不剪发的,头发该有多长,可以想象,从来都是盘发。我最多能想象出,那是头发凌乱,鬓角和发髻松颓,歪斜了,肮脏了,失于整理,所以才称为散发,和比较好的时候,鬓间贴花,整齐的样子形成对比。衣衫不整,女人肩部和胸前的皮肉本来是不可以显露的,这时候已经成为他人的奴隶,没有一点儿做人的尊严。)脚,深深踩入泥水之中,淹没到小腿。(这可是缠足的小脚,走路都费力,两脚踩进泥水,是何滋味)。一名妾室直到这时,竟然还怀抱着一个女儿,士兵用鞭子殴打她,将她的孩子抢过来,摔在地面,抛落在泥水之中。马上,将她驱赶,向前继续走了。一名士兵,手提着刀刃,在前面引导走路,一名士兵手横着槊(长杆木枪),于后面驱逐这些人。一名士兵在中间看守。或者在左侧,或者在右侧,用这种布局来防备俘虏们逃跑。数十人,好像驱赶着,狗和羊,稍稍有停滞不愿意向前走的,立刻对他们施加捶打,鞭挞,或者立刻杀死。这些妇女,每一个人,都用长长锁链系在脖颈上,一个连贯着一个,好像绳子贯穿珠子。走一步,摔一跤,跌跌撞撞,从头到脚,周身都是泥巴和尘土。满满地面上,被扔的,抛弃的,都是小婴儿,有的被踩踏了,搅拌在马蹄前面,有的被人的脚步践踏过去,尸体的大脑和肝肠遍地都是。哭泣声音,充满了荒山原野。这队人,行走路过每一所河沟,每一个水池,死人的尸体堆积在里面,人的手和脚互相枕着,压着,鲜红的血液流淌进水里,本来应该是绿色的水,变成赭石色,化成斑斑杂杂五种色彩。池塘因此都被尸体填平。
至一宅,乃廷尉永言姚公居也,从其後门直入,屋宇深邃,处处皆有积尸,予意此间是我死所矣;乃逶迤达前户,出街复至一宅,为西商乔承望之室,即三卒巢穴也。入门,已有一卒拘数美妇在内简检筐篚彩缎如山,见三卒至,大笑,即驱予辈数十人至後厅,留诸妇女置旁室;中列二方几,三衣匠一中年妇人制衣;妇扬人,浓抹丽妆,鲜衣华饰,指挥言笑。欣然有得色,每遇好物,即向卒乞取,曲尽媚态,不以为耻;予恨不能夺卒之刀,断此淫孽。卒尝谓人曰:“我辈征高丽,掳妇女数万人,无一失节者,何堂堂中国,无耻至此?”呜呼,此中国之所以乱也。&
&&&&&到达一所房子,这就是廷尉永言姚公的居所,【廷尉是明朝给他封的官阶,还不低呢,贾蓉还封过玉廷龙禁尉,廷尉虽然比不上御前侍卫,也算一个较高的官员品级了。既然有了永言两个字,说明这家主人已经去世了,永言是对他一生功纪评价,国家赐封的谥号。姓姚的一位长者。】从他们家的后面直接进入。屋子,高大,内里非常深邃宽敞,到处都有堆积的尸体。我的心意是,但愿这间房子是我今生死去最后的归宿就好了。【你也真有心来哉,这会儿还顾得上给自己选坟呢。也是,就算你中等市民,少少有些家财,到底布衣老百姓,没当官的。如果不是出来这场横灾,你想想,朝廷册封的廷尉官员,这样庄严华丽的内庭大院,他作者那样身份的人是一生都没机会能进入的。既然活着永远做不到那么荣耀显达的官员,死了,能死在这阶层人的家宅里,是不是满足了自己一番虚荣心。觉得价值终于得以实现,死得其所了。所以他一进门就感慨,要是死在这里就好了。并不是惧怕受死,想到可能一切都在了结心生悲楚,他是正在暗自称心呢。】于是,绕过很多弯转路径,才到达前面的房舍,走出街道,又来到一所房子,是西商乔承望的房间。【西商,是否所指,从异国而来经商的,西方人?有可能,也有可能指的是,西域来的,印度人,或是西北人新疆人。要是后文读到那间屋子的布局格式,就能猜到是哪国的西商。】这就是三名士兵驻扎的巢穴了。走进大门,已经看见一名士兵,拘押着数名漂亮妇女,在房间里整理筛选成筐论箱装载的彩色绸缎,堆积好像山丘。看见三名士兵进来了,纵声大笑,马上将我们这些男子数十人驱赶到后面厅堂。留下那些妇女,安置在旁边一所房间。中间并列两把方形长桌,三名裁缝,和一个中年妇女,在那里缝制衣衫。这个妇女是扬州人,抹着浓重的妆粉,艳丽打扮,鲜艳的衣服,华丽的首饰,指挥这个,安排那个,又说又笑,怡然的神态,显的非常得意。每每被她发现了好的掠夺之物,马上向士兵央告,乞求,送给她。为着得到那些东西,曲尽她献媚的丑态,嘴脸,竟然不拿这些丑行当成耻辱。我恨的,真想把那士兵手里的刀刃抢夺过来,杀了眼前这淫贱的东西,斩断她这类人种。士兵也曾经对人们讲说:“我们这些人,在北方,征战打到高丽的时候,被我们掠夺的妇女,数万人也有,我倒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丧失了国家和民族尊严的,忘记自己哪国人的妇女,为什么现在来的,这个堂堂的中原大国,女人不知羞耻,竟然可以到这种地步?”唉嗨,这就是我们中原的国家,为什么今天乱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原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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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卒随令诸妇女尽解湿衣,自表至里,自顶至踵,并令制衣妇人相修短,量宽窄,易以鲜新;诸妇女因威逼不已,遂至裸体相向,隐私尽露,羞涩欲死之状,难以言喻。易衣毕,乃拥之饮酒,哗笑不已;一卒忽横刀跃起向後疾呼曰:“蛮子来,蛮子来!”近前数人已被缚,吾伯兄在焉。仲兄曰:“势已至此,夫复何言?”急持予手前,予弟亦随之,是时男子被执者共五十馀人,提刀一呼,魂魄已飞,无一人不至前者;予随仲兄出厅,见外面杀人,众皆次第待命,予初念亦甘就缚,忽心动若有神助,潜身一遁,复至後厅,而五十馀人不知也。&
&& 三名士兵,于是命令每一位妇女,将她们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解开,从外面,一件一件脱到里面,从头顶直到脚趾尖,并且命令裁制衣服的妇人为她们端详身量长短,测量骨骼宽窄,给她们替换了鲜艳的新衣服。这些女人被威胁逼迫,于是裸露身体,面对别人,隐私之处全都暴露出来,羞涩的马上想死掉,难堪的说不出来。换好了衣服,于是当兵的抱着她们喝酒。喧哗,嬉笑,高兴的不可收拾,。一名士兵忽然横刀跳起来,向后面大声喊说:“蛮子来!蛮子来!”走近的几个人,都已经被捆绑着,我的叔伯哥哥也在那儿。二哥哥说:“形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还有什么能说的。”急切的拉住我的手,向前跑去,我的弟弟随后也跟着,这个时候,被抓住捆绑等待处理的男子一共有五十几人,那位兵卒提刀喊了一声,吓得魂飞魄散,没有一个人不敢不走上前去听从命令。我也跟随着二哥哥走出厅堂,看见外面已经开始举刀杀人了,很多人都是排着队,等待着士兵怎么对待自己,我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心甘情愿被捆绑着,听天由命,忽然,我心里触动了一下,就好像有神明帮助我一样,偷偷将身体藏低,拔脚一跑,重新回到厅堂。至于那五十几个人,都不知道我去哪儿了。
&#58853;&#58853;厅後宅西房尚存诸老妇,不能躲避,由中堂穿至後室,中尽牧驼马,复不能逾走;心愈急,遂俯就驼马腹下,历数驼马腹匍匐而出;若惊驼马,稍一举足,即成泥矣。又历宅数层,皆无走路,惟旁有弄可通後门,而弄门已为卒加长锥钉固;予复由後弄至前,闻前堂杀人声,愈惶怖无策,回顾左侧有厨,中四人盖亦被执治庖者也,予求收入,使得参司火掌汲之役,或可幸免。四人峻拒曰:“我四人点而役者也,使再点而增人,必疑有诈,祸且及我!”
&& 厅堂后面的宅院,西边房屋,还住着几位年老妇女,那是不能给我躲避的,从中堂穿过去,到达后面的屋室,中间全部都是放养的驮马,这也不能翻过去,逃走。心里越是焦急,于是俯身趴在驮马肚子底下,数着马匹的数量,越过一头,再越过一头,想从地上这样爬过去。逃走。如果惊动了马匹,稍微抬起一只马蹄,我立刻就变成肉泥了。又数着,穿过一道房子,再穿过一道,都是没有可以逃走的路。(可叹,可敬,真是意志顽强的人。如果换成我,好不容易从一个地方逃出来,放眼展望前面,又是一重加一重的障碍,除了一所房子还有一所房子挡在前面,可能我当时直接就崩溃了,一点儿希望没有,走到哪里你都出不去。为什么还要搏命的往外逃?这真是考验意志力的。问你为什么都已经看不到希望了,还是要活,还要拼了,想办法活下去。)唯独,旁边有一条小胡同,可以通往后面的门口。然而,小胡同的门已经被士兵增加了长锥钉子来加固。我重新从后面的小胡同,回到前屋,耳朵听见了厅堂杀人的声音,越发感到惊惶害怕,想不到对策。回身找寻观察,左侧有一间厨房,其中有四个人,都是也被他们抓来的俘虏,做饭的,我恳求他们,把我收留在他们之中,能让我干一些帮助烧火做饭倒水洗菜之类的劳役工作,也许我就可以侥幸免于被杀害了。四个人,严肃的拒绝我。他们说:“我们四个人是被他们规定了人数,点派来做饭的,如果,再点派进来一个人,增加了人数,他们就会怀疑我们,是不是有心欺诈他们,回护自己人,这个灾祸降临下来,不仅你自己活不了,可能还会殃及到我们!”
予哀吁不已,乃更大怒,欲执予赴外,予乃出,心益急,视阶前有架,架上有瓮,去屋不甚远,乃援架而上,手方及瓮,身已倾仆,盖瓮中虚而用力猛故也。无可奈何,仍急趋旁弄门,两手棒锥摇撼百度,终莫能动,击以石,则响达外庭,恐觉;不得已复竭力摇撼之,指裂血流,淋漏两肘,锥忽动,尽力拔之,锥已在握,急掣门【户及,“及”在“户”下,意为门闩,下同】,【户及】木槿也,濡雨而涨,其坚涩倍于锥,予迫甚,但力取【户及】,【户及】不能出而门枢忽折,扉倾垣颓,声如雷震,予急耸身飞越,亦不知力之何来也。
&&&&&我又是哀伤又是叹嘘,他们就更是愤怒大发脾气,想要抓住我,推搡到外面,我于是走出来,心里更加焦急,我观察到台阶前面有一个支架,支架上面有个大缸,距离屋顶不太远,我就攀着支架登上去,手刚刚碰到大缸,身体就已经扑倒,是因为缸里什么也没有,轻飘空荡的,我用力太猛,所以倒了。这样没有办法,仍然还是急忙跑到旁边那个小门,两手使劲把着加固的锥子,摇着,撼动着,上百次也有,终于还是不能动摇它。如果用石头去打,恐怕声音都会达到外面的厅室,被士兵发觉了可怎么办。没有办法,只能重新拼尽力气来撼动它,手指都磨裂了,鲜血流出来,淋漓滴答,漏到我的两胳膊肘。这时候,那锥钉忽然动了,拼尽力气,去拔起它,锥子已经马上就被我拿出来了。急忙的去摇晃那扇门,木栓啊,因为被雨水浸泡了,膨胀了,它的坚固滞涩难以推开,竟然比那锥钉还要厉害,我十分窘迫,(因为怕开了一道还要一道出不去嘛),只是凭着力气去拔那门栓,门栓出不来,可是忽然,门的枢纽折断了,(就是说,门栓虽然没出来,可是整个门,掉了),窗口都倾塌了,墙垣都颓废了,声音大的好像雷鸣,我急忙一耸身,飞一样的越过去,也不知道我那时候的勇敢,莽撞,和身体力量都是从哪里来的。
【说到底,求人还不如去求一扇门。只要你苦心用到了,那扇门还是能够为你打开,可是求那些和自己同样落难的人,就只有拒绝,并把你打回来。是天不愿意让你苟活成为他人奴隶,去做苦役。活下来的一天,也许会明白这一点。】
疾趋後门出,即为城脚。时兵骑充斥,触处皆是,前进不能,即于乔宅之左邻後门挨身而入;凡可避处皆有人,必不肯容,由後至前,凡五进皆如是。直至大门,已临通衢,兵丁往来络绎不绝,人以为危地而弃之。予乃急入,得一榻,榻颠有仰顶,因缘柱登之,屈身向里,喘息方定,忽闻隔墙吾弟哀号声,又闻举刀砍击声,凡三击遂寂然。少间复闻仲兄哀恳曰:“吾有金在家地窖中,放我,当取献。”一击复寂然;予此时神已离舍,心若焚膏,眼枯无泪,肠结欲断,不复自主也。旋有卒挟一妇人直入,欲宿此榻,妇不肯,强而後可,妇曰:“此地近市,不可居。”
&& 快速从后门走出去,这里就是城墙脚下。那时候,士兵,马队,充斥着,你所能触碰到的地方,到处都是满清士兵。向前走是不能的,立刻从乔家房屋左边邻居的后门侧着身子,进去,凡是我能想到,躲避的地方,都已经有人在那里,肯定是不能收容我的。从后面走到前面,但凡是庭院以内,不管你进出哪怕反复五次,结果都是这样。(哦,明白也,这是从前面那个被逮捕的地方,逃出来,跑到隔壁邻居家,没有士兵住着的空房子,找地方躲藏起来了。)一直到了大门前,已经眼看是要通往街道。士兵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人们都知道这是最危险的地方,要逃跑的人也会放弃这个方向。我于是急忙进去,找到一个床榻,床榻的顶端有个仰面向上的顶层,我就抱着柱子,顺着爬上去,登到那个顶层,弯曲着身体向里面躲藏起来,我的喘息才刚刚平定一些,忽然耳朵听见,隔着一所房间,墙壁那边传来我弟弟哀号的声音,我又听见,举刀砍击的声音,反复了三次,然后寂然一片,没有了动静。过了一会儿,又听见我二哥哥哀伤恳切的求告,说:“我家里有黄金埋藏在地窖里,放了我吧,我一定带你们取出来,奉献给你们。”听到一声刀砍的击打,又肃静了。(他二哥哥就这么死了)。我这个时候,神志已经不大清醒,心好像热火上面烹油,两眼干枯,想哭也流不出眼泪,内脏的肝肠纠结着,好像已经疼痛快断裂了。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之后,有一名士兵,挟持着一个妇女,直接进入这所屋子,先要在这个床榻上面和她睡觉。那个女人不肯就范,士兵强暴了她,然后也就顺从了。女人说:“这个地方距离街道太近,是不能居住的。”(意思是说,不能这样两人缱绻过生活,又不被他人打搅的。那个士兵有没有发现床顶有人,肯定是没有。那个女人有没有发现,就难讲了。从她后面所说这句话,说咱们还是再找另外一个地方吧。是不是已经发觉有人在顶层。故意想把士兵支走,放他生路呢。。我这么猜。)
卒复携之去,予几不免焉。室有仰屏,以席为之,不胜人,然缘之可以及梁,予以手两扳梁上桁条而上,足托驼梁,下有席蔽,中黑如漆,仍有兵至,以矛上搠,知是空虚,料无人在上,予始得竟日未遇兵;然在下被刃者几何人?街前每数骑过,必有数十男妇哀号随其後。是日虽不雨,亦无日色,不知旦暮。至夕,军骑稍疏,左右惟闻人声悲泣,思吾弟兄已伤其半,伯兄亦未卜存亡?予妇予子不知何处?欲踪迹之,或得一见;且使知兄弟死所。乃附梁徐下,蹑足至前街,街中枕尸相藉,天暝莫辨为谁?俯尸遍呼,漠无应者。遥见南首数火炬蜂拥而来,予急避之,循郭而走。城下积尸如鳞,数蹶,声与相触,不能措足,则俯伏以手代步,每有所惊,即仆地如僵尸,久之始通于衢。衢前後举火者数处,照耀如白昼,逡巡累时,而後越,得达小路,路人昏夜互触相惊骇,路不满百步,自酉至亥方及兄家。&
士兵又带着她走了。我啊,差一点就因此没命了。(如果发现)。这间屋子有顶层屏风,用席子做成,不能承受人的重量,然而,顺着它爬上去,可以达到房梁顶棚,我就用两手扳着房梁桁条(?)上去,脚依托在梁木,下面有席子遮盖着,中间黑洞洞看不见东西。仍然会有士兵走来,用长矛向上戳,试探之后,一看是空虚的,估计没有人在上面,我这才得以连续几天没有遇到满人士兵的抓捕。然而,在那房屋下面,被刀刃砍杀的人,又有多少呢?街道前面,每每有数列骑兵路过,一定会有数十名男人和妇女哀嚎着跟随在队伍后面。这天,虽然没有下雨,也没有晴朗的天色。也不知道,什么时间是白天,什么时间是夜晚。到了黄昏,当兵的马队稍微有些松散了,稀疏了,左右只能听见人在悲哀哭泣,我想起,我们弟兄几个人,死去的,已经去了一半,叔伯哥哥也是不知道他生死存亡怎样下场。我的妻子,我的孩子,都不知道在哪里,是否还活着。真想知道他们的下落,也许还能看见亲人一面,并且让我弟兄的亲人,知道他们葬身在哪里。于是,我顺着房梁缓缓爬下来,小心着,轻轻脚步,走到前面街道,街道中间,尸体枕着尸体,互相倚靠着,天色这么黑暗,都不能辨认出来,死者是谁。俯身趴在尸体上,呼喊我亲人的名字,喊遍了,冷清清,没有人来回答。从远处,看见南边道路的尽头,有数只摇动的火把,蜂拥而来,我急忙躲避他们。沿着城市,走下去。这所扬州城,下面,堆积的尸首,密密麻麻好像鱼鳞。我几次摔倒,碰到尸体,我不想撞到这些尸身,还是碰着发出声音,让我没有办法在这些尸骨中间,找到能让脚走出去的路。我已经抬不起双脚,不会走路了。只能把身体趴下来,用手扒着地面,代替脚,走过去。每当我受到惊吓,担心士兵来抓捕,立刻趴在地上,装成已经死了的僵硬尸体。这样,经过太长的煎熬,才终于到达了街道。街道前面后面有数个火把密集的地方,照耀的好像白天,等到巡逻的人稍微有些累了,松懈的时候,我就找时机,从后面越过,到达了小路。走这条小路的人,远远对面有人,或是稍微触碰一下,都把对方彼此惊吓的够呛,这条路还不满百步的距离,从酉时到亥时,这才到了我兄长的家中。
&#58853;&#58853;自念五日起,至此已五日,或可冀幸遇赦,乃纷纷传洗城之说,城中残黎冒死缒城者大半,旧有官沟壅塞不能通流,至是如坦途,夜行昼伏,以此反罹其锋。城外亡命利城中所有,辄结伴夜入官沟盘诘,搜其金银,人莫敢谁何。予等念既不能越险以逃,而伯兄又为予不忍独去;延至平旦,其念遂止;原蔽处知不可留,而予妇以孕故屡屡获全,遂独以予匿池畔深草中,妇与彭儿裹卧其上,有数卒至,为劫出者再,皆少献赂而去。继一狠卒来,鼠头鹰眼,其状甚恶,欲劫予妇;妇偃蹇以前语告之,不听,逼使立起,妇旋转地上,死不肯起,卒举刀背乱打,血溅衣裳,表里渍透。先是妇戒予曰:“倘遇不幸,吾必死,不可以夫妇故乞哀,并累子;我死则必死子目,俾子亦心死。”至是予远躲草中,若为不与者,亦谓妇将死,而卒仍不舍,屡擢妇发周数匝于臂,怒叱横曳而去。由田陌至深巷一箭地,环曲以出大街,行数武必击数下。突遇众骑至,中一人与卒满语一二,遂舍予妇去。始得匍匐而返,大哭一番,身无完肤矣!&
&自从那第五天算起,从那时到现在,又过了五天,也许我们可以期望侥幸能遇到大赦,熬到他们不再屠杀的一天。于是,听着纷纷传言说,还是要血洗扬州城,城中受伤残损的人们冒着死,也要跑出城去,一大半逃出来的人,原来的那所官家建筑的沟渠,拥堵了,水流都不能通畅。(这是期待如果有水路,可能逃跑的更远些,活命机会更大)。好不容易到达那里,平坦的就像一条大路。晚上走路,白天藏起来。这样才可以躲开可能被屠杀的风潮。城外那些逃亡的人,也会跑到城中去搜罗可以养活自己的所有物品,就几个人结成一伙,趁着夜晚,进入官沟,那屠杀之后堆积尸体的地方,翻查,找寻死人身上是否还有钱财。谁也不敢质疑他们这样做。我们这些人想着,是不能彻底脱离这凶险的境地,逃走,而想着叔伯兄弟的下落,我又不忍心自己一个人独自逃走,扔下亲人不理。这样拖拖延延直到天亮,我这想法才彻底打灭了。(对亲人还能侥幸活下来,绝望了。)原来我藏身的地方,是一定不可能留下的,而我妻子,因为怀孕的原因,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磨难,她每次都侥幸存活下来,(获全。包括她的贞洁在内,一点都没有损失,因为她是孕妇。没有被凌辱。)于是,单独将我隐藏在池塘河畔,被深深的草丛遮掩起来。我妻子和彭儿,裹着衣服,躺卧在上面。(因为是孕妇,放心大胆,可能凭经验觉得不会有人来伤害她。)有几名士兵到了,为了抢夺逃跑的那些人,又重新回来,大都,给了他们一些贿赂,就走了。之后,来了一个凶狠的士兵,鼠头鹰眼,样子非常的凶恶,想要抢走我的妻子。我的妻子遭蹇在他手里,把前面打发走其他士兵那些话,重复说给他听,不听,逼着她站起来,这妇人大着肚子,旋转在地上,宁死就是不肯起身,那士兵举着刀背乱打她,血都迸溅出来,染红了衣衫,里面外面都被血渍渗透。在这之前,女人叮嘱我说:“如果遭遇了不幸的事,我一定会选择死的这条路,你不要因为我们是夫妻,所以出来向他们乞求,哀告,这样会连累到我们的孩子。我要是死了,也必然先让他盲了双眼,看不见我死的情景,如果不能保全孩子,我心也等于死了。”到这个时候,我远远的躲藏在草丛里。如果不上前去帮助她,也是眼看着我的妻子性命垂危,而那个士兵,竟然还不放手,多次拖住女人的头发,在手臂上缠绕了数圈,怒斥着,横拖着,就要带她走。从田地,到田边,就像深巷一箭之地的距离,绕着直至大街上,每走几步,就打她几下。突然,遇到很多骑兵,来到面前,中间有一个人与士兵用满语说了一两句话,于是,把我妻子扔下,走了。这样,才爬着回来,大声痛哭了一场,身体被打的没有一块好肌肤。
&#58853;&#58853;忽又烈火四起,何家坟前後多草房,燃则立刻成烬;其有寸壤隙地,一二漏网者,为火一逼,无不奔窜四出,出则遇害,百无免一。其闭户自焚者由数口至数百口,一室之中,正不知积骨多少矣!大约此际无处可避,亦不能避,避则或一犯之,无金死,有金亦死;惟出露道旁,或与尸骸杂处,生死反未可知。予因与妇子并往卧冢後,泥首涂足,殆无人形。时火势愈炽,墓木皆焚,光如电灼,声如山摧,悲风怒号,令人生噤,赤日惨淡,为之无光,目前如见无数夜叉鬼母驱杀千百地狱人而驰逐之。惊悸之馀,时作昏眩,盖已不知此身之在人世间矣。&
&忽然,烈火又从四面八方燃烧起来,何家坟前面后面大多是草房,一旦燃烧,立刻被烧成灰烬。其中就算有尺寸那么小的地方,空隙,一二个已经躲避屠杀的人,藏在里面,被大火一逼迫,也没有不奔跑出来逃窜的,四面八方出来,一旦出来,就会遇害。几百人之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免于一死。那些关闭家门被烧死的人,从数口之家,直至数百口人家,一家的房屋之中,真是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尸骨啊!估摸着,这个时候是没有地方可以躲避的,也不能躲避,躲避起来,一旦被抓到了,没有金钱交上去就会死,有金钱交上去一样还是会死。之后,跑出来,露宿在道路旁边,或者和那些死人尸骨胡乱躺在一起,装成死人,或者反而能活下来,谁又知道。我就和我的妻子孩子,一起去到坟墓后面,躺卧在那里当成避难之所,把泥土在头上脚上涂满擦遍,祸害得自己没有一个人的样子。有时,火势越烧越炽烈,坟墓的树木都被烧毁干净。光芒就像闪电,声音就像山被摧毁,悲痛的风声,愤怒的嚎叫,让人害怕颤抖,红色的太阳惨淡,因为这些火光,都显得不再耀眼夺目。这双眼睛前面,就好像面对这无数的夜叉鬼母,驱赶诛杀这千百个地狱的亡魂,一直在驱赶追逐这些人。惊心动魄害怕之余,有时候感到眩晕,我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在何地,这哪里还是人间。
&#58853;&#58853;骤闻足声腾猛,惨呼震心,回顾墙畔,则予伯兄复被获,遥见兄与卒相持,兄力大,撇而得脱,卒走逐出田巷,半晌不至;予心方摇摇,乃忽走一人来前,赤体散发。视之,则伯兄也;而追伯兄之卒,即前之劫吾妇而中途舍去者也。伯兄因为卒所逼,不得已向予索金救命,予仅存一锭,出以献卒,而卒怒未已,举刀击兄,兄辗转地上,沙血相渍,注激百步。彭儿拉卒衣涕泣求免,〔时年五岁〕卒以儿衣拭刀血再击而兄将死矣。旋拉予发索金,刀背乱击不止,予诉金尽,曰:“必欲金即甘死,他物可也。”卒牵予发至洪宅。予妇衣饰置两瓮中,倒置阶下,尽发以供其取,凡金珠之类莫不取,而衣服择好者取焉。既毕,视儿项下有银锁,将刀割去,去时顾予曰:“吾不杀尔,自有人杀尔也。”知洗城之说已确,料必死矣。置儿于宅,同妇急出省兄,前後项皆砍伤,深入寸许,胸前更烈,启之洞内府;予二人扶至洪宅,问之,亦不知痛楚,神魂忽瞶忽苏。安置毕,予夫妇复至故处躲避,邻人俱卧乱尸众中,忽从乱尸中作人语曰:“明日洗城,必杀一尽,当弃汝妇与吾同走。”妇亦固劝余行,余念伯兄垂危,岂忍舍去?又前所恃者犹有馀金,今金已尽,料不能生,一痛气绝,良久而苏。&
&骤然间,听到脚步声音走得猛烈,惨痛的呼喊震动我心里。回头看墙边,是我的叔伯兄长又再次被抓到,远远看见,我这位兄长和士兵争持着,他的力气很大,撇开士兵就逃脱了。士兵走出去,追赶到田间小巷,半天都没有回来。我心里这才摇摇荡荡不安,忽然走过来一个人,在我面前,光着身体,散着头发。我一看,原来是叔伯兄长,而那个追赶我兄长的士兵,就是前一次要带走我妻子中途放弃,走了的那个。伯兄因为被这士兵逼迫着,不得已,让我交给他一些钱,救他性命,我手里仅仅剩下一锭,拿出来奉献给士兵,可是那个士兵怒气还没有消减,举着刀来砍杀我的兄长,兄长疼痛的辗转在地上,沙土和血渍混杂在一起。喷出的血流如注,达到百步之远。彭儿拉着士兵的衣服,哭泣着哀求他,不要杀死他大伯,那年他才刚刚五岁,士兵拿着小孩身上的衣服,擦拭了刀上的血,又再次击打我兄长,打到他奄奄一息。于是,又拉着我的头发,向我索要金钱。用刀背乱打不停止,我诉说,钱已经没有了。说你要是一定只要黄金的话,我宁愿现在就死,如果你想要其他东西物品,我可以给你。“士兵牵着我的头发,带到洪宅。我的妻子,衣服,头饰,放在两个大缸之中,全部在台阶之下,倾倒出来。全都取出来,让他随便自己拣选。就连黄金的小珠之类,他都会拿走。而衣服里面比较好的,他也取走了。全都完事了,又看见我孩子的脖子底下,有一个银锁,用刀割断,拿走了。一边割,一边还看着我说:“就算我今天不杀了你,早晚也有人会杀你的。”我想,是不是还要继续血洗扬州城的消息是真的,我们肯定是会死的,没有活路了。把孩子安置在房子里,和我的妻子,急忙出去看我的兄长。前后脖子都被砍伤。深深的刀伤,有一寸多长。胸前更是严重。打开看,伤口是一个大洞。我们两个人把他搀扶到洪宅,问他,也不知道疼痛,神魂有时候清醒有时候迷离。安置好了,我们夫妻两个人,又到原来的地方躲避起来。邻居们,都躺在乱尸体里面,藏身,装死,忽然有活人在乱尸骨里面对我说话:“明天,一定会再次血洗大屠杀的,他们必定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一人也不留活命。应该把你妻子扔下,和我一起逃走吧。”我的妻子也坚持,劝我一定要逃走。我想着叔伯兄长生命垂危,我怎么能忍心抛下他,自己逃走?又加上,过去我所依仗的,唯一的希望,寄托,就是我手上还有一些剩余的金钱,现在,钱财全都没有了,想想大屠杀一来,必然再也不能活命,这一痛心之下,昏倒过去,过了很久才苏醒。
&#58853;&#58853;火亦渐灭,遥闻炮声三,往来兵丁渐少,予妇彭儿坐粪窖中,洪妪亦来相依。有数卒掳四五个妇人,内二老者悲泣,两少者嘻笑自若;後有二卒追上夺妇,自相奋击,内一卒劝解作满语,忽一卒将少妇负至树下野合,馀二妇亦就被污,老妇哭泣求免,两少妇恬不为耻,数十人互为奸淫,仍交与追来二卒,而其中一少妇已不能起走矣。予认知为焦氏之媳,其家平日所为,应至於此,惊骇之下,不胜叹息。&
&&&&火也渐渐熄灭了。远远听到三声炮响。来往的兵丁逐渐减少了。我的妻子和彭儿,坐在茅厕粪坑之中,洪氏老太太也过来互相依靠。有几名士兵,抢到四五个女人,其中两个年纪较大的,悲哀哭泣。两个年轻的,嘻嘻笑笑完全不知道伤感。后面有两个士兵追上前,想要抢夺女人,他们互相争斗起来,其中一个士兵说满语,来解围,忽然一人将那年轻的妇女背到大树下面,露天苟合,剩下两个女人也于之后被玷污了。老年女人哭着哀求,希望饶过她,而两个年轻妇人恬不知耻,他们数十个人互相淫乐。又与后面追上来的两个士兵搞到一起,而其中一个女人已经不能起身走路了。我辨认之下,知道这是焦氏家的媳妇,他们家平时的为人作风,也确实应该落到这样的下场,我在触目惊心之下,不免也为之叹息。
&#58853;&#58853;忽见一人红衣佩剑,满帽皂靴,年不及三十,姿容俊爽,随从一人,衣黄背甲,貌亦魁梧,後有数南人负重追随。红衣者熟视予,指而问曰:“视予,尔非若俦辈,实言何等人?”予念时有以措大而获全者,亦有以措大而立毙者,不敢不以实告,红衣者遂大笑谓黄衣者曰:“汝服否?吾固知此蛮子非常等人也。”复指洪妪及予问为谁?具告之,红衣者曰:“明日王爷下令封刀,汝等得生矣!幸勿自毙。”命随人付衣几件,金一锭,问:“汝等几日不食?”予答以五日,则曰:“随我来。”予与妇且行且疑,又不敢不行,行至一宅,室虽小而赀畜甚富,鱼米充轫,中一老妪,一子方十二三岁,见众至,骇甚,哀号触地。红衣者曰:“予贷汝命,汝为我待此四人者,否则杀汝,汝此子当付我去。”遂挈其子与予作别而去。&
忽然看见一人身穿红色衣服,佩戴宝剑。头戴满人的帽子,黑色的靴子,年龄还不到三十岁。姿容生长的非常俊秀,爽利,身边跟着一名随从,衣服是黄色,腰背铠甲。相貌也十分魁梧。后面有数名南方人,背负着沉重的(行李?什么?),追随在身后。红衣人对我注视了很久,指着我问说:“看着我!你不是那些人的一类,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心想,有时候可能因为错大反而保全了性命,又时候可能因为错大而立刻被杀(措大是什么?),我怎么敢不说实话,告诉他。红衣人于是大声笑了,对穿黄衣的那个人说:“你信不信?我就是知道,这个蛮子可是非同一般,他不是俗人呢。”又指着洪氏老太太对我问说,这是谁。我全部告诉他了。红衣人说:“明天,王爷就会下令封刀,不会再屠杀你们了,你们这些人总算可以活下来了!幸好,没有自杀。”于是命令他身边的随从,拿出几件衣服,一锭金子,交给我手里,问:“你们几天没有吃饭了?”我回答说,“五天。”于是他说:“随我来。”我和我的妻子,一路走,一路惴惴不安的怀疑,恐怕他把我们带到哪里,再行杀害,可是又不敢不听从命令,走去,走到一所房子,房间虽然窄小,可是储存的资产和牲畜非常丰富,鱼米食物都摆满在厨房案上。屋中有一位老太太,一个小孩子,年纪才十二三岁,看见很多人进来,非常害怕。失声哭泣倒在地面。红衣人说:“我把这个命令指派给你,你要为我招待这四个人,如果不遵命做得很好,我就杀了你。你的儿子现在就跟我走。”然后,带着她的孩子,和我告别,走了。
&#58853;&#58853;老妪者郑姓也,疑予与红衣者为亲,因谬慰之,谓子必返。天已暮,予内弟复为一卒劫去,不知存亡?妇伤之甚。少顷,老妪搬出鱼饭食予;宅去洪居不远,予取鱼饭食吾兄,兄喉不能咽,数箸而止,予为兄拭发洗血,心如万磔矣!是日,以红衣告予语遍告诸未出城者,众心始稍定。次日为五月朔日,势虽稍减,然亦未尝不杀人,未尝不掠取;而穷僻处或少安;富家大室方且搜括无馀,子女由六七岁至十馀岁抢掠无遗种。是日,兴平兵复入扬城,而寸丝半粟,尽入虎口,前梳後篦,良有以也。&
老太太,姓郑。她以为我和那位红衣人是亲属,所以她误会了,错信了。以为她的孩子一定能返回来。(其实那个孩子是被带去充当壮丁了。这个红衣人假仁假义请他们吃了一顿饭,把那老太太的儿子征兵带走了。)天已经到了傍晚,我的小舅子又被一个士兵抢走了,不知道是死是活。我的妻子正为他悲伤。没过一会儿,老太太搬出鱼和米饭让我们吃,房子距离洪宅不是很远,我拿着鱼和饭,走去喂我那重病的兄长。兄长喉咙已经不能下咽食物。吃了几筷子食物,就止住了。我又为哥哥擦拭头发,清洗污血。心里好像堵着万块石头。这天,就把红衣人告诉我的话,说遍给所有这些没有逃出扬州城的邻居们,听,大家的心里才稍稍感到一些安定。第二天为五月朔日,屠城的风潮虽然稍稍减缓了,然而也不能就此说,他们就再也没有杀过无辜的百姓。或说,再也没有抢掠过。而,穷乡僻壤的地方,或者还少少太平一些。有钱人的家里,大宅房子,都会被搜刮的一干二净,子女才呢过六七岁直至十余岁,被抢走的,连一个后代也不会给你剩下。这天,兴平兵重新进入了扬州城。从这开始,哪怕是一丝半寸的粮食粟米,也全都进了虎狼的嘴里。就把城市好像用篦子梳篦头发一样,从前至后,翻查个底朝天,仔细搜刮到干净,这侵略真是玩转的千古罕见,世间少有。
&#58853;&#58853;初二日,传府道州县已置官吏,执安民牌遍谕百姓,毋得惊惧。又谕各寺院僧人焚化积尸;而寺院中藏匿妇女亦复不少,亦有惊饿死者,查焚尸簿载其数,前後约计八十万馀,其落井投河,闭户自焚,及深入自缢者不与焉。是日,烧绵絮灰及人骨以疗兄创;至晚,始以仲兄季弟之死哭告予兄,兄颔之而已。&
&& 初二,传达下来,道州县已经设置官吏。拿着安民牌通令晓谕百姓们,不要惊慌害怕。又传达给寺院的僧人,负责焚化被屠杀积存的尸骨,而寺院里躲藏的妇女也不是少数。也有担惊害怕被饿死的人,查到,焚烧尸骨,记载他们的人数。从前至后,到底死了多少人呢?计算一下,大约八十万人还要更多。其中那些,跳井的,投河的,关起家门,自焚而死的,以及那些再追查起来上吊而死的,就不再数目范畴之内。这天,烧化了棉絮的灰,并且拿着人骨头,来治疗我兄长的刀伤。直到晚上,才把我所知道的,二哥哥和三弟弟已经死了的事情,哭泣着告诉我的兄长,哥哥也只有微微点头而已。
&#58853;&#58853;初三日,出示放赈,偕洪妪至缺口关领米;米即督镇所储军粮,如丘陵,数千石转瞬一空。其往来负戴者俱焦头烂额,断臂折胫,刀痕遍体,血渍成块,满面如烛泪成行,碎烂鹑衣,腥秽触鼻,人扶一杖,挟一蒲袋,正如神庙中窜狱冤鬼;稍可观者犹是卑田院乞儿也。夺米之际,虽至亲知交不顾,强者往而复返,弱者竟日不得升斗。&
初三。出示了通告,放粮赈济。和洪氏老太太一起,到缺口关领取赈济我们的米粮。这些米,也就是督镇史可法所储备的军粮。(满清政府拿着前明将军储备的军粮,来赈济扬州城被屠杀之后幸存的百姓。这也是送了一个空头人情给老百姓。他们自己一顿搜刮,吃饱喂肥了,赈济的粮食也不是自己衣兜里掏出来的。)堆积的好比山丘陵墓一般高大,转瞬之间,数千石粮食都被领取空了。这些往来的人们,背着,戴着,全都是焦头烂额的人,也有断臂的,也有折断大腿的,也有遍体都是刀伤痕的,也有血渍在身体上结成块。满脸就像淌泪的蜡烛成行,破破烂烂接长补短的衣服,腥臭味触动着鼻子嗅觉。一个人,扶着一个拐杖,夹着一个破草袋子,看上去就像神庙里面从地狱逃窜出来的冤鬼。稍微还能让人看得下去的,也就只是一些浪迹在荒凉田野家院附近乞讨的孩子。抢夺米粮的时候,虽然是至亲,朋友,知交,也不能顾及彼此。强霸的人,背了一次米回去,还会再来抢夺,可是弱小的人,整天都在那里,他也得不到一升一斗的粮食。
&#58853;&#58853;初四日,天始霁,道路积尸既经积雨暴涨,而青皮如蒙鼓,血肉内溃。秽臭逼人,复经日炙,其气愈甚,前後左右,处处焚灼,室中氤氲,结成如雾,腥闻百里。盖此百万生灵,一朝横死,虽天地鬼神,不能不为之愁惨也!&
初四。天才开始由雨转晴。道路堆积的尸骨,已经过连续数天雨水的浸泡,发涨,因而青黑的皮色,犹如鼓面蒙着皮,血肉从内开始溃烂。恶臭气味逼人。又经过太阳烧灼,他的气味更加厉害,前后左右,到处都是热浪焚烧,屋子里空气氤氲不散,凝结成好像雾气一样,百里之内,都是尸骨的腥臭味道。是因为,这样啊,上百万的生灵,一场灾祸无辜而死。虽然你是高高在上,天地之间的鬼神,你又怎能不为这些苦人动了凄凉愁惨的心呢!
&#58853; 初五日,幽僻之人始悄悄走出,每相遇,各泪下不能作一语。予等五人虽获稍苏,终不敢居宅内,晨起早食,即出处野畔,其妆饰一如前日;盖往来打粮者日不下数十辈,虽不操戈,而各制挺恐吓,诈人财物,每有毙杖下者;一遇妇女,仍肆掳劫,初不知为清兵为镇兵为乱民也?是日,伯兄因伤重,刀疮迸裂而死,伤哉,痛不可言!忆予初被难时,兄弟嫂侄妇子亲共八人,今仅存三人,其内外姨又不复论。计扬之人如予之家水知凡几?其数濒於死,幸死而不死,如予与妇者甚少,然而愁苦万状矣!&
初五这天。潜藏在暗处的人们,才开始,悄悄的走出来。每每相遇,各自眼泪流淌下来,对视而不能说出一句话来。我们这些,五个人,虽然境遇稍稍的缓解了。终于还是不敢回到原来的家宅居住。(心有余悸,杀怕了。)天亮了,早上起来该吃饭了,立刻出去,找到原来那荒野河边,装饰和衣服打扮,和从前没有两样。是因为,来来往往背运粮食的人,每天不下数十伙,他们虽然不拿刀拿枪,然而,也都是每一伙人,讹诈恐吓老百姓,拐骗人的财物,也有被他们打死在棍棒之下的。每当遇到妇女,就更加放心肆意的抢劫掠夺,开始,我们还真的已经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满清士兵,还是明朝遗留的士兵,还是趁火打劫的老百姓?这天,我的兄长因为伤势严重,刀伤的恶疮迸裂,死去了。伤心啊,这哀痛的心情怎么能讲说出来!回想起,我当初落难的时候,哥哥,弟弟,嫂子,侄儿,妻子,孩子,亲人合家共有八口。到今天,仅仅剩下三人。而那些小姨远亲究竟死了多少,幸存没有,今天活得怎样,还更不能再提了。想一想,扬州城之中,像我家这样的人家,死了多少亲人,谁又知道,谁又来过问?虽然活下来了,心的伤害怎样来弥补?虽然有些人差点就死了,侥幸,经历死难到底也还没有死,像我和我妻子这样幸运终于还得团圆的,毕竟不多。他们的愁苦情状,真是述说不尽!
&#58853;&#58853;自四月二十五日起,至五月五日止,共十日,其间皆身所亲历,目所亲睹,故漫记之如此,远处风闻者不载也。後之人幸生太平之世,享无事之乐;不自修省,一味暴殄者,阅此当惊惕焉耳!
&&&&&&从四月二十五日算起,直到五月五日结束。一共十天。这当中,都是我亲身所经历的,亲眼所目睹的,因此,长长的记录如上文所写。至于那些从扬州城附近远处风闻的事情,只是听说的,不是我亲眼所见的,我都不会去记载。后代之人啊,你们有幸出生在和平的世界,享受着没有战争,没有侵略,没有被屠杀残害,过着快乐的生活。却不懂得修正行为,不会时常反省自身的人,只知道一味享乐,暴殄天物,(也别不相信,乐极生悲,物极必反,只怕也会有和我们这些人似的,有一天,去遭受战乱的磨难,和摧残。)你们读到我所写的这些内容,是不是也应该,为此惊怕,警惕,有所触动呢!
& 白话文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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