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有关系做什么生意事跟未来有某种关系,比如前几天我听一首歌叫有何不可,过了几天我看一个游戏主播玩游戏听

龙裔传奇系列之呈澜公主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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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大胤王朝,元靖年间。四海昇平,皆因出了夏泽宗这么一位英明无比的君主,上信贤臣,下亲万民,几十年如一日,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任何一个时代,遇上明君当道,加上边关又非常走运地刚好有四支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的传奇军队坐阵,那么把偌大一个大胤盛世守护得固若金汤,外邦尽皆臣服就不见得出奇了!但,令人称羡的,还不是这位天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丰功伟绩,实际上,承欢在膝下那十个出色无比的儿女,更为人们所津津乐道。传说这十兄妹,完完全全遗传了所谓天骄的优良传统,而且得天独厚,俨然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架势,男的如何风神俊朗,女的怎样倾国倾城自不在话下,而且龙生九种,自成性格。一段段缠绵悱恻的恋爱故事,也是绝不雷同,这自然就是我们故事的主题了——  1  “嗨,接招!”一声娇呼过后,圆球宛如流星飞出,不偏不倚,直冲宫女冰梅面门。  冰梅猛一惊,眼看那球来势汹汹,转眼间就要“亲上”自己脑壳,吓得失声大叫:“我的天哪!”来不及想,就着草地这么一滚,躲是躲过了,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叫道:“哎哟!公主,你是存心要奴婢脑袋开花哟!”  “哈哈……”随着爽朗的笑声,几个宫女太监眼前一亮。一个刚健婀娜,劲装结束的丽人已经盈盈而至,大笑着:“真不愧是多年训练出来了,反应有够机灵的。我这么偷袭,都被你躲过去了。”  冰梅宫女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又是土,又是草屑,好不狼狈。看着这笑得一脸促狭的公主,禁不住打从心里发出一声哀嚎。真不晓得她冰梅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老天非罚她这辈子得进宫来伺候这个怪胎主子。不是她冰梅乱夸张,你说,身为一个女儿家,又是堂堂皇室公主,却不爱四书五经,更不喜针线女红,从蹴鞠、毽子一路玩下来,竟是一味的运动癖,哪有人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三不五时顶着大太阳出来玩命。不是怪胎是什么?更气人的是,在她们一个个本来白嫩水灵的宫女被恶晒得黑如墨炭,而始作蛹者却依然得天独厚、肌肤如雪,这这这,简直就是不可原谅嘛!  想来想去都怪那个放浪不羁的五皇子龙浩,天生是个大玩家,在荼毒遍皇宫一草一木的同时,把好端端一个小公主都给教坏了,之后他倒是拍拍屁股四海云游去了,徒留下后患无穷。要是从小让她跟着大公主……呜呜,想到晏月公主那种知书识礼、温柔娴雅的大家风范,冰梅越发对眼前这个毫无形象可言的主子痛心稽首。不是她的主子笨,事实上,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啊,可干嘛她就是这么贪玩呢?要是有一天,她的主子变成了另一种性子……冰梅满怀憧憬的思绪越飘越远,然而,惨遭现实滑轮。  一声杀鸡般的尖叫从宫女如云口中溢出:“不好,球快掉水里了……”呈澜转头一看,可不,球正往荷花池的方向坠落!她赶紧扑过去抢救,可是,有一条绿色的影子比她更快,抢先一步把球截住了。呈澜定睛一看,那个正当妙龄的美少女,柳眉弯弯,双眸闪闪,迎风而立,明媚得像三月的牡丹,正似笑非笑瞧着她,不觉眼睛一亮。“莫菁,怎么是你?”  这实在是她熟得无可再熟的人了。在十个兄弟姐妹中,莫菁无疑是最特别的一个。因为,她不是夏泽宗亲生。她本是忠良后裔,莫将军夫妇在平番战役中双双殉国。皇帝感其一门忠烈,纳将军之妹为喜妃,认莫菁为义女。由于年纪相仿,莫菁和呈澜的感情却甚笃。  “想不到我会来吧?嘿嘿!今天咱们呈澜姐姐不在宫里好好学些诗词歌赋,却偷偷溜出来玩,让父皇知道,又该好骂了!”  呈澜嘻嘻一笑:“没人去告密,父皇怎么会知道?你总不至于出卖我吧!”  “你倒是有恃无恐啊!”莫菁又好笑又是好气,对这个精灵古怪的“公主”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踏上一步:“哪,球还你!”  “反正你都来了,陪我多玩一会……”呈澜意犹未尽。  “不行不行,我还要到永和宫给喜妃娘娘请安呢!”  呈澜眼珠一转,忽然出手。  “呈澜,你干什么?”莫菁自幼习武,应变神速,飞快避开。“别胡闹!”  “你打赢我,我就让你去给喜妃娘娘请安!”  莫菁霎时哭笑不得。  两人宛如穿花蝴蝶在园中穿梭,当真是瞻之在左,忽焉在右,叫人眼花缭乱,一个红衣,一个绿裳,随风飘飘,翩然神仙。旁边的太监、宫女都看傻了。  这时,呈澜一个连环腿朝莫菁下盘踢来,莫菁微微一让,本能地就一掌击出,她自幼习武,那掌力自然不是呈澜的花拳绣腿可比的。只是将到未到,忽然心中一激灵:“糟了,我在干什么?”想到自己对着的可是“公主”,怎么能动真格?蓦然手下一缓,这一迟疑,呈澜像一条小鱼一样自她手底下滑出去了,她收势不住,冷不妨又踩到了那个倒霉的圆球,脚下一滑,只听“扑通”一声,竟然直直摔进荷花池里去了。  这莫菁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是个“旱鸭子”,一入水登时慌了,大叫:“救命……”  “莫菁。”呈澜关心情急关心,想都不想已扑向水中。就在这最慌最乱的节骨眼,远远传来:“喜妃娘娘驾到……”喜妃趁兴而来的喜妃,哪料撞见这种荒谬场面,惊得目瞪口呆。“天呐,这时怎么回事?”  “那是莫菁公主……”一个近身太监眼尖。  一听见这名字,喜妃自无法置之不理,赶紧对身后几个大内侍卫下令:“赶快救人!”  莫菁在水中好不辛苦,她只觉身子渐渐在往下沉,一身功夫在这时完全使不上来,身上很沉重,双手乱抓,却什么也抓不住,水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她好慌好怕………  “莫菁……”冷不妨,一个熟悉的身影拽住她……  “抓住我……”可是,分明她的表情并不比她好受……  呈澜……你这个傻瓜,你水性也不好啊!莫菁模模糊糊意识到:  “快放开,你会和我一起沉的……”  “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好在,侍卫们已在太监宫女的惊呼声中,犹如大鸟般掠过池面,一转眼,两位狼狈至极的公主双双回到了草地上。  喜妃对呈澜又拍肩又抚背,显得好不着急:“公主,你怎么样?”  “莫菁……她怎么样?”这时她第一想到的。  莫菁险些在水中背过气去,陡然得救,呼吸一轻,吐了一肚子的池水。闻言,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我,我没事……娘娘……”一边含羞带愧看了一眼喜妃。喜妃一见她浑水淌水,狼狈不堪的窘样,心里就有气。  呈澜惊魂稍定,对喜妃感激一笑:“好险啊!多亏娘娘来的及时,不然,我们这两条小命就该上阎王那里报到了……”  “能说笑就没事了。”喜妃挤出了笑容,眼光扫向一旁的宫女太监,立即就疾言厉色起来:“你们是怎么服侍公主的,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如果公主有个什么闪失,你们担当得起吗?”  “娘娘恕、恕罪!”  宫女太监匍匐于地,冷汗涔涔而下。  呈澜心有不忍,禁不住说:“娘娘,其实不关他们的事,其实都怪我太贪玩了。”  莫菁也来帮腔:“娘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吧!”  喜妃锐利的目光飞快往莫菁脸上一扫。  呈澜会出声求情,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奇怪,莫菁什么时候也这么心慈手软起来……这当口无暇深思,喜妃无可奈何笑笑。  “既然两位公主都替你们求情,今天的事就算了。不过记住,下不为例!”  “是。”不用受罚,大家都是喜出望外。  “好了,你们到御膳房给公主端碗姜汤来去去寒,其它人都退下吧!”  喜妃吩咐着,拉起呈澜的手。  “娘娘,你带我们去哪里?”  “瞧你们一身都湿透了,总该回宫换件像样的衣服吧?”  “哦,”她低低应道,暗暗吐了吐舌头。  看着呈澜缓缓步出珠帘,喜妃难掩心头陡然窜上的一股妒火。  果然长得很美,不愧是那个狐狸精的种。  十六年前,呈澜的生母——沈浣姬便是凭借着这样我见犹怜的容颜独得夏泽宗的青睐,使**佳丽无数为之黯然失色。透过眼前的呈澜,喜妃依稀仿佛看到了自己落魄的当年。才刚作为秀女入宫,便恍如被打入了冷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坐等君王面,那历历往事简直是不堪回首,沈浣姬是不长命,早早病死了,那又如何?她得到了丈夫全心全意的爱,而她,尽管后来居上,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可是莫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自己也明白,即使如此,自己也永远无法取代沈浣姬在他心中的位置,谁都不行!  凭什么?沈浣姬可以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爱屋及乌,连带她所生的女儿都显得珍贵无比,被皇上视如掌上明珠。而自己,又有哪点不如她?  忽忽岁月过去,喜妃已不复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痴心爱恋的女子,她学会了剖析厉害,学会了工于心计。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她步步为营,一方面,对皇子皇女百般示好,在皇帝面前树立自己贤良淑德的形象。另一方面却私下勾结朝臣,网罗党羽,暗暗培植起自己的一股势力。而其中关键的之处,就是非得有掌握兵权的四大王侯撑腰不可。这也就是为甚么她今天非来不可的原因,记起早上在御花园的一幕,难以抑制的怨愤更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心头绵绵涌出,无法休止……  夏泽宗,不仅有智慧的头脑,也有一颗仁爱之心,是个难得的好皇帝。如今,他是老了,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层层风霜的痕迹,但是却丝毫无损他的魅力。  御花园中,绿荫延绵,满园飘香,山石清泉散落其间,百花开得灿烂,东一簇,西一丛,争妍斗艳,摇曳生姿。漫步其中,自有一番旖旎的感受。  “皇上今日好雅兴,怎么想起和臣妾同游御花园呢?”随行在侧的喜妃,巧笑嫣然,越发千娇百媚,精心打扮之下连眨个眼都似有风情万种。  “朕真的很久没来散心了,这花园的景色还是这般雅致。”  “皇上为国操劳,可也总是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啊!”听她含娇带嗔的口吻,叫人如饮醇酒,颇有微醺薄醉之意。有此佳人相伴,怎能不心花怒放?夏泽宗的心情好极了。“如此良辰美景,怎能无酒……”  喜妃善解人意,立即一欠身,道:“臣妾早已在凉亭上备了薄酒,若蒙皇上不弃,臣妾愿意相陪。”  夏泽宗龙心大悦:“还是喜妃想得周到。”  “皇上终日勤于政事,难得能忙中偷闲,今日可要多喝几杯了。”“有喜妃相陪,朕一醉何妨?”  喜妃殷勤斟酒,一边笑道:“就怕臣妾不胜酒力,扫了皇上的兴呢。”  “喜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朕记得,在嫔妃之中,当属你海量了。”  喜妃抿着嘴笑:“皇上惯会取笑臣妾!”夏泽宗哈哈一笑,酒到杯干。喜妃察言观色,心中若有所觉。“皇上今日似乎特别开怀?”  “好个冰雪聪明的喜妃,当真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知道是什么喜事,可否说来,让臣妾也高兴高兴。”  “半年前云罗国犯我边境,朕命平原侯佟健率兵围剿。今日捷报飞来,佟健打了个漂亮的胜战,已班师回朝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可真是件天大的喜事。”  宋泽宗意味深长的一笑:“平原侯为国征战,连年东奔西跑,建功奇伟,这会凯旋而归,朕觉得不可待薄他。听说他膝下有一独子,文韬武略,品貌出众,这次随父出战,也屡立奇功,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年近而立,尚未婚配,朕正打算来个双喜临门。”  喜妃睁大眼睛,愕然接口道:“莫非皇上有意为佟健之子指婚?”  “正是。”  喜妃心头狂跳,立即警觉起来:“但不知皇上有意将哪家的名门闺淑指给他?”  “喜妃糊涂了,你难道忘了朕的女儿也不乏待字闺中的。朕的意思是,想把呈澜许配给他。”  此语一出,喜妃双手一颤,差点把手中的酒盏都泼出来,虽然随即掩饰过去,脸色也不由变了,勉强笑道:“呈澜是皇上的爱女,怎忍心将她远嫁?”  “平原侯一家功在社稷,朕将他呈澜许给他儿子,也有稳定军心之意。但愿他父子同心同德,忠于朝廷,莫辜负了朕的一番心意。”  “皇上如此器重于他,他又怎么会有二心呢?”喜妃面上含笑,心中恨得滴血,几乎咬碎了银牙。  一想到御花园这一幕,喜妃那张强作欢颜的脸,立即变得煞青。呈澜,这该死的丫头,竟然来坏她的“大事”。  统帅铁骑军队的四位王侯,一直是朝中各党争相拉拢的目标。尤其是今年来越来越受到器重的佟家军,渐渐有形成四军领袖之势,喜妃一直满心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以巩固实力。无奈佟健秉性刚直,她没有亲近的机会。才不得不将脑筋动到平原侯之子佟封的身上。仗着自己讨夏泽宗欢心,眼看莫菁又长成,一日胜似一日出落的水灵漂亮,正图有朝一日,请求皇上指婚,谁料自己居然迟了一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难不成一番心血就要这样付诸东流吗?她不甘心。  “该死的,若大哥还在,哪里轮到佟家军占尽风头。我又何必这样费神?可如今,莫菁是一定要嫁进佟家的!”  如果皇上有意结亲,平原侯皇命难违,圣旨既下,自是没有回旋的余地-——除非……一度气结之后,她忽的心中一动。想想自己怎么就忽略了一个人。一个极关键的人。呈澜公主!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刚烈的脾气人尽皆知。这是她的终身大事,如果她跳出来反对,皇上纵然不改变主意,也难免意志动摇,到时自己在趁机进言,说不定会柳暗花明呢。冷静下来分析,她越想就越觉得事情未到绝望的地步。  只是……她要怎么做,才能令呈澜反感这门婚事呢?  “娘娘,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呈澜换好衣裳出来,发现喜妃端坐着,一派悠哉的样子,了无去意,心里也有点纳闷。其实因为她是父皇新宠,随侍圣驾的缘故,她们之间是有过数面之缘,但是平时各司其事,并不亲近。呈澜一直不喜欢她刻意讨好他们兄妹的样子,缺乏某种真诚。但是——在呈澜性命攸关之际出手相救之后,一切自然就不同了。  “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就是闲着,想和你随便聊聊。”喜妃心里筹划着,警惕的目光悄悄扫过四周的侍女,最终向莫菁使了个眼色。  莫菁当然了解她的意思,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但是没敢出声。于是轻轻道:“娘娘,莫菁身体有些不适,想先行告退了。”  喜妃暗想:“这莫菁到底还是机灵呢”微微一笑,道:“也好,那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莫菁行了礼,领着侍女们出去。  喜妃如同爱怜备至地望着一身盛装的呈澜,叹道:“真是佛靠金装,人要衣装,你看这么一打扮,整个人多漂亮啊!”  “娘娘,衣服漂不漂亮我不在乎。”呈澜望着自己一身锦衣华服,眉头皱下来:“每次穿上这身行头我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实在别扭,我宁可穿上劲装去骑马。”  喜妃眼珠一转。  “瞧你说的,你身在皇室,又是金枝玉叶,就得有个公主的样子!何况你都大婚在即,现在就这么淘气,以后做了人家媳妇,也能如此么?”  “什么……大婚?”这个消息着实把呈澜吓了一跳。  喜妃故意一愕:“怎么?你还不知道?皇上开了金口,要将你许配给平原侯的独生子佟封啊!哦,瞧我都糊涂了,还没贺喜公主呢!”  “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  呈澜呆住了,半响说不出话来。“为什么?”  喜妃笑道:“这有什么好问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做父母的谁不为儿女着想,皇上为你挑选了这么好的夫婿,你该高兴才是。”  呈澜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喜妃说的兴高采烈,她听得匪夷所思。  “高兴?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这佟封我见都没见过,他是圆是扁是方我也一无所知,父皇怎么能这么草率?问都不问一声就替我定了终身?”  “嘘!”喜妃打断她的话:“我的公主啊,你怎么说这种话,要让人听见了可不得了。皇上钦定的人选,好歹都出身名门,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那,万一他只是个趋炎附势,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呢?”呈澜思来想去,越想越不对,在朝野,想成为皇家乘龙快婿的王孙公子多不胜数,为了攀龙附凤所作出的种种丑态,呈澜早已深恶痛疾。  “我听说这个小侯爷是文武双全,长得也一表人才,跟公主真是郎才女貌,就是……”喜妃故意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呈澜果然中计。  “这……”喜妃一副为难模样。  呈澜实在急了。“娘娘,你快说啊,这个佟封为人到底怎么样?事关澜儿的终身幸福,你总不想让我稀里糊涂嫁错人吧!”  喜妃像是被迫无奈,才道:“就是人人对他私生活非议甚多,说什么‘夜夜笙歌’‘经常出没烟花之地’的。”她察觉呈澜的脸色都变了,心头暗喜,知道自己这一着棋是下对了,又补上一句:“不过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那小侯爷如此人才、如此家世,难怪他恃宠而骄,做些……荒唐的事情……”  她话犹未了,呈澜可受不了了。真没想到,果然被自己说中了,根本就是个败类嘛!  “够了,娘娘,这佟封是个怎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我生平最恨这种无耻之徒。竟然还要我嫁给他,简直是妄想!”  “可是皇上一言九鼎,只怕由不得你啊!”  鱼儿到底上钩了。呈澜热血沸腾的性格全然没有机心,哪料到喜妃包藏祸心,一跺脚,冲出房去:“父皇好糊涂,不行,我要跟他说去。”  “公主……”  “父皇,父皇……”  呈澜急急忙忙闯进御书房时,正是夏泽宗退下朝来,心情愉快之际。事情发展出乎预料的顺利。刚刚趁着嘉奖佟健凯旋归来的同时,有宣布了联姻的喜讯,满朝文武尽皆道贺。皆大欢喜的结局显然是他最乐见的结果。没想到他前脚刚回,呈澜后脚就到。身后还跟着一脸焦灼的喜妃。  “臣妾叩见皇上。”  宋泽宗困惑地看了二人一眼,只见二人都气喘吁吁的,呈澜更是一脸气急败坏的神气,莽莽撞撞冲进来,也不行礼。  “起来吧!”他对喜妃点点头,转而注视爱女,语气不觉带上意一丝宠溺的意味:“澜儿,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见了父皇也不行礼。”  呈澜心里实在很急,也顾不得那些所谓的礼数,开门见山问:“父皇,你是不是打算把我指给佟封?”  “哦?”夏泽宗听她提起,倒是一愣,极奇怪她怎么会晓得此事?当他目光落到喜妃身上,恍然大悟,于是笑笑道:“原来喜妃已经告诉你了。”  他的话,正好应证了喜妃的挑拨,呈澜再无怀疑,急道:“父皇,你不该把女儿许配给他的。”  “啊?”宋泽宗诧异。“这是为什么?”  “我不喜欢那佟封,女儿讨厌他。”呈澜冲口而出,不暇思索的后果是让夏泽宗不禁皱下了眉头。“澜儿,你又在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我是说真的。你想我和那佟封素未谋面,对他的一切一点都不了解,怎么可能和他共度一生。父皇,求你三思,收回成命。”  夏泽宗微微有气了。“如果你闹着玩也就罢了。这婚姻大事岂同儿戏,怎么能任你说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况且朕旨意已下,君无戏言,一切皆成定局。”  呈澜性子本来就急,被这么一堵,更是脸红脖子粗。“我不管什么定局不定局,总之我不嫁。”  “放肆!”夏泽宗忍无可忍,一拍桌。  呈澜有些害怕,但有更大的委屈排山倒海涌上心头。  “父皇,你就一意孤行,不顾女儿死活了?”  夏泽宗难得的好心情早飞到爪哇国去了,气直往上冲:“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想朕千挑万选,才择中他一人。你怎能置朕心意于不顾?况且那佟封文韬武略,相貌堂堂,又有哪点配不上你了。你说,你说……”  “可是……”  喜妃生怕她说出什么不中听得话,连忙打岔:“公主,你怎能这样顶撞皇上?还不快点给你父皇陪个不是。”  呈澜一跺脚:“娘娘,怎么连你也不帮我?”  夏泽宗实在是气昏了,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住口。都怪朕平时太宠你了,把你惯得无法无天……”  “父皇。”  “不要说了。”夏泽宗大怒,斩钉截铁道:“指婚之事,我意已决,决无更改。不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总之三个月后就是你的大婚之期。你给我回去闭门思过,不许再闹了!”  呈澜还想争辩什么,夏泽宗已耐性全消,喝道:“还不退下!”  呈澜又气又伤心,一转身跑出了御书房。脸上分明写满了反抗的表情。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喜妃脸上不觉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于是,第二天,惊天动地的事发生了。  一大早,宫女冰梅照常捧着梳洗用具进了呈澜的房间,一边走还一边道:“公主,该起身了!”说着,就伸手去挽床幔。  哪料,目之所及,床上空荡荡的,早没有了呈澜公主的影子。冰梅觉得奇怪:难道公主一早就出去了?就招呼了底下的人分头去找,可是任凭他们翻遍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找不找人。好端端的一个公主,平白无故不见了,这事可非同小可。正在一屋**女太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若云忽然福临心至,道:“公主……不会出宫了吧?”  她话一出口,冰梅双足一软,差点跌倒。  “我的天呐!”  “什么?呈澜出宫了?”夏泽宗乍一听到,差点没背过气去,头都大了。“什么时候的事?”  “早上奴、奴婢请公主起身时,就、就发现她……”冰梅口齿不清,战战兢兢道。  “混账。”夏泽宗十分震怒:“你们是怎么服侍公主的?偌大一个人都能看丢了!”  “皇上恕罪……”见天子震怒,冰梅等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葱得求饶。夏泽宗着恼地看着这帮奴才。事到如今,把他们全杀了也无济于事。何况……他心里在叹气,这事也不能全怪他们。“宁为玉碎,不做瓦全”,呈澜那种倔强脾气,自己难道不清楚吗?她想走,谁又看得住了?  只是这样一想,他却不免更头痛了。  (待续)  
    2  “姑母,听说父皇今早大发雷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在屏退了左右的时候,莫菁才能真正用侄女的身份来面对喜妃。  而在她问话之际,正是喜妃心情大好的时候:“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呈澜私自出宫的事。”  “真的?”莫菁吃了一惊,禁不住有一丝忧心:“这可如何是好?”  喜妃笑道:“傻丫头,她走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为什么?”  事情发展比自己预计中还要顺利,喜妃怎能不笑逐颜开:“只要她走,试问还有谁来跟你争夺佟封?这平原王府,你不是嫁定了。”  “……莫菁从未做此非分之想……”  “愚蠢,堂堂的王妃不想做,难道你情愿要低人一等吗?就算你不为自己终身着想,也该为莫氏一门的前程考虑。自从大哥去了,莫家眼看是一日不如一日……”  “姑母,皇上并没有亏待莫家……”莫菁忍不住插嘴。  “哼,可除了一份哀荣,一块精忠报国的牌匾,还剩下什么?你哥哥至今还不过是个御前行走,最重要的军权旁落,莫家表面风光,实际上早就没落了。如今谁还会把莫家的人放在眼中?”  “姑母……”莫菁眼眶也红了。  “唉,如果你爹还在,统管天下兵马。我为贵妃,你又为公主,那是何等的荣光?今非昔比。如今只有和平原王府结成姻亲,我在这宫里的地位才会真的稳如泰山,今后莫家在这朝中也就多了个大靠山。”只要少了呈澜这块绊脚石,喜妃自信自己定能设法说服夏泽宗的。她在心里补上一句:“总有一天,我,莫喜,一定会拿回我们莫家应得的一切!一定!”  “可是……佟封和呈澜的婚事是皇上钦定,呈澜就算离开,也是没办法改变的……”莫菁真不知该用什么方法让喜妃打消念头。事实上,她也听不进去。叹口气,其实在莫菁心中,真没想过要去攀龙附凤。  可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莫菁能想到的东西,喜妃又怎么想不到。万一在最关键的时候,呈澜又回来了,岂不是一切前功尽弃?“不,会变,”,喜妃神采飞扬的脸色一凝,眼眸变深沉了,她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来破坏自己的计划。“只要她永远离开!”  “这,这是什么意思?”莫菁颤声道。  “你不明白没关系,只要莫言明白就足够了。”  莫言,莫菁嫡亲的兄长,也是莫菁的授艺的导师。从小被喜妃有计划地栽培,骑射、击剑、暗器无一不精,颇有谋略,擅长暗杀术,实际上,是一名极其出色的死士,喜妃的左臂右膀,为她铲除一切敌人。她早就下了密令让莫言盯住呈澜,只待她出宫……  莫菁心头猛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叫起来:“姑母,你想做什么?”  “我自有打算,这,你就不用管了,只管安安心心准备做你的新娘子吧。”这孩子,心太善,与莫言是不可相提并论的,知道的越少越好。喜妃的声音井不扬波,她的脸上,依旧噙着笑意,叫人丝毫看不出她的想法。但是,莫菁太了解她了,一接触到喜妃那莫测高深的眼底,霎时间,一股寒意不由自主袭上脊背!  皇宫内硝烟暗布,有人欢喜有人愁。而引发这场轩然大波的“罪魁祸首”,此时却早在宫外逍遥快乐。  “难怪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从前老闷在宫里,久了真变成了井底之蛙,完全想象不出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精彩。”呈澜满心兴奋,贪恋这外间的天地,几乎都不想回去了。  老实说,她一点也不后悔。  什么佟封,什么婚事,统统让它见鬼去吧!从来没有人能勉强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即使那个人是一向视自己如珠如宝的父皇,也不该这样乱点鸳鸯谱!“现在只希望父皇可以早日收回成命,否则我是说什么也不要回去了。”  放眼四望,真不愧是京都繁华之地。只见车水马龙,人潮熙来攘往,街道边店铺鳞次,还有各式各样的小摊,古玩、字画、小吃、琳琅满目,百艺杂耍样样俱全,真是看到眼都花了。不觉到了正午,走了那么久,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这里哪间酒楼最有名?”  她是锦衣玉食惯了的皇家公主,眼光也不低,一开口,很自然的,问的就是声名遐尔的地方。  于是,她得到的回答一律是:“清风阁!”  清风阁在玉河边上,是京都最著名的大酒楼。这里有一流的酒菜,一流的环境,一流的服务,当然,相应的也要一流的价钱。并不是所有的凡夫俗子都有资格坐进这里。而当呈澜走近清风阁的时候,清风阁正有泠泠的琴声传出。  这琴声,让她不禁想起了以精通六艺名动天下的龙浩。  从小到大,呈澜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五哥。不只是因为他绝妙的琴艺,也因为在他面前,每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展现最真实的自己,所有世俗眼光、规矩教条对他来说,通通都不过是庸人自扰。  但是,这绝不是龙浩的琴声。虽然,这琴声也是无比动听、无比悦耳,论琴技,当属琴师中的佼佼者了。然而,龙浩的琴声,是真正有生命的,动人心魄的,深情浩瀚如大海,宛如天地间最温柔的春风,绕梁三日,绝不是这种琴声所能比拟的。  呈澜几乎一耳就听出来了,不是最思念的五哥,她心里失望地如同跌了一跤,但是,爱屋及乌,她却忽然很有兴趣见一见这名抚琴者。  人的一生,往往是由许多个一念之间决定的。如果这一天,呈澜不选择走进去,那么也许她的未来会全然不同也说不定,可是,她却走了进去,就当呈澜一只脚跨进了清风阁的门槛,一个声音也适时响起,几乎把她全身血液瞬时冻成了冰柱,她听见有人低喊:“参见公主,千岁千千岁!”  搞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陌生的食客忽然全部变作环绕身边的“石柱”,呈澜惊怔的眼光穿过众人,射向了窗边。  窗边,那个白衣如雪,背对而坐的抚琴者,慢慢转过身来。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如同龙浩一般的齿白唇红,但是,他的神情却仿佛生铁铸,比那白衣还要冰冷。  “莫言,你怎么在这里?”  呈澜着实大吃一惊,可是这句话问出口,她也自觉问的很愚蠢。事实摆在眼前,他们显然是冲她而来,自己到底还是被找到了。还用说吗?  果然,莫言不出所料的回答:“属下奉皇上娘娘之命,请呈澜公主回宫。”  呈澜翻了个大白眼,就知道,莫菁这个不苟言笑的兄长,除了公事,哪会有闲情逸致跑到清风阁里来弹琴。原来他们发现了她的行踪,先一步到这布局,请君入瓮!只可惜,呈澜现在才明白,未免太迟了些。眼下清风阁只怕早里三层,外三层布满了易装的侍卫。自己费劲心思的离宫计划,居然只撑了这么寥寥数日。真是可耻丢脸!真是悔透了刚刚为什么不警觉一些!  “如果我说我不回去呢?”  莫言淡淡一笑:“那么,属下们唯有得罪了。”  虽然一早知道他是这种天生不懂看人脸色的家伙,可是这样的回答依旧是把呈澜气了个够呛。“你,你敢对我无礼?”  “不敢,职责所在。请公主别让属下为难!”  呈澜知道自己跟眼前这些凶神恶煞的大内高手相比,就是大水牛旁的小田鸡。想要逃走的念头是麻绳穿豆腐,甭提了。今日这架势,自己当真插翅难飞,栽定了!  闷闷闷,气气气,呈澜觉得自己快疯了。  这个莫言,到底是什么意思,简直就把自己当犯人来看。一路上,美其名曰“保护,”事实上,亦步亦趋,竟监视得她没有一丝一毫逃跑的可能。狠狠咽下心头一股恶气,伸手揭开马车的窗帘。呈澜失神地凝视窗外沃野平原,绿荫延绵的景象。说来也怪,自从在清风阁被逮住,莫言说是奉旨要护送自己回宫,却不敢惊动官府,快马加鞭,反而是悠哉悠哉抄些僻静的小路来走。真是个怪人,呈澜一肚子火,却无处发作,反正他们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大吵大闹只会显得自己越发像个泼妇,对他们却是不痛又不痒。真是一群木头疙瘩,呈澜终于忍无可忍,一踢车门:“停下。”  “公主暂且忍耐,马上就能穿过前面树林了。”  “我不管,坐了这么久马车,我现在腰酸背又痛的,我要下去走走。”  莫言眉心一蹙,一丝煞气在眼底闪过,但很快,就消失了,脸上只有一派平静:“既然公主执意如此,属下唯有从命。你们两个好好陪伴公主,务必保证公主安全。”  莫言一个眼色,两名雄赳赳的大汉凑上前,一左一右,摆明是跟定她了。呈澜一咬下唇,狠狠剜了他一眼,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往林中走去。  莫言望着她渐行渐远,纹丝不变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种奇特的神情——  那是一种狰狞而杀机毕露的神情!  拂开几丛垂柳,只见幽谷深处,巨木参天,有条清澈的小溪,溪水涓涓,宛如缎带,绕过丛林,直向树林深处流去。  “哇,好美的地方!”  呈澜第一眼就被这恍如世外桃源的风光迷住了。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全心全意享受这大自然赋予的宁静。轻掬一捧溪水,纳入口中,轻轻的、凉凉的,泌人心脾。  夕阳光线透过树缝照进林中,星星点点。  幽静的树林,低垂的柳枝,哗哗的流水,映得她一双纤手皓肤如玉,便若透明一般,白衣翩然,曳地生辉。  那两个尾随在后的侍卫都不觉看得痴了。  呈澜不经意回头,撞上二人痴痴迷迷的目光,原本难得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正想板起脸来训斥两句。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脱身。  她装作视而不见,只故意把手伸进水里,肆意撩拨,好似漫不经心在玩耍。忽然,她花容惨变,大叫起来:“哎呀!这水里有蛇咬我……”一副吓得就快昏倒的模样。那两个侍卫见状,不疑有他,抢上前来相扶。  对了,就是现在!  趁他们俯身相扶的一瞬间,呈澜出手如电,忽然重重两掌切中二人颈项。那两人哪料到她忽然发难,措手不及,闷哼一声就昏倒在地。呈澜一击得手,得意极了:“还好和五哥学了这一手。现在,看你们还怎么抓我回宫?”  “首领,你真的打算要动手?”  怎么回事?才刚踏出幽谷,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声响起,吓得呈澜裹足不前。躲在树丛后张望,这一看,心头直叫苦。怎么那么倒霉?原来不知何时,莫言竟然和底下的侍卫守在那里。难不成他一早猜到她要溜,特意来堵她。看起来又不像,因为他们正在说话。  “怎么?难道你敢违抗喜妃娘娘的命令?”  呈澜好奇心起,喜妃娘娘的命令?什么命令啊?她下意识凝神去听。她听到一个侍卫有丝犹豫的声音:“可是,那毕竟是公主啊!”  “你怕了?”  莫言冷笑,锐利地盯住他。  那侍卫吃一惊,呐呐垂下头:“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哼,”莫言轻哼道:“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今日一切都要按照计划进行。如果她不是公主,我们也不用等这么久,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把她骗到这种地方来掩人耳目?待会出了树林就是半山岭,到时把马车赶下断崖,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天?他们在说什么?呈澜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道说……他们竟然要害自己,还是喜妃的密令……为什么……  “那,小姐那边……”  莫言沉声道:“那是妇人之仁,莫菁那边我自会跟她解释……”越听越不对,怎么连莫菁都牵扯在内?呈澜心脏抽紧,手心已经溢出了汗浆。  “这也是为她好,如果要怪,也只能怪呈澜为什么要和佟封订婚,破坏娘娘为佟莫两家联姻的大计……”莫言仰头向天,幽暗的目光中有落寞也有恨意:“夏泽宗打得好算盘,想借联姻以巩固皇权,哼哼……他有没有想过,大胤的江山,是莫家世代流血流汗打下来的,这原本就该是我莫家的天下!”  呈澜心头一震,突然间听到这么惊人的秘密,她根本无力承受,身子一软,衣裳顿时勾动树叶,“簌簌”一响。这一来可糟了。莫言是何等人物,立即警觉过来:“谁?”  呈澜慌张失措地后退。  那侍卫一见是她,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公主?”  莫言铁青了脸:“她什么都听到了,绝不能再留!”  呈澜闻言心惊,猛的踢起一片飞沙,趁着二人的视线被乍一阻隔时,飞逃而去。  莫言冷不防她来这一手,等挥袖荡开沙尘,她的身影已远了,不由气急败坏:“快追,千万不能让她逃了……”  呈澜在黄昏的暮色中,没命地狂奔,她一辈子,也没这么跑过。后面的杀手穷追不舍,呈澜胆颤心惊,跑得气喘吁吁。眼看他们一步步,越来越逼近,死亡的阴影渐渐笼罩过来,呈澜吓得花容失色。从来越慌越出事,冷不防她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不由自主向前扑倒,前面横着的是一块巨石,呈澜的额头就这样重重磕在巨石上,“啊……”她惨叫一声,决然昏死在当场。  “真是天助我也,既然落在我手里,那就休怪我辣手无情,去死吧!”  尾随而至的沈莫言,狞笑声中,匕首猝然朝呈澜背心插去。  匕首堪堪刺到,在这千钧一发间,忽听“嗖”的一声弦响,一支利箭闪电般划破长空,射中了莫言的手臂。  “哎,”莫言吃痛,手一松,匕首匡声落地。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下竟敢行凶杀人!”一个嘹亮的声音响起,一匹白马当先从林中疾奔而出,一位身背箭袋、手握长弓的俊逸少年恍如天神般降临。  眼看就要得手,哪知又横生枝节。莫言眉头一拧,正待狠狠放出话来,教训教训这个多管闲事的臭小子。他手下的人眼尖,蓦见林中隐隐有旗帜飞扬,白底红边,露出一个显眼的烫金大字“佟”,几十匹马挟着翻飞大旗扬起滚滚烟尘,随后而来。  他立即低声叫起来:“不好,你们看那旗帜上有个“佟”字,这是平原王府的标志。首领,快撤吧……”  莫言心头一震,自己的身份可千万不能被王府的人知道。他阴鸷的目光扫过昏迷的呈澜,心知今天不能如愿了,料想她这样重重一撞,也没那么早醒过来。于是,他一声低喝:“走!”一行几人竟像见了鬼那样,飞也似的逃了。  少年顾不上缉凶了,一眼看到昏倒在地的呈澜,径自跳下马来。这时,少年的手下匆匆赶到。  “小侯爷,你没事吧?哼,这几个贼子好大胆,敢在天子脚下作乱,要不要……”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要追。那少年已瞥见呈澜额头上鲜血如注,伤情严重,不暇思索将她抱起:“穷寇莫追,还是救人要紧。阿铁,传令下去,今天不打猎了,赶快护送这位姑娘回府救治!”  “是!”  (待续)  
    3  一道晨曦从窗外折射而入,斜斜照在呈澜的身上、脸上……  呈澜似乎痛楚不禁,忽然轻轻颤了颤。  “有反应了……大夫,她动了,她是不是醒过来了?”静候在一侧的佟封被振奋了,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光彩。  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高兴地太早了。因为随即她又寂无声息了。大夫小心拨开她的眼睑察看。“还没有……不过,”大夫点点头:“烧已经开始退了,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佟封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来:“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大夫沉吟了一下:“只怕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不会醒!”佟封一惊。  “……所幸她还年轻,底子好,也许不至于会如此。小侯爷,你也不要太忧心了!”  不忧心,他怎么能不忧心呢?从救回来,到上完药,她就开始发烧,人也始终昏昏沉沉。三天内,大夫甚至不敢走开,就是怕病情有变。难得今天,持续的高烧渐退,似乎有点起色了,结果还是———佟封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她,那惨白而瘦弱的面容依稀是姣好的,只是连日高烧,整个人像脱了水似了,憔悴得可怕!让这样一个弱女子终其一生躺在病床上过,老天会不会也太残忍了!  “救我……救我……”她无意识的呓语着,额头上又是冷汗淋漓,似乎连在睡梦中都饱受着死亡的威胁,那么恐惧、那么无助。一层层的怜惜泛上心头,他握住她的手,试图给她力量。轻轻拭去她额头的汗水,他忍不住低语,不管她能不能听到:“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人伤害你。只是,你自己也要争气好不好?一定要醒过来,你一定要醒过来!”  好痛……为什么头上会这么痛?好像要把脑袋撕裂开来了!呈澜朦朦胧胧中开始有了知觉,她听到耳边似乎有一个男声在问:“今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一个女声答,声音飘飘渺渺,是那么的不真切。他们是谁?我在哪里?呈澜心一凛,她就觉得自己有些醒了,慢慢又睁开了眼睛。不知道已是过了多久。没有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轻纱床幔,然后,她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身上盖的是柔软温暖的锦被。  这是什么地方?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一阵晕眩,她这才发现自己受了伤,头上缠着纱布,想来不知睡了多久。  “姑娘!你醒了!”一个少女捧着药碗从外面进来,听到声响,急忙过来查看。呈澜茫然看着她,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一脸惊喜的神情,甜甜的笑容叫人打心眼里看了舒服,只是……她是谁呢?  “太好了,你总算醒了,小侯爷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该多开心呢……哦,姑娘,我叫碧儿,就是奉命来伺候你的丫环。”  什么跟什么?又是小侯爷又是丫环?呈澜心里越发乱了,有心要问,喉咙一阵烟熏火燎的发干,她忍不住溢出一声轻咳。  “姑娘,你身子不好,不能吹风,快躺下。”不由分说,又把她按回床上。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碧儿端起药碗,一边说:“药刚刚熬好了,来,先喝了药再说。”  呈澜嗓子正干,果真很听话地张口喝药。碧儿现出欣慰的神色:“……你先把药喝了,我得赶紧去报告小侯爷,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可把人担心坏了,小侯爷一天起码要来看两三趟……还有,我还要请鲁大夫来给你看看……老天保佑,总算是醒了啊!”  “小侯爷是什么人?碧儿,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小侯爷就是我们的少主啊,这里就是……”  “这里就是平原王府!”一个清冽的男声淡淡截口道。呈澜诧异回头,一个锦衣少年已经出现在门口。  碧儿欢快地叫起来:“小侯爷,你来得正好,她刚刚醒了……”她余音未落,佟封已经箭步走到床边。  呈澜忽然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一惊,身子本能地向床里缩去。  佟封温和地看着她,唇边带着一个近于安抚的笑:“别怕,我没有恶意。这里是我的家。如果你有听说过平原王治家严谨,你就应该能相信我不是个坏人。我的名字叫——佟封!你不妨叫我的名字。”  佟封,当这个名字像鹅毛软软刷过心坎,竟带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在哪听过呢?这种似曾相似又温暖的感觉,到底是因为自己真正认识过他,还是因为此际他脸上温和如春风的笑容?  呈澜想不起来,可是,他的声音,这样清冽又似深沉的声音却仿佛真的曾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睡梦里,呼唤自己,鼓励自己醒来,啊,那不是梦了,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她心底忽然就安定了,勉强要撑起身来。  “别起来,当心碰到伤口。”佟封按住她,示意她坐下,扶直了枕头让她靠着。说来也怪,他从不曾对什么女子如此细心体贴过。但是呈澜病容憔悴中的样子,看起来可伶兮兮,就像易碎的玻璃,那么脆弱,惹人怜惜,让人情不自禁有一种想要把她捧在手中呵护的冲动。  一番折腾,呈澜确实也感觉伤口在作痛:“哎,我的头……”  “你的头撞伤的厉害。现在上了药,调理过了,你又清醒了,相信很快就会痊愈的。”  他的目光一转,落在碧儿手里的药碗,药才堪堪吃了一半。“碧儿,还没服侍姑娘吃药么?”  “哦,因为刚刚……”  “行了,让我来吧!”  “这个——”碧儿张口结舌地愣住了,眼看着佟封接过药碗,一时失措。  “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碧儿怀着一肚子惊奇退下去。要知道,这可是小侯爷啊!一向眼高于顶,尊贵如他,今天怎么会做起这种送汤喂药,低三下四的工作来。还是伺候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看起来这事可真不是一般的诡异啊!  呈澜喝下了药汤,恢复了几分精力。开始留意起眼前人。不禁诧异于一个男人的风采怎么可以出众到这种地步?也许所谓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不外如是吧!那温润如玉的神情,周身透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坚毅的下巴,却又带着与身俱来不容忽视的威严。这男子,兼具了俊美与刚强!半响,她只是呆呆看着他,直到,他眼里开始有一丝不解,随即又露出那样似笑非笑得神色来,她才猛然醒悟到自己有多么逾礼,居然以如此近距离,直勾勾看了一个男人大半天。她不禁低下头去,只觉得脸上的热气一阵阵直透耳根。  也许看到了她的窘迫,他清咳了一下,转而问:“吃了药,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嗯,谢谢你!”呈澜感激地点点头,还是有些害羞。  “好,既然这样,那么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你是谁?”  他陡然提出这个问题,呈澜先是一怔,继而脑海一片迷茫,好像沉人了黑不见底的深渊,油然升起的是一股难言的恐惧感。  “我是谁?”  天,她竟然连她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佟封的笑容因她满脸的无措和突然的反问而变成了错愕!  “你不知道你是谁?”  呈澜抱住头,惶然地看着他,脸上,有明显的慌乱,她拼命要尝试回想,也在这时候,她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记忆居然一片空白。前尘往事,脑海全是一片混沌,她半点记不起来了——  “我,我想不起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像一只受惊得小兔子,她骤然地叫起来。  佟封由错愕变成了惊愕,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她……  “哦!”猛的一阵抽痛,潮水般翻天覆地地涌来,呈澜忍不住呻吟起来。佟封有些着急了,看她这样痛苦的样子,竟令他隐隐觉得不忍,不想再逼迫她了,毕竟她还是个病人,他试图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如果真的记不起来,就不要勉强。”佟封柔和的声音中自有一股使人镇静的力量,软化了呈澜的恐惧:“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  “可我……”  “不要再说了,大夫讲过,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也许一觉醒来,你的记忆就恢复了。”  “真的?”  “你为甚么不试一试呢?”佟封虽然心情异常沉重,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我现在先出去,你好好睡一觉,我改天再来看你。”  也许是佟封宽慰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许是自己真的太累了,呈澜目送他远去,不觉就沉沉睡去。  “鲁大夫,为什么会这样子呢?”  佟封嘴上虽轻描淡写,心里何尝不急。离开了呈澜的房间,立即找到了府中医术最高明的大夫。鲁大夫听完佟封的陈述,半响蹙眉不语,良久,才叹了口气,说:“可能是因为过度惊吓……也可能是因为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猛烈的撞击,头部有了伤损,或者脑中凝结了淤血,淤血阻塞了脑部筋络血脉的循环,所以她才会出现这种失忆的现象。”  “这么说,她再也不能恢复记忆了吗?”  “这个小可不能断言,也可能只是暂时意识不清。目前她身体还很虚弱,不宜大治,只能先等她身体康复了,再根据复原的情况斟酌用药……”  “鲁大夫,你是医中国手,说实话你有没有方法根治?”  “这种失忆症在医史上极为罕见,病因也莫衷是一,本来就极难医治。恕老夫直言,这事确实颇为棘手。其实,这姑娘在重伤下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幸运之极,其它的,何必强求呢,不如顺其自然,慢慢调理。坦白说,目前,我也无十足把握,只能说尽力而为了。小侯爷,很多时候,药能治病不能治命,那“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佟封皱着眉,喃喃道:“心病还需心药医?”  在呈澜养病的这段时间,佟封对她十分照顾,不但日常所需应有尽有,为了怕她病中愁闷,还变着法儿让她开心。这一天,碧儿就从外头捧了许多东西回来……素雅的衣裙,一应俱全的洗漱用具,精致的饰物……乍一看是,着实把呈澜吓了一跳。  “这是……”  “这些都是小侯爷要碧儿给姑娘准备的。女孩子,总要好好打扮一下。何况你大病初愈,褪旧穿新,也可以去去先前的晦气!”  呈澜连忙推却:“这……这怎么行呢?我叨扰贵府,已经是很不安了,怎么还能让小侯爷破费?”确实,佟封对她真的是够好了。不仅救了她的性命,还收留了她,让她不必挨饿受冻,露宿街头……他的这一份恩情,常常令呈澜觉得窝心地感动。  虽然她失去了记忆,变成了身份不明的女子,但从小的好教养是不会一夜之间消失殆尽的。她毕竟是有羞耻心,佟封对她实在已仁至义尽,想想,他们之间本来连普通交情都谈不上,一个受恩着凭什么像施恩者要求这么多呢?  碧儿“嗤”的一声笑。  “哎哟,我的好小姐,我说,这些东西不买也买了,不要还能退回去?你就别推辞了……何况,这是小侯爷的一番好意,你若不接受,叫我怎么复命?你就勉为其难,快坐下来吧!”碧儿说到这份上,呈澜也只好任她为自己梳洗更衣,利落地挽上流云髻,当然,也少不了淡扫胭脂。从头忙到脚。饶是如此,还觉不足。“小姐,你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呈澜长时间颠簸,衣衫早就残旧,这是全身焕然一新,精神不由为之一振。一看碧儿那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这一笑,当真好似美玉莹光,真是明艳不可方物。“你这么好的手艺,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碧儿着实被她这一笑给震住了,不禁呆呆失了会神,叹道:“小姐,原来你……你长的可真是美啊!”  呈澜但笑不语,碧儿越发起兴了:“对了,还有饰品……你喜欢哪个?是这个手琢,还是这条项链?”  呈澜接在手中。琢子玉色通透,触手生温。“上好的凤血玉?”心里暗暗吃惊:“这礼物的分量实是不轻!”那串颗颗精圆的珍珠,乍一见也都能看出是洱海的珍品。呈澜摇摇头。“洱海珍珠?这些用在我身上未免太奢华了!”她自谦道,直觉上,似乎自己打心眼里对这些饰物的兴趣不大。  当然,如果她记得她还是那一国的公主的话,就不难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碧儿见她不过轻轻一瞥,就能辩别首饰的成色,却是大吃一惊。  奉命送东西的时候,她也曾很犹豫的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怕姑娘会多心!”  “不妨,只要告诉她是寻常的首饰就行了!”佟封如是说,记得当时他似乎还低语了一句:“我想,她当得起这些东西……或许,她还会……”其它的却是听不轻了……  可是,小侯爷的心意到底没能瞒过她。她居然也是个识货的人。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呢?突然之间,碧儿不仅仅是好奇了,更平添了一丝莫名的敬畏。  “那,姑娘你喜欢……”  呈澜此时峨眉淡扫,烟青色一袭衣裙,格外清新。闻言目光一转,恰落在瓶中一束盛开的白兰上。心中一动,走过去,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插在鬓边。揽镜自照,也颇为相得益彰。“我想这样就可以了,谢谢你啦碧儿!”  碧儿看着她,心里有难言的惊奇和好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能服侍姑娘,也是我的福气。”  “碧儿,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明明知道我的来历?难道你一点也不介意我的过去。万一万一我是个坏人呢?那怎么办?”  碧儿微微一笑:“你过去是什么人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知道,现在你是我的主人。何况,我相信小侯爷的眼光,他肯救的人,绝不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这也是理由?呈澜心头微震。碧儿语气里有中掩饰不住的崇拜和信任,这令呈澜动容了。佟封,他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为什么只要一提到他,所有人都会出现这样一幅心悦诚服的神色。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  “难道小侯爷从来没有提过,我是为什么会受伤?”  “这个奴婢真的不清楚。我只听说你是小侯爷打猎时救回来的……你既然想知道,为什么不亲自问一问小侯爷呢?”  “你们小侯爷在哪里?”  “今天早上,他交代奴婢把东西备好,就离开了。这个时辰,我想,应该是在书房读书了。”  这就是佟封为人称道的地方。她昏迷时,他虽不遗余力的照顾,但,一旦她伤情好转,为了避嫌,却很少进出她的卧室。一切情况,多从碧儿处打听。  “好,麻烦你引路,我想见一见小侯爷!”  “奴婢参见小侯爷。”  看到碧儿盈盈行礼,呈澜这才像省起了什么似的,也跟着敛了一福,不卑不亢道:“见过小侯爷。”  “起来吧!不用拘礼了。”  “小侯爷,姑娘她特来请见……”  佟封的注意力已经从书本上回到了眼前,不经意看到呈澜,他顿时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暗暗在心里喝了一声彩。  他期待看到她梳妆后会是一番全新的风貌。但是,没想到的是如斯的美丽。一时竟让他舍不得移开眼光。  淡淡的容妆,看不到精雕细琢的痕迹,衬托她肤白如脂,亭亭玉立的风姿,看不到满身的珠翠,只有素雅的衣裙,就连乌云秀发也只是简单挽了个髻。斜斜缀着一朵白兰,分外雅致。虽然病后体弱,越发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与病中,真是判若两人。  呈澜被他看的有些局促了。低下头去。  佟封收敛了目光,如常吩咐:“碧儿,备茶!”  “是!”碧儿奉了茶,又不动声色退了下去。  “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姑娘这样一打扮,看起来精神多了!”这绝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美丽,却比之更胜三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此更适合她的呢?  呈澜连忙道:“这都是多亏了小侯爷费心,小女实在感激不尽。”  佟封微微一笑:“可是,看你一身不着珠翠,想来我送那些东西并不称你心意!”  这些东西件件价值不菲,竟还未能讨她欢心?她是不晓得,抑或是眼高于顶?  “不是的。只是……礼物太过贵重,受之有愧。”  “古时伯牙有碎琴酬友的美名。旷古绝今的焦木琴都在所不惜了。如今我不过只送了区区一点饰物,原以为能搏你一笑,别无他意。想来,姑娘未免也看的太重了。”佟封颇不以为然道。  “子期死,知音绝,伯牙破琴而悼之。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富贵,如何视钱财如粪土,而是为了怀念子期与自己的友情。小侯爷熟读诗书,一定也听说过,千里送鹅毛的故事。鹅毛诚不可贵,礼轻而情意重。小女亦心向往之,但求心意可贵,便觉真正贵重。何羡奇珍异宝?如果我已经能完全领略到小侯爷赠物的一片盛情,又何必介意我最后收下的是什么呢?”  她一番话款款而出,在佟封心中却是激起了千重巨浪,他不禁用殊为惊讶和欣赏的目光去看眼前这个女子。  在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男权时代,知书识礼的女子实在是凤毛麟角。何况她不仅是出口成章,熟知典故,而且才思如此灵敏,同样以典故言志,而且将道理说的如此透彻。令人称绝。  他借用古人的事例,本意只是在表明心迹,如今听到这出人意料的回答,倒不禁油然而生几分知己之感。  “说的好,心意才可贵。能说出这番话的人,想来才是真性情的人。”她言语由衷,确实不是在故作清高。  佟封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慷慨诚然是好意。但从一开始就本着以金银财帛去打动别人,实际上委实是自己把人看的太低了。  或许,在她看来,反而是种亵渎。  这女子相当特别。  守护在病床边时,他留意到她身上旧衣,最普通的一件都是江南的上品织锦。即便繁华如京都,能穿得起的女子也不多见。若不是官宦富贵人家的家眷,便只有一笑千金的烟花魁首。  细思量,说她出生良家,遭遇未免惹人疑窦。可看她迎风而立,自有一种不可侵犯的的高贵气度,言谈举止更非凡俗。那么,她究竟是何身份?佟封内心忍不住着实困惑起来。  “小女一时失言,还请小侯爷不要见怪。”  佟封留意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忍不住说:“我说过,你不妨叫我的名字。”  呈澜道:“这怎么可以,你不仅仅是侯爷,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  佟封哈哈一笑:“才刚刚觉得你洒脱,怎么又拘泥起来。如果真是朋友,就不应该拘束。这里,没有什么小侯爷,也没有什么恩人。”  呈澜怔怔看着他。这个人,笑容灿烂而真诚,他真不像个高高在上的侯爷,倒有几分像一个豪气干云的大侠客。他对她的语气,像一个寻常的朋友那样亲切。她想了想,笑了,试探的叫了一声:“佟……封!”  她的心思全在一张脸上,佟封几乎可以轻易读出,从怀疑、犹豫到信任、喜悦,每个表情的渐变全在她眼底眉间,太透明了!世上怎么有这么单纯的女孩子?当一声“佟封”从她口中叫出来,佟封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也莫名变得好极了。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开始将自己当成朋友了呢?  “姑……”佟封不觉微笑,可是,忽然又停口不语。  呈澜看出了他的心意,脸上现出一丝笑意,笑得歉然:“我也很想能告诉你我的名字,可是我……却一点也记不起来。我是个没有名字的人。”一个湮没了过去,又无法预计将来的女子,她有什么理由不迷惘呢?感觉到她言语的落寞,佟封心里也很沉重。一个激动,说:“谁说你没有名字?”  “啊?”呈澜瞪大了眼睛。  佟封深深注视她,“如果你愿意,我就叫你……莫愁。其实不管是什么时候,别人想要认识的和看重的都是只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名字。不是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只要人在,姓名都不过是个符号罢了!”  “莫愁?”呈澜低低地重复这个名字,感受其中的含义,心头不禁一阵温暖。她知道,佟封千方百计开导自己,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他对自己的鼓励和肯定。“我喜欢这个名字,真的好喜欢,谢谢你!”  是的,我叫莫愁,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从今以后,我有名字了,我就叫莫愁!  这就是我的名字。  “你喜欢就好了。”他打量她的气色,仍然有些苍白,便关切地问:“怎么样?最近恢复的好些了吗?  呈澜,不,是莫愁,在这样的温存下,有些心慌意乱。“我已经好多了。”  那一缕刘海下,还依稀可见一个淡红色的伤疤,不过确实是逐渐转淡了。佟封很欣慰:“不错,伤口是愈合了。”  “说起来,我应该郑重地向你道谢。如果不是你救了我,也许,我现在早已经是不在人世了……”  “你这么说可折煞我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想,换做任何人,看见当时的情景,都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当时……到底当时我是怎么了?我听说当时我命悬一线,是你救了我,可是关于那天受伤的经过……”  佟封于是就把那天如何看见有人持刀行凶,自己又如何射箭搭救的经过又详细说了一遍。“这些,你真的全部忘记了吗?”  莫愁恍恍惚惚听着,乍一听,脑海依稀有那么一丝熟悉的影子掠过,可是越听下去却越迷糊,真的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怎么会这样呢?她尝试再想,头却又隐隐痛起来。  “啊……”  佟封见她脸色越来越不好,连忙道:“你怎么样?想不起来就算了吧……”  “不,我,我可以……”呈澜扶着头,挣扎道:“我一定可以想起来的……”可是老天,她的头痛为什么越来越剧烈了,好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那样,难以承受。  “算了,不要再逼自己了。这些不开心的事,其实忘了也好。”  “但不管是好是坏,每一个人总是有过去的,难道我要一辈子这样糊里糊涂过下去。”她无助地喊着,脸色更惨白了。一个人连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心中那种与日益增的恐惧是难以形容的。  “不会的,不会的。大夫说了,你的失忆只是暂时的,只要好好调养,总有一天会康复的。”  她凄然道:“可是,这一天,到底是多久呢?”  “你相信我,”他深深凝视她的眼睛,仿佛要看进她灵魂的深处去:“我向你保证,不管要经过多长的时间,不管要耗费多少工夫,我都不会放弃你,我会用尽一切方法把你治好。”  水雾在眼底弥漫,她又是感激,又是不解:“小侯爷,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其实,我不过是个陌生人!”  她说住了他,扪心自问,其实自己对她的“好”是不是真的有些过了?至少从小到大,这是绝无仅有的。连他对自己都感觉到困惑。只好含蓄地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你相信缘分吗?”  她不明白,但还是点点头。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理由,那么我只能说,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一种缘分。或许,老天爷也觉得你命不该绝,注定我要来护你周全!”  彷徨的心情因他的言语渐渐消散,油然而生的温暖如此令人安心。  她脸上终于绽放了淡淡的光芒,佟封的心因她这么一亮,也变得那么豁亮起来。他无法分析这种奇怪的转变,胸中却激荡着,难以平静。  莫愁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所有所有,化为最终由衷的一句:“谢谢!”  若是平时,佟封会应道是“本当如此。”  可今天,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一丝微笑。  如此场景,如此温馨的画面。好像说什么都不恰当。  但是,若能彼此心意想通,有些话,何必一定要说呢?  此时无声胜有声!  (待续)  
    4  “小侯爷,王爷和王妃有请。”  “我这就去。”  父母专程命人来请,这是极少见的。要知道,生在侯门,就不比一般的家庭。平时里各有各忙,除了定例的请安问好,几乎没有什么闲暇时间相聚。所以,他猜想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敢耽搁。  平原王,佟健,一个传奇的名字,佟家军的领袖人物。戎马半生,多少年的磨练和艰辛,换来今日一门显耀——“长胜将军”之威名,其时如日中天。而王妃,出生名门,温柔而贤惠的女子,难得的也是个好母亲。对这一双优秀的父母,佟封是十分尊敬的。  他恭恭敬敬行了礼:“爹娘唤孩儿前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王妃爱怜备至地望着气宇轩昂的独子,一股欣喜之情油然而生。不可否认,比起赫赫战功,这个儿子更像是佟家最大的荣耀。自幼聪明绝顶,两岁能言,四岁能书。王府养尊处优的生活非但没令他养成好逸恶劳的恶习,反而造就了他能文能武,谦恭有礼。从小到大,谁见了佟封不是赞不绝口?令父母脸上生色,佟家家门增光。偌,就拿这次赐婚的事来说,皇上竟把最心爱的女儿指给他,这实在是无上的恩宠啊!满朝文武,谁不欣羡?一想到此,王妃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封儿,不用多礼了,快坐下吧!”  “是,娘。”佟封依言坐下,心底有些疑惑。正要问,佟健开口了:“封儿,这次云罗之乱,虽然说是平定了。不过,我军的伤亡也颇重,为父令你处理的善后工作,目前进行得怎么样了?”佟健口气虽然淡淡的,目光却很威严。  “事关重大,孩儿不敢马虎。班师之后,立即下令清点彻查。参加本次战役的所有人员,包括受伤、死亡、失踪的……一一登记成册。凡参战者,一家皆能免去三年赋税。战功突出的,生者封赏,死者进行追封。军士受伤的延请军医诊治,直至康复。因伤致残的,给予补偿,并视伤情程度调整到合适的职位。至于失踪和确认死亡的家庭,除了发给固定的体恤金,孩儿又加了一条,就是如果死者家中尚有壮年男子的,从此不再征兵,任其养家过活。如果家中唯剩老小,则由朝廷负责供养,直到老人家寿终正寝,小儿长大成人为止。如果爹没有别的指示,孩儿就决定以此着手办理。”  佟健微微颔首:“嗯,能考虑到这个程度,也算你有用心了!那么事不宜迟,这件事要赶紧办。”  “这是孩儿应当做的。”  佟健又缓缓道:“从来一将功成万骨枯。赫赫战功固有表面风光,但这其中的辛酸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苦的到底是军士。军队的事务多而繁杂,如果不能做到恩威并施,得军心拥戴,就算再有能力也是枉然。你能处处体恤将士,这点很好,我很欣慰。但是,若要作为军队统帅的接班人,你目前的资格还远远不足,还要虚心学习,多多历练才是。如今凯旋归来,边疆暂时太平了,也不可以掉以轻心,骄傲自满。平日里,自己应勤于功课,不能醉心安乐。”  “孩儿谨遵教诲。练武骑射,博览兵书,从来不敢落下。”  佟健安慰地点点头:“这样就好。他日你学有所成,报效国家,也不枉费为父一片苦心。更不辜负了皇上对你的殷殷期望。”  唉,又来了。就知道三句不离本行,八成又要扯到指婚的话题上了。佟封在心里暗暗叹气。真不明白,让自己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用一生的幸福作赌注来换取别人的羡慕,又有何意趣?最起码,他佟封就不稀罕。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赐婚的话题没继续,这次佟健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竟然话锋一转,问:“对了,听说你最近在外头救回了一个姑娘,可有此事?”  世上真没不透风的墙,消息传得真快!“正是。”  王妃皱眉道:“封儿,那姑娘是什么来历,你可清楚了?”  佟封道:“孩儿也很想查清楚,可是这姑娘的身份委实过于神秘,孩儿派人打听过,竟然完全无迹可考。更可惜的是她头部受了重创,目前为止,还记不起以前的事。”  “什么?”王妃吃了一惊:“她……”  佟健锐利地盯着儿子:“那你怎么打算?”  “孩儿想暂时把她留在府里养病,等她伤好之后,再作其他安排。”佟封几乎不暇思索答道。  “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安置在王府,你觉得这样做妥当吗?”  “爹,那姑娘现在失去记忆,又有伤在身。如果我们不收留她,又让她到哪里去,孩儿实在不忍看她无家可归。”  佟封的声音不觉有一丝颤抖,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如此迫切希望能把她留下来。  王妃颇不以为然:“如果她永远不恢复记忆呢,你还能收留她一辈子?何况,哪里不好养伤,为什么一定要留在王府呢?”  “如果以王府鲁大夫的医术都无计可施,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医治她了。留在王府的话,一则方便观察伤情,一方面也可以确保她安全。”  王妃一听似乎也颇在理,不由沉吟不语。  佟健沉默一下,便道:“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也由你了。人留下,把王府后院的“屏玉阁”拨给她住。一来那里比较偏僻,不会惹人注意,二来人去的少,清静些,环境也更适合养病。等她伤势恢复,再送她走。不过,毕竟是小侯爷,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些,救人归救人,毕竟是身份未明,也要防着点。还有,王府里人多口杂,吩咐下去,叫知情的人嘴巴严一点,不要对外张扬,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妃听佟健已经发了话,心里虽然还是不放心,自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孩儿明白!”  佟封恭敬地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愉快的心情莫名蒙上了一层阴霾。  离开父母的房间,佟封的脚步有点沉重。  他茫然走着,直到耳边听到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时,他才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又不知不觉走到了莫愁暂住的别院。  院子里,桃花盛开地正红艳。  树下,围了一群年轻的女孩子,一边笑,一边喊着:“三十二,三十三……”  是碧儿,是珠儿……哦,看样子别院里的小丫头全部倾巢出动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让这帮女孩这样快乐,笑得这样开怀?这样异口同声?  佟封不由循声走来,女孩们兴致正高,谁也没发现有人走近。“这是正踢,反踢,侧踢,交叠式……”哈哈,真个新鲜了。原来是在踢毽子。便听得莫愁清脆的声音连珠般响起,毽子在她脚下起起落落,飞舞地煞是好看,引得一个个好奇的脑袋跟着一动一动:“燕子穿帘,凤点头,龙戏珠……”才知道,原来她毽子踢得这么好啊,阳光下,她满面笑意,动作轻盈而欢快,叫人见了心中有说不出来舒服慰贴。原本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了。  只见毽子忽上忽下,她的眼波流动,红红的桃花映着她红扑扑的脸庞,这一瞬间,欢乐的身影已如同雷鸣电闪击中了他的心!  “小侯爷!”不知道是谁,终于回过神来。  女孩们一唬地散开。  “这是水底捞……”她表演地正精彩,冷不妨这一声“小王爷”。乍一抬眼,佟封竟就在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瞬也不瞬地看着。心一慌,没接好,毽子偏了方向,更糟的是居然直冲佟封飞过去!“哎呀,小心……”  佟封微微一笑,手臂乍伸,反手抄住毽子。笑道:“水底捞月,是这样么?”  他这一说,女孩们不由都笑起来。莫愁在笑声中走来,微腼着脸。“小侯爷恕罪,叫你受惊了。”  “我确实惊到了,不过,可不是受惊,而是惊喜。”他好奇地看着她,很难将眼前这个充满活力的女孩与之前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合二为一。佟封惊叹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毽子踢得这么好。”  莫愁脸上也带着兴奋的神色:“我,我也不知道……我看见她们玩得高兴,本来,只想试试看,可是没想到……到后来我居然就能踢起来。”踢得时候还感觉那么自然娴熟,好像天生就会一样,她心里想着。当然,她是忘了。当她还是小公主的时候,生性好玩,淘气地不得了。区区的毽子,又算的了什么?  “姑娘踢得好极了,什么花式都是一学就上手了!”碧儿啧啧称奇。  佟封心中一动,忽然心中朦朦胧胧生了一个念头:“一学就会。世上不会真有这么聪明的人吧!除非……这是她以前就学过的事情。”从来女子无不以举动娴静,循规蹈矩为美。谁家肯教女儿玩这些游戏?也算够开明了。  “真不知道你还会带来多少意外呢?”他笑道。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不好。佟封心里补上一句。  见惯了文质彬彬,举止有度的大小姐,千篇一律的西子捧心状。倒不如她这份率性活力来的更自然宜人。  此时她鬓云凌乱,微微见汗,说实话,真是有够狼狈的,但那双明亮大眼睛里透出的飞扬神采却足以弥补这一切。  她从来不是江南的金丝燕,而是翱翔在塞外蓝天之上的飞鹰。  “不过,毕竟是小侯爷,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些,救人归救人,毕竟是身份未明,也要防着点。”  那是佟健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佟健阅人无数,他对父亲的话一向深信不疑。  可头一次,他对父亲的判断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他不禁问自己:“这样率性而不做作的女子,真的需要防备?天真如果也能像这样装出来,她未免也太厉害了些,那么,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他望着她,不禁有些眩惑起来。  莫愁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他微笑注视她的目光是那么奇怪。既像是有大欣喜,又似有难言的急切和失落。仿佛他的心中,正在经受某种复杂而难言的困扰!这样的眼光,连带让她心中悚的一惊,也忘了此时自己有多么不合时宜,忘记了局促,忽然那么不安,也觉得深深深深惶惑起来!  一转眼又是几天过去,记忆方面却一点进展也没有,每天只是虚耗时光,她的情绪不免又低落了。碧儿发现她最近有些郁郁寡欢,将心比心,多少也体会出她的心情。失忆固然不是件开心的事。但也许,更让她失意的却是另有原因。继佟封之后,王府又来人,很委婉地下达了指意,令莫愁迁入了后院的屏玉阁,说那里更适合她静养。  诚然,环境更清静了,服侍的人更多了,日常所需也一应俱全。可是,离佟封住处却远了。以前,每天佟封得空了,会时不时来探望一下,有时是喝喝茶,谈谈天,兴致高了,还留下来一起吃饭。自从迁进屏玉阁,佟封确确实实也来得比以往少了。  莫愁自始至终很顺从,很随遇而安。可是碧儿却常常见她倚门伫立发呆,有时是清晨,有时是黄昏,又像在看着天上的浮云,又分明是看着通向屏玉阁外间的小径,显得那样若有所待。又是那么寂寞。有一次,实在不忍心,劝她:“小姐,你看天都黑了,外面起风了,你站在门口会着凉的,还是回屋里吧!今天,怕是不会有人来了。”  “是啊,你不说我还不觉得,都这个时辰了……谁会来呢?”莫愁勉强一笑。转身回房,始终心神不宁,忍不住问:“碧儿,小侯爷是不在府里么……其实,你觉不觉得,好像很久没见他了!”  碧儿道:“不,小侯爷在府里。只不过,这段时间确实很忙。听说王爷要他处理云罗一战的善后工作。”  “哦,王爷统帅三军,想来手下群臣无数,这个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指定他去做呢?”  “小姐,这你就不知道了。”身为王府的丫头,小道消息自然也比一般人家高级,何况这还是牵涉到了最崇拜的少主子身上,碧儿当然知无不言:“我们王爷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对他从小寄予厚望。文治武功,都要求严格。从18岁,开始跟着王爷上战场,处理政事什么的。连王府的重要事务,也大多是小侯爷在掌管了。”  “不过,他也很争气是事实,至少,他从来没让王爷和王妃失望痛心过。”  “你们好像都很崇拜他?”  “是,且不说小侯爷是这么优秀,是王府的骄傲。单说他的为人,身份尊贵,却从来不仗势欺人,也不搭架子,对任何人,哪怕对下人,都很少疾言厉色。在京城这些世家子弟里,有多少个人能做到?”  是啊,光从他救护她的这件事,可见一斑。  碧儿道:“而且,小侯爷从小就是个很不平凡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的!”  “哦?这话怎么说?”  “你没听过侯爷小时候的趣事吗?”  “什么样的趣事?”  “我们王爷是一军统帅,夫妻聚少离多,王妃又身体不好,子嗣不多。王妃对仅有这个孩子,就当真是爱如生命。打小立意要他从文,绝不舍他上战场冒险,受那风霜之苦。听说本来连王爷都拗不过她了。”  “那为什么后来……”  “这就不得不说是机缘巧合了。在小侯爷七岁那年,有一次随王爷夫妇赴宴。当时,是当朝名士王丞相八十大寿。众所周知,王丞相以慧眼识人著称,一生提携后辈无数,桃李满天下。”  “当时赴宴的名家子弟很多,颇有几个举止不俗,王丞相一时动了爱才之心,有意一测这帮后生的志向。就借同游百花园的时候,要他们各抒己见,表明心中所爱。”  “这帮年轻人哪个不是饱读诗书,见王丞相有此雅兴,当然也乐意凑趣。于是,有人爱莲之出尘,有人爱桃之夭夭,烁烁其华,有人说竹乃花中君子,也有人偏爱牡丹富丽堂皇,象征太平盛世,也有人如陶渊明爱菊成痴……到后来,只有小侯爷还是默不做声。王丞相于是问他为什么不说话?还以为是他年纪小,太腼腆。结果小侯爷想了半天说:‘如果我喜欢的花,不在今天百花园之列,也可以说吗?’王丞相就问他,是什么。他说,他爱北方的梅花。王丞相一听就乐了。因为当时谁都知道,由于王爷常年在外,小侯爷一直是随母亲居住在江南一带。从来没去过北方。王丞相就逗他:‘你见过梅花?觉得它比这百花更艳?’小侯爷摇摇头,说:‘我从没见过。’大家都笑开了,觉得他傻气。王丞相不禁动了好奇之心:‘既然没见过,你喜欢它什么?”小侯爷回答说:‘我虽然没有去过北方,不知道梅花到底好不好看,却读过许多描写梅花的篇章。‘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印象尤其深刻。我想,天下的花,美丽的不知凡几,可是能在风雪肆虐的恶劣环境中茁壮成长的,又有多少呢?光是这份不屈不挠的精神已经足以傲视群芳了!’王丞相不由不动容:‘你不觉得独自在风雪中生存是很苦很孤独的事么?’小侯爷淡淡一笑,依旧以诗回答:‘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据说,在场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当时百花园中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谁能想到这一番见解居然是出自一个七岁孩子之口?事后,王丞相私下对王爷说道:‘此子鸿鹄之志,前途不可估量。且天生傲骨,与众不同,不畏艰险,实为将帅之才。千万不可埋没。只要多加磨练,将来必可成为国之栋梁!’王丞相德高望重,与王爷是至交好友。他句句肺腑之言,自是不可等闲视之。  王妃知晓此事,虽然心痛不舍,可是也不愿为了自己的妇人之见,误了儿子的前程。于是没多久,王爷即令举家随军北上。再后来的事,你也看到了。”  莫愁不禁暗暗赞叹:“莫看佟封外表如此淡定冷静,好似万事不萦于心,其实外冷内热,骨子里却不失为一个铁铮铮的热血男儿!”  “他年纪还那样小,已经有如此胸襟,确实少见。”  莫愁笑笑,心里也雪亮了:“想来王爷是刻意要让他多历练,将来接掌他的衣钵!”  不禁心里叹了口气:“那么……他不是很累吗……”  “确实,小侯爷一直都活得很累。他的付出和辛苦谁都看的见。像今天这种情况,家常便饭罢了,早不是一回两回了。前天还听近侍的阿九说,看他因为这阵子忙得不可开交,整个人都瘦了好大一圈。”  所谓的天之骄子,其实也不是天生的。小侯爷从来不好当。莫名的,心头涌起一丝丝敬佩与怜惜。  “碧儿,现在厨房还有谁在?”  “这么晚,厨房的人早歇下了!”碧儿被她突然一问,弄得有些摸不着北:“姑娘,你饿了么?……”  “不是,我是想做点吃的,咱们去看望小侯爷。可是,我怕我手艺不好,碧儿,你可以帮帮我吗?”  似这般软语央求,诚意款款,试问又有多少人能忍心拒绝她呢?  如果说,第一次的沉默,是因为感动的话。在厨房的这次无言,就是真真正正“很无语”。  大胤王朝,居然还有这么拙手笨脚的女人。光看平时莫愁那样出口成章,连踢个毽子都能无师自通,多么的聪明绝顶,你怎么也没想到进了厨房,她简直就成了“一窍不通”的呆瓜。  说要学小侯爷最爱吃的炸年糕。可是居然分不清油盐酱醋,切菜能切到手,生火能吹出一室浓烟。碧儿实在看不下去,想越俎代庖全包了吧,又看她努力认真的样子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好不容易才把该洗的洗了,该准备的准备了。这时,早已是大汗淋漓,狼狈不堪。真是合该倒霉。碧儿教她如何和油滚熟。她明明很用心去记了,哪知道纸上谈兵跟真正操作起来,完全不是同一码事,她的材料才堪堪倒进油中,混杂的水滴顿时激起了数点热油,冷不妨溅上她的双手。  “啊……”  “小姐,你怎么样?”碧儿吓坏了,低头一看,糟糕,只见原本晶莹如玉的一双纤手上,生生烫出了好几个鲜红刺目的大水泡。十指连心,这个痛可想而知了。  “哎呀,这可怎么办?很痛吧。小姐,别再做了,赶紧回去吧,我给你上药去。”  莫愁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自己的手上。她置若罔闻,一双眼睛只是直视瞪着油里翻滚的年糕,忽然很开心的叫起来:“碧儿,你看,年糕真的变成金黄色的了。这样就好了吗?是不是就可以上锅了?”  碧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匪夷所思看着她用筷子小心翼翼把那些个年糕从油里捞上来。这次,她动作自然而小心。好像,那个被烫出了点点水泡的人不是自己。那欢喜的神情,跟一个真正地大厨把招牌菜出炉也没什么两样。  终于还是乘着夜色,随着她兴冲冲穿过长廊别院,最后来到了佟封居住的林园。“麻烦你通传一下,说莫愁姑娘求见。”  守夜的侍卫认得那是屏玉阁的碧儿,却也不知莫愁是何许人也。佟封熬了两个通宵,适才房中灯才灭了,守护他的休息成了侍卫心中最重要的事。匆匆道:“小侯爷已经休息了,什么人都不见。”  碧儿想说点什么。莫愁拦住她,佟封能好好休息,比什么都强。她截口道:“既然这样,就不要打扰他。等他醒了,请把这个交给他,可以吗?”  “你是膳房的吗?”侍卫恍然大悟,又不悦地说:“既然是送膳的,怎么能来的这么晚?小侯爷今晚吃不了,到明天凉了,还怎么吃?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快拿走吧,要送,明天再送。”  “可是……”  “碧儿,侍卫大哥说的很对,我们回去吧!”  ……  拎着这一盒“年糕”往回走,碧儿代她可惜:“小姐,你做的这么辛苦,烫的一手都是伤,小侯爷却一点都不知道,不是太可惜了吗?那个侍卫也太过份了。”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知道呢?不管做什么,都不过尽点心意,大家尽忠职守,其实最终目的也都是为了他安好无恙。只要知道他安好,其它的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她淡淡的说着,倒是心无芥蒂。于是,不知为什么,碧儿觉得自己竟又无语了!  她不知道,莫愁也不会知道的是——她这轻轻的几句,对被惊动而尾随而来,此时正隐匿在树影之下的佟封心中来说,却会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诧异、感动百味杂陈在心中涌动,竟隐约带来一丝难明的悸动。佟封说不出心中的感受……可是,他从来都觉得,她,从来都不是佟健设想的人。随着每一次相处,每一个发现,她带给他的永远只有一次比一次更美好的感受,现在,他只有比以前更加无比笃定这个念头!  夜很深,目送她们的身影渐渐远去,佟封依旧静静站在那里,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再见到佟封,已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了。  他踏着夕阳而来,兴冲冲向她提议到玉湖一游……她深深看他……碧儿没有说错,他确实是清瘦了不少……可是,即使如此,他到底没有忘记,寻空来陪她“散散心”。念及此,心头像沉了暖暖的潭水里,柔柔的,软软的,多日来的等候和疏离似乎在一瞬间也消融殆尽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不忍拂逆他意,答应了。  二人泛舟湖上,天蓝蓝,水悠悠,微波粼粼的湖面倒映着两岸的红亭宝塔,遍野翠绿欲滴,暮光中,天地间仿佛又被镀上了一层皎洁的金光。  “好美啊!”远离了凡尘的喧嚣,从未得如此亲近于天地。眼中一片开阔,莫愁只觉得神清气朗。“真不愿意回去了。”  相处日久,佟封多少开始了解她的性子。文绉绉的东西她不是不懂,只是她天性好动,在她身上,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文静,倒多几分活泼。或者不够温柔,却未必不懂为别人着想。他一直觉得如果有机会带她出来走走,呼吸自由的空气,她必会很喜欢,果然。  “你的性情,跟一般的女子全然不同。”  “哦?有什么不同?”  “女孩子不是都向往安定的生活吗?多半是希望安安逸逸呆在深闺。倒是你,好像恨不得生出双翼往外跑似的。”看着她一脸陶醉,佟封又有趣,又觉得有些好笑。  “天高任鸟飞,海阔从鱼跃。这才是人生该追求的境界呢!不是吗?”  “这是你向往的生活?”  莫愁反问:“难道你不喜欢无拘无束,无牵无挂,自由自在的感觉?”  佟封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喜欢,”他寻思,认真地说:“但喜欢和愿不愿做,能不能做,又是另外一码事?”  “因为你是小侯爷?  “不,哪怕不是侯爷,每个人生下来,或多或少都会背负一些义务和牵挂,绝对的自由是不可能做到的。当然,我生在王府,要背负的担子就更重了。”  莫愁看见他清瘦的脸:“即使生在王府,其实,你本来也可以让自己活得更轻松一些,不要让自己那样累。”  佟封听出了她话中颇有关切之意,微微一笑:“我知道。可有些时候,即使我不去做,这件事也总要有人做的是不是?而我出一份力就能完成的事,别人可能就要出十分力。我不愿辛苦,那就让别人辛苦去?如果人人都这样想着,人人都偷懒了,那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可是,如果人的命运可以由自己来安排,你还会选择做小侯爷吗?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会像梅妻鹤子的林和靖那样避世而居,或者,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不也是另外一种写意的人生么?”  佟封被问得呆了呆,半响才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呢。或许,因为从小我就明白,我是佟家的儿子,就注定会过怎样的人生。所以,这些假设的事情,我是从来不想的。”  他沉默半响,忽而又笑了:“不过,现在想想,即使真的让我选,我应该也不会改变吧!”  “倒不是说我舍不得这富贵侯爷。而是,看惯了将士在边关抛头颅、洒热血的豪气,我想,这才是男儿本色。大丈夫生于世上,下当奉养双亲,庇护妻儿,上则修身、平天下,以保家卫国。没有国,何言家?所以,我以为与其说我羡慕那些逍遥于世外,独善其身,高风亮节的文人雅士,不如说我更加钦佩像辛弃疾之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入世豪杰!”  是的,他不愿改变。  他是一个勇士,也可说是一个真正地英雄!她早该知道,他正当踌躇志满的时候,又怎么会放弃身边的一切呢?  莫愁心中叹息:可是,在你选择了做英雄的时候,有很多东西也无形注定将会被放弃!应该不曾想过吧?在你实现志向的时候,你身边所有爱你关心你的人却要为此担惊受怕,饱受分离之苦。  是湖上的风冷了些吗?莫愁不禁瑟缩了一下。  佟封发现了,关切地问:“你冷吗?”  随手解下自己的外衣,轻轻披在她的肩头。  莫愁全身一震,还没有想到此举到底妥不妥当,就觉得一阵熟悉温暖笼罩了自己。  “船头风大,我们进舱里坐吧!”  走进船仓,隔绝了外间的寒风。  “好些了吗?”佟封看着她发白的脸,有些忧心。  他的关切是这样不加掩饰,莫愁能感受到,她知道佟封一直对她很好,虽然分不清这种好到底代表着何种含义,只隐隐觉得,佟封的举动似乎已渐渐地超越他们应有的范畴。是这样吗?抑或,是她多心了?……可他对她的温柔,为什么又让她觉得这么心酸?  他,究竟是不是她真正可以靠近的人呢?  佟封哪里知道她复杂心情,只看她的脸色在自己的眼皮下终于由白转红润,才安下一颗心了。  这女子在在能牵动他的心啊,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而他,对此也没有办法。  这时,莫愁忽然发现船舱中还有一架古筝,不觉眼睛一亮。  “有琴?”她惊喜着:“你特意准备的?”  “那倒不是,我一直放在船中,有时出来散心,就用来消遣一下。”他察言观色:“你很喜欢?”  “嗯。”莫愁由衷地点头。她抚着琴弦,爱不释手的样子。  “那,要不要弹弹看,音色不错。虽然比不上焦木琴,也可算是上是珍品了。”  “不,其实我不会弹。”莫愁坦白说。也自惊奇,心中那份胀满的熟悉感究竟源于何处……不明白为什么这古筝看在眼中,竟会如此亲切。  “不知我有没有这种耳福,听你弹奏一曲?”  难得她如此恳求,佟封岂会不乐意博美人一笑。只是仓促间,要弹个什么曲子才好,倒叫人犯难了。  此时,夕阳已落,明月初升,月光透过窗子撒将下来……莫愁靠他是这样近,当她每每这样看他,就像是天上最亮的星星落尽了她的眼底,那样美丽!令人失神,让他一望心醉。心中一动,几乎是本能地,他的手自然而然划过琴弦,一缕柔和的清音顿时从指尖连连绵绵流逝……  ……这场景,是多么的似曾相识。龙浩模糊影子一闪而过了。莫愁静静聆听,她不知以前是否也有过这样一个人,含笑为她抚琴……  心泛起了涟漪……这琴声,又似是而非,带着全然陌生的温柔,似轻声相询,似柔情低诉,在这天灵钟秀之地,也带着暖暖的春意,宛如细水长流,一点一点滋涸着心底深处,叫人说不出的窝心安心。  他一遍又一遍地弹着,莫愁的眼眶不自觉**了,她终于听出了佟封琴下的旋律,他在弹着一阕词,她听着,深深感动着,不由自主和弦而歌:“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他弹得用心,因为这是他此时心情的最佳写照,她听得动情,只因她自己也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瞬间,原来,她的心早已被眼前这个儒雅男子所打动……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琴音袅袅,歌声悠悠,一个弹得痴了,一个唱的痴了。到底,  什么时候,琴声和歌声嘎然而止,他们不清楚,但是,佟封的叹息响起来:“好美的歌。你知道吗?刚才听你唱歌时,我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许了个心愿。”  “什么?”  佟封深深看她:“只愿今后这样的歌声还能时时伴我左右,好似这样人月双圆,却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一个人的奢望?”  呈澜一震,佟封深邃的眼神里有别样的情意,此时此刻,她早已尽知,正是因为懂了太多,才更悲伤。“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小侯爷,你自己也知道的,人生难得圆满。有多少人的相遇,真的能够天长地久?”  “只要你愿意,我会尽我所能,把你留在身边。”佟封眼中有不顾一切的执着。  “不,我不愿,而,你也不能!”莫愁轻叹。  “你对我没有信心?”  莫愁笑了,她看着他,眼底已不再平静,她骗不了他,她连自己都欺骗不了自己,只是这对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无论自己或者他同样都无可奈何:“我能相信的是佟封。但是,我不能相信的却是——小侯爷!”  佟封怔了,这一刻,他似乎能看到了她的矛盾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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