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复仇者,这个就和dnf四叔怎么无限觉醒差不多,没

复仇者四叔PK-在线观看-风行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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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作者:月上无风(完结)
(晋江VIP完结)
总下载数:58 总点击数:501252  总书评数:8007 当前被收藏数: 6534 文章积分: 115,908,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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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他四叔
在这个冷漠无情的皇宫
四叔从始至终都是她的保护伞
却也是一把最能伤她的利刃
文暗黑压抑,虐身+虐心,狗血,天雷,男主渣、BT……作者只保证结局HE,其余……
嗯,慎入哟~
(叔侄伪*****/渣男倔女/虐心虐身)
内容标签:强取豪夺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主角:翟羽 ┃ 配角: ┃ 其它:伪不伦,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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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突破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370679字
是否出版: 已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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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今夜,为我留下》&&《谁说路痴嫁不掉》&&
《终点之前》&&《生米煮成熟饭》&&
《菜包子打狗》&&《清穿之清音韵律》&&
《薇笑倾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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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四叔》作者:月上无风(更至VIP34,欢迎童靴们帮更)
(叔侄伪乱伦/渣男倔女/虐心虐身)
  作者:月上无风
  01血迹
  秋天一向是个打猎的好时候。
  今日碧空如洗,阳光正好,飒爽秋风悠闲扫过皇家御苑上方,却带不走场内的肃穆与紧张。
  一声号角忽地吹响,划破长空,哗哗作响的猎旗之下,原本傲然静立的骏马瞬时奔腾而出。其中年仅十三岁的皇长孙殿下翟羽身着太子妃亲缝的白色骑装,英姿飒爽,风姿卓然,吸引了诸多目光。虽是第一次参加这样大的皇族猎会,皇长孙却似是毫不畏怯,座下枣红色“流霞”是岁前西里新进贡的良驹,万中挑一,正被他鞭策着渐渐超前。
  “羽儿骑术不错!”刚到知命之年的敬帝笑呵呵的对身边的人评价。他今日并未下场,只是端坐帐前,身后华盖遮阳,羽扇打风,旁边围着嫔妃和臣子,各怀心思地看着场下渐远的奔马。敬帝尚武,这秋狩一年一次,极少间断。虽是以狩猎玩乐为名,却往往成了皇子皇孙及贵族子弟在御前一展身手、比拼高下的契机。
  坐在敬帝右边的任贵妃柔柔一笑,接话,“是啊,羽儿可是首次参加呢,陛下您看,是不是要追上一边的琰王了?”
  敬帝抚着下颔短须,淡笑着注视前方,却不再言语。
  皇帝开口说了话,震耳的马蹄声又一点点远去,原本场中屏住的呼吸便似忽地放下了般,女眷们又开始细碎的交谈嬉笑起来。特别是很多离御前稍远的贵族年轻女子,三两相聚,对着渐远的“英雄”们偷瞧议论,面红推搡,恨不得能插上翅膀,立马飞到心仪之人的马背上。
  皇长孙虽依旧年幼,却也成了被谈论的热点,当然,这些对此时身在场中的他是不能产生一点影响的。随着离出发点距离渐远,翟羽视线里也渐渐出现了一些野兔、豪猪甚至是梅花鹿,可他却不减马速地继续向前奔驰,任身后箭羽声声也置若罔闻,终于一马当先。
  这些不过是小猎物,今日最大的彩头,是一头早就散养在猎场中的白虎。
  数量固然重要,可谁能征服最强的,谁才是更引人瞩目的王者。
  极速飞驰所带来的快感,让他的精神越发清明。虽然闭上眼时,依旧有他母妃今晨亲自为他穿上这身骑装时,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哀伤入骨的眼神。可一旦睁开眼,那与年龄外貌都极不相符的锐利目光,却只在陈述一个目标——那只白虎。
  一路判断着白虎的生活习性及此处的环境,当到达一处背面有溪水前面有树林的小山坡前,皇长孙终于缓下了马速,小心控制着呼吸,驱使着“流霞”慢步入林,仔细寻找着这山林之王的下落。
  可是竟然没有。
  绕了大半圈的翟羽连一丝白虎曾经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找到。
  可无论是一路而来所见,还是从猎苑地形图上得来的参考,此处都是白虎的最宜居住之地。这里再往前走不远就是猎苑的尽头,并无它的藏身之处……莫非还是在来的路上那片树林之中?可此时倒回去,他怕是已经失了先机,白虎早已成为他人囊中之物……
  不行!
  他一定要得到它!
  他要越来越强大……
  他要保护母妃,让她放心……
  可是,整整一圈走完,还是没有。
  或许真的是他判断失误?不然人人都想在御前出风头,不会少打这只白虎的主意,为何只有他一人赶到这里?真的如他原本所想是他们轻视于他,认定他早到也得不到它?还是他们根本就知道它在前面而不在此处?
  翟羽越想越慌,毕竟年幼,毕竟求胜心切,只要想到自己可能无功而返成为众人笑柄,想到母亲可能遭受的迁怒,他就心急如焚。
  在他开始变得失魂落魄,放“流霞”去溪边饮水时,“流霞”一个不安的响鼻却让他再度警醒过来。敏锐控制“流霞”转身,他果然看到了那双藏匿在草丛中的蓝色兽瞳。
  “你真是只聪明的白虎。”嘴唇微微勾起,皇长孙殿下隐隐松了口气。
  迅速取箭、搭弦,一箭射去,因为过度紧张兴奋导致的手抖,让这一箭些微失了准头,扎在了白虎脸旁的泥堆上。泥沙飞扬之中,原本还在观察的白虎愤怒跳起,一面张嘴怒吼恐吓,一面步步踩实,绕着弧线往这边逼来。
  翟羽控制着“流霞”,凝神与它兜旋,距离有些近了,如果一击不中要害,它的奋力一扑可能会让他和“流霞”俱都命丧于此。
  而这边的景况,俱都落入了翟羽背后不远处一双冷漠的眼睛。
  “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了!”一着蓝色骑装的青年控马靠近这冷漠眼睛的主人,惊叹说道“哈,就是不知等会儿需不需要我这个骑射师父下去帮帮忙……咦,这白虎是饿极了么?怎么如此没耐性地就开始进攻了?”
  那头的翟羽也没料到白虎的攻击来的这么快,控着“流霞”仓促往旁边一避,转身之时,再度一箭射出,这一箭射在白虎后腰处,不是要害……白虎吃痛,恶吼一声,调头二次扑来,更加癫狂,好在“流霞”机敏,疾驰躲开,翟羽趁机绕回这畜生背后,微弓起身,两箭连发,均扎在白虎后颈。白虎利爪刨地,再回过头时,冰蓝的眼睛竟已隐隐红了。
  “棒极了!”青年也看的热血沸腾,此时为这连珠两箭拊掌而叹,“小羽毛再坚持住定是能赢!‘流霞’这马不错,能弥补小羽毛身量瘦小的不足……”可转瞬,他的脸色就变了,拉住一边的男人,“四哥!你看……血!”
  皇长孙为了侧身射箭弓身微离马背,双腿正中那一小滩泅开的殷红血迹,因身上那将他衬得英姿非凡的白色骑装,如此明显。
  “怎么会有血的!?”青年着急的拉着他那一直面无表情的“四哥”:“‘流霞’不是汗血马我很肯定,就算是,也有马鞍的呀……”
  那个“呀”字生生卡死在喉咙。
  在他“鞍”字出口的瞬间,“四哥”便略带嘲讽般一掀唇角,将手臂从他掌中摆脱,顺手从他箭筒里抽出两箭,加上自己一直捏在手里把玩的一只,一起搭上弦,三箭齐齐发了出去。
  “呀”字出口,三箭都已击中:一只正中白虎额心;一只插.入被前一箭撞得后退的白虎心口;而最后那只,则直挺挺插在了那年少的白衣骑士右腿根处。
  少年瘦弱的身子一震,颤抖着惊诧回头,再如被雷击般一脸不敢置信地软软滑下马去,落在地上。
  中箭处,鲜血很快涌出,在白色骑装上和原本的血迹渐渐融于一体,看上去却是十足的触目惊心。
  “四哥!你这是……”蓝衣青年为翟羽坠地前最后的眼神所撼,本能地想立马冲过去,却又停住,皱眉看向身边的男人。
  “别说你不懂,”男人依旧轻描淡写,姿态悠闲地收了弓放在马边,“你去带上‘他’,我们回去。”
  蓝衣青年眉心皱的更紧,却只是叹息一声,纵马过去,到翟羽身边时再一跃而下,蹲在“他”身边。不敢拔箭,只是利落折断了那长长羽箭的大半部分。在将断箭丢开前,青年目光忽地凝在了箭杆的尾处,上面刻着一个“琛”字阴文小纂。
  他抬头看向那只倒在五步开外已经没有生气的白虎,苦笑。这下不用看,都知道致它毙命的那两只箭上刻的字必是小纂的“琰”,正是他四哥从他箭筒里“借”的。
  很好,射虎救人的功劳倒成了他的。
  他如何不懂现在是何情况,又怎么会不明白四哥这一箭的用意。
  只是,他无法做到对这事那么敏锐,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更无法在反应过来的同时就决绝地下此狠手。
  “小羽毛,你觉得怎样?”不再对那些烦心事多想,翟琰扶起脸色苍白如纸的翟羽问道。
  “六叔……”翟羽困难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耷了下去,“我好昏呐……”
  “坚持一下,六叔带你回去。”已经被封琰王的六皇子翟琰抱起“他”,小心翼翼将“他”拦腰横着搭上自己的“醉月”。
  “醉月”自他十八岁起已经跟随他征战多年,极具灵性,驮着翟羽也稳稳不动,直到翟琰上马,才调头往依旧骑马立在原处的四皇子琛王翟琛那里奔去。
  翟琛看他过来,也调转了马头,驱马缓步往回走。
  翟琰连忙追上,“四哥,小羽毛说‘他’很昏,会不会是……失血过多?”说到最后四个字已经是声如蚊蚋,脸颊飘红。
  “我箭上有迷药。”翟琛淡淡瞟了他一眼。
  “……给兽用的?”翟琰结结巴巴的,垂头看向趴在那里已是毫无动静的皇长孙,无比心疼。
  翟琛没回答那药究竟什么用途,却隐含嘲意的反问,“这样没那么痛不是么?”
  翟琰梗住,“可是……四哥你什么时候喜欢往箭头上涂药了?”
  喜欢?
  翟琛唇角隐有弧度,漫不经心吐出两字:“刚刚。”
  他当然更喜欢一击毙命,或者欣赏那种垂死的苦痛挣扎。
  目光斜向下凝在翟羽后背,唇又多牵动了一分:这一次,只是特例而已。
  不多时便正回目光,一扬马鞭,甩在马臀,他几近毫不迟疑地纵马加速前行。
  翟琰还在思索那“刚刚”二字,见状立马回神,又一次跟上去,静了会儿再问他,“这事你准备怎么解释?”
  “技艺不精。”想救人却伤了人。
  “……”翟琰想起那信手而射的三箭齐发,箭箭精准,连一贯被称骑射拔尖的自己都自愧弗如,他却还托词技艺不精……
  六皇子心中受创,不过翟琛的这个借口,却是他早就猜到的。毕竟或许除了他,谁也不知一贯在猎会上少有所得的四皇子却对武艺有如此造诣。
  但他想问的其实是:“我是指对小羽毛怎么解释?”下手那么狠……总得安抚一下吧?
  目光再次看向那瘦弱背影,翟琛低笑一声,“没必要。”
  被横搭在马背上的翟羽头冲着地面,大脑充血的感觉让原本的昏沉雪上加霜。再添上马速加快后的颠簸,小腹和腿后伤口隐隐发麻的胀痛,本来还在听两人说话的“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而带着自嘲昏迷前的最后一瞬,清晰入耳的便是“他”四叔云淡风轻的三个字——没必要。
  但“他”没有听到,在“他”彻底昏过去后,那清冷声音轻飘飘地再说了四个字:“‘她’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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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差别
  那天的日暮,翟羽在东宫自己的卧房醒来,听说了这件事的处理结果——
  敬帝为此事大怒,严词斥责了“不争气”的四皇子翟琛,罚其每日加练骑射一个时辰,并令他亲向皇长孙致歉。
  随后敬帝又赏了关键时刻“两箭毙虎”的六皇子金银、田产和那张白虎皮。
  也不忘赞扬了皇长孙年幼志高,勇斗猛虎,赏了一堆小玩意儿供趴着养伤的“他”消遣。
  翟羽还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被射这一箭:四叔不过是为了帮自己掩饰一个险些暴露在人前的惊天秘密:“他”其实应该是“她”。
  葵水初至,自己却偏偏一无所知穿了件白色骑装。因为他“好心办坏事”的箭伤,便很好的解释了不该出现的血迹。外加上给自己包扎上药的徐医正也是他的人,在宫中,她无论大小事,便都是徐太医为她诊疗,故也无虞。
  这事倒真的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掩饰了过去。谁也不知道,少年英雄皇长孙,不只是个女的,还一边斗虎,一边来了葵水……
  可是“没必要”呢……
  脑海中一直不由自主地回响着这冷漠无情的三个字,翟羽觉得十足心闷,蔫蔫丢开了手上正无聊把玩着的一个翡翠蟾蜍,任它滚落一处。床上堆满了敬帝赏赐的类似玩意儿,样样精美珍贵,受伤的皇长孙却再提不起一丝兴致。
  为什么没必要解释?是他觉得自己真的什么都会懂,什么都能明白?还是自己对他来说也就这样不值一提——只要能达到目的,便可以随随便便下狠手,却不需要任何借口来掩饰他的无心?
  自己是不是还该感谢他的恩赐?为了他也许是怕自己痛,才下了不知是给人用还是野兽用的迷药?
  皇长孙愤懑的捏拳捶床,抬手的动作却牵动了腿后的伤口。迷药已过,那伤口火辣辣的疼,而下腹暗流涌动的感觉也很陌生。皇长孙忆起刚刚徐太医的解释和叮嘱,居然一阵羞怯脸红。
  “殿下!殿下!”门口突然传来了贴身侍女小满急切的呼喊,只见她神色仓皇地快速走进房来,还没到床前便压低声音慌张说道,“太子气势汹汹的过来院子,直直地就往太子妃娘娘的房间闯,样子可凶了!琰王爷似是在劝,却怎么也拉不住!这可怎么办?”
  翟羽一听,急的立马就要从床上蹦起来,却忘了她有伤在身,力不从心,顿时摔在了地上。
  “殿下小心。”小满赶紧将她重新扶上床。而就在此时,杂乱的脚步声就这样匆匆而至,夹杂着六叔翟琰的劝阻声,再毫无停留地擦过她门前而过。
  翟羽忍着痛,奋力的支起上身,往门外看去,却刚好只捕捉到一道极淡的影子,不疾不徐稳稳步过。
  看见这身影的瞬间,她微微有些怔愣,可下一刹那,隔着院子传来的“啪”一声脆响,却唤回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之后是当朝太子殿下毫无形象的破口大骂:“你这贱妇!定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想害死本宫!你想和你那狗杂种一起害死本宫!可笑你不知道么?如果那杂种的性别被发现了,死的也只会是你和她!”
  翟羽死死咬牙,再度奋力挣扎着想下床,却被小满按住:“殿下!娘娘现在想必也不想看到殿下在场的。”
  是呀,母妃向来不愿让自己见到她狼狈的模样;而自己现在过去又能干什么呢?怔怔的看着?然后让那臭男人指着自己骂杂种再辱及母妃?
  她就这样忽地失力,放弃挣扎趴回枕头上。
  “呀!伤口又流血了!”小满发出小声的惊叫,匆匆扭身去一边的紫檀木柜上调药剪纱布,一阵忙活。
  翟羽便无意识的听着那边太子的碎声咒骂和六叔翟琰无奈而焦急的劝导。
  而她母妃柔和的声音就这样突然不卑不亢而起:“敢问殿下,臣妾何处故意了?莫非是臣妾硬逼着产婆说羽儿是男孩儿?莫非是臣妾,想利用羽儿来为无能的自己巩固地位?
  羽儿不是什么杂种,她是臣妾的女儿!就是死,也必须是以女孩儿的身份!太子殿下,您没后呢,你认为皇上真的会让一个无后之人做太子?可笑!如果能拖你下水,死又何妨?”
  翟羽咬紧下唇,一声不吭,心里却五味杂陈。
  母妃一向温柔软弱,虽对毁她一生的太子恨之入骨,却怕是从未这般反抗于他。而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希望自己能过上正常女孩儿的生活。
  但这也让翟羽也更加痛恨自己的性别:如果自己不是女的,就不会被太子当做报复母妃的利器,对她处处要挟……
  自己不怕死,只怕死的毫无意义。
  明明还有大仇未报,也还没完成母妃的心愿,更没让她过上好的日子……
  而且也还没……让他正视自己的能力……
  但如果母妃不愿意再忍耐,说什么,自己也要与她在一起的。
  不过是玉石俱焚罢了。
  太子如翟羽所想般勃然大怒:“你这贱妇!果然是故意的!想害我?我今日就打死你!再杀了那杂种!十三岁就来那晦气玩意儿,果然跟她娘一样……”
  “大哥不要啊!”
  “够了。”
  最后这平静无波的两个字,并不响亮,却不止让翟羽停下了又一度往床下挣扎的动作,也让那边瞬时安静了下来。
  是他……
  是的,他在,总不会让母妃出事。
  翟羽怔怔的趴了回去,将耳朵搁在枕头上,想听那一贯波澜不惊的声音会怎样平息这争端;望着门外,想象他素来少有多余表情的面容,这时会是什么神态……
  短暂的静谧后,只听他漫不经心却隐含嘲意地问:“隔墙有耳,你们希望多少人知道这事?”
  太子的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弱了下去,“……院子里的人不都是我们的么?”
  他大概是笑了一声:“大哥不愧是‘太子’,自来是有臣弟所没有的把握与自信的。”
  或许是因为听到那刻意读重了些许的“太子”二字,让太子终于有了些危机感,不自在地咳了一下。
  而六叔就在此时插话道:“想必大嫂只是一时想不开,四哥和我会想办法开导的。大哥今日狩猎战果丰硕,必定是累了,不妨就先去休息吧。”
  “如此也好,便拜托给四弟和六弟了。”
  太子似是如释重负,匆匆的就从母妃房里出来,又一度急急走过她房前,依旧不留一眼,脚步却显然轻快了许多。
  翟羽五指紧抓床褥,恨恨瞪着太子的背影,一点点回想起她还很小的时候。
  她对自己特殊身世的理解,便是那时,在一次次类似的辱骂殴打中清晰起来的。太子每次怀着脾气而来,带着快意而走的姿态,在她年幼时期有限的记忆里,留下了一生不可抹灭的记忆和阴影。
  而那个时候,她总是很可笑的跳起来说要去打死坏人。
  六叔会匆忙的掩她的嘴,告诉她这种话绝对不能再说;但四叔,则会直接让她在冰凉沁骨的地砖上跪上一夜,再抄上一百遍《礼记》或《兵法》。
  刚开始她热血沸腾,对惩罚不屑一顾。而后,她终于自己学乖,再不肯吃这个亏。
  也终是明白了,不会有真正的复仇者将“报复”二字随时喊在嘴边。
  在弱者叫嚣的时候,强者早已经拟定好了全盘计划,伺机而动。
  做对不赏,做错就罚。
  摩挲着掌心因为练字和练武而磨出的茧子,翟羽想,她就是这样,被他用这种方法一点一点教出来的。
  如此想来,向来少语的他对她不解释是多么正常。
  可笑,她还会有期待,也还会有失落……
  眼前突然有手掌一晃而过,翟羽空洞的瞳孔终于聚焦,看向正温暖笑着的手掌主人。
  “小羽毛啊,你这神走的……”翟琰轻轻地弹了她额头一下,表情无奈,“我刚刚光明正大地从门口进来你都没有发现。”
  翟羽对他扯了一个稍嫌僵硬的笑容,想了想,再缓缓说,“六叔……谢谢你。”
  翟琰笑的爽朗:“谢什么?你是我侄女!该的!”
  “你知道我不是的……”
  翟琰瞪起眼睛,拍了她头顶一下,止住她的话:“我说是,那就是的!”
  翟羽终是不再争辩,也因这温暖的话,唇角不自觉悄然扬起。可那笑容刚刚出现,便迅速因传入耳中的太子妃的哭泣声而消失无踪。
  “母妃……”翟羽支起身,呆呆的唤。
  “大哥那一巴掌并不……太重,别担心……”翟琰微蹙着眉,似是在斟酌措词,“……四哥留在那里,会劝她的。”
  翟羽没有说话,翟琰便按着她肩,叹息一声,“这个时候,小羽毛你要更坚强,让太子妃再忍忍。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只要还活着,就会有希望。”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翟羽将这话在心里对自己又重复了一遍,咬住牙根重重点下头去。
  翟琰看着她那稚嫩面容上所燃着的斗志和决心,心口一阵发涩,可却只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在怀里几番捣鼓,掏出一个小盒子来,递到她面前:“打开看看。”
  翟羽伸手接过,翻开盖子,将这模样简单的檀香木盒打开了来,瞬时眼前一亮。只见盒子里面垫着的红色绒布上,静静躺着一把缩小了许多倍的小巧木弓、一个箭筒,还有数只木箭,样样雕工精致。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伸手拿在手里把玩。
  小脸上一点点浮现童真的笑意,翟羽伸长手,将床里间的柜子抽屉拉开,拿出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头人偶来。人偶穿着战甲,形态威武,模样五官却显然是照着翟羽刻的,秀气极了。这人偶和那弓箭显然是出自一人之手,雕刻手法和木料都是一模一样。翟羽将那弓箭模型给人偶配上,果然极配,原本就斗志昂扬的木偶这下更是威风凛凛。
  “这下士兵小小羽毛有了擅长的武器,说不定马上就能立战功当将军了。”翟琰见她脸上笑容,心底一松,便继续逗她。
  “谢谢六叔!”翟羽喜欢极了,这个“谢谢”说的掷地有声。手上一边摆弄着木偶,一边听翟琰讲一些战场上的趣事。
  可神思终究还是飘远了。
  用余光瞟向门口,翟羽仔细分辨着从那里传来的声音。
  她并没有听见四叔说什么,可母妃的哭声却渐渐平息了下去。
  然后翟琛直如修竹的身影就这样突然闯入她视线,天青色常服被沉沉暮色模糊了外沿轮廓,颜色也较以往暗了许多。
  翟羽大惊,鼓圆眼睛,本能的想坐直或是起立,可刚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的重新趴了回去。
  “四哥。”翟琰也看到了他,回头唤道。
  “嗯,”他应,再似准备转身,“走吧。”
  “走?”翟琰愣住,转过目光,看了已经悄悄将唇抿紧的翟羽一眼,“你不进来看看小羽毛么?”
  “不了。”翟琛淡淡回答,不曾施舍趴在床上的翟羽一眼,便背过身去,往院子外走。
  “道歉呢!?”翟羽看着那背影,一攥拳,冲动地将这三个字喊出了口。
  翟琛停住脚步,回头,终于对上她视线,冷声问,“道歉?”
  “皇爷爷命你给我道歉!”翟羽其实已经开始后悔,在他如冰似雪的目光里更是胆战心惊,但她却不许自己后退,“你想抗旨不遵?”
  他静了一瞬,然后提步走了回来,到了门边便停住,微眯着眼,开口缓缓说:“翟羽,我救了你的命。”
  “可我却多了这伤!”她愤怒的冲他吼,像只终于尝到血腥的小兽,兴奋得足够失去理智,“或许只要你愿意,就会有其他办法的……可你……”根本就不愿意想……
  “你高估我了,”在翟羽近乎失控的宣泄中,翟琛依旧面色平静,“对我,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很遗憾,让你受伤了。
  或者不然,你现在可以教我一个更好的?”
  翟羽情绪的豁口才张开一线,就被绝望的堵死个彻底。她微微张开口木在那里,眼睁睁看他带着微嘲挪开目光,重新转身离去。
  “看来我也高估你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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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 倾城
  随着那直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翟羽的心也一点点沉入冰冷的谷底。
  劝走了在一边焦急无措的翟琰,翟羽唤来方才在翟琰来后便自觉离开房间的小满。由她伺候着喝了点清粥,再进了药。
  简单梳洗后,不想要小满守夜的翟羽便让她熄了灯径直离开,一并关上了房门。
  待小满轻盈的脚步声消失,黑暗之中的翟羽缓缓将脸搁在横于枕头上的手臂上,没有光线刺激,眼眶却偏偏涩涩疼着。
  委屈。
  她并不计较他这一箭,可她在乎他对这伤的态度。
  没有安抚,没有问候,他漠视她,漠视的那么理所当然。
  而最可笑她,再怎么劝解自己,开导自己,嘲笑自己,都是没用的。
  她依旧会介意被他这样对待。
  想来自己的确是让人失望。
  同样是十三岁,十四年前的他,便能跟随太子,带着禁卫攻上彼时京郊最大的山寨——丹阳寨,覆灭整个寨子的同时,完整“救”出了被匪徒“绑架”的太子妃秦氏。太子无能众所周知,这其中“功劳”属谁,显而易见。
  而这十来年,自己又亲眼目睹他是如何运筹帷幄,帮着太子瞒天过海。看似冷傲孤僻,一心辅佐太子,实则又有多少心思暗藏其下?
  试想,如果他是真心帮着那个王八蛋太子,母妃怎会如此信赖于他?
  是的,信赖。
  信赖这个将她重新带回“魔窟”的“帮凶”,信赖到连自己也托付给了他教导。
  十三年,他将自己带在身边,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什么叫冷酷无情,什么叫不择手段。
  他教她凡事三思后行,决计不能感情用事。
  他想将自己培养成另一个他,寡情决绝;可是今天自己不光没有理解他的用心,在反驳挑衅时,也没有一个充分的准备。被他一问,就傻了眼。
  她依旧冲动。
  不是他教的不好,而是她学不会。
  翟羽的唇角自暴自弃地微微牵起。对的呀,他是高估她了的。
  她没有那么理智,没有那么明辨是非;她想胡搅蛮缠,只要他将自己……至少是当个人看的。
  药效上来,昏昏沉沉的一夜就这样过去。
  往后几日,翟羽都安心趴在床上养伤,翻阅兵书。
  南朝和邻国大夜的战事才消停没两年,便隐隐又有了风吹草动。夜国军队在边境几番骚扰挑衅,怕是有意起战。
  如果真的打起仗来,定又是翟琰为帅。翟羽希望这次自己能跟去。能多长些见识不说,如果机缘巧合立下些许战功,她和母妃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徐太医的药是一贯的好,十天后,创口便好的差不多了。除了行动稍显缓慢,她已能自行下床活动。这十天中,太子妃秦丹几乎都陪在她身边,看上去倒不见什么悲观凄怆之色,只是安静的亲手照顾她。即使偶尔面露担忧,也像只是为了她的月事和伤口,这倒弄的翟羽不敢旧事重提。
  不过,这些日子,太子妃倒是对她几度提起了翟琛被罚每日追加练习一时辰骑射的事。
  “伤口其实不深,也避开了重要的穴位和血管,你四叔下手是有把握的……”
  “可惜他那么好的箭艺,反倒因为这事而被罚……”
  “听说你那天对他多有不敬,等伤好了,就去给他道个歉吧……”
  道歉?
  翟羽自是不屑的。
  可这天午后,她下了学,走到太子妃房门前,却又想起了这件事。止住了侍女的传报,翟羽稍作迟疑,便调头出了院子——
  也不是道歉,只是去看看。而且说不定能碰上六叔,问他如果挂帅,是否可以带自己出征。
  一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翟羽到了皇宫西北角的练马场。
  设想中的六叔并不在,整个练马场,只有他一人,骑于青灰色名驹上,弯弓搭箭,一箭箭朝着箭靶射去。“唰唰”破空声不断传来,可放过去的箭却没有一只中在靶心。
  翟羽心底冷笑,他连这种时候都不忘伪装。
  正准备过去,眼角却似有红霞一闪,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红衣少女,骑在红马上,从马厩那边斜刹刹地冲了过来。
  翟羽认识她,是老将军顾昌的女儿——顾清澄。
  顾昌曾是南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创下过百战不败的连胜纪录,盛名远播。南朝在尚武的敬帝统治下,前些年来连连扩张。而这其中,有近四分之一的国土,便是顾昌冲锋陷阵夺过来的。可惜顾昌最后一战,被西里敌军大将一箭射中膝部。他坚持到战斗结束,南朝军队大获全胜,他的一条腿却也就此废了。刚好敬帝决定停战修生养息,他便顺理成章地交出了兵权,急流勇退,在家颐养晚年。
  可即使如此,顾昌在朝中影响依旧不可小觑:且不说以前部下仍在军中供有要职,他的两子也均入朝为官,长女又嫁与二皇子为正妃,家族地位显赫。
  而顾清澄是顾昌的幺女。
  她出生之时,顾昌正好连下西里十三城,敬帝大喜之下,为其女赐名清澄,谐音倾城。
  顾清澄长大后,果真也无愧于她的名字:天生丽质,一笑倾城。而生于将门的她,更是性格爽朗天真,武艺过人。她还未满十五时,便接连有媒婆提前上门打听,连顾家的门槛都要踏破。
  而如今,顾小姐十六岁了,真正到了该许配人的年纪。听说顾昌仍旧有意让她嫁入皇家,为她选一位皇子当丈夫。
  所有人都看好颇有帅才的六皇子和号称潘郎再世的七皇子,却不料顾小姐偏偏是品味特殊,选上了阴气沉沉的四皇子。
  的确,四皇子的正妃位子依旧虚悬,可那是因为他正妃几年前去世后没有再续弦罢了。何况他出身卑微,不为敬帝喜爱更是明明白白放在眼前的事实。
  谁都认为如果顾清澄嫁给翟琛是委屈了她,却连顾昌也拗不过她的固执。听闻顾清澄说动了宫中贵妃为她在敬帝面前说了情,敬帝也口头应诺了这桩婚事。可眼见赐婚的旨意将下,却偏偏出了秋狩一事,传言越演越烈,婚事却没了动静。
  翟羽养伤期间也听她母妃叹息过,射在她身上的这一箭,或许是会累了翟琛的前程。
  此时,只见顾清澄控马停在翟琛身旁,声音清脆地摇头叹息:“诶,箭可不是这么射的!琛王爷您究竟有没有瞄准?”
  “没有。”翟琛弯弓微垂,倒是回的直接。
  “你……”顾清澄噎住,想了想又略微歪着脑袋说,“那你不能瞄准了再放箭么?爹向我嘲笑了你的箭艺,还说因为你伤了皇长孙,皇上不高兴,就不给我们赐婚了。”
  “本王本就不善箭艺,配不上顾小姐。”翟琛语调平淡,不带惋惜,但也不沾讽刺。
  顾清澄一鼓腮,急道:“不会正好!我们互补!”
  翟琛不紧不慢地:“本王年纪大了,顾小姐还年轻。”
  “可我就喜欢你呀!”顾清澄攥拳,一扬声就喊了出来。
  “喜欢?”翟琛终于看向顾清澄,“何处?”
  顾清澄张口欲言,却似终于有了些羞怯,脸红着半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嗫嚅着道,“很多……”
  很多?
  翟羽心里暗笑,为啥自己一样都找不到?
  对她而言,四叔永远都是个让她害怕的存在。
  其实平心而论,顾清澄真的是她佩服又钦羡的女人。执着坦荡勇敢,活得又那样轻松而潇洒。翟羽每次看到她在阳光下灿烂夺目的笑容,甚至会心生黑暗的妒忌。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看上和她完全不是一类人的四叔?
  难道……真的是……互补的?
  正随意胡想着,却不防自己被顾清澄看进了眼里:“咦,长孙殿下在那里?”
  翟羽抬头,对上顾清澄的视线,而旁边那人似也跟着看了过来,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的微颤,赶紧将目光牢牢定在顾清澄身上。后者正好开朗笑开,豪爽地一边挥手,一边在马上冲她喊,“殿下,您康复了么?”
  隐身在练马场门口的翟羽只得微跛着挪步过去。到近前时,她垂着视线,低声冲马上的男人唤了声“四叔”,才回答顾清澄,“谢顾小姐关心,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为表对未骑马的皇长孙的尊重,顾清澄也跟着下了马,眼珠子一转又撅起嘴,抬头冲翟琛嘀咕道,“我要是想嫁年轻的,那我不如嫁给长孙殿下好了。”
  她这句话险些没让翟羽被口水呛死过去,咳的小脸通红的同时连连冲她摆手。
  清澄见她这样反应,也清脆笑出声来,“长孙殿下莫非怕我?还是说皇上已经为殿下定下哪家闺秀了?”
  翟羽一边痛苦咳着一边摇头,“还没。”
  “那殿下不妨考虑一下我吧?” 清澄粲然一笑,又望向依旧面无表情骑于马上的翟琛,“王爷,你真不娶我的话,我就嫁给你侄子啦?”
  翟琛重新抬起弓,朝向靶子,轻飘飘两个字:“随意。”
  “你这个人……”顾清澄秀眉微颦,清媚的眼波略带委屈的看向终于止住咳的皇长孙,“殿下愿意娶我么?”
  翟羽勉强控住依旧有些发痒的喉头,视线带往貌似专注于射箭的翟琛,再回过来,为难地说,“我年纪还小……”
  话到此处,她便收了音。
  不知道为什么,翟羽觉得,在自己的“小”字出口后,她四叔的唇角隐隐动了下,带出了些他惯有的轻嘲笑意……连原本应该朝着前方箭靶的视线也若有若无的飘向了她。
  或许是讽她模仿他借口自己年龄大的推脱方式?
  或许是自己用视线余光自下而上看去,出了什么差错?
  顾清澄也是语结,讷讷说,“一个嫌自己太小,一个嫌自己太老,你们……”
  她话还没说完,练马场另一端突然传来几声重重的咳嗽,一个侍女正站在不远处慌乱的冲顾清澄挥手。顾清澄脸色微变,苦恼道,“怎么就要走了?”
  咬着下唇吸了口气,她向翟琛撒娇般说:“不管啦,我定是要嫁给你的。你现在没有正妃,我又自信能当好,为什么不能娶我呢?”
  翟琛不说话,清澄只得撇出个无奈的笑容,看向翟羽,眼中又“唰”的一亮,“殿下,既然你不愿意娶我,那不介意的话去皇上面前说说好话吧……你可以说下当时情况确实紧迫,王爷不是有意伤你的!或者说那一箭偏掉是因为马受惊,乱了方向?或者……”
  “四小姐……大人已经快到宫门了!”侍女见顾清澄还不走,便着急的朝这边跑了过来,出口催促道。
  清澄跺了跺脚,也顾不上礼仪,匆匆拽住翟羽袖子道:“我是背着爹到这来的,现在必须要走,总之拜托殿下了!”
  话音未落,她姿态飘逸的翻身上马,打马而去。那侍女也跟着跑走。
  随着马蹄声渐弱,扬起的尘土也重新落定,场里便成了异样的安静。
  静到翟羽几乎能听见自己压抑的呼吸和越来越快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利箭破空的声音突地传来,她仰头的瞬间,他清冷的声音也就此响起:“你要去说情?”
  她微怔,随后响亮说道:“自然不!”
  他唇边似是有了微笑。一双从来别想看到底的眼睛,静静的放在她脸上:“为什么?”
  翟羽撇开目光,怒气冲冲地喊,“我凭什么要为你求情!?”
  他一声沉沉的低笑响起,下一瞬,空阔的跑马场中响起的便成了翟羽的惊叫。
  待翟羽从听见他笑声的恍惚,到眼前所见突地天旋地转,终于回过神时,她就已经坐在马背上正正面对着五十步外的箭靶了。
  身后的坚硬怀抱平白生出一种热度与不安,灼的她仿佛是坐在炉子上,只想往下蹦。可突然抓住她肩将她扯上马背来的罪魁祸首却似还嫌不够,将她的右手用力而坚持地握在了手里。
  仿佛喉咙口喊着粒火球,突突地往外窜,翟羽有了又一度想惊叫的冲动,但左手同样被抓住后,掌心被迫握入冷硬铜弓的感觉,生生将那冲动摁了回去。
  翟琛带着她,拉开了那把比她平常用的不知道重了多少的长弓,她细嫩的手指扣箭,他控着她调整箭向。
  “放。”他声音沉静却又突兀。
  她眼眸睁大,本能放手。羽箭离弦,飞驰而出,“嘭”的一声,直而重的正正插.入红心中央。
  他微微眯眼,松开扶住她的手,收了长弓垂在一边。在她绷紧的神经乍然松懈下来的轻喘中不疾不徐道,“翟羽,下次有猎物,记得没瞄准要害,就别放箭。”
  翟羽愣住,屏住了急促的呼吸,转过头,顺着他坚毅的下巴线条往上缓缓看去,试探着问:“你是指……上次白虎的事?”
  他唇角轻掀,倒似有些答非所问:“不管你有多么想要它。”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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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多么想要……它?
  他看出来自己很想要那只白虎,急功近利,自乱阵脚地几箭射偏,所以才这样提醒自己么?
  还是……其他意思?
  翟羽微垂目光,似懂非懂的理解他话里的含义。
  只是不想再出口问明白。
  而翟琛也不解释,由这安静状态无止境的继续下去。
  过了不知许久,翟羽倏地重新抬起目光,紧紧盯着他眼睛,小脸上竟然满是光彩:“你射我那一箭,是不是也为了能让皇爷爷不赐婚与你?”
  翟琛依旧是那只浮在唇角而未达眼底的浅笑,像是好笑她的问题,转而轻飘飘问她:“有了这样一个解释你就开心了?”
  “我……”翟羽不自在的别过脸,“你伤了我,我为什么会开心?”
  “是啊,为什么?”他也用那一贯的淡淡语调跟着问她。
  像是刚刚他问顾清澄喜欢他“何处”一样,他也问她“为什么”会为这样一个解释开心。
  明明他是一样的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嘲意。
  她却觉得是不一样的。
  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她又是为什么会想要问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会觉得惊喜?为什么连受伤后的委屈都全全忽略?
  这么多问题,她统统不知道答案。
  时间像是突然暂缓了流逝的速度,想了好久,她才低声说:“我只是佩服,旧时有人一箭双雕,而那三箭我知道都是你放的。那么短的时间,你就下了决定,更考虑周全地念着借六叔两只箭。
  不光杀了虎,帮我解释了……血迹,用六叔在箭艺上的名声替自己掩饰,还有了自己不通骑射这样一个借口,让只懂凭武论英雄的老将军顾昌越发不愿把女儿嫁给你,皇爷爷也气得不提赐婚,这样就推掉了你不愿意的婚事……”
  翟羽的头越埋越低,从翟琛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颈后的瓷白,和小巧精致的耳廓上泛开的红潮。他的视线就落在那样的美好上,轻轻叹了一声:“很完美。”
  “嗯?”翟羽微微抬起头,疑惑地小声问。
  “你的说法,把我想的很完美,”翟琛缓声说,看她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个才说完笑话的孩子,“可是翟羽,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愿意这桩婚事?”
  “你……不喜欢她?”
  “喜欢很重要?我并不讨厌她。”
  “你还不想娶妻?”
  “我二十七岁了,还没有孩子。”
  翟羽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逼到了头部,可却只是逼的她脸越发的烫,太阳穴都隐隐地在突突跳动;相较起来,仿佛供血不足的心脏,鼓鼓地叫嚣着紧缩着。四周的一切都成了空白,所有的感触都像要逼疯她,她依旧哑口无言。
  终于,她吞吞吐吐地找了她能想到的,并且能说出口的最后一个理由:“你想继续韬光养晦,不想娶了顾清澄引人嫉妒?”
  他轻轻地笑了声,翻身下马,带走了她全部压力的根源。
  “回去吧。”留下清淡至极的三个字后,他转身往练马场外步步走去。
  翟羽怔愣着看他离去。直到他背影完全消失,她才收回目光,坐直身体,垂首看着手里沉得少使一分力气就会下坠的铜弓。那被她握紧的地方,已然汗湿。她试着拉开,却发现完全没了力气。
  他没有给她一个清楚的答案。
  可他最后的低笑,却仿佛一片羽毛,轻飘飘落入翟羽的心里。让她往后的许多日子,常常在午夜梦回或者辗转难眠时想起这个午后,他坐在她后面,带着她拉开那把长弓,一箭,正中红心。
  两个月就这样悄然无声地过去。
  冬天到了,翟羽十四岁的生日也到了。
  这天,刚好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清晨起来,敞开窗,小院子里入目皆是晶莹。翟羽伸手出去,接入了几粒随风飘洒的雪粒子,摊开掌心,看那绒花般的白雪逐渐消融成水珠,仿佛哪位美人垂下的泪。
  她就这样,孩子气的笑了出来。
  虽然知道每长大一岁她就危险一分,许多要做的事情也变得更为紧迫,可从小她就喜欢生辰。
  这天,烦人的太子绝对不会来院子,六叔又会送她很多稀奇的小玩意儿,母妃会温柔笑着为她的衣柜添上一件亲手缝制的袄子。这天会吃羊肉汤锅,母妃会邀来六叔一起,整个院子无论尊卑大小都会不顾身份的开怀一夜,为她庆贺。
  他偶尔也来,不带礼物,只是和母妃说几句话,或者考问她些功课,然后离开。可印象中这天,就算她犯错,他也从未严肃地责罚过她……
  “哎哟,我的殿下,您怎么也不穿外衣就站在窗前,还赤脚!您风寒初愈,别再吓奴婢了行不行?”小满带着洗漱用具经过窗前,见她傻笑着接雪,惊得连忙进房,半拉半抱地把她往床上撵。
  翟羽钻进还带着余温的被窝,从被下钻了个头出来,看小满用被子把她的脚给好好裹起来,笑嘻嘻的说:“没事,小满姐姐,我不冷。”
  小满嗔她一眼:“别喊奴婢姐姐,平白折煞奴婢。”
  “可是小满你二十岁了,比我大六岁有余,可不是姐姐么?”翟羽一脸无赖,又涎着脸问,“小满姐姐想嫁人么?我去让母妃放你出宫嫁户好人家好不好?”
  “小满不想。殿下别逗奴婢了好么?”小满老实的羞红了脸,声如蚊蚋。
  翟羽今天心情很好,怎肯那么轻易地放过她,就又多说了几句,一直到小满伺候她洗漱完换好衣服吃过早点才作罢。
  上午随意读了会儿书,练了几个字,又弹了会儿琴,好容易捱到下午,太子妃终于来了。
  太子妃秦丹年轻时被称作南朝第一美女。如今十多年过去,岁月也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看上去依旧是极美的,只是脸色稍嫌过于苍白。
  翟羽和她长得很像,这点让翟羽想起来常觉庆幸。毕竟如果她长得像她父亲,麻烦或许就大了。
  “母妃。”翟羽从古琴前起身,笑着走向秦丹,亲密地挽住她手。
  “嗯,”秦丹应了一声,温柔笑开,“羽儿的琴也越弹越好了。”
  “不及母妃弹得好,只是母妃许久不弹了。”翟羽将头抵在秦丹臂上,嗅着她身上的幽幽檀香,满足得心也静了下来。
  秦丹微怔,随后又回过神来,柔声说,“老了,再没那个闲情。”
  翟羽扶着她在椅上坐下,撅着嘴不满地嘟哝,“母妃哪里老了,我上次还被贵妃娘娘追问您的驻颜之术呐。”
  秦丹只是浅笑。她常年吃斋念佛,表情中都透着宁静与祥和,伸出手轻轻抚过翟羽额前的柔软细发,她喃喃般道,“我家羽儿又长大了一岁……”
  “那也不代表你老了!”
  翟羽透着俏皮的回答,唤回了秦丹有些散掉的意识,她拍了一下翟羽额头,示意她看向门口,“春月托盘上是才给你做的冬衣,去试试合不合穿。”
  “嗯!”翟羽开心地一蹦而起,走向立在门口的大宫女春月。手抚上那件天蓝色绸棉夹袄的同时,又见托盘边上还有个雕花黄花梨木盒,就又回头问,“盒子里是什么?”
  “是你六叔今年给你的礼物。”
  “他晚上不过来了么?”翟羽拿起那个盒子,惊奇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嗯。大夜正式对我们宣战,今天早朝,皇上任他为帅,命他领兵出战。何况你四叔赐婚的旨意下来了,他们今晚应该会赶着商量些正事,没法过来给你庆生了。”
  “赐婚!?”心口像是被飞石猛地砸中,翟羽手一抖,才打开的盒盖就这样重重关了回去,险些夹着她手指。
  对她的反应,太子妃先是有些诧异,后来又恍然大悟般道,“可能是你前几日染上风寒,一直病得昏沉,小满就没给你说。
  皇上终于下旨给你四叔和顾家四小姐赐婚了,婚期就定在来年二月十六……”
  太子妃语声未落,翟羽便一把丢开手中的黄花梨木盒往门外冲去,春月被她撞着,手上还载着那件冬衣的托盘也差点打翻。
  “羽儿!你去哪里!?”
  太子妃的呼唤从身后传来,翟羽却无暇顾及,一心只想赶快找到那人问个清楚。她沿着走廊横冲直撞,一路遇上的宫人忙不迭的避让躬身行礼,整个东宫看上去竟是一片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她是知道他在哪里的。
  一般他们相聚议事都是在东宫的书房,就在东宫的东北面。
  打横跑过气派的庭院,幸而雪扫的干净,她才没有滑倒,可鞋袜还是难免有些许濡湿,飞雪也洋洋洒洒落了一头一脸,形容狼狈。终于到了书房前,眼见小太监要扬声通传,她愤然怒瞪,一挥手止住。小太监噤声跪下,她放轻脚步靠近门前,正好听到里面六叔的声音:“还是四哥计妙,知道顾昌不安其份。当初为保命交出兵权,现在两个儿子处处被父皇打压,二哥又一向草包,他便一心想借清澄靠上棵大树。四哥的实力在他面前一露,他还不懂你平时这般掩藏是为了什么么?怕是正合他意,不赶紧把女儿送上才怪……外面是谁!?”
  门豁然从里面被拉开,外间跪着的小太监忙不迭的磕头请罪,她则怔怔地看向里间,对上他淡如清风的视线。仿佛已经知道了来人是她,他安然坐着,表情里没有一丝意外。而或许是落于睫上的雪花悄然融掉,乱了视野,她眼前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原来是小羽毛你啊……”翟琰松了口气,微笑着扫了扫她肩上的飞雪,“生辰快乐呀,小羽毛。”
  “为什么……”她没有理会翟琰,只是看着还安坐原处的翟琛,忍不住失声一连串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翟琰不知出了什么事,看了看她又回头看向面容平静的翟琛,皱了皱眉后又将翟羽拖进门,道,“小羽毛先进来,里面暖和,别又感冒了……”
  “翟琰,你先回去你府上,我一会儿去找你。”翟琛却终于此时开口说话,断掉了翟琰的关心。
  “四哥?”翟琰迟疑地回头看他。
  “去吧。”翟琛起身,往门口走来,屏退了门外已经磕的额头见血的小太监。
  翟琰长叹一声,终究不明就里地大步离开。
  书房前庭小院看样子已经有段时间未有人来扫雪,浅雪如霜地覆了一地。一棵枯树终于载不动落满枝头的积雪,枝桠忽地下沉,上面的白雪全然坠落,“轰”的一声摔于地上。而他就在此时冷冷出声:“跪下。”
  翟羽握紧双拳,僵直了身子看向他,眼中短暂的不敢置信后,是忽明忽暗的恨意。
  “跪下。”他就站在她三步外,微垂着眼与她对视,目光平静。可在翟羽看来,就连那缓缓重复的“跪下”二字都更像轻蔑与不屑。
  膝盖“咚”地磕在青砖上,她笔挺挺跪下,目光直视前方,不再看他。
  他走近她身旁,手按在她头顶,徐声问:“翟羽,你生存的目的是什么?”
  她上下唇轻微一碰,垂于身旁的双拳捏紧,朗声道:“保护母妃!”
  “为什么明知你越引人注目,真实身份越容易暴露,我还要对你处处严加要求,把你训练培养的这么强?”
  翟羽心跳越来越快,在他的压迫下,被种植了十多年的观念和目标越发明晰,她咬着牙齿重重地说:“因为母凭子贵,只有我有出息,母妃才不会被人轻视;
  太子认为我巩固了他的地位,心情愉悦下才不会来找母妃的麻烦;
  我得到了皇爷爷的欢心,我的话才会有分量,因为以后废太子时或许需要我“大义灭亲”……
  还有废太子后,母妃更是只能靠我,所以……”
  “所以什么?”
  她喉头哽咽,声音稍悄,就感觉到他掌心的力度下沉,只敢一咬下唇,如呐喊般吼了出来:“所以我一定要坚强果敢,和一个真的男孩子一样!”
  “很好……”他微笑,手掌沿着她下颔曲线下伸,抬起她下巴,逼她与他那双深沉如暗夜、冰冷如寒冬的眸子对视:“现在说说我为什么该娶顾清澄?”
  心脏莫名的疼痛,如刀绞一般,疼的翟羽不得不张开嘴喘了口气,才慢吞吞的看着他眼睛说:“顾家的实力这些年虽然一直被皇爷爷打压,但在军中朝中都渗透太广,皇爷爷也不敢全灭以寒人心。娶了顾清澄就等于赢得了这笔势力,对废太子和将来成就大业都大有益处……”
  她整个人都像被掏空,连声音也晃悠悠的仿佛午夜幽灵,可是心底一狠,却自嘲的苦笑着,将他的权谋悉数解读托出:“而你,射在我身上这一箭让顾昌越发轻视于你,闹到了皇爷爷面前。可你私下却让他看到了你真实的一面——远不是面上这般除了为太子钻营心计权谋外,毫无武艺大志。他想隐藏自己的野心,你也是,伪装对伪装,自是一拍即合。你隐藏在太子身后伺机给太子一剑,再加上六叔的军权,远比他原本看中的七叔更为有把握。
  他去说服皇上再赐婚,上上下下便会觉得顾清澄要嫁给你是她一门心思的胡闹,没有人会因为你得到了这么有力的支持而嫉妒侧目,到时候再发觉你的祸心也为时已晚……”
  她说到后来已经不再看他,微微垂下眼帘,任乌黑浓密的睫羽将眼中的复杂情绪悉数挡住。
  屋外,雪花被北风吹得飒飒飘飞,偶尔一个漩涡卷过,翟羽的声音也就这样轻飘飘的散入空中,被寒风卷了个干净。
  “你什么都懂的,翟羽,”少顷,翟琛的声音才徐徐地响起,宛如慨叹,又依旧带着点凉薄笑意,“那你为什么这样愤怒地跑来质问我?”
  翟羽浑身一颤,头越发往下低去,却又被下颔处的力度重新托起;
  她满心祈求他别再问了,他却一向不如她意——
  “当初你又究竟为什么,会为了误会我不想娶她而开心?”
  “如果是佩服,现在你不该是更佩服么?嗯?”
  所有潜藏的、混乱的、不该的心事还没在她小而温暖的心中被她自己看个明白,就已经乍然暴露在寒风中,脆弱、衰败、凋落。
  她终于抬起眼帘,看入他眼,薄薄的唇边划开第一抹微笑的同时,一直悬于长睫的泪水也终于顺势坠落,直直坠入托着她下巴的宽大掌心,如早上她看过的初雪消融。
  翟琛于那瞬时撤手,拂袖转身往门外而去,清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明天早上再起来。”
  她没有回头,感觉到他步步远离,唇角的笑却不知怎地越拉越大。
  他第一次在她生辰送她礼物——
  他赐婚的消息。
  和一夜的罚跪。
  而此时的院门,一直站在那里的小满却看着穿天青色常服的男人从漫天风雪中走来。霜雪无情落于他的头发,肩头,走近了,甚至能看到他眉间与睫毛上也是雪白的冰封。
  人人都道敬帝七位皇子中,七皇子生的最好。小满却觉得那是因为他们都没见到此时的四皇子,冷傲如冰霜,残酷无情的这般强大而真实。
  不敢再多想,她微微躬身,捧出了手中的竹伞:“王爷,雪下得大了,撑着伞走吧。”
  翟琛停步,并没接伞,看她一眼后,淡淡启口:“进去好好照看你家殿下,别再让她病了。”
  “是,王爷。”小满毕恭毕敬地行礼,低垂着的视线正好落在翟琛靴头,见他吩咐完后并未启步,她略感诧异地抬头。
  只见琛王殿下视线直直朝着前方,头却稍稍朝着院门侧过来。
  在小满以为下一瞬他就会回头朝院里看去时,他却迈开了步子,在北风呼啸中,渐渐远去。
  右手一直紧握成拳,不曾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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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 遇劫
  翟琛走后,小满回去取了一件云锦纹缎披风,放轻脚步进去,给翟羽搭于背上。眼见她小脸苍白,嘴唇紧抿,顿觉心疼不忍,便出声说:“殿下,今天是您的生辰,您又才病愈,不然奴婢去告诉太子妃娘娘吧。娘娘说的话,王爷总不好说什么的。”
  “不许,”翟羽听到这里才睁开眼,冷冷的说,“相反,你现在就回去拦住母妃,不管她有没有收到消息,和春月一起守着她,别让她过来。”
  小满迟疑:“可是奴婢应该陪着殿下……”
  “我不需要你陪,”翟羽冷笑,“还是他新给你的任务,让你看着我,怕我夜半换姿势偷懒?”
  小满听的“扑通”一声跪下,额头触地:“奴婢不敢,殿下明察!而且……王爷他……”想到翟琛最后在门口的叮嘱与驻足,她吞吞吐吐迟疑道,“王爷他也不会……”
  “不会?”翟羽笑,他还有什么不会的……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至极的脚步声,阻断了翟羽的嘲意。她没有回头,也知是太子妃闻讯赶了过来。
  “羽儿!这是怎么回事?”秦丹全然没有平日风仪,近乎是扑进房内,蹲在翟羽身边,端起她透着倔强的小脸,气喘吁吁的问,“你对你四叔说什么了?”
  翟羽咬着唇不说话,秦丹更急,微微晃着她:“羽儿,你说呀,到底出什么事了,琛王为什么罚你?”
  “没什么的,母妃,”翟羽勉强挤出一个淡然的微笑,“只是我一时不慎,猜错了……局势,四叔罚我在此检讨一夜……”
  “那怎么要罚一夜?这也太狠了,你的病才好全,今天还是你生辰呐,”秦丹眼中一黯,想的心酸,已然泪盈于睫。她起身,摇摇晃晃地又去扶翟羽,“来,起来,明天母妃给你四叔说一声就好,现在跟母妃回去喝羊肉汤好么?”
  “不了,母妃……”翟羽坚持跪着不动,唇角抹开惨白笑意,“最后一次了,让我跪完……以后我不会再让四叔有任何机会罚我跪了……”
  “你……”秦丹怔怔愣愣的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并不足够了解自己这个女儿,可她骨子里的决绝与执着是像了谁呢?
  静静的站了会儿,秦丹也跪了下来:“如果是这样,那母妃陪你跪到天明。”
  “小满,春月,带太子妃娘娘回房。”翟羽硬下心肠支使两位宫女。她知道,她们都是翟琛的人,总不会任太子妃在此自残相陪。
  果然春月和小满没有质疑地配合着上前拉起了太子妃,劝她回去。在太子妃的反抗中,翟羽伏下身去,贴着青砖一字一句道:“求母妃成全。”
  秦丹听了踉跄着一笑,终不再挣扎,由春月和小满扶离了书房。
  听得人声远去,翟羽一点点直起了腰。
  膝盖早已经开始发麻,如今正是最难过的时候:就仿佛有一千根针在细细密密地扎,又仿佛有千只蚂蚁在那处窜。她咬紧牙关一边忍耐,一边想,他又给她上了很好的一课。
  在练马场,他就知道她误会了他的意图,可他并不点破,反而更像是误导……
  他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她摔倒,让她自己从这痛中去学去领悟。
  他从来就是个好老师,从来就教她世上能信任的人只有自己,从来就懂事实胜于雄辩——没有什么比亲身经历的痛,更能让人铭记是因为什么而吃的亏。
  手指点上膝盖,重重一按,又痛又麻的感觉加速穿心而过,翟羽却在这痛楚中微笑。
  不是她不想逃脱这让人觉得羞耻的惩罚,只是这痛她还没有尝够,还没有痛到刻骨铭心,她怎么能走?
  房门一夜未关,她清晰地听着风雪从入夜后渐强到后半夜渐悄,清醒地看着莹莹的雪光由弱变强再逐渐隐入泛白的天色中。
  当第一缕晨曦真正投入房内时,她依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是小满,进来扶她:“殿下,时辰到了,请起来吧。”
  翟羽倚着小满的手勉力站起,靠在其身上后,她微微笑着,问:“你来的时候,有看见外面的梅花是否开了?”
  小满愣住,老实回答:“奴婢没有注意。”
  “怎会没注意?那么香呢,我嗅了一夜……”此时翟羽才觉意识迷蒙,倚在小满肩头模模糊糊地说。
  “殿下……”小满急着摸向她额头,见没有发烫才稍微安下心,“我抱殿下回去。”
  翟羽身量十分瘦小,小满又曾经习过武,打横抱起她也完全不觉费力,一路紧步往院外走。直到门口时,小满突然意识到什么般抬起了头,看向院角,然后惊异出声:“呀,殿下,这梅花果然开了。”
  翟羽勉力撑开眼帘,看了眼后又复闭上,笑着呢哝道:“雪下过了,梅花定该开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终是失去知觉,昏了过去。
  这一长跪,就又在床上养了两天才好。
  也因此,翟羽错过了翟琰领兵出征的日子,便也没机会求他带自己上战场,这让翟羽不由有些郁闷。之后敬帝召见的时候,她便忙不迭将自己的想法说出,看能不能有其余送粮草或者督军的机会让她去边境长长见识。
  敬帝听的哈哈大笑,招呼她到身边,拍着她肩说:“这小子倒是个心野的!”
  敬帝下有七子两女,除了第三子早夭外,其余全部长大成人。可或许如他自己所慨,早年兴战太多,造的杀孽太重,因而不光近二十年再无后妃为他诞下一子半女,他的儿女们膝下也是人丁单薄——目前孙女不过五个,孙子却只得三个,有一个还先天不足。翟羽并不是其中最年长的,但是嫡子嫡孙,故为皇长孙。
  嫡孙难得,还是一个健康的嫡孙;外加“他”生性聪颖,博览群书知晓古今之余,还潜心学武,六艺皆通,故而翟羽平日里是极得敬帝宠爱的。
  敬帝有个习惯——会定期在午后将自己的儿子聚在一起“聊天谈心”,“关心”他们的近况。翟羽稍大后,敬帝便经常召来她一同参与。而此时的翟羽微撅着唇一派孩子娇憨地不满道:“皇爷爷,孙儿是认真的!”
  “哦?羽儿真想上战场?”敬帝半眯着眼打量着她,“可是羽儿还没成年呀,而且太瘦太矮,骑在马上都不威风!你再多吃点,好好锻炼,明年长高长壮些,皇爷爷就让你领兵出战好不好?”
  翟羽瘪着嘴,虽然还是不情不愿的样子,却还懂什么叫打蛇顺棍上,“皇爷爷君子一言……”眼珠微转,又颇为正经地长叹一声,“可是孙儿还是希望六叔这次能一击退敌千里,之后南朝长治久安,百姓不用受战乱之苦。”
  “哈哈哈哈……”敬帝抚着颔下短须,又一次爽朗大笑,“看来羽儿不只有大志还有仁心啊。就为这句话也该赏!来,跟皇爷爷说,除了想去打仗还想要什么?”
  翟羽乖巧的摇头回绝,“皇爷爷才送了孙儿生辰礼物呢,孙儿很喜欢,就不要其他什么了。”
  “真的不要?”
  “嗯,不要。”
  “生辰那天,你母妃怎么给你庆祝的?”
  敬帝看似聊家常的一句问话,却让翟羽心中警铃大作。
  敬帝是收到什么从东宫传来的风声了?她该怎么做?
  视线余光瞥向堂下手持茶盏,正若无其事慢悠悠品茶的人,翟羽于电光火石间做了决定,苦闷着脸满是抑郁地说:“都没有庆祝,孙儿被四叔罚了,可是罚跪了整整一夜!”
  “哦?”敬帝皱眉,往翟琛面上看了一眼,最后还是问翟羽,“你怎么惹到他,使他在你生日之时罚你?”
  “孙儿前段时间生病了,不知道皇爷爷赐婚给了四叔和清澄……顾家四小姐,生辰那天,突然得知,觉得很难以接受……”
  敬帝像是来了兴致,追问:“为什么难以接受?”
  翟羽一瘪嘴,攥着拳,委屈喊道:“清澄……顾四小姐明明是说要嫁给我的!”
  敬帝一怔,随后又大笑出声:“于是你就找上门去跟你四叔理论了?你四叔又怎么说?”
  “他说我不分尊卑老幼……”
  “倒真是你四叔说的话,”敬帝又笑了一阵,拍着她手说,“但羽儿你的确是不分轻重,跟叔叔抢女人也忒不像话了。顾家四小姐就让给你四叔,皇爷爷另外帮你选家好闺秀好不好?”
  翟羽沉默了会儿,才别着目光,不情不愿地说,“好吧,四叔年纪大了,比较需要。再看在他平时对孙儿不、错的份上,孙儿让着他。”“不错”两个字刻意读的又慢又重,讽刺意味毫不掩饰。
  “看,这还憋着气呢!”敬帝无奈微笑,又皱眉看向和其余几兄弟一道坐在下首的翟琛,“不过,琛王……”
  “儿臣在。”翟琛起身,走到堂中,从容跪下。
  “这次虽然羽儿无礼,朕依旧觉得你罚得过了些。朕知道,太子将皇长孙托给你教育,而你又确实将‘他’教得不错。本来严师出高徒,你严厉严格一些无可厚非。但羽儿毕竟还是个孩子,更关系着我南朝未来,在处罚上不可太重。从今往后,你在施罚时应慎之又慎,若皇长孙的身体因为你的缘故出了什么差错,朕为你是问!”
  “儿臣遵旨。”
  “羽儿,”敬帝表情严肃地训过翟琛后,又温和下来,对一脸孩子气自得的翟羽说,“虽然不能立马上战场,但既然你说希望南朝自此一战之后再无战祸侵扰,百姓安居乐业,那明年开春后就替朕去京北的长泰山祭天吧。”
  翟羽惊讶地睁大眼睛,待反应过来,立马跪下谢恩。
  自此,屋内一直安然看戏的众皇子,面上的表情才有了百般掩饰下的细微变化。
  翟羽无暇观赏,起身后,她便直直找到那个才回到座位的身影。
  他在入座前,视线那么正好与她的交错,似有意似无意。
  那个瞬间,她不闪不避,反而唇角上扬,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
  他唇角回应了一个轻嘲弧度,了无痕迹地挪开目光,面色平静无波的坐了下来。
  对他的平淡反应,翟羽并不觉失望。
  毕竟,这还不是结束,她却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很大一步。
  这般,冬天也并不如想象中那样难捱。
  当冰雪开始消融之时,翟羽便上了前往京北祭天的车驾。
  京城到京北,会翻过一片山脉,名曰太平。
  虽唤“太平”,实则一点也不太平。南朝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个山寨——丹阳寨,就倚着太平山脉而立,仗着地理优势,和朝廷作对达数十年之久。后因胆敢掳走太子妃秦丹而激化矛盾,彻底惹火了朝廷。
  彼时,当朝太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带着还未成年的幼弟与数百禁卫对太平山脉进行围剿。禁卫人数不多,但个个骁勇善战,又不知为何,他们对丹阳寨和整个太平山脉竟似都了若指掌,不仅找到山寨核心所在,一路攻入,将太子妃安然无恙地救回,还将当时丹阳寨第七任大当家齐丹青逼得跌落山崖,尸骨无存。自此,整个丹阳寨分崩离析。而至今,太平山脉也只余一些流寇作乱,成不了大气候。
  这些都是关于丹阳寨兴衰的民间传言。
  太平山周围的居民似乎都特别喜欢聊起作为太平山传奇的丹阳寨和当年的这场剿灭。随意在街上拦个人问起,都能津津乐道、绘声绘色地与你讲上半天。
  或许是去时听多了这个故事,翟羽从京北长泰山祭天归来时,便撇开长长的礼仪车驾,独领几个侍卫,准备一登太平山西侧最高峰——化仙峰。
  听说,这里不仅是丹阳寨当年的藏寨之地,曾作为那场对战最关键的战场,而且,传奇人物齐丹青便是在这化仙峰顶被太子逼下了万丈山崖……
  目前翟羽纵马所在的位置,抬头便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直耸云霄的化仙峰。
  也许是心里藏着的感情太多太复杂,越接近化仙峰,翟羽的心跳就越不规律。
  她不顾侍卫的极力劝阻,坚持要到这里来,究竟想看什么?
  当然不是如她的借口——是为重览当年她“父王”取得光辉胜利、一振朝廷威风的地方的……
  可又真的是如自己心里所想——来看看母妃天天挂在嘴边的这座美丽山峰,和山顶齐丹青坠崖的地方么?
  还是,她只是想看,十三岁的他,究竟完成了多不可能完成的事?
  正心乱如麻地胡想,却突然听见前方凹地传来兵刃交击的声音。
  翟羽勒马,跟着她的六名侍卫中的五名将她围在中央保护起来,另一名则下马放轻手脚上前探察情况,个个都是如临大敌。
  不一会儿,探察情况的侍卫回报:“禀告殿下,是山贼抢劫一辆过路马车。”
  另一侍卫盘算着接口:“那我们可以从旁边绕过去……”
  话音未落便有人反驳:“不,安全为上!殿下,我们还是回去吧。”
  “唔……”他们东一句西一句地争,那名前去探察的侍卫却一脸挣扎,欲言又止,“其实……”
  翟羽断掉其余人的话,问那侍卫:“其实什么?”
  那人被她问的身子一颤,终是鼓足勇气说:“那被劫的马车是顾府的,顾家四小姐正和护卫一起抵御山贼。”
  翟羽蹙眉,“你是说顾清澄?”
  “是。”
  翟羽笑得讽刺:“不是嫁期将至么?她不在家里安心待嫁,跑这里来做什么?”
  那侍卫不语,另一侍卫倒抢着说:“听说太平山的玲珑峰有个寺庙求姻缘特别灵,有灵符可卫宅安,让丈夫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
  翟羽不由冷笑出声。
  让翟琛死心塌地?顾清澄脑子是坏掉了吧?
  等稍静下心思,她才轻咳一声,又问:“现在情况如何?”
  侍卫面现难色,又终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顾家这边以少敌多……怕是……”
  翟羽诧异:“为什么不干脆给点钱打发山贼走人呢?”
  那侍卫一听,干脆直接跪地,伏在地上说:“依奴才看,怕不是为财……而是……”
  为人?
  翟羽听得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就此忽地闭上眼,抿紧唇不发一语。
  侍卫们见她表情,便立马开始劝阻:“殿下,我们人少,怕是救她无力,还会害您身陷危险,还是先回去请得人马来救。”
  “殿下,我们走吧,一会儿被山贼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待侍卫七嘴八舌说完,翟羽依旧沉默着,他们也便终是知情识趣地闭上了嘴,静待吩咐。
  “救!”半晌,翟羽终于从齿缝中吐出这个字来。
  这个字出口,她像是一下轻松了许多,睁开眼,不待侍卫相询就说:“你们全上!务必保她安然无恙。”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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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class="t_f" id="postmessage_ 祭潭
  侍卫们冲下矮坡加入战斗后,翟羽也驱马过去,停在坡顶静静看着下方战况。
  这批侍卫是经过精心挑选才作为她这次出行的随身侍卫的,虽然年纪不大,却个个身手不错。他们的加入,让局势立马有了很明朗的改变。
  翟羽看着场中那逐渐能够游走杀敌的窈窕红影,抿紧了薄唇。
  她其实没有任何理由不救顾清澄——她从来没做过见死不救这种事,况且和顾清澄又没有什么仇怨。更何况,眼前这批侍卫并不一定可靠。现下虽是劝她离开不管、袖手旁观,可万一以后传出去,她居然这般对待自己“喜欢”的顾四小姐,该如何向人解释?又是何等懦夫?她苦心经营的皇长孙的英勇形象,或许就此毁于一旦。
  这些,她都想得如此清楚。可刚刚那个瞬间,她还是可耻地迟疑了。
  不是怕山贼之祸蔓延到自己身上……而是嫉妒。
  她依旧这般清晰的嫉妒顾清澄。
  怕是还越演越烈了吧。
  翟羽带着嘲讽地低笑,救吧救吧,就当施舍她未来的四婶一个人情罢了。
  这句话刚刚窜过脑海,下一刻,翟羽便一紧拳,拔出小腿上藏的匕首,回身挥去。
  眼前一花,一个人影闪开退后,爽朗笑声却还在耳边,“哈,居然能提前发现,小子你反应还不错。”
  翟羽匕首横胸,警惕地看着眼前飘然落地的人。对方是个大胡子男人,身材高大,因为脸上横生的乱糟糟的络腮胡子,看不出确切年纪。一身灰衣布料不咋地,却洗的极为干净。此时他叉着腰杵在五步开外,眉眼含笑地看向翟羽。
  翟羽调转马头,直面着他,勉强沉下呼吸,冷冷逼问:“你是何人?
  “喏,”大胡子朝着她背后努嘴,居然不答反问,“他们是何人?”
  “你……是山贼?”翟羽皱眉,将手中匕首又捏得紧了些。
  “不对,”大胡子浅笑摇头,一抬眉,“我是山贼头子。”
  趁着翟羽怔愣,他唇角一扬,忽地喊了一声:“小心了,小子!”话音甫落,他便腾身而起,朝着翟羽的马这边跃来。
  翟羽匕首找准方向,往前猛刺,手腕却不知被什么拂中,骤然一酸,匕首瞬时脱手而出,拳风也于同一时间袭面而至。她慌忙弯腰后仰,飞脚上踢,挡开一击。然而还没待她起身,座下之马却突然前蹄下跪,整个将失去平衡的她抖落下来,下一刻,她的脖子便被捏于他人手中。
  “小子,”大胡子一手捏着她脖子将她提立起来,笑着摇头,“武功还得再练呀。”
  翟羽喘着气怒目相向,大胡子却浑不放在眼里,提着她走向坡边,一弯唇角,朝着下面喊道:“喂,你们。”
  打斗呼叱声突地凝歇,众人齐齐往上看来。这一看,更是静的仿佛落针可闻,立马便有侍卫惊呼失声:“殿……”“殿下”一词没来得及完整出口,便被旁边那名方才负责探查的侍卫一拳击在腹部,“下”字只得生生咽了回去。
  那侍卫同时冷声朝这边道:“大胡子!你快放了我们主子,否则定是让你好看!”
  虽然知道自己被掐着脖子半吊在空中,表情定然是有些变形,而距离远的那侍卫也不一定能看到,翟羽还是给了他个赞扬的眼神。
  临危不惧,判断得当,是个人才。
  翟羽暗自心想,如果能安全回去,她定要想法子提拔此人……
  只可惜那侍卫虽然尽力去阻断,大胡子还是听到了一个字。
  “殿……”他用空闲的右手抚着脸颊上的胡子,忽地看着翟羽笑出声来,“你该不会是宫里的哪位贵人吧?殿下?”
  翟羽咬牙微笑,“不好意思,小生没那么高贵,只是姓殿。”因为姿势原因,她这番话说的极为困难。
  “这倒是个好姓。”大胡子恍然大悟般点头,“只是为何从未听过?你手下动作又为啥如此鬼祟?”
  “只因神秘,才不愿与外人道。”翟羽和那侍卫所想一致——如果身份透露多半招来更大危机,便面色不变地信口胡言。
  大胡子不置可否,视线瞥过站在下面一动不动面色凝重的顾清澄,却又再度微笑,“那你为什么要救顾小姐?”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翟羽冷笑。
  “真热心,啧啧,自己全部的侍卫都派出去了。”大胡子摇头慨叹。
  “家教一贯如此。”翟羽说完,又重重喘着气问,“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了,”大胡子摊了摊手,只冲下面笑道:“诶,新加进来掺和的,只要你们放下手上武器,重新回到这里来,我便放你们和你主子离开好不好?”
  侍卫还没回应,一名已经脸上挂彩的山贼却突然喊道:“大当家!他们杀了我们好多兄弟!”
  “那怪谁呢?”大胡子懒懒的揪了揪耳朵,“怪你们无能呀!我反对你们来跑这票生意,你们偏要来,最后却还得老子亲自出马!要不是老子来,擒贼先擒王,你们今天怕是全交待在这里了吧!”
  他一口一个“老子”,这般稍嫌粗俗的言谈才让翟羽隐隐意识到他真的是个山贼。
  这认知来的太晚,晚的让她自己也不由奇怪。毕竟,自己的脖子还在这讨人厌的土匪头子手上捏着。
  那名山贼被大胡子的话堵得死死的,面红脖子粗憋了好久,才长欸一声,退后两步,脸转到一边,不再说话。
  侍卫们相互对视一眼,纷纷放下了手上的刀剑,准备朝着这边走来。
  趁着他们弯腰放武器的间隙,翟羽冲一直愣怔怔看着这里的顾清澄比了个口形——“走!”
  顾清澄猛地一震,似突地回过神来。身旁马车的马匹在遇劫最初便被砍掉前腿,她明媚眼波转了一周,一提气运起轻功,脚尖在马车顶上一点,往土匪后方直直掠去。一路软剑或是下压,或是飞扬划过,借力同时,却又伤人不少。在翟羽都看得皱起眉头时,她终是抢到一马跟前,软剑先将马上山贼几剑斩杀,再狠狠刺入马臀。马猛然吃痛,起身一声长嘶,随后狂奔而出。
  场中所剩无几的山贼暴动起来,却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惊马远去。可顾清澄清脆的嗓音却还远远的飘了回来:“我找人来救你!”
  而顾家仅存的两个下人对看一眼,也忽于此时横刀颈上,齐声喊道:“谢长孙殿下相救。”话音一落,便干净利落地抹了脖子。
  眼前变故让翟羽瞬时如置冰窖,遍体生寒。
  “看,你们果然是认识的,”大胡子的笑声也于此时响起,更凑近她脸,摇着头叹息,“只是她显然比你心狠呀,你说对么?长孙殿下?”
  “皇长孙?”有山贼低低问了一声,随后便有人高喊:“抓回去祭潭!”
  “祭潭!”
  “祭潭!”
  随着喊“祭潭”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整齐,翟羽从不敢置信中渐渐回过神来。
  顾清澄是真的傻到完全不明白她这样一句话的后果,还是……故意想害自己死?
  撇开她的那俩手下的“坦诚”不说,她那一句会回来救自己,便等于承认了她们相识。
  如果那俩手下明显是想置自己于死地的行为与她无关,他们是受何人指使?顾昌?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而如果和顾清澄有关,她又是为什么对自己动了杀心?
  翟羽苦笑,看来之前她所认为的和顾清澄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想法,或许要被推翻了。
  不行,她不能把自己的命压在顾清澄身上。
  虽然听不懂“祭潭”是什么意思,但看这些山贼义愤填膺的嗜血模样,定是没好事的。
  坡下,那最出众的侍卫与另外一人忽运起轻功,直直朝坡上掠来,看样子是想将她从大胡子手中救出,而其余人等也已经重新拾起手里的剑,与蜂拥而上的山贼缠斗在一起,为那两人掩护。
  翟羽眼睛大睁,找到那名她在心里承诺会提拔的侍卫,刚好对上他的视线。她正想着故技重施地对他施个口型让他赶快调头走人时,脖子上的手却突地收紧。
  “这次你又想让谁走呢?”大胡子略带笑意的低哑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的手却忽然松开,挣扎着的翟羽便从他指间直直往地面坠去。可怜她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颈后就是一痛。眼前景物霎时迷蒙,翟羽睁着眼睛愣愣地倒在了地上。
  再次恢复意识时,眼前却是一片黑暗,翟羽感觉到眼睛上覆了东西,而自己正被困紧手脚,吊在一根原木上,四肢朝上,背部朝下……
  虽然知道不应该,翟羽还是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以前祭祀时看到过的抬去祭坛的活牲。
  看这颠簸的情况,和深浅不一的行进步伐,现在估计应该正走在山间小道上;而随着寒风刮上面颊,倾袭而来的阵阵湿寒,让翟羽揣测目前应已入夜,而近处多半有个湖……
  翟羽忽地一个哆嗦,该不会他们说的“祭潭”不是她原本想的“祭坛”而是真正的往潭里祭吧?
  这想法使得她如一脚踩空,心跳陡然加速,脊背也开始细密地冒出冷汗。她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绑着她的绳子比她的大指还粗,且捆得极紧,真不知他们对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刚想到这里,行进却突然停下,这里貌似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她隐约能听到很多细碎的交谈,而一片人声熙攘中,有人开始解她手脚上的绳子,将她从那根原木上解下来,却一左一右各有一人死死钳着她手臂,粗鲁地将她往前推搡了两步,再将她手举高又一度捆在一起。
  眼上覆着的布被解掉的瞬间,手上的绳索却猛地将她提离地面,眼前火光乱晃晃的刺眼。
  翟羽连忙将眼睛闭上,微眯了好久才试探着睁开,这才看清自己身下的确是一个湖,此时蛰伏在阴森森的夜里,像是伺机而扑的野兽,散发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气。
  而捆着自己的绳子搭在悬崖上的一个木架上,正正将自己悬空吊在了这寒潭上方,崖下潭边黑压压的全是人,每两三个人中就有一人举着火把,那晃得她眼花的耀眼的火光便是由此而来。人群里还有一片凹下去的地方,是她的侍卫,被蒙上眼睛绑在一起,硬生生让人压着跪于地上……
  一二三四五六……
  点清人数后,翟羽心里一沉,居然一个都没跑出去……
  “别数了,老子亲自下手抓的,怎么可能有人跑掉?”
  说话的人架着腿,大喇喇地坐在人群最前方的一张梨木太师椅上,正是下午擒住她的那大胡子。
  “小子,”见她视线看过来,他便仰着脸冲她微笑,“是不是很好奇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呵,”翟羽嗤笑一声,“我是挺好奇的,你们是山贼,又不是江湖邪教,要杀就杀好了,搞什么‘祭潭’这神神鬼鬼的一套?”
  大胡子只是笑,“你想被乱刀砍死?我考虑着可以成全。”
  他话音一落,身边一个站的笔直的老头却重重咳了两声,严肃道:“大当家,寨规第七条明文规定,仇敌或叛徒被捕,一率沉潭,为潭鱼所食,以祭潭神。”
  大胡子冲翟羽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翟羽则微微一笑,挑起眉毛问那老头:“祭潭神做什么?莫非这潭每年雨季还会泛洪,毁掉你们山下耕地之类的?那老头你可得小心了,我死了定是和潭神同流合污,淹过你们山顶去!”
  老头气得吹着花白胡须,话都说不出来,好半晌才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垂死之人还如此精神!”
  “杨老何须与‘他’废话!”旁边开始有人起哄,“赶快沉了‘他’为齐大当家报仇才是!”
  “为兄弟们报仇!为家人报仇!沉了‘他’!”
  “沉了‘他’!”
  “沉了‘他’!”
  “……”
  人群开始骚动,翟羽却在暗暗心惊,齐、大、当、家?莫非是齐丹青?
  她一皱眉头,扬声问:“你们是丹阳寨的?”丹阳寨竟然没有完全覆灭?
  “哼!”那被唤作杨老的人上前一步,火把映衬下,他已经有些浑浊的眼里的恨意仿佛淬了鲜血,他背着手看她,重重说道:“当朝太子当年可好是威风,带着亲兵杀上寨来,无论男女老少一律砍杀,不留活口,而这更是全仗着你娘通风报信,暗做内应!可笑齐大当家一生英明,最后栽在女人手里!”
  旁边一脸上挂彩的年轻人补充喊道:“还有那狗屁琛王!当年还是个小破孩儿,下手就那么狠!今天本来想抓住他未来媳妇儿好好给他个教训!全是因为你才让她跑掉!不过抓到你也够祭齐大当家和当年惨死的兄弟家人的在天之灵了!大当家!杨老!赶快沉了‘他’!”
  难怪他们最开始会去抓顾清澄……
  翟羽苦笑,自己可算是主动撞上来的肥羊……
  可是,如果让他们以祭齐丹青为由杀了自己,自己是不是太无辜了?
  翟羽心底盘算着一个秘密,这秘密惊天动地,却一定能让她保住性命……
  可是她真的要说出口么?
  是的,这个秘密指不定能将他们收归己用,如此,她便有了可以真正让人忌惮的力量,来应付不时之需……
  可是,难题是,她要怎么让他们相信自己?
  空口白话的事谁不会?
  而他们又真的值得信赖么?万一有谁是朝廷的内应,传出去了怎么办?
  何况……要是等自己回宫,被四叔知道了有这样一群人知道了这个秘密,这群人还能有活路么?
  毕竟,他一贯的原则是,只有死人才是最值得信赖的……
  不对!
  她为什么要想到他?她又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件事?她如此急切地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不就是为了有一天他也可能变成自己的敌人么?
  在脚下一片叫嚣着要沉了自己的喊声中,翟羽又一度心慌意乱。背上冷汗浸透尚厚的春衫,翟羽如此深切地感觉到了死亡逼近时的紧张和恐惧。
  还有她的无能为力——包括在戒掉什么事都率先想到他这个习惯上。
  “我有话要说……”不管怎样,先活下来最重要。
  翟羽低垂着眼,正酝酿着措辞,却有尖锐物体破空声迎面袭来,与吊着她的绳子一撞,绳子立时“嘣哧”断掉。她在空中停留不过瞬息,便如断线的纸鸢经不住狂风乱打般直线下坠,“嘭”的一声,伴着四溅的水声,撞入深不见底的寒潭。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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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当家!?”见人忽然坠池,杨老急急唤道。
  “喊老子做什么?”太平山脉新的主人——留着一脸乱糟糟络腮胡子的夏风起身,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老子不找根树枝去割断绳子,还由得她说出一番话来将你堵得无话可说?”
  “可是……”杨老一阵羞恼,本想说祭潭的仪式还没举行,但眼前这主最最行为不羁,哪里会循规蹈矩办事?怕是到时又惹得他不耐烦。反正事已至此,也无计可施,他便就此停住不语。
  “没‘可是’了吧?”夏风一挑眉,拍了拍他肩,“杨老辛苦了!”又转向还没完全回过神犹自安静着的人群,振臂一呼,“罪人已祭潭,大家欢呼吧!”
  众人经他点醒,欢呼声由小渐大,逐渐响彻山谷。而一片欢呼雀跃中,夏风则又伸了个懒腰:“老子困了,去睡了,你们也各回各家吧!”
  杨老不得不再喊住他:“可是大当家,这些侍卫还没沉潭!”
  “沉个鬼!”夏风回头瞪他一眼,“万一他们中间有哪个能人异士跟着下去了,把那皇长孙救起来怎么办?”
  杨老语结:“那……该如何处理?”
  “先扣起来再说吧!”夏风一挥手,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转瞬就消失在人群的视野内。
  而如果有人能跟上他的轻功,就能看见他只是沿着湖边走上一段后,便忽地往湖心一跃。
  不过激起小小的水浪,就很快地隐入了夜色下一片沉寂的潭水。
  跳进潭里后,夏风一面往湖底猛扎,一面从怀里摸出一个木匣。打开,盒中一粒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顿时释放出幽幽的光明来。潭水清澈,借明珠之光便几乎能看到潭底风景。
  夏风辨明方向,朝着来处游去,很快,就寻觅到了那个双手被缚住的瘦小身影,悬浮在那里,慢悠悠地往湖更深处而去,原本扎起来的头发或许是入水时被冲得散开来,四散漂浮,仿佛水草随波伸展。
  看到了她,夏风便朝着她加速,一把将她腰揽住,又一度换了个方向潜走……
  今夜无月,寒潭便显得尤为可怕,仿佛一个深洞,择人而噬。而这般死气沉沉的水面,却猛不丁冒出了一个“没有脸”的人头,手上还托着一具“尸体”,“气势汹汹”地步步走上浅滩。
  幸好已是夜深人静,浅滩外又是个小树林,并没人看到此情此景,不然,恐怕世上又将多一个被无辜吓死的冤魂。
  “那臭老不死的那么啰嗦,多耽误这些时间,不知还能不能活……”夏风骂骂咧咧地将手指按在翟羽颈后,感觉到轻微的起伏后,又微微笑出来,立马在一块大石上坐下,倒过翟羽,将她的胸腹放在自己膝盖上一顶,掌心则顺着她的背运功推拿……寂然如死尸一样的翟羽就此猛一抽搐,呕出声来,从口鼻呛出不少潭水。
  夏风将她仰面朝天摊在地上,看她蜷着身子猛烈的咳嗽,眼睛刚睁开一线似是看了一眼他,便脑袋一歪又昏了过去。
  他蹲下身来,笑着抓起她手腕,说:“对不住,委屈你了,本来是可以在潭底就让你好过些,不过老子不亲男人……”
  “人”字还没完全出口,喉咙便像被什么东西突然卡住,夏风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小子”……
  居……居然是个……丫头?
  翟羽被噩梦魇住了。
  梦里,她仿佛被浸在冰凉的水中,静静地漂着,只是四肢都不能动弹。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冷漠至极的眼睛,正带着轻蔑地看着她,而往下便是扬出讽刺弧度的薄唇,轻描淡写的问她:“翟羽,你怎么还是那么沉不住气?”
  随后又是那么明显的冰冷失望:“你觉得,那件事是能随便讲出来保命的么?说出来,你依旧只有死……”
  那个“死”字吐得那么轻,甚至带着点温柔,可她却只觉得寒凉彻骨。而原本平稳包裹着她的冰水,忽地直直倒灌入她的口鼻,她想惊叫,却只是徒劳地让更多水进入,她想挣扎,手足却被紧缚……
  而那双无情的眼睛,就这么安静的,安静的看着她痛苦……在她垂死的前一刻,转身离去。依旧是那个淡如修竹的背影,那么疏离……
  “不……不……不要……”
  提着两只才猎到的山鸡进入山洞的夏风,所看到的就是翟羽四肢绷紧,连唤“不要”的场景。他丢开手上的鸡,两步跨过去,蹲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脸颊,问:“喂,喂,你怎么了?醒醒……”
  他话还没问完,衣领就猝然被一双小手抓在手里,拉着他往稻草堆多贴近了两分,而小手的主人则开口大喝一声“走!”然后猛地睁开了眼。
  夏风近距离和那双乌溜溜的纯净眼眸对视,然后用在她双手袭来时本能想擒住她手腕的右手指了指领口,笑着说:“你这样抓着,我怎么走?哦……我明白了,加上你之前喊的‘不要’,是‘不要走’的意思吧?如此便可以解释了。”
  翟羽回过神来,松开手指,顺势一把推开了聒噪不休的他,绷着小脸冷冷问:“怎么会是你?”
  夏风就着她推力,往旁边潇洒一坐,笑道:“我把你从潭里捞起来的呀。”
  翟羽冷笑:“你有病?”
  夏风一贯是噎人那个,可这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她给噎着了,一时言语不能:“你……”
  “昨天把我打晕带回山寨的不是你?”
  “唔……不是昨天了,”夏风很认真的出言提醒,“你昏睡了两天,所以应该是上前天的事。”
  “反正是你,”翟羽无所谓的笑着,用手撑地缓缓坐起来,讽笑着看他,“用暗器割断绳子害我坠水的也是你吧?之后你又去湖底捞起我,不是有病是什么?”
  “你口渴么?”夏风不回答她的问题,指了指她的嗓子,“声音好难听。”
  翟羽只是抿紧嘴唇,不看他,不说话。
  夏风摇着头起身,走到山洞口将和山鸡一起带回来的水囊打开,再走回来递给她。
  翟羽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过,默默的喝起来。
  夏风看着她表情倔强地“牛饮”,长叹一声,“你果然不是个一般的女孩子……”
  “女孩子”三个字刚出口,他便清楚看到翟羽那双清澈的眼中骤然升起的杀意,连忙往后急退三步,避开了翟羽的双手锁脖。
  翟羽丢开水囊,本能想去找小腿上的匕首,却摸了个空,只能顺手在地上捡了根用做柴火的枯枝,指向夏风,厉声喊道:“你怎么知道的!?”
  夏风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拿枯枝指着自己的样子,双眼瞪得圆圆的,呼吸急促,神色紧张,像只被逼入死角却想负隅顽抗的小兽。
  忍住大笑的冲动,他清了清嗓子,对准备用枯枝刺过来的翟羽说:“你确定你手里的东西可以当武器?尤其在你武功差我那么多的情况下?”
  翟羽紧紧攥着手上的树枝,愤然怒视他,咬紧牙关不说话。
  “唉,我是救你出来的时候把脉知道的,”夏风见她这般模样,终是不再逗她,出言解释。
  “你冷静点,我又没有占你便宜。你看你衣服不也是原来那套?老子都没敢给你换!拼着让你发热的危险,任你穿在身上等篝火热度慢慢给你烘干……后来可添了不少麻烦。还好老子医术过人,不然你这条小命哪里收得回来?”
  听到这里,翟羽忽地出口问他,“你为什么救我?”
  夏风的眼睛因为这个问题而亮起来,扬唇道,“知道了可别又要打要杀的。”
  “反正打也打不过。”翟羽看向手里的枯枝,松手丢开,浑身失力地靠向山洞内壁,再懒懒地道,“说吧。”
  “我知道那个秘密,”夏风微笑,“那个你在落水前本来想说的秘密。”
  翟羽心跳渐如擂鼓,微张开嘴,讶然好久后才哑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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