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轮 匕首流放之路 匕首bd狼人叫什么

岁月来去如风,时轮转到终点——《时光之轮》中文版编后记 - 知乎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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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rdan)当代杰出的奇幻文学大师。日出生于美国卡罗莱纳州的查尔斯顿市。毕业于南卡罗来纳的要塞军校,并获物理学学位。两度服役于驻越美军,获卓越飞行十字章、V字铜星章和两枚越南勇敢十字章。热爱文学、历史和各种户外运动。热爱收藏武器。1977年开始写作,从此发誓终生与文字相伴。1990年初,出版奇幻长篇《时光之轮》第一部《世界之眼》,很快风行北美,高居《纽约时报》排行榜首,很快被各国高价引进,已达21种语言版本,全球总销量超过4000万册。日,乔丹因心脏淀粉样变性绝症去世,留下大量《时光之轮》大结局的手稿。美国奇幻小说新秀布兰登·山德森(BrandonSanderson)被选中,续写《时光之轮》的传奇,年相继推出the gathering storm和shifting winds,新作一周内登上《纽约时报》销量排行榜榜首,势头有过之无不及。箫笙:时光之轮系列图书编辑本文由上海东方出版集团提供,特此表示感谢。","updated":"T05:53:58.000Z","canComment":false,"commentPermission":"anyone","commentCount":0,"collapsedCount":0,"likeCount":13,"state":"published","isLiked":false,"slug":"","isTitleImageFullScreen":false,"rating":"none","titleImage":"","links":{"comments":"/api/posts//comments"},"reviewers":[],"topics":[],"adminClosedComment":false,"titleImageSize":{"width":0,"height":0},"href":"/api/posts/","excerptTitle":"","column":{"slug":"epicastle","name":"黑城堡"},"tipjarState":"inactivated","annotationAction":[],"sourceUrl":"","pageCommentsCount":0,"hasPublishingDraft":false,"snapshotUrl":"","publishedTime":"T13:53:58+08:00","url":"/p/","lastestLikers":[{"bio":"小黑孩一枚!","isFollowing":false,"hash":"dd4bea78e1","uid":637600,"isOrg":false,"slug":"tao-tie-zhu-xiao-hei","isFollowed":false,"description":"","name":"饕餮丶小黑","profileUrl":"/people/tao-tie-zhu-xiao-hei","avatar":{"id":"v2-211be72f","template":"/{id}_{size}.jpg"},"isOrgWhiteList":false},{"bio":"测试转开发中的程序猿","isFollowing":false,"hash":"08cda4f94e26c20a69e06a908008feb7","uid":36,"isOrg":false,"slug":"ge-liu-nian-yu-xiao-qiang","isFollowed":false,"description":"程序员养成中,动漫+PC单机游戏已戒","name":"隔流年于萧墙","profileUrl":"/people/ge-liu-nian-yu-xiao-qiang","avatar":{"id":"11d475019","template":"/{id}_{size}.jpg"},"isOrgWhiteList":false},{"bio":"电子产品爱好者","isFollowing":false,"hash":"3de40ebc8e630a37dc8eb","uid":824900,"isOrg":false,"slug":"icespark","isFollowed":false,"description":"","name":"icespark","profileUrl":"/people/icespark","avatar":{"id":"1e947d0ff686db041f93","template":"/{id}_{size}.jpg"},"isOrgWhiteList":false},{"bio":"西语专业劝退生","isFollowing":false,"hash":"bc","uid":032900,"isOrg":false,"slug":"ming-jiao-ulises-de-ai-shang","isFollowed":false,"description":"冯虚御风\n一个过客","name":"冯虚","profileUrl":"/people/ming-jiao-ulises-de-ai-shang","avatar":{"id":"v2-84444d7efa68a85ea89b","template":"/{id}_{size}.jpg"},"isOrgWhiteList":false},{"bio":"看科幻的中文狗","isFollowing":false,"hash":"03d8b68caa56d4c5df96f2a4ff7326a0","uid":199000,"isOrg":false,"slug":"soulvoice","isFollowed":false,"description":"","name":"Pikemango","profileUrl":"/people/soulvoice","avatar":{"id":"9cbe930c9f1ddb7ea7dea40","template":"/{id}_{size}.jpg"},"isOrgWhiteList":false}],"summary":"闪电的主人,风暴的驾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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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dows),译者授权黑城堡独家发布,禁止转载。灰水站的站员们看着正在下落的流星,他们都明白这是个恶兆。他们沉默地站在中央塔顶的炮台旁边,望着流星。透过孢子云组成的薄雾,可以看到明亮的尾迹划过东北方的夜空。它自天顶而降,落入西方的地平线之下。执拗的动物学家希瑞丹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们掉下去了。”他突兀地说道。德维奇奥摇了摇头。“他们着陆了。”他转身面对其他人。七人中一共只有五人在场。桑德佩和米兹还在外面采集样本。“他们肯定能着陆。”德维奇奥肯定地说,“他们坠落的时间相当长了,不可能像陨石一样化掉。希望我们能在雷达上测出他们的方位。他们坠落的速度相当慢,应该不至于机毁人亡。”瑞恩是考察员中最年轻的一位,他从雷达显示屏前抬起头,点了点头。“没错,我找到他们了。不过他们能在进入大气之前把速度减到足够低还真是个奇迹。从穿过干扰收到的微弱信号来看,他们一定撞得相当狠。”“如果他们得以幸存,我们可就要陷入麻烦了。”德维奇奥说,“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知道。”希瑞丹说,“我们得准备战斗了。只要有人活着,我们就得做好开火的准备。他们在到达这里之前肯定就会浑身长满真菌了。而且他们肯定会来的。我们必须干掉他们。”德维奇奥瞪着希瑞丹,目光中的厌恶又添了一分。这位动物学家总是口无遮拦。他的意见常常会引发争论,让德维奇奥很难办,不得不出面制止。“还有别的提议吗?”他扫视着其他人,问道。瑞恩满怀希望地看着他。“或许我们可以试着抢在他们被真菌感染之前展开营救。”他指了指窗户外面真菌遍生的沼泽地。“也许我们可以开辆飞车出去搜寻,把他们拉回考察站,让他们现在灭菌室里呆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紧张地用手挠着脑后浓密的黑发。“不行。他们人太多了。我们得来回跑好几趟。可是沼泽蝠……我也说不好。”“疫苗。”瘦小的心理学家甘诺维兹建议道,“给他们带些疫苗。也许能让他们徒步走过来。”“疫苗效果不好。”希瑞丹说,“接种的人刚开始有免疫,然后就慢慢失效了。而且谁能把疫苗运过去?你么?记得上次我们开飞车出去是什么情况吗?该死的沼泽蝠把它撞成了碎片。布拉特和怀雅逊死了。真菌已经让我们将近八个月都开不了飞车了。你凭什么认为它会突然给我们让道,让我们能直接飞到西边去?”“我们总得试试。”瑞恩激动地说。从他的语气里,德维奇奥听出他们又要大吵一架了。只要希瑞丹参与了争论,瑞恩就会立即和他针锋相对。“事关人命,你们清楚。”瑞恩继续说道,“我觉得艾克说得没错——我们可以给他们送疫苗去。至少还有点希望。我们能和沼泽蝠缠斗,但外面那些倒霉蛋面对真菌毫无胜算。”“无论我们怎么做他们都没希望了。”希瑞丹说,“我们应该关心的是我们自己,他们已经没救了。现在真菌已经发现他们了。现在它大概已经开始进攻了。如果还有人幸存的话。”“恐怕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德维奇奥抢在瑞恩开口前马上说道,“我们必须假定真菌不会放过任何感染他们的机会,然后它就会派他们来攻打我们。”“说得对!”希瑞丹说,他兴奋地点着头。“而且别忘了,我们要对付的可不是普通人,那可是一艘运兵船。这些幸存者可都是武装到牙齿的,而我们除了激光炮还有什么?猎枪和样本采集枪,还有小刀。对方有音爆枪还有75麦克麦克斯还有鬼知道什么玩意儿。如果我们不做好准备就要完蛋了,玩儿完了。”“呃,吉姆?”甘诺维兹问道,“你怎么看?他说得对吗?你觉得我们有多少机会?”德维奇奥叹了口气,有时领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我理解你的感受,比尔,”他冲瑞恩点了点头,“但恐怕我不得不同意希瑞丹的意见。你的提议实在没有多少成功的可能。而且我们还要顾全大局。如果这些幸存者有音爆枪和重武器,他们就有能力攻破考察站的外墙。你们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再过一个月我们的补给船就要来了。如果真菌侵入灰水站,那么地球就不必再担心和芬迪人的战争了。真菌会彻底终结战争——它不喜欢让自己的宿主相互争斗。”希瑞丹又开始点头,“是啊,所以说我们必须消灭这些幸存者。这是唯一的选择。”沉默的真菌学家安德鲁斯头一次开口,“也许我们可以抓一些俘虏,”他建议道,“我一直在研究在不伤害宿主的同时消灭真菌的方法。我们可以一直让他们保持在麻醉状态,直到我的研究有了成果为止。”“那得要花多少年啊?”希瑞丹斥道。德维奇奥插了嘴,“不行。我们没理由认为我们能在交战中击败他们,他们占据了全部的优势。抓俘虏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救援还是有希望的。”瑞恩仍然在坚持。“我们得赌一赌,”他用拳头一砸雷达控制台,“这是值得的。”“这事已经定了,比尔。”德维奇奥说,“不会有救援行动,我们只有七个人,对方可能有上百——为一个英勇却徒劳的行动损失人手,我们可承担不起。”“照我看,七个人想要击退一百多个兵才是英勇而徒劳。”瑞恩说,“特别是,实际上等待救援的幸存者可能只有少数几个。”“但要是他们都没死怎么办?”希瑞丹问道,“要是他们都已经感染了真菌真么办?面对现实吧,瑞恩。孢子云无孔不入,只要他们呼吸了没有过滤的空气就会吸入孢子。再过72小时他们就和这星球上的其他动物一样了。然后真菌就会派他们来攻打我们。”“天杀的,希瑞丹!”瑞恩喝道,“也许他们还在救生舱里呢,也许他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也许他们还没醒过来呢。我他妈怎么知道?但如果我们抢在他们出舱前赶到,就能救下他们。至少能做点什么。我们一定要试一试!”“不行,想想看,坠落一定会让飞船的系统失效,他们肯定会醒来,然后一定会先去查星球数据。但是真菌的信息是机密,他们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掉到了什么鬼地方,唯一能查到的只有灰水站,星球上唯一的人类定居点。他们会朝这里进发,他们会在途中被感染,被控制。”“所以我们才必须迅速行动。”瑞恩说,“我们应该给三到四架飞车装备武器,马上出发,现在就开始行动。”德维奇奥决定制止这场争论,上次他们争了整整一晚上。“再吵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他厉声说道,用严厉的目光瞪着希瑞丹和瑞恩。“没必要再讨论了,不然大家只会互相发泄脾气而已。而且天已经晚了。”他看看表,“我们先休息六个小时,等到黎明再谈。等我们都冷静下来,也不那么疲惫了,思路就能更清晰一点了。而且到时候桑德佩和米兹也该回来了。他们也有权发言。”三个人嘟哝着表示同意,有一人却厉声反对。“不行。”瑞恩大声说道,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位子上的众人。“那就太晚了。我们一刻也不能耽搁了。”“比尔,你——”德维奇奥开口说道。“在我们睡觉的时候,那些人可能就会被感染。”瑞恩继续说,完全无视上司的脸面。“我们必须立即行动。”“不行。”德维奇奥说,“这是命令。我们等到早上再讨论。现在去睡觉,比尔。”瑞恩环视旁人寻求支持,没人附和他。他瞪了德维奇奥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了中央塔。* * *德维奇奥睡不好觉,一夜里惊醒了至少两次,醒来时整条床单都被冷汗浸湿了。在噩梦里,他在灰水站外,站在齐膝深的灰绿色泥水里,采集分析用的样本。干活的时候,他看到远处有一辆巨大的两栖型沼泽车,正在缓慢地朝他靠近。车上坐着一个人,面孔隐藏在过滤面罩下,穿着紧身服。在梦中德维奇奥朝着靠近的车子挥着手,驾驶者也朝他挥手。然后他在附近停下,从驾驶室里下来,紧紧地握住了德维奇奥的手。这时,德维奇奥才透过透明的面罩看到了他的脸。是怀雅逊,死去的地质学家怀雅逊,他的朋友怀雅逊。他的脸肿得吓人,两只耳朵下面都挂着菌丝。第二次从噩梦中惊醒后,他决定干脆不睡了。飞车坠毁之后他们一直都没有找到怀雅逊和布拉特的尸体,但从撞击的情况来看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找的。但德维奇奥总是会梦到他们,他怀疑其他人也做过同样的梦。他在黑暗中穿好衣服,往中央塔走去。通讯工程师桑德佩在值班。他躺在激光炮台旁边的小铺位上睡觉,一旦有大型物体接近外墙,监视器会立即把他叫醒。强化耐腐蚀合金很坚固,但真菌控制着很多变态的物种,而且还要考虑到气密门的安全。德维奇奥决定让桑德佩先睡着,他走到窗前。安装在外墙上的大号探照灯将雪亮的白光洒在灰水站的边界上,泥沼在灯光映照下闪烁着恶心的反光。他看到光柱也照出了漂浮的孢子,孢子云似乎特别浓厚,尤其是在西侧,不过也可能只是他的想象。但也可能是真菌躁动不安的迹象。灰水站附近的孢子云总是比星球表面的其他地方要浓厚十倍。这是他们发现的第一条真菌具有智能的证据,而且还对他们怀有敌意,该死。他们仍不能确定真菌究竟具备何种程度的智能,但对其凶残程度没有任何疑问。这种寄生式的真菌感染了星球上的每一种动物,差不多每一种都曾被用来攻击考察站。它想要感染他们。考察站已经被暴风雪般的孢子云笼罩了快一年了,不过考察站上方的力场屏障将孢子挡在了外面,灭菌室可以消灭沾在沼泽车和紧身服上,以及从气密门里飘进来的的孢子。但真菌一直没有放弃。房间的另一头,桑德佩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德维奇奥转过身,“早上好,奥迪斯。”桑德佩又打了个哈欠,用他那粉红的大手捂住嘴。“早上好。”他答道,一边笨拙地伸直长胳膊长腿,从床上跳下来。“怎么,你是来替比尔的班的?”德维奇奥愣住了。“什么?你的下一班是瑞恩?”“啊哦。”桑德佩看看表,“几个小时前就该换班了。混账东西。睡在这地方让我浑身都痛。咱们为啥不能把它弄得舒服点呢,你说说看?”德维奇奥几乎没有在听,他没理桑德佩,而是快步走到墙边的通讯台前。甘诺维兹离停车间最近,他接通了他。应答的声音又困又乏。“艾克。”德维奇奥说,“我是吉姆,马上去检查停车间,数数飞车的数量。”甘诺维兹跑去查了。他只去了不到两分钟,却让人觉得好像有老半天。“五号飞车不见了。”他似乎突然清醒多了。“妈的。”德维奇奥说。他撂下通讯器,转身对桑德佩说:“去打开电台,快,有辆飞车不见了。赶快。”桑德佩好像还没明白过来,但按吩咐去办了。德维奇奥站在他身后,看着桑德佩在静电声里搜索频率。他嘴里骂骂咧咧,脑子里想着更恶毒的诅咒。最后终于接通了。“我听到了,奥迪斯。”毫无疑问是瑞恩的声音。德维奇奥凑近话筒。“我告诉过你没有救援。”回答他的是夹杂着一串干扰的大笑。“是吗?真该死!我大概是走神了吧,吉姆。你知道开会总是让我很无聊啊。”“我不希望手下冒出一个英勇牺牲的队员。赶快回来。”“我会回来的,在我把疫苗送到之后。我会载上尽可能多的士兵回来,其他人可以走过来。疫苗会逐渐失效,但如果他们的落点和我们预计的不差,药效应该能撑完整个路程。”德维奇奥大骂起来。“他妈的,比尔。赶快掉头,你忘了怀雅逊吗?”“当然没忘,地质学家,小个子,啤酒肚,对不对啊?”“瑞恩!”德维奇奥怒吼道。一阵大笑。“哦,放轻松点,吉姆。我能办到,怀雅逊太大意了,所以才送了命。布拉特也一样。我不会的,我架好了激光器。我已经打掉了两只大沼泽蝠,巨他妈大,都是好靶子。”“两只!真菌要是被刺激到了可以派出几百只。该死的,听我说,赶快掉头。”“我会的,”瑞恩说,“但要先拉上客人。”然后他笑着关掉了电台。德维奇奥真起身子,皱起了眉。桑德佩想说点什么,结果只发出一声嘟哝,“呃……”德维奇奥根本没听见。“奥迪斯,盯着这个频率。”他说,“也许这个蠢蛋真有可能成功。他一呼叫立即通知我。”他朝房间另一头走去,“听着,每隔五分钟就呼叫他一次。他也许不会应答。要是临时装上的激光器坏了,他他妈可就有大麻烦了。”德维奇奥走到通讯台前,猛击接通甘诺维兹电台的按钮。“还是吉姆,艾克。去查查器材库里被拿走的激光器是哪一种?我在这等着。”“用不着了。”对方答道,“我发现飞车丢了之后就去看过了。应该是桌面级标准型切割器,低功率的那种。他做了些点焊的活,电源箱上的设置还在。是奈德发现的,他还找到了他做支架地方。还有,真空箱[1]也少了一个。”“好的,谢了,艾克。所有人必须在十分钟内集合,作战会议。”“哦,希瑞丹会非常高兴。”“不。是啊,也许他会。”他挂断了,又按了安德鲁斯。这位真菌学家等了一会儿才打开通讯器。“阿诺德?”听到有人接后,德维奇奥大声吼了起来,“可以查查储存室里有没有丢东西吗?”通讯器里静了几分钟,然后安德鲁斯回来了。“喂,吉姆。丢了很多医疗用品,注射器、绷带、疫苗、塑料夹板,连装尸体的袋子也丢了几个。怎么回事?”“瑞恩。从你那边的情况来看,他好像真的去搞救援行动了。他拿了多少东西?”“应该是相当多了,不过没什么替代不了的。”“好的。十分……五分钟之内上来集合。”“嗯,好。”安德鲁斯挂断了。德维奇奥按下主控钮,打开所有扬声器。这是四月以来头一回,在外墙附近聚集大量蛇蜥那次之后一直没发过警报。那次是有惊无险,而他知道这次可不是。“五分钟之内在炮塔集合。”他说。这句话在考察站里回响,回音震得冰冷的墙壁微微颤动。  * * *“那么,如果我们还不立即制定计划,就太迟了。”德维奇奥顿了一下,看了看靠在椅子上的四个人。桑德佩还在监听电台,叉着一双长腿坐在房间正中。但是另外四人都聚在桌旁,手里拿着咖啡杯。四人似乎都心不在焉。甘诺维兹茫然地盯着窗外,看着生长在灰水站附近树木上的真菌,脑子也在想这个。安德鲁斯慢条斯理地在笔记本上涂着什么,大概是涂鸦。高大健壮、一头金发的奈德·米兹此时却紧张得要死。比利·瑞恩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他用手指轮流敲着桌面,大口大口地灌咖啡,紧张地捋着乱糟糟的金胡子。希瑞丹则低着他那圆滚滚的脑瓜。但虽然表面上心不在焉,他们都在听着,包括坐在电台旁边的桑德佩。德维奇奥刚说完,桑德佩就收起长腿,讲到:“很遗憾事情发展成了这个样子,吉姆。”他揉着耳朵促进血液循环,“那些大兵掉到这里就够倒霉的了,现在比尔也随他们去了。现在他的处境也差不多。我想,呃,我们只能忘掉他了。还先把精力放到备战上吧。”德维奇奥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如果他能成功,那很好。如果他能找到他们,那也很好。如果他们吸入了孢子,三天后他们就会在真菌的控制下了,无论有没有接种疫苗。如果他能把他们带回来,我们就观察三天看看有没有发病迹象。如果有,就只能杀了他们。如果没有,那就皆大欢喜。如果其他大兵能徒步走到这里,一样隔离观察。不过这都不好说。如果他失败了,那他就没命了。更可能的是,那些大兵已经死了,或者感染了。无论是哪种情况我们都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并且在瑞恩回来之前先忘掉他。所以现在我希望大家提出一些切实可行的意见,我们该如何防御在某种未知的智慧生物控制下的武装精良的士兵?”他再度扫视站员们。桑德佩惊呼一声,一把抓过电台麦克风,所有人都站起来看着他。“说吧,比尔。”他扭开了控制壁挂扬声器的旋钮。巨大的电流噪音扫过整个房间,让其他人都畏缩了一下。“……好。那混帐放的虫子钻进飞车了,弄……弄花……弄花了挡风玻璃……仪表盘。”是瑞恩的声音,背景音听起来好像暴雨。“……还有之前的沼泽蝠……大概是冲着我来的。妈的激光器架子松了……”扬声器里传出一声重击。“不能水平转……打中那混帐了……哦老天啊——”又是两声重击,听起来像是金属相互冲撞的声音。“……在树林里。高度……下降……沼泽蝠……引擎叫什么东西卡住了……该死,没动力……没有……如果……”然后只剩下静电噪音。桑德佩煞白的瘦脸上毫无表情,他等了一会看还有没有回应,然后试图用同一频率呼叫瑞恩。又过了一会儿他把音量调小了。“再过几天,这样的事情也可能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德维奇奥说,“真菌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智慧生物。一旦它控制了幸存的士兵,就会派他们攻打考察站。带着武器。”“哎。”希瑞丹大声说道,“他知道不能开飞车出去。”米兹猛地把咖啡杯往桌上一砸,站了起来。“他妈的,希瑞丹,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比尔可能已经死在外面了,而你就想着在事后扮演聪明人?”希瑞丹也跳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从电台里听着别人死掉?就因为我不喜欢那人?你觉得这很有趣?嗯?你觉得我想和受过作战训练的人对打?嗯?”他扫视着他们所有人,用手背抹了抹额前的汗珠。“我不想。我特害怕。外面的伤者在等死,我却在这里制定作战计划,你以为我想这样?”他顿了顿,他的声音越来越细,变得犹疑起来,“瑞恩出了基地,他是个傻瓜,但也只有他听从了内心的呼唤,而我却选择压抑自己的人性。我试图说服你们制定作战计划,以防备幸存的士兵。妈的我就是害怕走出去。我不想让那玩意靠近我,就算在考察站里也一样。作为动物学家,我甚至无法工作。这星球上的每一种动物身上都有……都有那玩意。我不敢去摸。我也不想打仗,但我们不得不打,迟早要打。”他又抹了抹额头,看着德维奇奥,“我——我很抱歉,吉姆。奈德。还有大家。我——我不得——其实我和你们一样不想打,但是我们不得不打。”他疲惫地坐下。德维奇奥揉了揉鼻子,又想起了领导不好当这回事,真是何苦来。希瑞丹从没有像如今这般畅所欲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听着。”最后他终于说到。“没事的,埃尔顿。”在他的记忆中,这是他头一次直呼希瑞丹的名字,其他人也没这样叫过他。“这对我们大家都是个困难的决定。在人性这一点上,你说得没错。有时候确实必须暂时抛弃情感,好去思考……呃,该怎么讲。”“真菌终于找到了攻破考察站的办法,它一定会派士兵来攻打我们,如同之前驱使蛇蜥、沼泽蝠还有其他那些动物一样。就连现在它也在尝试,就在我们谈话的同时,掘地虫[1]还有各种昆虫和甲壳虫就在向我们进攻,不过考察站的防御系统会料理它们。我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群大兵。”“唯一?”甘诺维兹尖锐地重复道。“除此以外我们还要拿出外墙被攻破或者力场被突破的预案。考察站的力场本不是用来防御音爆枪或者激光或者炸药的,仅仅只是用来阻挡昆虫和飞行动物的。我认为我们的第一要务是先找到增强力场强度的办法。比如把主负载接到其他电源上。不过就算这样外墙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入口也有问题,那是考察站最薄弱的环节,十到二十轮高能炸药轰炸就能把它炸开。我们该如何反击呢?”“也许我们不必反击。”米兹说,他僵硬的表情里依旧充满了愤怒。不过现在这愤怒的矛头指向真菌,而不是希瑞丹。“也许我们可以主动进攻。”接下来站员们争先恐后地抛出了一条又一条建议。半数完全不可行,四分之一几乎没有希望成功,剩下的多半也是疯狂的主意。在一个小时之内,他们已经讨论过埋地雷、设陷阱还有铺电网。德维奇奥觉得这简直是他开过的最离谱的会议。本来就很疯狂的作战计划,更因为计划者的身份而火上浇油。他们都是科学家和工程师,不是士兵,不是杀手。他们无精打采地讨论着计划着,犹如参加一位刚刚过世的朋友的葬礼一般低声细气,也好似一支明天就轮到执行任务的行刑队。其实呢,他们确实是。* * *一小时后,德维奇奥站在没过脚面的灰绿色泥水里,奋力挥舞电锯,紧身服里大汗淋漓。电锯连在沼泽车内的电源上。米兹坐在沼泽车上,膝盖上放着一只激光猎枪。他时不时举起激光枪射死一只悄悄滑过底层植被的蛇蜥。德维奇奥已经砍穿了灰水站周围的四棵最大的树的根部——至少也砍掉了四分之三吧。把树根砍到足够脆弱,这样在必要的时候就能用激光炮迅速放倒大树。这是个疯狂的点子,不过他们也的确是一群穷途末路之人。第五棵树有点麻烦。这一棵品种不同,枝干虬结,树干爬满了攀缘植物,像石头一样硬。他只砍到一半就已经换过两次锯齿。这让他心里很烦。一旦被锯齿划到,或者紧身服被划破,就能让他被孢子感染。“混账东西。”他说,锯齿又有快要折断的迹象了。“简直就像石头一样难割,妈的。”“想想好的一面,”米兹说道,“它倒掉的时候一定也能砸得非常狠,就连强化合金装甲也能被砸个稀巴烂。”德维奇奥没有理会他的幽默,他一言不发地换掉了锯齿,继续砍树。“应该差不多了。”过了一会儿他说,“看起来够深了。不过要是再遇到这种树,我们应该用激光去割。”“那样耗电量太大。”米兹说,“带的电够吗?”他突然举起枪,朝德维奇奥背后的什么东西开火。是一只四尺长的蛇蜥,长着鳞片和爪子,扑腾了一下就掉下去了,泥水溅到了他们。它临死前的惨叫也很短促。“今天这些东西到处都是。”米兹评论道。德维奇奥爬上沼泽车。“是你的想象吧。”他说。“不对,不是的。”米兹听起来很认真。“我是个生态学家,你忘了?我知道这里的生态并不自然,真菌把最难缠的动物都送过来了,把无害的都遣走了。但现在害虫比平时还多。”他用激光枪指了指。底层植被下面,两只大蛇蜥正围着一棵树啃食攀缘植物。真菌像裹尸布一样包着它们的后脑。“看看,你觉得它们在干嘛?”“吃。”德维奇奥说,“看起来很平常。”他开动沼泽车,车子摇摇晃晃地前进。泥水变成了稀溜溜的软泥,车子后面泥水飞溅。“蛇蜥是杂食动物。”米兹说,“但他们更偏好肉食。只有在找不到猎物的时候才会吃攀缘植物。但这里到处都是猎物。”他顿了一下,看着这幅景象。他用枪柄敲了一下驾驶室的地板,突然紧张起来。然后他突然又爆出一串粗口。“妈的,妈的,它们想要清出一条道!”他的声音仿佛控诉一般,“一条可以让大兵开过来的道!从我们这里开始,一直通到大兵那边。他们可以更快地行军,因为不用清理植被了。”德维奇奥把着方向盘,哼了一声,“别胡扯。”“你为什么说我胡扯?谁知道真菌在想什么?它是个活的生态系统。只要它愿意,可以让这星球上所有动物攻击我们。相比之下在沼泽里啃出一条道根本算不了什么。”米兹若有所思地说,听上去心不在焉。德维奇奥不喜欢这个话题。他没有回话。他们开到下一棵树前,然后再下一棵。但米兹正在拼命思考,变得越来越紧张。他在车上坐立不安,摆弄着激光枪,好几次下意识地去扯胡子,结果摸到了过滤面罩。最后德维奇奥终于决定回考察站。消毒一般要用两个小时。他们耐心地在入口房间和消毒室里等着,让通风机、喷雾器、加热灯还有紫外线给他们和车子消毒。他们脱下了消过毒的紧身服,穿过了最后一道气密门。“天杀的。”德维奇奥说,“真希望我们不必再出去了。消毒比完成任务还费时间。”桑德佩见到他们,微笑起来。“我发现了一些可以利用的东西,本来几乎都被忘掉了。”“是吗?什么东西?”米兹问道。他把激光枪的电池卸掉,放到充电架上,心不在焉地按下按钮。“探空火箭。”德维奇奥一拍脑门。“当然了,妈的,老是想不起来。”现在他想起来了。布拉特,已故的陨石学家,在刚到的头几周定期发射六尺高的探空火箭,以取得真菌的数据。他们发现在50000英尺的高空仍有大量真菌,在80000英尺的高度仍有真菌存活。有了这些发现之后,布拉特继续每两天定时发射一次火箭,以探测行星的风向变化规律。他们有气象气球,但几乎没什么用。只要一放出去就会被沼泽蝠扯烂。然而在布拉特死后,收集数据似乎没什么意义了,于是他们便不再发射火箭。但据他所知,发射器仍然可以使用。“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把它们改装成小型导弹?”德维奇奥问道。“没错。”桑德佩微笑着说,“我已经开始弄了。不过它们的准头不会很精确。首先,它们在升到一英里的高度之后才能控制,而且我们还必须强迫它们进入轨道。原本设定的轨道是很长的弧线,我们需要把落点拉回到发射点附近,这就像和一只双头鳄鱼角力一样。我打算给一半的火箭填上安德鲁斯正在做的炸药,另一半填满白磷。不过弄起来可能有点棘手。”“嗯,尽力去做吧,奥迪斯。”德维奇奥说,“这是个好消息,我们需要这样的刺激。也许情况没有想象的那样绝望。”米兹在认真地听,但他仍然闷闷不乐。“电台有消息吗?”他插嘴道,“比尔有回应吗?”桑德佩摇了摇头。“只有普通的噪音,有时会有一两声啸叫,也许附近一千里内有大雷暴什么的。不过如果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米兹没有回答。他看着武器库,摇了摇头。德维奇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架子上有八支激光枪。八支枪和十六块电池,科考站的惯常配给。每块电池大约可以射击五十次,每次五分之一秒。还有五只麻醉枪,加上一些麻醉针、飞镖和发射器。这些东西对付装甲步兵毫无用处。也许他们可以给一些大号发射器装上高能炸药……但是这点弹药量甚至不能在强化合金表面留下凹痕。该死。“你知道,”米兹说,“如果他们攻了进来,我们就完蛋了。”“如果。”德维奇奥说。* * *夜里他们轮流值班。安德鲁斯在塔顶激光炮旁边,守着监视器。德维奇奥,甘诺维兹和桑德佩吃过晚饭,百无聊赖地留在楼下的餐厅里。米兹和希瑞丹已经去睡觉了。桑德佩谈起了他今天的成果。他说火箭的改造有了一些进展。此外安德鲁斯用瑞恩实验室里的化学品合成了一些炸药。“不过阿诺德不喜欢这个工作。”桑德佩说,“他只想继续研究他的真菌样品。他说这不是他的领域,他不确定他的操作是否正确。他说的也有道理。比尔才是站里的化学家。”“比尔不在。”德维奇奥厉声说道。他现在没心情听人抱怨。“得有人去做这件事。阿诺德至少学过一些有机化学,不管已经有多久了。他总比我们其他人懂得多。”他摇了摇头。“难道要我去做炸药吗?我是研究昆虫学的。那有什么用?我觉得自己完全派不上用场。”“是,我知道。”桑德佩说,“不过,我也不是很擅长搞火箭。我得要把所有火箭的推进剂倒掉一半。我干了九个小时,才弄好了三个。要强迫这些东西落到发射点附近几乎得要违背所有的空气动力学原理。其他人也有各自的麻烦。我们摸着石头过河,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笨手笨脚地干活。如果我们搞定了这个,就能让那个工作起来,但发动了那个,这个又不能动了。这是个科学考察站,不是个军事基地,无论外表看上去有多像。而且我们是科学家,不是爆破专家。”甘诺维兹轻笑了一声,“我想起了一段故事,在二十世纪的地球上,有个德国科学家……冯·布劳?冯……冯·布劳恩和他的下属得知敌军马上就要逼近了。军队开始教他们列队和射击,想让他们在飞弹基地的门口迎击,和敌人短兵相接。”“然后呢?”桑德佩问。“哦,他们跑了三百里,最后投降了。”甘诺维兹干巴巴地答道。德维奇奥灌下他的第二百杯咖啡,把脚搭在桌面上。“好极了。”他说,“可惜我们无路可逃。所以我们不得不在这个小小的飞弹基地的门口迎击敌人。很快。”甘诺维兹点点头,“我想大概三天后就要来了。”“如果真菌没有协助他们行军的话。”德维奇奥说。二人看着他,“什么意思?”甘诺维兹问。“早上奈德和我在外面看到了很多蛇蜥,非常多。它们正在啃掉基地西边的攀缘植物。”甘诺维兹眼中闪过一丝会意,但桑德佩还是摸不着头脑。“所以呢?”“米兹认为它们要啃出一条道。”“啊哦。”甘诺维兹说。他用细瘦的手指捏着下巴。“真有意思,不过是坏消息。清理掉两头的障碍物,还有中间的,我想它是打算这么干,唔。”桑德佩看看德维奇奥,又看看甘诺维兹。他皱起了眉头,先把腿伸直,然后又把腿缩到椅子底下,换了个姿势。他什么也没说。“啊,没错,没错。”甘诺维兹继续说道,“完全说得通,都联系起来了。我们早该预料到了。这是一次全面进攻,星球上的所有生物都要来消灭我们,真菌……是个完整的生态系统,奈德这么说过。具有集体思维的寄生生物的经典案例。但是我们无法理解它。我们不知道它的心理基础,不知道它的经验构成。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没有类似物种的研究经验。可能除了诺博星球[1]的水母。但那只是一种由多种共生菌群构成的有机体集合。它是一种互利共生。而就我所知,灰水星的真菌是一个单一的物种,一个无所不在的大菌群。它从根本上占有了整个星球。”他搓了搓手,点了点头,“没错,基于这一点,我们可以推测它的思维模式和它的行为。这和它的全面敌意相符。”“为什么呢?”桑德佩问。“哦,你看,它之前从没有遇到过其他智慧生命。这里只有低等生物。这点很重要。因此它以它自己——它所知的唯一智慧体——为参照,来揣测我们。它本能地想要控制一切,想要控制它接触到的所有生命。因此它认为我们也一样,它害怕我们会试图占据这个星球,就像它之前一样。”“不过,就和我一只强调的一样,它不认为我们是有智慧的。我们是动物,个头小,可以动。它见过这种形式的生命,都是低等生物。但是考察站本身是新东西,是它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它会认为考察站是有智慧的。我敢打赌,它认为考察站是和它类似的智慧体。考察站在星球上着陆,扎根,扩张,骚扰它和它的宿主。而我们这些可怜的动物呢,真菌会认为我们不过是无用的工具。”德维奇奥叹了口气。“是啊,艾克。我们听你讲过这种说法。我承认这是个有说服力的理论,但你到哪里找证据呢?”“到处都是证据。”甘诺维兹说,“考察站一直遭受着全天候的进攻。但我们却可以外出采集标本,我们被攻击的几率不过是一半一半。为什么?唔,我们不会干掉从眼前经过的每一只蛇蜥,是吧?当然是的。真菌也没有试图杀掉我们,除非我们太烦了。这是因为它认为我们不重要。但是像飞车这种东西——可以动但不是动物,陌生——它一见到就要消灭。因为它认为飞车是灰水站本体的延伸。”“那么它为什么要放孢子?”德维奇奥问。甘诺维兹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哦,真菌当然想控制我们,为了跟考察站抢宿主。但它想要消灭的是考察站。它无法理解和另一个智慧体合作的概念——也许吧,谁知道呢。在控制整个星球之前它已经消灭和它竞争的同种菌落。它一旦察觉到智慧生物的存在,便立即认定是威胁。而它认为考察站是有智慧的。”他正要继续说下去,德维奇奥突然从桌上抬起脚,坐直身子,说:“啊噢。”甘诺维兹皱了皱眉,“怎么了?”德维奇奥用一只手指指着他,“艾克,想想你自己的理论。如果你说的没错,那么真菌会怎么看待飞船呢?”甘诺维兹想了一会儿,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吹了声口哨。“然后呢?会怎么样?”桑德佩说,“你们究竟在说什么?”甘诺维兹扭头看着他,“和考察站一样,飞船可以动,但不是动物。它自天外而来,在此着陆,摧毁了一大片区域里的真菌和宿主。然后再也不动了。这也和考察站一样。真菌也许会把它看成另一个考察站,另一个威胁。或者是我们的考察站的延伸。”“没错。”德维奇奥说,“但这样就更糟了。如果你说的没错,那么真菌应该已经开始对飞船发动全面进攻——对船体。而它会放船员平安离开。”一时间餐厅里鸦雀无声,最后是桑德佩打破了沉默,他依次看看他们两个,低声说道:“哦,哇,我明白了。”甘诺维兹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又开始揉下巴了。“不对。”最后他说道,“你会这么认为,但我不认为会发生这种事情。”“为什么?”德维奇奥问。“嗯,真菌也许不会把士兵看成主要威胁,但它至少会试图感染他们,就像它试图感染我们一样。一旦它控制了他们还有他们的武器,它就有办法攻破考察站和飞船。这是必然的。这些大兵对孢子毫无抵抗力。他们会像熟透的水果一样落入真菌手中。”德维奇奥看上去明显很不安,“是啊,有可能。这让我很担心。只要那些大兵有一丝可能不被感染地走到基地,我们就必须改变计划了。”“但那是不可能的。”甘诺维兹摇摇头,“真菌已经拿下他们了,否则它为什么要清出一条道呢?”桑德佩同意地点点头。但德维奇奥没有那么肯定。“我们不知道它是不是在清理道路。”他坚持道,“那只是米兹的猜测,证据完全不足。我们不应该把它当成事实看待。”“但是这个猜测是有道理的。”甘诺维兹反对道,“它可以加快士兵的行军速度,加快……”炮台的警笛大声鸣叫起来。“蛇蜥。”安德鲁斯说,“我觉得应该是在被你砍过的那些树底下。”他戴着红外眼镜,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开关。响起了一阵嗡嗡声。德维奇奥透过双筒望远镜观察,“你觉得它是打算派它们查看我们干了什么吗?”“毫无疑问。”甘诺维兹说,他就站在他们身后,越过他的肩头朝窗户外面看。“我觉得它什么也不会做。”德维奇奥满怀希望地说,“它会摧毁地雷或者其他陌生物体,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但这次我们不过是砍了几棵树,我怀疑它猜不出我们想干什么。”“你觉得我应该开几炮吗?”安德鲁斯坐在激光炮控制台前问道。“我不知道。”德维奇奥说,“先等等,看看它们在干什么。”这些体长且粗壮的蜥蜴正绕着树干转圈,有的在真菌和泥水中间滑行,有的用爪子挠着被砍出了缺口的树。“打开几个定向传感器,”德维奇奥说。站在传感器控制台前的桑德佩点了点头,依次打开了几个定向麦克风。首先传来的是孢子对接收器无休止的冲击所产生的咔咔声。然后随着麦克风的旋转,传来了蛇蜥嘶嘶的叫声。然后是大树倒掉的断裂声。德维奇奥从望远镜里看到了,他突然觉得浑身发冷。树干砸到了泥沼里,发出轰然巨响,泥水四处飞溅,几条被压在树下的蛇蜥嚎出了临终的嘶吼。“妈的。”德维奇奥说,然后他下令道,“阿诺德,开火。”安德鲁斯按下了按钮,从夜视仪里看过去,用准星套住一只倒掉的大树旁边的蛇蜥,然后开火。在没有夜视仪或者望远镜的人眼里,一道明亮纤细的红色光线出现在了激光炮台和蜥群中间。蛇蜥发出混合着咕噜声的嘶叫。一只蛇蜥突然剧烈扭动起来,然后瘫倒不动了。其他的逃窜到了底层植被下面。外面一时间没动静了。然后在灰水站另一侧附近,第二棵树开始倒下。安德鲁斯又按下了几个按钮,巨大的激光炮台开始转动,再次开火。另一只蛇蜥被打死了。然后他没等第三棵树倒下,接着转动炮台,把其他几棵树下的蛇蜥也打跑了。德维奇奥慢慢地放下望远镜。“我觉得我们一天的功夫都浪费掉了。”他说,“真菌居然猜出了我们的计划,它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瑞恩。”甘诺维兹说。“瑞恩?”德维奇奥一脸疑惑。“他知道我们打算防御考察站。如果真菌知道了这一点,它就有理由摧毁我们在外面设下的一切机关。也许瑞恩在飞车坠毁后幸存下来了,也许真菌终于得到了第一个人类宿主。”“哦,操。”德维奇奥皱起了眉头,“是啊,没错,也许你是对的。也许这只不过是个大巧合,一连串意外。我们怎么能知道?我们怎么能知道那混帐在想什么干什么计划什么?”他摇了摇头。“该死,我们完全是在盲目地行动。无论有什么情况发生,背后都有一堆可能的解释。而我们指定的每个计划都要考虑到这一堆可能性。”“还不至于这么糟。”甘诺维兹说,“我们并非一无所知。我们已经证实了真菌可以感染地球生命。我们已经知道它至少可以获取宿主的一部分知识,能够提取一部分记忆。没错,我们不知道它能获取多少,不过——”“不过,如果,也许,可能。”德维奇奥愤恨地说,他看上去已经受够了,“妈的,艾克,它能获取多少记忆是最关键的问题。如果它确实控制了瑞恩,如果它知道了他知道的一切,那么它对灰水站的防御就了如指掌了。这样的话,我们还有什么希望?”“唔。”甘诺维兹顿了顿,皱了皱眉,捏捏下巴。“我——唔——等等,这里面还有些问题我得仔细考虑考虑。先让我想一想。”“好啊。”德维奇奥说。“想呗。”他转向安德鲁斯。“阿诺德,尽量别让它们靠近树。四个小时后我来接你的班。”安德鲁斯点点头。“好的。”他说,把眼睛紧紧地贴在夜视仪上。德维奇奥给桑德佩下了几道简短的指令,然后转身离开了炮台。他径直回到了自己的铺位。他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睡着。* * *德维奇奥的梦:他又衰老,又冷,他能从各个角度看到考察站,如同不断变换的蒙太奇,时而靠近地面,时而从高空俯视,在寂静的房间上盘旋。有那么一刻,他看到了,或者说感受到了什么,仿佛一只不得不遭受阳光暴晒的蠕虫。他看着考察站残破,老化,变为废墟。他看到了考察站内的一系列镜头,他看到在一个仿佛是实验室的房间的角落有一具骷髅,他自骷髅的眼眶朝外望去,望向残破的考察站之外。外面有一堆裹着强化合金护甲的尸体,碎裂的面罩上爬满了灰绿色的真菌。他自面罩的缺口望去,望向沼泽地。一切都是灰绿色的,一切都那么潮湿,衰老,阴冷。德维奇奥满身大汗地醒来。* * *他值班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发生。蛇蜥消失得就和出现时一样突然。他只开过一次火,打掉了一只不小心飞到附近的沼泽蝠。然后米兹来顶班。德维奇奥又去睡了几个小时,至少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大部分时间他躺着没睡,在想事情。第二天早上,当他走进餐厅时,其他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甘诺维兹立刻转向他。“吉姆,听着。”他挥舞着双手。“我一整晚都在想这件事。我们忽略了非常明显的一点。如果真菌控制了瑞恩,或者大兵,或者任何人类,那么我们一直在等待的机会就来了。这是一次沟通的机会,开始相互理解的机会。借助他们的知识,它就可以用我们的语言和我们交流。我们不应该和它对抗,我们应该和它对话,试图让它理解我们之间有多不同。”“你疯了,甘诺维兹。”希瑞丹大声说道,“不听劝解,满嘴胡话,要谈你去谈,我才不去。它在攻打我们,它一直都在试图消灭我们,现在它要派那些大兵来消灭我们。我们必须先把他们杀掉。”“但这是一次机会,”甘诺维兹说,“相互理解的机会,和它的思维沟通的机会,和……”“那都是你的工作。”希瑞丹尖刻地说,“你才是心理学大师,不能因为你不想完成工作,就要我们拼上老命替你干。”甘诺维兹怒视着他。坐在他旁边的桑德佩可管不住舌头。“希瑞丹,”他说,“有时我真希望能把你扔给真菌。你耳朵挂上灰绿色菌丝的样子一定很养眼,是哎。”德维奇奥用严厉的目光瞪着他们所有人。“全都给我闭嘴。”他简短地说道,“你们的胡扯我已经听够了。我也仔细考虑过这事了。”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安德斯坐在另一张桌旁,安静地吃着早餐。德维奇奥示意他过来,他便过来加入他们。“有几件事情我想要告诉你们,”德维奇奥说,“第一,禁止争论。我们已经浪费了数不尽的时间在纠缠细节和相互大吼上。而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所以别再吵了。一旦我做出了决定,我不希望在听到你们大吼大叫,不想再听到反对。如果你们不喜欢我的决定,随时可以再选一个领导出来。都明白了?”他依次看着他们所有人。希瑞丹在他的瞪视下扭了一下,但没有人提出反对。“好的。”德维奇奥终于说道,“这事定了的话,我们就继续讨论。”他看看甘诺维兹,“首先是你的想法,艾克。你希望我们和真菌对话。抱歉,我不能接受这个意见。就在昨天晚上你还告诉我们,真菌一定对我们怀有敌意,因为它有童年创伤。”“是的。”甘诺维兹说,“但在它获取了额外的知识后……”“禁止争论。”德维奇奥尖锐地说,甘诺维兹安静了。德维奇奥继续说下去,“你觉得在我们讨论的时候它在干什么?用尽一切手段向我们进攻,如果你的理论没错的话。我也觉得有道理。如果我们不准备好就死定了,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准备作战,而不是对话。”希瑞丹嘻嘻地傻笑起来。德维奇奥又转向他,“但是和你希望的不一样,我们不会一看到他们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进攻,希瑞丹。”他说,“昨天晚上艾克提出了一个观点,让我考虑了一整个晚上。我一直在犹豫。虽然希望不大,但是真菌有可能根本没打算控制那些大兵。它也许还没有聪明到能够发觉他们的重要性。它也许只会专心对付太空船。”希瑞丹坐直了身子。“我们必须攻击他们。”他说,“他们会杀了我们,德维奇奥,你不……”令人惊奇的是,桑德佩也附和道:“它正在啃出一条道,”他说,“还有那些树。今天早上也是,吉姆。看看外面,到处都是蛇蜥和沼泽蝠,它已经控制了大兵。我敢肯定。否则它不会为他们铺路。”德维奇奥挥手让两人住嘴。“我知道,奥迪斯。我知道。你说得没错。一切迹象都表明它已经控制了他们。但是我们必须确定,我们要等到亲眼见到他们,等到能够确定之后。然后,如果他们已经被感染了,就立即尽一切手段发动进攻。我们必须尽全力进攻,如果他们开始反抗,我们就输了。他们人数超过我们,装备也精良得多,在战斗中他们可以轻易地撕破考察站的防御。但是真菌可能只打算先派他们过来。也许我们可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他们全部消灭。”甘诺维兹看起来不太信服。希瑞丹则更是满腹疑虑,“德维奇奥,这太荒唐了。我们犹豫一刻,危险就增加一分。而且你期待的希望又是那么渺茫。它肯定已经控制住他们了。”“希瑞丹,你说得已经够多的了。”德维奇奥平静地说道,“多听一听吧。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菌笨到没去控制他们,另一种是它太聪明了。”甘诺维兹抬起一边眉毛。安德鲁斯清了清嗓子。希瑞丹看起来像是被侮辱了。“如果它控制了瑞恩。”德维奇奥,“也许它已经知道了关于我们的一切。也许它会主动不去控制大兵。它通过瑞恩知道我们计划摧毁他们,也许它打算等待时机。”“但是它为什么还要让蛇蜥清出……”桑德佩正要问,却打住了。“哦,哦,不是吧,吉姆,它不会……”“你不仅假设真菌非常聪明。”甘诺维兹说,“还假设它十分狡猾。”“不。”德维奇奥说,“我什么都没有假设。我只是指出一种可能性,一种可怕的可能性,但我们应当为之做好准备。在这一年里,我们不断地低估真菌的智力。每一次我们都会发现它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一点点。我们不能在这一点上再犯错了。这次没有犯错误的余地了。”甘诺维兹不情愿地点点头。“另外,”德维奇奥说,“我希望你今天就完成那些导弹,奥迪斯。以防他们比预计的更早到达。炸药也要提前完成,阿诺德。而且我不希望再听到抱怨了。在导弹完成之前你们两个不用再值班了。我们剩下的人会把班次加倍。”“另外,从现在起我们在考察站里也要穿着紧身服,以防力场在突然袭击中被突破。”所有人都一起点头。“最后,我们要放弃所有的实验。我要清理掉考察站内的所有真菌和灰水星生命体。”德维奇奥又想起了他的梦,在想象中战栗了一下。希瑞丹一拍桌子,笑了起来,“这才是我想要听到的决定!我早就想摆脱这些东西了。”甘诺维兹看起来不太高兴,阿诺德看起来很不高兴。德维奇奥依次看着他们两个。“我只有几只小动物,吉姆。”甘诺维兹说,“嗅根兽之类的,它们是无害的,而且都关得好好的。我在试图和真菌沟通,建立某种形式的沟通——”“不行。”德维奇奥说,“抱歉,艾克,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如果外墙被突破或者考察站受损,能源可能会失效,我们会遭到真菌的里外夹击。太危险了。你可以以后再抓动物。”安德鲁斯清了清嗓子。“但是,那个,我培养的菌落。”他说,“我才刚刚把它们分开,把不同的菌株隔离。这是我半年的研究,吉姆,而且,呃,我觉得——”他摇了摇头。“你已经研究过了,你以后还可以再重复,如果我们能够幸存的话。”“是的,但是——”安德鲁斯犹豫了一下,“但是菌落要重新培养。要花很多时间。而且吉姆——”他又犹豫了,看了看周围的人。德维奇奥苦笑起来。“说吧,阿诺的。他们可能不久就要死了,也许你应该告诉他们。”安德鲁斯点点头。“我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吉姆。我是指我的任务,真正的任务,灰水站存在的唯一原因。我繁殖出了一种变异的真菌,一种无智慧的变种,毒性巨大,对宿主是致命的。”“我的研究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要做的只剩下让变种可以在芬迪星的大气中繁殖。我已经很接近成功了,非常接近了。”他依次看着他们所有人,目光里充满哀求。“只要你们允许我继续研究,我很快就能成功了。然后就可以把它释放到芬迪人主星的大气里,结束战争。那可以拯救多少人命啊,想想看,要是我被耽搁了会有多少人死去。”他突然尴尬地住了嘴。人们在桌旁沉默了很久。甘诺维兹打破了沉默,他捏着下巴,滑稽地咯咯笑着。“我本以为这是一次大胆而单纯的冒险,”他的声音十分苦涩,“探索一种新的智慧生命,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智慧,找到一种和这个在全宇宙可能也是独一无二的智慧沟通的办法。现在你却告诉我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研发生物战剂而打的掩护。就算在这里我也无法摆脱该死的战争。”他摇了摇头,“灰水考察站,好一个谎言。”“这也是无奈之举,艾克。”德维奇奥说,“这种真菌的军事应用潜力大到无法让人忽视,但是芬迪人很容易就能发现一个大规模的生物武器研究计划。但是像灰水站这样的常规行星考察团太常见了。芬迪人懒得一一监视。他们确实没有注意到。”甘诺维兹盯着桌子。“我想这也不重要了。”他消沉地说道,“反正我们都会在几天之内丧命。知道这个秘密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同,不过——不过——”他停住了。德维奇奥耸耸肩,“抱歉,艾克。”他看着安德鲁斯,“你的实验也很抱歉,阿诺德。但你必须放弃那些菌落。它们放在考察站里很危险。”“但是,呃,战争——人命啊。”安德鲁斯看起来很痛苦。“如果这次我们不能幸存,到头来还是会失去那些研究成果,阿诺德。”德维奇奥说。桑德佩把一只手放在安德鲁斯的肩上。“他说的没错,这不值得。”安德鲁斯点了点头。德维奇奥站起身。“好了。”他说,“计划已经定了。现在去干活吧。阿诺德,去弄炸药。奥迪斯去弄火箭。艾克和我负责销毁实验材料。但我要先去跟米兹讲下情况,这样行吗?”回答他的是有气无力的齐声赞同。* * *一年的工作成果只用了几个小时就全销毁了。火箭和炸药花了更长时间,其他防御措施更久才完成,但他们按时完成了准备。然后他们开始等待,难受地套在紧身服里,浑身淌汗,神经紧张。桑德佩一直在监听着通讯系统。一天过去了,两天,三天——紧张到了无以复加。到了第四天他们紧绷的神经开始松懈。第五天更稍稍放松了一点,敌人来迟了。“你觉得他们会先和我们取得联系吗?”有一次安德鲁斯问道。“我不知道。”桑德佩说,“你想过吗?”“我想过。”甘诺维兹插嘴道,“但那不重要。如果他们没事,当然会想和我们取得联系。如果他们已经被控制了,真菌也会想让我们放松警惕,假如它已经通过宿主获取了足够的知识,可以发起通讯的话。这种假设还没有证据,但是它仍然可能会尝试,所以我们不能信任他们的传来的信息。”“是啊。”德维奇奥说,“但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什么都不能信任。我们必须凭着假设安排一切计划,我们没有任何确凿无误的信息作为判断的基础。”“我知道,吉姆,我知道。”* * *到了第六天,风暴在地平线上肆虐,狂风席卷着孢子云,吹进裂缝和缝隙。上方的天空变得阴沉沉的,西边电闪雷鸣。电台发出尖锐的咔咔声,啸叫声此起彼伏。雷电翻滚。在中央塔内,灰水站的站员们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早晨他们收到了一个信号,然后又消失了。他们没有接收到有意义的信息。整天都是静电噪音和咔咔声。德维奇奥判断,士兵们正在雷暴区域附近。巧合?还是有计划的?他不知道。他让站员们做好准备。安德鲁斯守着炮台,桑德佩等在火箭发射站,希瑞丹和他自己拿着激光枪,在站里守着。甘诺维兹呆在飞车场,飞车里面已经装满了土制炸药。米兹守在墙顶上。他们穿着紧身服等待着,过滤面罩合着但是没有拉下来。风暴欲临的灰暗天空已经进入了黄昏,很快夜色和风暴就要相继降临灰水站。德维奇奥烦躁地大步穿过走廊,他最后还是决定回中央塔看看情况如何。安德鲁斯坐在激光炮控制台前看着窗外。他旁边的夜视仪上放着一听啤酒。德维奇奥以前从没看到过这位沉默的小个子真菌学家喝过酒。“他们就在外面。”安德鲁斯说,“在某个地方。”他呷了口啤酒,又放下罐子。“我希望如此,哎,他们最好快点。”他看着德维奇奥,“你知道,我们大概都快死了,优势完全不在我们这一边。”德维奇奥没勇气告诉他他错了。他只是点点头,也看着窗外。考察站的灯光已经全都熄灭了,所有机器都关掉了,只剩下发电机、炮塔控制台和力场。额外的能源让力场比平时更加坚固。但它足够坚固吗?德维奇奥不知道。在力场边缘,七八个黑影迎着暴风滑翔,它们长着翅膀和爪子,还有长着锋利骨刺的长尾巴。是大个的沼泽蝠,翼展有六英尺。它们并不孤单,底层植被里挤满了蛇蜥,外墙南侧附近的水里可以看见巨大的吸血虫。传感器侦测到了各种各样的生物。它们是被风暴赶过来的?还是集结准备攻击?德维奇奥也不知道。门开了,希瑞丹走了进来。他把激光枪扔到门口旁边的桌子上。“这根本没用。”他说,“除非他们攻进来,否则根本打不到。或者除非我们主动出击,但我绝对不会那么做。而且用这玩意对付他们的装备有什么意义?”德维奇奥正要回答,但安德鲁斯先开口了。“看外面,”他轻声说道,“又来了一群沼泽蝠,还有一个什么东西,那是什么?”德维奇奥向外望去,有一只生物从天上飞过,缓慢地挥动着皮革翅膀。它是黑色的,而且很大。比沼泽蝠要大两倍。“第一支考察队管它们叫小飞魔,”德维奇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它们是栖息在山里的生物,离这里有一千英里远。”他又顿了一下,“名字挺贴切的。”地上还有考察站西边的水里都有东西在动。天边电闪雷鸣,然后在雷声之间又传来一声刺耳的锐响。“那是什么声音?”希瑞丹问。安德鲁斯的脸变得煞白,“我知道这种声音。那是音爆枪,一种声波枪,利用高强度的声波击碎细胞壁。我见过被那东西命中的人,我——尸体几乎变成了肉泥。”“老天。”希瑞丹说。德维奇奥走到通讯台前,考察站里所有的扬声器都开到了最大音量。“战斗开始了,先生们。”他拉下过滤面罩。“祝好运。”德维奇奥走进走廊朝楼下走去。希瑞丹拿起激光枪跟在后面。到了塔底,德维奇奥挥手示意他停下。“你在这里等着,埃尔顿,主入口由我来守。”雨水开始在灰水站附近的沼泽落下,但被力场挡在了考察站外面。西边狂风咆哮,突然间风暴不再靠近了,它已经来临了。迎着乌云翻滚的天空,可以看到球状的力场穹顶的边界模糊了。德维奇奥穿过院子和走廊,绕过消毒室,快步走到主入口前。入口前竖着一块像一面窗户似的大显示屏。德维奇奥坐在一辆沼泽车的前盖上,看着显示屏。通讯器就挂在旁边的墙上。“穴居动物正在朝力场的地下部分移动,吉姆。”安德鲁斯从炮塔向他报告,“我们,哦,每分钟会收到五六次冲击信号。不过还能应付得过来。”他又沉默了,唯一的声音来自雷声。桑德佩开始讲话,扯着火箭的事情。德维奇奥几乎没有听。外墙周围的一圈沼泽被雨水淋得泥泞不堪,德维奇奥什么也看不到。他把监视器切换到炮塔的摄像头,和安德鲁斯从同一个角度往外看去。“地下的进攻已经开始了。”安德鲁斯突然说道,“现在是每分钟十几次冲击。”沼泽蝠盘旋着靠近过来,一只又一只,从力场边缘掠过,在夹杂着雨水的风中安静地疾速飞行。炮台跟着它们转圈,但等到开火它们就已经跑了。地上也有东西在动。一群蛇蜥开始靠近,炮塔旋转起来,然后开火,喷出一道光束,却只造成了小小的扰动。一只蛇蜥死了,另一只立即补上。考察站南侧,一只吸血虫从底层墙附近的灰水中探出头来,炮塔转了过来,两道灼热的红色光束接连射出。水面开始翻滚,吸血虫被击中两次后开始扭动起来。德维奇奥沉默地点了点头,紧紧地握住了枪。通讯器里又传来安德鲁斯的声音。“外面有个人,”他说,“就在你那边,吉姆。”德维奇奥戴上他的红外眼镜,切换到入口附近的摄像头。底层植被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就一个?”德维奇奥问。“仪器是这样显示的。”安德鲁斯说。德维奇奥点点头,想了想,然后说:“我出去看看。”通讯器里顿时炸开了锅,“我觉得这可不太明智,”一个人说,甘诺维兹?另一个说:“小心,吉姆,小心。”也许是桑德佩。还有希瑞丹,这个错不了:“不要!你会把他们放进来的!”德维奇奥一个也没有理会。他按下开启外侧大门的按钮,坐进了沼泽车的驾驶座。门开了,雨水灌进房间内。车子向前开去,颠簸着开过入口的斜坡,平稳地滑入泥沼。现在他身处风暴之中,雨水击打着紧身服。他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举着激光枪。他在大门口停下车,然后站了起来。“出来。”他喊道,尽全力盖过雷声,“让我们看看你,如果你能听懂的话——如果你没有感染真菌的话——现在出来。”然后他满怀希望地等了好一会儿。刚要再次喊话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人从底层植被中跑了出来。德维奇奥瞥见了那人褴褛的衣衫,跌跌绊绊踩着泥水的光脚,还有被雨水淋湿的黑发。但这些没有吸引他的目光。他盯着那人长满了真菌的脸,菌丝一直蔓延到胸前背后。那个人——那个生物——抡起胳膊扔出一块石头。没有打中。他继续跑着,嚎叫着。已经惊呆了的德维奇奥抬起激光枪冲他开火。这个感染了真菌的生物在离树林还有几尺远的地方倒下了。德维奇奥把沼泽车扔在外面,徒步走回了入口内。门还开着。他走到通讯器前,“他们被感染了。”他说,然后,“它控制着他们,而且敌对。我们必须杀掉他们。”没有人说话,他们都哑口无言,有人悄悄地抽泣了一声,然后安德鲁斯用缓慢无生气的语调说到,“仪器又探测到了一拨人——大概三十到四十个——从西边靠近。列队行进。很多金属——我想应该是强化合金吧。”“主力。”德维奇奥说,“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消灭。做好准备,记住,要同时发动攻击。”他转身走进雨里,抱着他的枪,走下斜坡。透过红外眼睛,德维奇奥看到了一些人形。一开始只有几个,然后他们开始散开。他走出考察站,走到车旁边,蹲在它后面。这个时候炮台转了过来,一道红光射出,击中了一个模糊的人形。人形抖了起来。雨又开始变大了,模糊了他的视线。激光再次射出。德维奇奥慢慢地举起枪,也朝那里开火,朝透过红外镜看到的模糊轮廓射击。在他身后,第一支探空火箭离开了发射管,他瞥见火箭喷出的火焰划过天穹,消失在了雨里。然后又一支火箭发射了,然后又是一支,接二连三地不断发射。模糊的人形都聚集到一起了,底层植被后几码远的地方聚集了一大群人。德维奇奥朝着人群开火,留心记着他们的位置,他希望阿诺德没有忘掉那些树。阿诺德没有忘。激光炮再次开火,击中了附近一棵树的树干。他听到了木头断裂的声音。然后树干开始倾斜,然后倒了下去。从德维奇奥看到的情况来看,树干没有命中目标。又是个没有奏效的计划,他苦涩地想。但他继续朝着树林射击。突然,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外墙附近的泥沼溅起了一道巨浪,巨大的声响盖过了一切声音。一只蛇蜥飞了起来,它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便和炸碎的吸血虫一起落下。是第一支火箭。接着第二支也落了下来,又是一声爆炸,这次是炸到了树林,然后又是一次爆炸,一次接一次。有几次爆炸离敌人很近,两次直接炸中了。树木开始倒下,德维奇奥以为他听见了嚎叫声。他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于是开枪继续射击。空中传来一声锐响,甘诺维兹的飞车。德维奇奥暂停了射击,抬头瞥了一眼,看到它从头顶上飞过,朝树林飞去。天上还有些东西飞过,不过是在朝飞车俯冲。但它们速度太慢了。甘诺维兹迅速飞出考察站,扔下了炸弹。沼泽里掀起了波浪,爆炸溅起的泥水混合着雨水落下。这次德维奇奥确定他听到了嚎叫声。然后他便发现了声音的来源。几束粗细不一的红色光柱从黑暗中闪现,划过外墙,激起的水汽很快消散在了雨中。然后是火箭弹,还有爆炸声。考察站在一声闷响中晃动起来。然后又是一发。接着,在风暴中的某处,一支音爆枪开火射击。他身后的墙壁在冲击之下嗡嗡地颤动起来。然后又是一声爆炸,这次要剧烈得多,爆炸点在他头顶的力场穹顶上。大股大股的烟尘顿时淹没了雨滴,然后被风刮走了。考察站震动起来。然后暴雨再次落向穹顶。然后是更多的爆炸,一道道激光你来我往,嗞嗞地穿过雨幕,仿佛一场可怖的灯光秀。米兹在墙顶上射击。甘诺维兹又一次从他们上方掠过,火箭已经不再落下,已经用完了吗?炮台开火,转动,开火,转动,开火。几次爆炸撼动了炮塔。这个疯狂的夜晚充斥着雨水、轰响还有电闪雷鸣。然后火箭再次开始落下。沼泽和附近的森林在爆炸中震动起来。考察站东侧的一角被一支不幸落得太近的探空火箭震得晃动起来。炮台再次开火,但它的能量散失在了雨中。回击的火力要密集得多,至少有一支音爆枪在不停地开火。德维奇奥看到突然朝飞车靠近,从各个方向包抄过来,它们嘶吼着发动自杀式袭击。一只沼泽蝠紧紧收拢翅膀,钻到了引擎里。猛烈的爆炸点亮了夜空,火星飞溅如雨。力场穹顶附近的爆炸更加频繁。嘶嘶作响的激光束射中了穹顶和炮台。炮台变成了灼热的红色,冒着蒸汽。在南侧,一片外墙在一次猛烈的爆炸中轰然倒塌。德维奇奥仍然在不停地射击,机械地射击。但突然激光没了。电用完了。他犹豫了一会儿,站了起来。他刚转身就看到小飞魔朝着炮台俯冲,没有撞到任何阻碍。他突然感到浑身发冷,他意识到力场已经消失了。有人用激光枪击中了小飞魔,但是炮台没有动静。炮台一动不动。小飞魔撞上了窗户,把它撞得粉碎,玻璃、塑料和强化合金的碎片散落下来。德维奇奥开始朝斜坡方向撤退。他朝入口冲去的时候,一只蛇蜥突然冒了出来,咬中了他的腿。他感到一阵灼热的疼痛,很快就消褪了。他绊倒了,爬起来继续跑。他的腿已经麻木了,而且在流血,他拄着无用的激光枪当拐杖。到了入口内,他按下了关上外侧大门的按钮,门没有动。他突然大笑起来。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考察站已经被攻破,力场已经没了。内侧的门还能动。他走进门内,一瘸一拐地穿过走廊,走进院子。他听到周围的发电机一个接一个地停转了。炮台承受着接二连三的轰击,它爆炸了,伴随着轰鸣被抛上了天。三支火箭弹同时击中了中央塔,一阵金属渣的雨自塔的上层落下。德维奇奥站在院子里,看着中央塔,突然不知道改往哪里走了。阿诺德的名字凝固在了他的嘴边。发电机全部停转了。激光、火箭弹还有沼泽蝠在头顶上呼啸,夜空被闪电、爆炸和激光点亮了。德维奇奥退到一堵墙后,靠着墙支撑着身体。炮火继续倾泻而来,考察站内的地面猛烈地震动起来,被撕裂了。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呼喊,仿佛某人在死前喊出了他的名字。他放低身子靠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握着枪。炮火继续轰击着考察站。然后一切都静下来了。他靠着一堆碎砖,无助地看着一只大蛇蜥穿过院子朝他靠近。在雨里它的影子拉得很长。但它在接近他之前就嚎叫着瘫倒了。他身后有脚步声,他转过身。一个穿着紧身服的身影向他挥手,在已经变成废墟的实验室附近找了个位置。德维奇奥看到一些身影在已经倒塌大半的墙上活动,他们翻了过来。他希望手里还有一块激光枪的电池。一道铅笔粗细的红光从他身边掠过。一个身影倒下了。但是他身后的人开火过早了,暴露的自己的位置。其他身影都朝他的方向瞄准射击。好几道激光嗞嗞叫着从德维奇奥头上飞过。回击的火力闪过几下,然后就没有了。德维奇奥慢慢地拖着身子趟过泥浆,朝实验室爬去。他们似乎没有看到他。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爬到倒下的身影旁边,是桑德佩,他死了。德维奇奥拿过激光枪。他前面有五个人,还有更多的人藏在远处的阴影里。德维奇奥趴在地上,朝其中一个人射击,然后另一个,又一个。他周围升起道道水气,强化合金里的人影在向他还击。他不停地开火,直到面前的人影都倒下了。然后他爬了起来,转身向后逃去。他脚后跟中枪了,一道灼热感涌过脚掌。他转身开了一枪,然后继续逃跑,穿过破碎的中央塔和实验室。激光束从他头上飞过。四个,五个,也许有六个。德维奇奥躲到实验室的一堵断壁后面,他在墙边开火,看到一个身影倒下了。他再次开火,激光枪的能量空了。光束击中了墙壁,烧灼着墙板,几乎要把它烧穿了。他们四散开来。他已经没有希望了。然后一声爆炸再次撼动了夜空。一具扭曲的残躯旋转着飞了出去。一道激光从爆炸点的边缘射出,在德维奇奥后面。希瑞丹站在他后面,朝着留在空旷处的人开火,干掉了一个又一个。他暂停射击,抛出一瓶炸药,然后继续开火。接着他被一块飞过来的碎片砸中,摔倒了。德维奇奥和他一同站起来,他们都站不稳。希瑞丹四处望着寻找目标,但已经没有目标了。他筋疲力尽地喘着粗气。雨变小了,疼痛也减轻了。他们绕过废墟离开了。他们绕过一具具套着强化合金的尸体,还有几具套着紧身服的尸体。希瑞丹在一具套着护甲的尸体前停住脚步,把尸体翻过来。面罩和一部分人脸已经被烧掉了。他把尸体踢回原位。德维奇奥也检查了一具尸体,他摘下头盔,检查了鼻孔和前额,还有眼睛和耳朵,没有菌丝。希瑞丹已经走远了,他站在一具穿着紧身服的尸体前。那人的半个身子被压在了碎砖下面。他站了许久。“德维奇奥,”最后他终于喊道,“德维奇奥!”德维奇奥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拉下那人的过滤面罩。那人还活着。他睁开了眼睛。“哦,老天,吉姆。”他说,“为什么?哦,为什么?”德维奇奥什么也没说,他僵硬地站着,震惊地低头看着那人。比尔·瑞恩也在看着他。“我找到他们了,吉姆。”瑞恩咳出了血,“飞车坠落以后……没遇到麻烦……很近了,我走到了,他们……他们还在船里,大多数人,没死。只有几个人已经……醒了。”德维奇奥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我送到了……疫苗……大多数人,至少是,一些人已经出了飞船,感染了……没救了。但是……但是我们拿走了他们的护甲和武器。没什么危害……我们必须一路杀回去。真菌没有管我……但是老天,那些穿护甲的……一些人死了……吸血虫、蛇蜥……”希瑞丹背过身去,丢下了激光枪,朝实验室跑去。“我们试图用护甲的无线电联络,吉姆……但是风暴……本来应该等风暴过去,但是疫苗……药效短,快失效了……我们尽量不……伤害到你们……开始向我们进攻……”他被自己的血呛到了。德维奇奥无助地低头看着,“又一次,”他用濒死之人的微弱声音说道,“我们又一次低估了它。我们——不——我——我——”瑞恩过了三四个小时才死去。德维奇奥再也没有看到希瑞丹。他试图独自启动发电机。徒劳无用。接近黎明的时候,天空放晴了。星光透过乌云之间,在夜空的衬托下显得十分明亮。真菌还没有释放新的孢子云。夜空看上去仿佛属于地球上的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德维奇奥坐在一堆废墟上面,手里握着一个死掉的士兵的激光枪,腰上别着十几块电池。他没怎么去看瑞恩倒下的地方。他在试图让无线电工作起来。补给船快要到了。东边的天空开始变得明亮起来。一只沼泽蝠开始在灰水站的废墟上空盘旋,然后另一只也跟了过来。然后孢子开始自天而降。——堪萨斯城,密苏里;芝加哥;大草原城,德克萨斯六月—八月 1972年(全文完)乔治·R·R·马丁:生于1948年,世界级奇幻大师,著有《冰与火之歌》、《光逝》、《风港》、《热夜之梦》等,2011年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全世界最具有影响力的一百位人物”之一。霍华德·华道夫:生于1946年,当代科幻小说领域的佼佼者,尤其在短篇科幻小说领域卓有成就,1980年获星云奖,次年摘得世界奇幻奖,其小说善于结合多种元素,最擅长领域包括架空历史、美国南方文化、都市传说及摇滚乐,代表作《丑鸡》(The Ugly Chickens)。:奇幻深度发烧友,《时光之轮》前传《新春》中文版译者,《梦歌》、《百变王牌》译者之一。本期编辑:baozhenyuawabi","state":"published","sourceUrl":"","pageCommentsCount":0,"canComment":false,"snapshotUrl":"","slug":,"publishedTime":"T20:44:38+08:00","url":"/p/","title":"《星与影之歌》之《灰水考察站》","summary":"原文:乔治·R·R·马丁、霍华德·华道夫翻译: 本文由乔治·R·R·马丁与霍华德·华道夫(Howard Waldrop)合著,收录于短篇集《星与影之歌》(Songs of stars and shadows),译者授权黑城堡独家发布,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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