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仙奇缘诛仙3仙天音加点最后能不能活

良仙难求 - 搜狗百科
天音花了五百年来向衍歧证明自己的爱,可不管她如何死缠烂打或是欲擒故纵,衍歧从来都不屑一顾,所以她只好又花五百年来消磨它。,她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天界公主,变成一介毫无仙力的凡人,而衍歧却已经成为天界太子。天音对他客气有礼,也不再缠他,他却开始不习惯,过去那个像小尾巴一样老是跟在他身后的天音去哪里了呢?
她堂堂天界公主喜欢上他是他的福气,他却从来都是对她冷眼相向。 “我那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啊?” 她一句天真的质问,他却真的跳下了坠仙台以死明志。 五百年后,她沦为一介凡人,他却成为天界太子,是该继续穷追不舍还是?
月落紫珊,来自不宅就会SHI星球的普通居民,专注网游几十年,属性:抽风、、呆萌、极品矮子,已出版。
第一章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话,她只愿好好活着,即使不再是天界公主,也没有第一战神的师父,只是在这上,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世,跳脱话本子上永无止境的苦难。 第二章 我警告你,你若再敢打凤鸣的主意,我定会亲手将你剥皮抽筋,碾魂! 第三章 绿水,我好像……看不见了。 第四章 原来是她,竟是她……一手造成了师父的陨灭。 第五章 青丘天君,族最后一脉,被前天君收为义子,更是天音公主天定的姻缘。 第六章 凤鸣,此次天祭之后,我们就成亲可好? 第七章 很久之前,师父就给白羽算过天命,说他将是近万年来,唯一一个有希望飞升成神的仙,果然应验了。 第八章 衍歧,我从不欠你什么!我天音就算负尽了世间所有对我好的人,唯独没有欠过你。 第九章 他和才认识几日,她就能对灵乐产生这样非他不可的神情。那她之前黏着自己五百年,那又算是什么? 第十章 灵乐突然打断天音的话,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你……愿意……嫁给我吗?” 第十一章 能保青云,就算让她遵照天命负了灵乐嫁给炎麒她也愿意。 第十二章 衍歧身形一晃,步步后退。他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放在心底一千年的影子,原来是天音。 第十三章 是的,她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但唯有青云……谁也它! 第十四章 只要她死在天劫之下,不但保全了青云,更是保全了天帝的脸面。 这……再好不过。 后记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心上放着的人,就是她。 可是……他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找来的时候,天音正在洗刚修补好的陶瓷,这一世,她投生在一个靠修补破损陶瓷为生的人家,一如之前多世,生活贫苦朝不保夕。又由于连年战乱,已经多天揭不开锅了,所以对好不容易上门的生意,格外慎重,她小心翼翼地擦洗近三个月来父亲修补的唯一一个陶罐。
天音反复擦了十几次刚起身,便看见天空祥云迭起,一道亮光直直向她而来,不久便看到一玄衣男子飘浮在离河面十丈左右的空中,脚踏,神情严肃庄重。
若不是因为他满身仙气,又身着寻常仙人所不常穿戴的衣袍,天音险些认不出,这便是掌管人间命运的司命仙君。
他眉头紧皱,原本就不苟言笑的脸越发显得沉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底是掩不住的厌恶之色。仿佛遭受他写下这世世悲惨境遇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他一般。
须臾,司命似是终于找到了开口之词,淡淡地道:“缘德天君,逝了。”
天音的手一抖,手里三个月来的第一笔生意,应声而碎。溅起的碎屑扎进她裸露在外的双腿上,她却似感觉不到一般,愣在原地,任由无数道细小的鲜血流淌,触目惊心。
司命的眉头越发皱得紧,眼里的厌恶更浓,不知是因为她的伤口,还是因为她的人。司命下意识地伸手掩了下口鼻道:“天君有令,你速随我回上界吧。”
天音却似乎呆傻了,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耳边重复回荡司命刚刚那句话:“缘德天君,逝了……缘德天君,逝了……缘德天君……师父……”
天宫巍峨,一如从前。
只是印象中殿前种的是神之六花,日日,那的香气,总是能令她烦乱的心境安静下来。那花只有她和父君才能采摘,倒不是因为它有多稀有,而是那花除了后裔,其他人便是一触即化。
而如今,却全然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朵硕大香艳的牡丹,香气袭人,倒是寻不着一丝往日的气息了。
她突然明白,何为物是人非。
几个宫娥从殿前经过,惊讶地看了她几眼,疑惑天宫怎会出现凡人。她朝她们轻轻笑了笑,宫娥却急急避开,远远地朝她前方的司命仙君行个礼,小声谈论着走了。
他们停在凌宵殿外,司命对着门前的仙官低声交代了几句,便见那仙官朝她瞥来一眼,上下扫视了她一番,微微眯起双眼,疑惑中又带着鄙夷,冷声道:“等着!”
天音只是默默地压低了头,人世百态,她在凡间这么多世的岁月,什么样的神情不曾见过。更何况如今在这天界,她只是一介凡人。
“帝君正在议事,一会儿自会传你……”他似还要交代什么,突然殿内一阵响动,他神情一变,语峰急转,“注意点,别乱来!”说完,他立马回头躬身行礼。
天音还没听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便突觉得一阵威压逼了过来,远远只见一大群仙人走出殿来,众多的仙气压得她这肉体凡胎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最前头那一袭白衣玉冠的青年,更是不期然地撞进眼底。她顿时明白,那位仙官让她不要乱来是什么意思。
手不自觉地掐进掌心,仙气带来的压迫感,也顿时,取而代之的是心底猛然泛出的巨大酸涩感,翻来覆去,让她几欲想转身呕吐。
以为再次见到这个曾经让她生生世世盼着的人,一定能心如止水,却不想她仍旧做不到。
心底的那个身影早已模糊得寻不着踪迹,她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他依旧那般神采不减,入鬓,双目如星,薄唇轻抿从不轻易开口,对她说得最多的往往都只是那两个字——闭嘴。
他信步走来,每一步都似是踩着星月,生生把旁人比了下去,让人眼里只看到他一人。一如她当初,满心满眼里被他占了个全。
仙官身子压得更低,在来人经过时恭敬地唤了声:“太子。”
他转过头看向这边。天音的手瞬间掐进了肉里,不由得生出一些惧意,几百年来的第一次重逢,不知如何应对。
他却淡淡地扫过一眼,没有丝毫停歇,与她擦身而过,唤出祥云便消失在天际。甚至没在她身上停留一刻。
天音这才慢慢地放开自己的手,不禁有些自嘲,她在期盼什么?他能认出她吗?这么几十世的转世,模样早已不知换了多少回。怕是,没有拿着司命本子,也不可能一眼就认出自己就是当年那个任性跋扈的小公主吧?
遥遥看向他远去的方向,只余一片空白的天空,一如自己心中早已经淡去的那股执念,天音此时才真正体会到,自己与那人之间,是真的毫无半点牵连了。
当年的她,不知深浅,认为有了父君这片天,这世间便没有自己得不到的,连感情也想强求。可谁又知道,原来这天也是会变的。如今想来,还真是可笑。
仙官进了殿好一会儿才出来,示意她进去。天音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脚,跨入殿内。一样的,弥漫的仙气刺得皮肤阵阵发疼,她拉了拉身上单薄的衣裳,想减轻那股刺痛,却又怕拉得太用力把衣服拉破了。这一世,她的衣物不多,坏了可就再没了,只得咬牙硬忍着。
她走到大殿中央,定睛看向上方的两位,明明都是熟悉的面孔,却又觉得陌生。特别是右边那慈祥的女者,仿佛还能听见她那柔和的语调唤她:“音儿,你要是我女儿可多好。”
可她终究不是,所以才被遗忘到中,生生世世。
许是见她久久不动,正中那威严贵气的男子,沉了脸,眉心寸寸皱紧,神情越发严肃迫人。
天音这才找回话语,俯身便跪了下去,原本要冲口而出的“姨娘、姨父”变成了:“见过天君、天后。”
“免了!”天君挥挥手,示意她起来。她缓缓起身,以往这样的礼节,都是他们对她做的事,反过来却也丝毫没有不畅。
倒是一旁的天后,瞬间红了眼眶,声音也哽咽着:“音儿……”这还是她那个无法无天的吗?这样礼数周全,乖巧得令人心疼,她招了招手,“来,过来让姨娘好好看看。”
“是!”她起身,走了过去。越往前,仙压越是刺骨,她却脚不停歇,直到站在天后身前。
“孩子……你受苦了!”天后终是忍不住喜极而泣,眼角隐隐逸出泪光。
天音再次欠了欠身:“后记挂。”
“你这孩子,到人间走了一趟,倒是学乖了不少。”天后拉着她不撒手,直直把她拉到了,挨着自己坐下。
思起当年的她,天后又止不住一阵心酸,没想到人间这一番历练,竟能把一个任性乖张的小公主改变成现在这般沉静如水。
“当年之事……你下界也是没有办法,你可是有怨?”
天音摇头:“不怨,是天音闯下,还累及了天界,有此惩罚也是咎由自取。”
“你要真这么想,才好。”天君冷冷地开口,“若真这么想,以前那些事,就当揭过去了,我不会再予追究。”
天音一愣,俯身下去:“谢天君。”
追究?当日下界虽是她自愿,却也是父君亲下的天令,也实实在在受了世世的苦难,可曾要他追究什么?
“这回唤你上界,是缘德天君的遗命。”
手间猛然收紧,一直麻木的心,袭来一阵剧痛。
“缘德天君临逝前,曾用天眼传信天界众仙,他青云山需由你来继承,自今日起,你便前往青云去吧。”
天音哽咽半晌,拼命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才挤出一声回应。
“天音领命。”
“行了,下去吧。”天君揉了揉眉心,仿佛对她这几句话已经耗尽了心力。
天音再次行了个礼,谢了恩。这才转身出殿,往白蒙蒙的地方走去,初期还是一步步地走,后来越来越急,最后干脆奔跑了起来,直到脚下一绊,摔倒在地,她从地上爬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抖动得厉害,像不是自己的。
心痛得似是一片片地在割,这次没有忍,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来。只是痛,痛到不知疼痛。
心底一刀刀地重复刻着两个字,师父……师父……师父……
天宫的庭廊长而深远,她脚不停歇,怕自己一停下,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忽略两边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天音一路出了。站立在满眼的云海翻滚前,她才想起,自己只是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去得的青云。
“尊主……”背后传来略带迟疑的声音,她转身,顿时愣住。
青山就站在不远处的天门下,若不是他那永远波澜不惊的神色,她险些要认不出。他高了不少,眉宇间的气度沉稳内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冷着张脸的少年。
“尊主……回去吧。”他双手紧握,微微地颤动着,嘴唇张了几次,似是想补充点什么话,终还是没有开口,转头看向一旁。
天音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大约只到她腰际高,一身艳红的衣裳,甚是夺目。那女孩略带稚气的脸上,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水汪汪的,似是下一刻便要哭出来。
“炎凰!”青山简洁地开口,打破天音的疑惑。
天音却是一惊,炎凰?那只刚出生没多久,尚未化形的小凤凰?这么久没见,没想到她居然已经修得人形,而且长得这般乖巧可爱。
“炎凰……”天音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小脑袋,却又怕太过唐突,僵在半空中,收放皆难。
那方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也顾不得旁边还有其他人,像团火球一样扑了过来,埋在天音怀里,放声大哭:“音音……音音……音音……”
炎凰一边哭,一边唤着她的名字,那哭声辨不清到底是欣喜多些,还是悲伤多些。
天音险些被她撞倒,抬着的手僵了半会儿,才放在她的头顶,一下下地抚摸着。这一刻才真正相信,这的确就是当年她捡回来的那只小凤凰。
天音斟酌了半晌才找到安慰之词:“炎凰,你……长大了。”
不想她却哭得更加伤心,一双手圈得天音生疼,最终还是青山把她拉开来。
“别忘了,我们是来接人的!”虽是冷着脸斥责,但声音柔和了许多。
炎凰这才止住哭,边抹着眼泪边唤来祥云:“不哭,凰儿不哭。音音,我们回去……这就回家去。”
她忍不住回头再次看向那巍峨磅礴的宫殿,隐在云中若隐若现,忍不住心底一阵抽痛,努力抑制却也压不住生出的那股凄凉。千帆过境物是人非,没想到再次回来,这曾经最熟悉的地方,却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她的家了。
“走吧走吧,大家等了你好久了。”炎凰拉着她踩上祥云,手拽得紧紧的。到底是小孩儿心性,一路上都在唠叨她不在的这些年发生的事。好几次说着说着,又要哭出来,却又怕她伤心,咬着下唇拼命地忍住。
青云虽在东海之滨,也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到了。悬在海面上的仙山,一如从前。就连山前养的,也是当初师父种下的六花。
“主上不许人动这个,说您若是有一天回来,非要发火不可,所以便一直细心养着。”青山解释。
天音又忍不住心头发酸,她小时候刚入师门,夜夜闹脾气,死活不肯跟着师父学仙法。师父没有法子,知她喜欢这花,便从天宫移了些过来,养在青云,逗她开心。
“音音……”见她立在花前久久不动,炎凰拉了拉。
她伸手摸了摸炎凰的头,轻笑道:“没事,我有些累了。”
“哦!哦!那我带你回房。”炎凰放了心,地走在前面,一边走还一边招手,让她跟上。
绿水就站在以前她住的院子里,衣衫上还沾着些许露水,似是已经等了很久。见她回来自是狂喜,张口便要唤她,却突然又哽了声,咬牙改口:“尊主。”
绿水曾是父君指给天音的,她自然知道绿水压下的称呼是什么。天音只是轻笑着点点头,如今的她,自是不能再称为公主了。
绿水转身替她推开了房门,悄悄抹去眼角的泪花。
房里的摆设,也还跟原先的一模一样,丝毫灰尘都没有,仿佛这里的主人从未离开过。天音抚过熟悉的桌椅,从上天界以来一直绷紧的神经,这才一点点地松懈下来。
她终于回来了,在人间的那些时日,仿佛是场噩梦,她经常分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活着。
“这里没有动过,您看看还缺什么,明日我……”绿水边说边拿出一套换洗的衣物帮她更衣。话说到一半,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惊恐地望着她。正打算替她更衣的手,抖得如风中落叶。
天音一瞧才发觉,仅仅在天宫不到一个时辰,身上已经被仙气划了多条细小的伤痕,细细密密的,遍布全身,看着着实有些惊心。她毕竟是凡人,受不得天宫浓郁的仙气。
天音拉下洗得有些发白的衣袖,接过绿水手里的衣衫,放在床头。她下凡历数世苦劫,注定世世孤苦,寡绝一切情缘,与以往多世遭受的那些比起来,这点真算不上伤。
“我来吧,谢谢。”
“尊主?”绿水一愣,似乎惊讶她这么回答,瞬间却又是红了眼眶,“您……真是不一样了,难怪主上要……”
绿水虽然及时截住了话头,天音却仍旧止不住心头一抽,僵了半天才缓缓坐在床头,轻轻抚过衣上柔软的布料,鼓足勇气才问出口:“师父他……有什么交代吗?”
“这……”绿水迟疑,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道,“主上只是在‘临行’前,传音天界众仙,说青云须传于你。三日后的天灵之日,入青云之巅,受天命之仪。”
“哦……”天音缓慢地点了点头,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我有些累了。”
“哦,好,那你先歇着。”绿水复看了几眼,这才转身出门,临了还不忘把一心想赖在房里的炎凰给拉了出来。
房里瞬间就下来,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身下的被褥很软,她就势滚了进去,埋在里面,还能闻着丝丝清香,没有湿气,也没有那苦涩发霉的味。
她贪恋地深吸了几口,团团地裹了一层层。
心头却突然一片空白起来。
当日她虽仙骨尽毁,却是以仙身下界,不受阴间。所以即使再怎么,却依旧记得往世的记忆,就这么生生世世地记下去。
人间的日子,她历尽苦劫,无论如何挣扎求生,结局却注定悲惨。起初她或许还会反抗,慢慢地,她才发现,凡人的命运,无论如何都挣不过司命星君话本子上那寥寥数笔。于是,她只能期盼着本子外的人,能把她拉出来。
再之后,她连期盼的资格也没有了。只能从一次苦难等到下一次苦难,直至熬不过,再从冥界上走一回,继续来过。
如今……她终于是从那里走出来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话,她只愿好好活着,即使不再是天界公主,也没有身为第一战神的师父,只是在这青云山上,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世,跳脱话本子上永无止境的苦难。
如果还能再贪心一点,她希望来世,不再带着这生生世世的记忆,就做一个普通凡人转世投胎,找个会珍惜她的人,静静地当个凡人。
她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一世,珍惜身边的人,不再去奢望那些遥不可及的事,她只想好好地活一回,而不是生生世世地受折磨。
天官来传信的时候,天音发了半会儿的愣才反应过来。瑶池仙会,天界百年一次的盛会,竟会邀她参加,她只是一个凡人。
绿水倒是高兴坏了,忙在一旁欢快地念叨,说天后娘娘毕竟是她的亲姨母,血脉相连,此等大会邀她参加自是应当。
天音没有搭腔,只是轻笑着翻开拜帖,“青云山主”四个字有些灼眼。她在下界太久,天界开了不下五次瑶池仙会,却不知她因被降罚之罪,切断的血脉相连,如今却也能连得起来。
天音细细抚帖,回想自己之前参加过的几次瑶池仙会。仍记得这一天,无论是多忙的仙神,都会上瑶池一会。就连那寻常见不到的散仙,也会齐聚一堂,喝酒畅谈,无拘无束,更是因此生出众多眷侣佳话。
她……自是不例外。
那时,她全部的心思全系在他一人身上。总是从仙会一年前起,便在准备那天要穿的衣物,要戴的配饰。甚至不惜央着师父,陪她去荒芜之地,取那有异兽守护的玄珠,只为换他一个回眸。
可惜,她从来就没有成功过。
而那曾经盘踞了她整颗心长达五百年之久的情,也全被消磨在生生世世的。
有时她也会想,她是真的爱衍歧吗?爱他的什么呢?不似寻常仙人的那股冷傲?还是他对凤鸣仙子的那股执着?或者只是自幼时起便埋下的美好梦幻?
她或许真的爱过他吧,毕竟有着她整整五百年毫无保留的付出来证明着。
她花了五百年来向他证明自己的爱,可惜他从来都不屑一顾,所以她只好又花五百年来消磨它。
天音拿着拜帖坐在房里良久,绿水拿着一块进屋,朝她腰际了半天,才别了上去。
“这是主上当日交代,让我们在您未受天命之仪前给您的,我此时才想了起来。”
绿水松开手,便见那玉发出淡淡的,一股温暖的气息顿时把天音裹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绿水瞅着勾玉惊喜地道,“我还一直想不明白,这么多玉,主上为啥独独指了这么一块勾玉。原来这玉可以阻隔仙气,这样您就不会被仙气所伤了。”
天音细细一感觉,周身果真顺畅了不少。她低下头,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起腰间的勾玉,放置掌心,只觉丝丝暖意渗透入内,一直传达到心底。
师父……果然一直都是心软的。
“有了这玉,这回瑶池仙会,我可就放心了。”绿水松了口气,她转身自顾自地翻箱倒柜忙开了,“我得给尊主选件最漂亮的衣裳。”
天音的嘴角动了动,刚想阻止,看着她那高兴劲,话到嘴边又收住了。她如今这般,纵使穿得再光鲜,内里也是……上不了台面的。
踌躇间,青山进来禀报,天宫又来人了,未细说,但神色是难得的凝重。他向来稳重,天音心下不禁有了些准备,所来之人的身份必是举足轻重的。
天音看到厅中那道身影时,还是呆了一下。
玉带墨发,站如松柏,行如清风。微一侧身,撞进一双清冷的,薄唇轻抿,隐隐透着拒人于外的寒意。
一贯的白衣长衫,在厅中尤是醒目。
她以往总觉得,他那白袍必是有什么蹊跷之处,为何只有他能穿得这般如梦似幻,让人一见便再也收不回眼。如今看来,却觉得这跟其他仙人的白袍并。原来蹊跷并不是他的白袍,而是系在白袍上的那颗心。
衍歧不禁皱起了眉,打量着屋外呆立的人。
“你就是?”冷漠的口气,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状是疑问,却是肯定。虽说她换了个模样,但这青云之中,只有此人周身没有仙气,除了她还有谁?
看着他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的厌烦之色,天音也只能淡淡苦笑。这么多年,改变得太多,唯一不变的,怕只有他对自己仍旧这般厌恶吧。
当初的她是有多任性顽劣,才会迫得如此高傲的他以命相逼,最后还差点让他仙骨尽毁、魂飞魄散。
可笑的是,她还曾傻傻地质问:我那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啊!
后来天音才知道,他真的会死,而且是在她眼前。
但她却狠不下这个心,所以他不死,她去。
她以生生世世的苦劫,换以凤鸣仙子的一次重生,只盼能在他心底留下一丝,对她的牵绊。
如今看来,她输得彻底。
嘴里的苦涩越发加深,她静了静心神,缓缓地福下身子,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
“青云天音,见过衍歧太子”。
简单的一个礼节,万分周全,毫无破绽。
衍歧却一愣,原本听闻她回来,他便忧了几分心,怕她又闹出什么状况,如以往一样死缠着自己,机关算尽花样百出。
五百年前的种种,令他已经习惯性地防备她。所以才听说她来了这青云,便急忙赶了过来,只为了警告她。,若她还像以往那般任性妄为,那可不是区区五百年的轮回可以揭过的。
如今看她这般礼数周全的样子,到口的话突然说不出来。
“起来吧!”他挥了挥手,心头不禁有些烦闷。
“听闻,缘德天君要把青云传给你?”
“是!”她轻点着头,态度恭敬有余。
衍歧眉头越皱越紧,一时竟也找不着话继续下去,挥了挥手交代道:“那便好好准备下两日后的天命之仪吧!”说完又怕她生出不必要的幻想,又加了一句,“以免失了天界战神的脸面。”
天音再次福身:“天音明白。”
他心下越发烦燥,也不想再多停留,转身便出了厅。
刚要驾起云头,却听得她突地开口。
“衍哥哥。”
他不禁冷笑一声,脸色越发冰冷。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刚刚竟会觉得她与以往不同了,真是可笑。这种把戏,她还真是擅用。
她快行几步追上,犹豫了一会儿,才微微笑了笑道:“衍……太子,我想问问……凤鸣仙子她……”
“你想干什么?”他猛地打断,脸色大变。
“我……”她只是想问问凤鸣仙子是否安好,虽不是因她而起,却因她差点仙身陨灭的仙子,是否安好。话未说出口,却从他的神色上,感到一阵寒意。
“你不会还想……”衍歧像是想到什么,脸色骤变,双眼暴睁,霎时冷静全数瓦解,滔天的怒意暴发,周身狂风忽起。
天音呆了一下,被他暴发的仙气逼得一退。眼前身形一闪,脖间冰凉,已经被他一只手掐住,杀意漫天袭来,空气瞬间阻隔。
“我警告你,你若再敢打凤鸣的主意,我定会亲手将你剥皮抽筋,碾魄碎魂!”他一字一句地开口,每一句都像是宣告、诅咒一般。火似的双眸,似乎下一刻便要把她燃烧殆尽,“别以为这次,还有谁能护得了你!”
脖间的手越来越紧,他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天音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越来越浓重的黑色一点一点地将她吞噬,唯有他狠厉的神情映在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意。
他会杀了她,毋庸置疑。
“尊主!”遥远地传来一声惊呼,像是有什么人急奔了过来。
脖间这才一松,她跌坐在地。久违的空气涌进口里,她大口大口地吸着,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殿下,我家尊主,还是凡身!”青山隐含着怒气,欲扶起地上的人,却发现她已经无法站立。
衍歧眉间皱了皱,看向地上喘息不止的人,脖间一条红痕触目惊心。这才想起,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了,他一时忘记,现今眼前的人,已经不起他丝毫的气力。
不过,为了凤鸣……
若她还敢对凤鸣动半点心思,即使只是个凡人,他也不介意此时便掐断她的脖子。
思及此,解释的话终是没开口。
他冷笑一声,再也不看地上喘息不止的人,转身拂袖而去。
只余地上刚从口转回一圈的人,拼命地大口呼吸着,身侧的双手抖如落叶。
她……差点又死一次。
瑶池仙会,各路的仙家齐会。仙家素来闲散,除了上位的天宫重臣,其他的大都四处游走,或是席地而坐。
天音在最边上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旁边是一片大好的桃林,花开不败。粉红的花瓣儿散得纷纷扬扬。其中或三或五地围着男女仙神,谈得正是投机,更有仙女脸颊微红,满眼映的都是那花瓣之色。
曾经她也是这其中之一,此时她只是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去,只盼这仙会早点结束。
“音儿,你来了。”最前方的天后不知何时发现了她,招了招手,“过来,来姨母这儿。”
不大的一声唤,生生让整个仙会安静了下来。她顿时觉得似有千万双眼投了过来,刺得她。
“她就是前天君的公主?贬下凡的那个?”
“何时被唤回来的,怎么还是个凡身?”
“听说缘德天君让她继承青云,看她没有丝毫仙骨,定是不能修成仙,一个凡人能继承什么?”
“战神之称,怕是再无延续了。”
耳边的碎语,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她紧了紧身侧的手,在嘴角扯出个适中的笑容,缓缓起身,闲言碎语对她来说,已经算是最小的苦难了。
“天音见过天君、天后。”
天君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眼里仍旧习惯性地透出一丝不耐。
“小天音,什么时候来的?来,坐姨母这儿来。”天后伸出手,眼里尽是疼爱之色,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祥光。
天音自是不敢违抗,只是目光不经意扫过紧挨着天君下位的衍歧。恰逢他看过来,向来清淡的眼里,霎时结了一层冰。
天音顿觉脖间隐隐作痛,转身走至最远的方向,才朝上位的天后而去,乖巧地坐在她身后。
“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叫姨母一声?”天后拉着她的手,拍了两下柔声问。又不断地问起,这几日在青云可好,过得如何,习不习惯?她一一应答,礼数周全。
“你这孩子……”天后长叹一声,却也不再问下去,太多的感慨融化在那中。
这五百年来,确实改变了太多。如这天宫,还有曾经刁蛮任性的小公主。一切都不一样了。
其实天音都明白,天后是真心疼她,但天后毕竟只是她的姨母,身居如今这般的位置,能帮她到如此,已然是极限了。
远处的天空,传来几声凤鸣,一时间百鸟齐鸣,煞是壮观。有飞鸟聚集,排列有序地朝这边而来,鸟群之上人影静立。
原本独自饮酒的衍歧,突然站了起来,望着那天际群鸟,一向冰冷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欣喜之色。
天音顿时明白,是凤鸣仙子到了。
“岐山凤鸣,参见天君天后。”凤衣明艳,衬得佳人仙态,浅浅福身,声音更是难得的娇柔。
天君还未答话,衍歧却先一步迎了上去,无不自然地拉住中间的人:“鸣儿,你怎的来了?不是不舒服吗?”
“瑶池仙会,凤族自然不便缺席。”她轻笑,态度更是端庄大方。
衍歧叹息一声:“你呀!”声音似是责怪,却更多的是宠溺。
天音不禁有些发愣,原来,他也有这般柔情的一面,却只在凤鸣身边才会展现。对她而言,只是无尽的冷酷与无情。
看着那一对缓缓入坐,郎情妾意,宛如。她瞬间似乎有些明白了,从来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而她……充其量只是个绊脚石而已。
脖间仍旧隐隐作痛,天音全力压抑住那到口的咳嗽声。却恰好对上衍歧回过身来的目光,眼神柔情尽敛,瞬间冰冷,赤裸裸的警告饱含杀意。他对她的厌恶从来都不加掩饰。
“咳咳咳……”她忍不住咳出了声。
“小天音,怎么了?”天后关心地回过身来。
她轻笑了笑,摇摇头:“兴许是昨晚受了些风寒,没事的。”
“风寒?”天后愣了好一会儿。
天音这才想起,他们都是神,又怎会为风寒所扰。天音只得解释:“明日就会好了。”
“哦哦,没事就好。”天后点点头,复又看向对面柔情蜜意的两人,脸色顿时有些尴尬,“音儿,你对歧儿可还……”
天音明白天后指的是什么,轻笑着摇了摇头:“天音年少时不懂事,让姨母操心了,如今……音儿已经长大了。”
天后皱了皱眉,盯着她看了看,见她确实没有半分违心之话,这才放了心,拉着她的手又忍不住握了握,感叹道:“你还真是长大了。”
“是说谁长大了?”一声清朗破空而来。
似是一道清风袭来,一袭蓝衣突然出现在正中,似是洒着满身的阳光,说不出的清俊爽朗,一手执白折扇,本应是极其薄洒,偏生被他摇得如抖糠一般。
出众的相貌有几分眼熟,天音一时想不起这到底是哪位仙神。
“说的可是我?连你也瞧出我法术精进了吗?”来人笑嘻嘻地望向主位的天后,双眼晶亮,似是讨着赏。
“胡闹!”天君突然出声训斥,语气中却丝毫没责备的意思,反而带着几分纵容,“越发没规矩。”
“是是是!”闻言他极尽敷衍地行了个礼,“见过天君天后,一天不见,不知天后娘娘可曾有想过我?”未了还不忘朝天后着眼睛。
有些放肆的言词,引得众仙一阵欢笑,就连天君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无视了过去。
“二皇子,可是来迟了,到时可得自罚几杯。”有仙人向此人打起了招呼。
天音这才知道来人的身份,微微有些吃惊。早先她还在天界时,也听闻过衍歧有个弟弟,却因为先天不足,孵化了三百年仍旧没有化形出来。
姨母担心他会就此夭折,便拜托当时法力最高的缘德天君,也就是她师父,以深厚的灵力照看着。这般一照看,便过了一百年,就在她下界之前,他还仍旧是个蛋而已,没想到现在竟已经出来了。
“灵乐,你这孩子,这么一天又厮混到哪儿去了?”兴许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天后的语气也格外宠溺。
“您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他刚才还笑嘻嘻的脸,顿时塌了,可怜兮兮地道,“我可是冒了大险去到了东海之渊,就为了找这颗千明珠送给母后。”
他掏出一颗明珠,奔了过来,七色的彩光,,的确是东海之渊的千明珠。
“你竟然一人跑去东海之渊。”衍歧皱眉,忍不住责备,“那地处凶险,并且有魔兽出没,你怎可孤身前去?”
灵乐瞅了瞅一脸冷淡的衍歧,目光瞅向一旁的凤鸣仙子,一脸委屈地道:“大哥你有凤鸣姐姐,自然处处有人相陪,像我这种孤家寡人,当然只能孤身前去了。”
被他这一番打趣,众仙神都笑了起来,衍歧责备的话是怎么也,倒是一旁的凤鸣仙子闹得红了个脸。
天后笑得越发慈爱。
“咦,这位姐姐是谁?”他突然侧头过来,打量起后面的天音,眼里满满都是好奇,“以前没见过,母后,你啥时候瞒着我,藏了这么一个美人在旁边。”
一时间,四周寂静,大家都面色尴尬了起来。
天音讪讪一笑,似是看不到四周一刹那的寂静,起来福身行了礼:“天音,见过二皇子。”
“天音……天音!”他一惊,一脸嘻笑的表情,瞬间变了色,手更是一抖,握在手里的折扇掉了地,只是一脸惊恐地望着她,“你……你是那个……”
那神情宛如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半天回转不过来。虽然天音心有准备,知道自己之前在天界并无什么好名声,但心下还是微微一疼,更加低下头去。
“母……母后。”灵乐似是终于回过神,望向天后求证道,“她真的是?”
得到答案,他脸色变化得更快,涨红了脸,不知是惊还是恼,抬头瞅了一眼仍旧静立的天音,尴尬地笑了笑。
“呵呵呵……原来你已经到了。”灵乐这才捡起地上的扇子,却不像刚刚那般狂摇,收着放在手里拧了拧,似是有些紧张。
灵乐半天才找到话语,却仍旧有些颤音:“大……大师姐,不用多礼,你叫我灵乐就好,或是师弟也行。”
这回轮到天音发愣了,师弟?
“大师姐可能不知道,我也是青云的弟子,师承缘德星君,我是你师弟。”
她微微愣了愣,半天才找到重点,原来师父收了他为徒。心下一沉,说不出什么感受。师父当年对她相教,她不能光大门楣,做的却尽是忤逆不孝之事,怕是早已伤透了他的心吧。
“大师姐,何时回来的?还好吗?回青云了吗?青山、绿水可曾有提到我?”他眼睛瞬时闪亮,一眨不眨地望过来,表情更欣喜若狂,一连串的问题就倒了出来。
天音有些发愣,一时不知从哪儿回答起。
他却语气一沉,有些遗憾地道:“本来我想亲自去接你的,谁知那东海之渊内不见日月,生生错过了。大师姐不会生气吧?”
他言词真切,眼里的色彩迫得人不能直视。
“劳二皇子挂心,天音一切都好。”
灵乐抓抓头,“嘿嘿”一笑,见她仍旧这般拘谨有礼,一时不知该问些什么,在她旁边坐下,再不如刚刚那般洒脱随性,拿过一旁的酒杯,心不在焉地喝着。只是眼神仍时不时飘过来一眼,有时撞上天音的目光,也只是讪讪一笑,似犹豫,似好奇。
四周又响起了,被刚刚的插曲而打断的仙会继续进行着。时不时有仙人离席进到桃林去赏花,就连对面的衍歧对凤鸣仙子耳语了一阵后,也双双起身而去。
直到两人走出了视野,天音这才松了口气,不自觉地伸手抚向脖间,仍然隐隐作痛,当年那般错恋,她虽然已经放下,却仍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那天他不问原由地出手,是因为他早已经习惯把她的心思往坏处想吧。
胸间传来一阵异动,她努力压制,仍然轻咳出了声。
她寻了个理由,向天后告了假退了出来。仙会你来我往的交际之词,她以前就不擅长,如今更是怕。
天音没往桃林去,而是寻了相反的路,绕到了瑶池的后方。
一眼入目,便是一片葱葱郁郁的草地,这是她以前无意间发现的僻静角落,遥远的记忆,久得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是否有这么一个地方。
以前仙会上,被衍歧骂了,她总会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偷偷地哭。自此以后每次她都会来这儿坐一坐。
席地躺下,心境是说不出的清静平和,深吸一口气,尽是自由的芳草香。她顿时觉得很满足,以往夜夜都会梦到回到这里,此时却能真实地体会到这里的宁静平和,仿佛永远都不会改变。
她是活着的。
“如今那般样子倒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远远地传来对话的声音,她无意倾听却还是传入耳际。
“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当年她那样逼迫太子,手段用尽,见得还少吗?可惜如今这般,纵使耍手段,也不知结果……”
“那还用说。”男声冷哼一声,“当年她差点害太子仙骨尽毁,就如今她一介凡人,可是万万比不上已是凤岐山主的凤鸣仙子的。”
“唉,也不知当初缘德天君是如何想的,真要接这么一个孽徒回来。”男子长叹一声,“以她当年的罪过,罚她五百年着实轻了些。以前是有前天君宠着,现今……我看谁能帮她再修成仙,天界过阵子也就清静了。”
“可惜缘德天君,千万年的战神威名,怕是要毁在这徒弟手里了。”
声音,直至听不见。胸中的异动再无法压抑,任其咳嗽出声,躬身急喘了半会儿才缓过气来。
天音闭了眼睛又张开,微风轻拂,旁边的柳条柔和地摆动,就像师父微微拂动的衣角。她伸出手,任柳条摆入手心里,轻轻一抓,却又被滑了出去,只余手心荡的一片。
她愣愣地看着那树梢半晌,发起了呆。
人人都道她差点害衍歧仙骨尽毁,却没人记起,最终毁掉仙骨,坠入轮回的却是她。
天音远远便见青山在瑶池边等着,手里还牵着炎凰,一边还和一名男子在谈论着什么。
炎凰小孩子心性,远远地瞅见人来了,蹦跶着小腿便扑了过来,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天音,叫嚷开了:“音音,音音……凰儿好想你。”
声音软软绵绵,柔得心口暖暖的。
她被抱得有些紧,却又挣不开,只好摸摸她一般往她怀里钻的小脑袋:“乖!音音也想你。”
“凰儿好无情,刚刚还说想我,这会儿又变别人了。”青山旁边的男子,瞅着凰儿打趣,转头看向她笑了笑,唤了声,“大师姐。”
她这才看清,竟是二皇子灵乐。
凰儿似是跟他很是熟识,抬起头,瞅了瞅灵乐,又看了看天音,考虑半晌才道:“凰儿想音音,也想乐乐的,两个都想。”
“那可不行。”灵乐似是逗上瘾了,严肃地道,“一人只能想一个,要不这样吧。你就想我一个就好了,音音大师姐,就留给我来想吧。”
说完,他神情一变,目光灼灼地看向天音,眼里更是夸张地盈上了些水汽,学着炎凰的口气道:“音音大师姐,我好想你。”
“不要,音音是我的。”炎凰小家伙急了,一把将天音抱得更紧了。
天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对活宝。她刚想说这两人两句,却发现突然安静了。
抬头却见眼前三人一脸惊奇地望着自己,就连凰儿也一副惊讶的样子。天音一愣,她说错了什么吗?
“音音……音音……笑笑,笑笑!”炎凰抱着她的腰高兴地晃了晃。
灵乐不自在地咳了声,低低地附和道:“大师姐……还是笑起来好看。”俊朗的脸浮现几丝微红。
天音这才回过神来,自从回来后,这还真的是她第一次真心地笑出来。记得以前她也是爱笑的,只是后来多了太多妄想,太多所求,以至于忘了怎么去开怀。
“音音……要笑笑……”炎凰见她突然沉默,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更加用力地往她怀里扑去。天音一时没有防备,身形不稳往后倒去。灵乐伸手想拉住她,却反而被两人一带。
终于,三人摔成一团。
“炎凰!”她想责备几句,却被另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衍歧脸色不善地站在后方,身侧仍然站着端庄大方的凤鸣仙子,见到天音,脸色微僵,但立马恢复如常。
他扫视了地上的三人一眼,眉头紧紧皱起,看向天音的眼神更鄙夷:“。”
天音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炎凰怕是被那一声吓到了,躲到她身后,只敢露出个头,远远地瞅着前面那个神色冷如冰霜的男子。
“大哥。”灵乐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裳,“你们怎么在这儿?”
“不在这儿,能看到你这般胡闹吗?”衍歧冷声训斥道,“灵乐,你好歹是天宫二皇子,年纪也不小了,怎可如此胡闹,而且还这般……不知轻重。”
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旁边的天音,显然前半句是送灵乐的,“不知轻重”是给她的。
他还是一样,对她的评论,永远只有——不知轻重,无理取闹和任性而已。
“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灵乐撇撇嘴,转移话题,瞅了瞅他身侧的人打趣道,“大哥刚刚和大嫂是上哪儿去玩了?”
凤鸣脸色一红,看了看身侧的衍歧,满是娇羞地低下头。
“大嫂,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大师姐哦。”灵乐年幼,不知三人之前的纠葛,倒是热心地介绍起天音来。
凤鸣脸色如常,扫过天音淡淡地点头,除了之前那次,不见丝毫情绪起伏。或许她和天音一样,都懂得何为事过境迁。
“这位小姑娘是?”凤鸣突然看向天音身后的炎凰,似乎有了些兴趣。
炎凰却认生地躲入天音背后,把头埋得低低的,不肯出来。
“她叫炎凰。”天音回道,握了握凰的手。以往她恨凤鸣是衍歧心尖上的人,每每见面,必会讥讽凤鸣一番,没想到如今却也能如此心平气和地相谈。
“炎凰?她是羽族?”凤鸣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越发专注地看向炎凰。
天音点头,凤鸣的表情却越发疑惑起来。
“大哥,这是要回天宫吗?”灵乐插嘴道,暧昧地瞅了瞅两人,道,“和大嫂一块回去吗?”
凤鸣这才收回眼神,脸色却更加红了。
衍歧瞪了他一眼,厉声道:“鸣儿有事要找父王商议,正打算与我一块回天宫,时候也不早了,你也随我一块回去吧。”
“啊?”灵乐一愣,回头看了看天音,“可是……”
衍歧脸色一冷:“你在东海闹腾了那么久,难道不应该回去陪母后说说话吗?”
灵乐抓了抓头,应得有些不情不愿,回身略带歉意地看了天音一眼:“大师姐,我过些时日,再去青云和你……”
天音微微点头。衍歧冷哼一声:“走吧!”
衍歧不再停留,驾起云头,带着两人从天音身边飞驰而过,慢慢地消失在天际。
天音耳边却传来一句清晰冷冷的传音:“好自为之!”
天音愣了愣,莫名地收了句警告,好自为之,好自为之……她一直这么做着,却不知哪儿又惹到了这位太子?
“音音……”身后炎凰拉了拉她的衣衫,声音软绵绵的,还夹着些委屈,“那个人好可怕。”
天音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咱们以后都不见那位哥哥,就不怕了。”
“不是不是。”她摇了摇头道,“不是哥哥,是那个姐姐。”
姐姐?凤鸣?炎凰竟然会怕凤鸣?难道是因为她们都是羽族,而凤鸣如今是凤岐山主,所以炎凰才会本能地畏惧她吗?
天音也不知如何安抚,只得抚着她的头:“不怕不怕,我们回家。”
天音唤过一旁的青山,驾起云彩,便而去。
炎凰始终未曾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只是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衫不松手,努力求着安慰。
炎凰是天音看着出生的,当日天音一时兴起,在焰山找到她时,见她差点被魔兽吃掉,便动了恻隐之心,带回来放在青云,受灵气滋养。没想到她也争气,不到百年便破壳而出,天音才知道捡回来的是只凤凰。羽族都有雏鸟情节,她第一眼见到的是自己,便直觉把天音当成了家人。
抚着她的小脑袋,天音心中一片柔软,曾几何时,她也像这般,有可依偎的怀抱。累的时候,可以放心地扑过去,抚平一切伤痛。可惜……往往人只有失去了才会珍惜。
“尊主。”驾云的青山突然停了下来。她以为是到了,细看才知道是被人拦下了,抬头却见到那方云头上的人,倒是有些意外。
那方站着的是凤鸣,翠色长衫,娇柔入骨。凤鸣不算是仙子中最好看,却是最柔顺的,似清风似细雨,细看便会被她吸引,仿佛看着就不由得让人怜惜起来。若是以往天音不会承认这些,但如今想来当初衍歧会选她,却是必然之事。
“不知凤鸣仙子,有何事?”天音淡淡地开口招呼,当初恨她入骨,如今倒是能坦然面对,心内竟掀不起半点波澜,到底是不一样了。
倒是凤鸣脸色有些复杂,更隐隐有些惊讶于她的淡然,犹豫了半晌,才开口:“我……是来找她的。”
凤鸣伸手指向天音怀里。
“炎凰?”天音有些疑惑,低头看向怀里。炎凰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抱得她越发紧,头埋得更加卖力了。
“她可是凤族?”凤鸣问,语气中竟有几分急切。
天音更加疑惑:“她的确是只凤凰。”
凤鸣眼里的喜色大盛,更加急切地盯着天音怀中的炎凰道:“那她可是一只火凤??我……能看看她的真身吗?”
炎凰在她怀中突然一抖,环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有些许颤动。小家伙是害怕了,细想一下倒能理解。凡是这类修成人形的兽,除非是遇到了性命忧关的事,不然是不会轻易显露真身的,那对于它们来说是一种耻辱。凤鸣这要求对炎凰来说确实过分了些。
“这……恐怕不妥。”天音有些为难。
凤鸣却更加急了:“或许你不信,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确认她是不是火凤,这事于我来说至关重要。”
未等天音回应,凤鸣已降下云头继续道:“我就只看一下,只要确认了就行。”然后,半倾着柔声对炎凰道,“你叫炎凰是不是,让姐姐看看你的真身好吗?”
炎凰抖得更加厉害,害怕地抬头瞅了瞅天音,不知什么时候双眼已经盈满了水汽,似是要哭出来。
天音心下一软,正想劝凤鸣先让自己好好跟她谈谈。
凤鸣却已经动手去拉怀里的炎凰,手里散发着莹莹的光亮,那是逼炎凰现形的术法。
炎凰是真被吓到,一反常态,突然放开了天音,反手抓住凤鸣的手,用了最直接的反抗方法,狠狠地一口咬了上去,再用力一推。
羽族嘴利,凤鸣被咬出了一道口子,加上没有设防,被她推得连退了几丈,幸得青山在身后扶住,才险此没有掉下云头。
炎凰这番举动,确实有些反常,天音不禁有些惊讶。
炎凰却是两眼通红,一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小脸上表情很是难测,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愤怒,双眼更是有些空洞。
“凰儿?”天音上前一步。
炎凰却猛地跳开,小脑袋不断地摇着头,脸上满满全是泪痕,嘴里还无意识地呢喃,像是陷入某种可怕的回忆里不能自拔。
“不要走,我不要走……坏人,她是坏人!我会被吃掉,我会被吃掉的……”
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是凤凰的长啼,却格外凄厉。
“凰儿!”天音想上前去拉她,她却先一步转身往天际飞驰而去,瞬间便已寻不着影子。
“这……”凤鸣似是也不曾想到她有这样的反应,有些愧疚地看了过来。
“青山,你先回青云,就说我会晚点回去,不用扰心。”天音转身朝青山安排。
“那您呢?”青山急声道。
“我去找炎凰,她那样子,我不放心。”天音转头向凤鸣继续道,“凤鸣仙子,可愿随我走一趟?”
凤鸣点点头,倒也不做别的推辞,重新腾云,寻着空气中遗留的气息追了上去。
一路无话,一则是担心炎凰,二则……如今这情势,她二人的确是无话可说。
她们一路往东,飞了大约半个多时辰,竟进入了东海水域,越是追赶,天音越是担心。这个方向……
“这边过去,可是焰山?”
凤鸣想了想,点头:“的确是焰山的方向。”
“有什么问题吗?”察觉到天音神情沉重,凤鸣问。
“我当年就是在那遇到她的。”天音淡声道,见凤鸣仍然不解,又加了一句,“焰山,多妖魔。”
当日天音就是在那处捡到炎凰的,差点被吃掉的她,本应是对此处极为害怕的,看来她真是吓到了,才会慌不择路地跑到此地来。
凤鸣的脸色白了白,加快驱使着脚下的祥云,往焰山而去。
还未到,远远便看到东海之上一片火光,整个焰山海岛的天空都似被照亮了,大片的火焰似是把整个焰山都给烧了起来。突然一声长啼,一只浑身浴火的凤凰破火而出,盘踞于空中两圈,又俯冲了下去,火光更盛。
“她果然是火凤。”相较于天音的惊讶,凤鸣却是一脸的惊喜,腾云得更加迅速,随手捻起个避便冲进那片火光。
“等等……”天音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转眼已经置身于火海之中。
四周都是一片火光,已经看不到任何的事物,只有耳边时不时传来凤凰的鸣啼。
那是炎凰。
这火却是她的真命。
她们在四周寻了半天,却不见炎凰的影子,越往里面深入,四周的空气就越稀薄,纵使有避火咒,不到片刻,就连凤鸣也有些支撑不下去了,设在周身的避火咒光圈,开始发出虚弱的光。
天音顿时觉得气闷非常,却不得不跟上凤鸣的脚步。离了这避火咒,她怕是立即就会化为灰烬吧。
突然一道黑影自火里呼啸而过,停在前方几丈处。
“凰儿!”天音忍不住唤出声。那道黑影突然振翅而起,发出一声长啼。
果然是她。
凤鸣脸色一喜,上前一步急声道:“炎凰,你可认得我?我是凤鸣,我是你姐姐。”
天音一愣,这倒是她的,羽族中确实是以火凤最为尊贵,而且数目稀少,却又怎么变成了凤鸣的妹妹?难怪她非要看炎凰的真身。
“炎凰,你先下来,收了这真命之火,我带你回凤岐山。”凤鸣轻声劝解着。
炎凰一声鸣啼,朝她俯冲了下来。
“小心!”天音上前一步,用尽了全力把凤鸣推到了一边。火焰燃烧的焦灼擦身而过,天音只觉得背部一阵火烧火燎,咬牙忍住,回头一看,刚刚她们站立的地方,已然成了一片焦土。
凤鸣惊得目瞪口呆:“她怎会不认得我?”
“她还小,刚才你让她现真身,已经吓到了她。她现在心智不定,怕已然失去了理智,自然不会听你的。”天音皱眉解释着,站起身。她看着天上的那只还在不断啼鸣的凤凰,又是心痛又是无奈。
她还只是个孩子,是被吓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变成这样,就连她也认不出来。
“那可怎么办?”凤鸣脸色一沉,本就柔弱的神色越发惹人怜惜,“我只是想找回我的妹妹,她与我失散了几百年。我……”
天音看着四周那不断高涨的火焰:“现在,只能等她平静下来。”
又是一声长啼,炎凰似是发现了她们,再次俯冲了下来,比刚刚那次更加凶猛。凤鸣尽全力支撑起结界,却还是抵挡不住。眼看着就要被火焰吞噬,突然一道剑光破空而来,火焰瞬间消退。
天空中出现了一道身影。
炎凰转了个方向,往高处袭去。顿时剑光四起,瞬间就挡下了她的攻击,她一阵痛苦啼鸣,自半空掉了下来。
“凰儿。”天音忙奔了过来,她落在不远处,似是受了些伤,不是很重。巨大的身驱,也慢慢地恢复成人形,陷入昏迷,终于是平静了下来。
“鸣儿,你可有事?”天空的人影,飞驰而下,直向凤鸣而去,神情紧张,除了衍歧还有谁,“我察觉到你动了真气,到底怎么回事?可有受伤。”
“我没事,是炎凰。”凤鸣柔声解释,看向不远处的炎凰道,“我终于找到她了,炎凰真的是我妹妹。”
衍歧这才看了过去,自然也发现了旁边的天音,霎时脸色一变,眼光顿时冷了半分。天音不在意地笑笑,只是小心地抱起地上的炎凰,点点头道:“她没事,只是,又被吓到,所以晕过去了。”
“我想带她回凤歧。”凤鸣柔声征求,却不是向天音,而是向一旁的衍歧。
思起炎凰刚才那般反抗,天音心下有些担心:“我看还是让炎凰先回青云……”
“青云?”衍歧冷哼一声,讽刺道,“青云能医好她吗?”
天音没有回答,确实她一介凡人,没有这个能力治凤族的伤。
“不必多说,让凤鸣带她回去疗伤为重。”说着,他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天音抱着炎凰紧了紧,正欲说些什么,他却冷哼一声:“她是鸣儿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能随她一块去凤岐山吗?”凰儿要是看不到她,怕是又会害怕了吧。
衍歧的脸色霎时冰寒,看向她的神色凛冽如冰,冷笑一声:“你又想打什么主意?别以为你那些幼稚的伎俩,我会看不出来。”她以为在凤岐山能多些机会见到自己吗?真是可笑。
“咦?”天音一愣,才明白他又误解了她,张张口想辩解,终还是没有开口。解释也没用,他从来就不信她。
天音把怀里的炎凰递给他,他不轻不重地又冷哼了一声,凝神腾云,正要离开。
突然大地一片震动,顿时地动山摇了起来,大片的亮光自地上升起,瞬间盖住了整个焰山。一圈一圈的灵光自天际缓缓而下,形成一个诡异的法阵,闪亮异常,天音反射性地捂住了眼。
“这是……?”她突然想起了个远古的阵法。
闻言,衍歧顿时脸色一变,步伐竟也不稳,强撑了半会儿,半跪了下去,似是瞬间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旁的凤鸣也灰白了神色,伏在地上喘息不止。
“你为何会没事?”衍歧惊讶地看向仍然神态自若的天音,立马又反应过来,她如今只是个凡人,诛仙阵自然对她不起作用。
衍歧随即不再想其他,运起周身的灵力,设下防御的结界,护住凤鸣和自己,可也妄动不得。
“你为何会知道这个阵法?”过了一会儿,总算缓过气的衍歧质问道。虽然明知她没有这个能力,可他就是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又是她的一次别有用心。不能怪他,以前她实在是用多了些这类计谋,就为他多看她一眼。
天音淡淡一笑,似是习惯他这样的怀疑:“曾经师父教过。这里是焰山,本就是远古遗址,可能曾有人在此设下过这阵法,而炎凰那一闹,正好触发了吧。”
衍歧眉头更加紧皱,虽不愿却还是不得不问:“可有方法可解?”
她摇头:“只能从外面强行突破才能破除。”
“也就是说,我们出不去?”他神情更冷。
天音点头,瞅向他怀里的炎凰,似是被阵法影响,额头已经渗出不少细汗,她顿时一阵心痛。突然又似想到什么:“或许……还有一个方法。”
衍歧转过头,示意她说下去。
“诛仙阵内,有个灵点。只要有人站在灵点上,暂时压住灵气的续继,就能使阵法有一瞬间的失效,可以趁这个机会出阵。”
“灵点?”他四下寻找起来。
天音指了指旁边的一块平坦的石头:“那就是。”
衍歧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天音自嘲一笑,他是想不到自己竟也会对阵法如此熟悉吧?他从未认真对过自己,自然是不知道的。
“必须要有人站在灵点上……”他脸色沉了沉,“你是说,必须有一人要留下。”
天音点头:“嗯,诛仙阵只能感觉生物,别的物品不能替代,我……”
“你留下!”话未说完,却被他冷声打断。
虽然这是意料中的事,她是唯一一个不会被诛仙阵反噬的人,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被他这般毫不犹豫地说出来,天音不禁还是有些愣愣的。他当真已经厌恶她到这个地步了吗?
“好!”她乖巧地点头,若有似无地掀起了一个笑容,似是看淡一切的释然。这样也好。
衍歧却是眉头一皱,像是被那笑容蛰了一下,满心的烦躁,明知可以用更柔和的方法与她说清楚,他却采用了最直接伤人的,不单是因为她是凡身,更是怕这又是她的一个苦肉计。不得不说,他已经防她防习惯了。
“只有一瞬间的机会,请尽全力冲出去。”她轻声交代。
衍歧不耐地挥挥手,看向一旁的凤鸣,她早已被阵法压制得无法动弹,怕是支撑不了多久。随即眉头越发紧蹙,他腾出一手抱住佳人,不耐地催促起来:“知道!你过去吧。”
天音这才走上平台,提上一脚突然又像想起什么:“太子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他眉头一拧,以为她又要说些什么尽快回来接她,不要忘了之类的话,打断道:“放心,只要出了此处,我自会叫上八方星宿,来破除这阵法,不会留你在这儿的。”
“不是。”她却摇了摇头,“我想求太子给我一个承诺。”
他神色顿时一寒,眉宇间升起一股怒气,满是阴霾地看向她,一字一句地道:“天音,我希望你记住,我的心意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也不可能改变,以前是,现在也是,无论你做什么都没用。”
天音失笑,他是以为自己以救命之恩迫他娶她吗?五百年前她没做到的事,怎会继续犯傻。
“我知道。”她笑得,似是对他满怀戒备的嘲笑,看向他怀中的炎凰道,“炎凰还小,不会分辨黑白,今日只是无意触发了上古煞阵。我希望你不要责怪于她。”
衍歧脸色微沉,似是想不到,她提出的却是这般小事,随即点点头道:“好!”其实不用她提,就算是看在炎凰是凤鸣妹妹的份儿上他也会不予追究。
她这才放了心,轻轻一笑,福身礼数周全地行了个礼:“谢过太子!”
他心中一凛,又是这种笑容,那种超脱世外,毫不在乎的笑,就好像真的打从心里把他剔除了一般。不知为何,他很不喜欢,心底又升起一股烦闷。
情势不容他细想,天音已经站上了那块平石,他顿时感觉身上一轻,压力瞬间消失。他抓紧时机,抱紧身侧的人全力飞驰而去,不到片刻已经飞出了海岛。
他忍不住回头,却见她细小的身子仍站在原地,纤细消瘦,似是一口气就能把她给吹倒了,即使隔着很远,仍能感受到她嘴角挂着那种令他讨厌的笑容。他突然有股想要回去质问她的冲动,却又怕自己会错估了诛仙阵的力量,导致前功尽弃。他不能冒这个险,为了怀里的凤鸣,他也不能迟疑片刻。
天音看着那如闪光一般消失在天际的身影,没有迟疑,没有停顿,甚至连停下来看她一眼也没有。就如同五百年前,看过的许许多多他的背影,每次她都是在背后看着他离开,任她如何哀求,他从不为她停留半步。
只是当初,她会伤心,会难过,会为他的绝情而心碎。现在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平静得似一潭死水。她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心境,这证明她是真的把那个人彻彻底底从心里抹去了,再也影响不了她的心境。
天空已经寻不到任何的影子,诛仙阵的亮光掩过了太阳的光芒。她伸手挡住刺痛的眼睛,却发现完全没有用,索性不再遮掩。
诛仙阵,顾名思意,阵法的灵力强大到可以,师父给她的屏蔽灵气的勾玉,已经被她无意识地握在手里,伴着几声脆响。
这回她倒真的希望,那人能快些回来才好。
衍歧没有回天宫,却是一头冲进了司药星君的府上,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已经昏迷的凤鸣和炎凰,一脸阴沉地向一旁手足无措的司药冷声道:“治!”
司药不敢怠慢,上前仔细检查起来,这天界谁人不知,凤鸣仙子是太子的心头肉,捧在手心五百年,就怕磕着碰着,如今见这阵势是受伤不轻啊!至于旁边那个小姑娘,看来与太子也关系匪浅。
“如何?”见他看完,衍歧急切地道。
“太子不用忧心。”司药道,“凤鸣仙子只是被极高的灵气压制,导致反噬所伤,幸得及时解救,还未伤到元神。只需以缓和的灵力顺通,自会无碍。”
衍歧一直拧紧的眉头,这才松懈了不少,指向一旁的炎凰道:“那她呢?”
“这位小姑娘就更不用担心了。”司药摸着花白的胡须道,“可能是因为她根基不稳,自身的灵气本来就少,所以灵气反噬得少,现在只是暂时昏迷,睡个一两日自会醒来。”
衍歧点了点头,纷乱的心境这才平静下来,凤鸣没事比什么都重要。心底不由得闪现一道纤细的身影,眉头皱了皱。虽然不愿与她有太多的交集,不过此次却是她帮了自己,于情于理,他该救她出来。
衍歧转身欲走,却被司药拉住:“太子上哪儿去?”
“我有事,得去一趟。”
“可是急事?”
他拧了拧眉:“也不算。”
“如不是要事,还望太子留步片刻。”司药继续道,“凤鸣仙子这伤需以灵力顺通,虽说小神也可以,但灵力越精纯越佳,太子您的龙神真气更是上上之选。”
衍歧未有犹豫,转身回到床前扶起躺着的凤鸣仙子,单手缓缓地输送着灵气。
那个人现在还是个凡人,自然不会受诛仙阵的影响,让她多等一会儿也不会有事的。凤鸣的伤更重要。
灵力输送是极细致的活,不能多不能少,只是一丝一缕慢慢输送,虽说这对太子衍歧来说不算什么,但确实耗废时间。而且对象是凤鸣,他便格外显得小心翼翼,直到感受不到她体内冲撞的灵力,才停了手。
他顺手也帮了一旁的炎凰一把,毕竟是凤鸣的妹妹,他自然不忍心见她受苦。
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直至司药星君上来禀问,说青云的青山、绿水两位仙仆求见,婉转地求问,是否有见过青云山主。他这才想起,远处的焰山上还困了一个人。
他这才召集了八方星宿,随同一起前往焰山破阵。
赶到焰山正值夜晚,焰火已经被阵法裹成了一个白色的圆弧,散发出的光亮把暗黑的天际都照得一片亮光。而阵法里面则白芒芒一片,别说是人影,连山形都看不见。
衍歧只得让人寻找圆弧灵力最强的点,如天音所说,的确有四个。一声命下,四处一起强攻,白色的阵法应声而破,碎成片片闪光,慢慢消失于无形。焰山又陷入一片黑暗。
昴日星君扔出一个,升入半空,这才使四下亮堂起来。
绿水担心地四下喊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思起天音一个人困在这阵法中,心里更是一片焦急,更加急切地唤着她的名字,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放心,这阵法只会引起灵力的反噬,伤不到她。”衍歧被她叫得有些烦闷,不耐烦地阻止她鬼叫。
谁知却令她更加红了眼眶,绿水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勇气,反驳道:“太子殿下也知道我家主人是凡人,虽说体内没有灵力反噬,但凡人之躯就算只是碰到丁点仙气,也会如针刺骨般疼痛。何况是这么强的灵力阵法。”虽说天音身有屏蔽灵气的法宝,但这么长时间,只怕……只怕……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身形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衍歧这才神色一凛,该死!这种事,刚刚出阵时,她怎么不提?随即也跟着四下张望起来。
“在那儿!”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大家都往不远处的山坡看去,在场的众人,齐齐都吸了一口气。
纵使见惯血腥的司战星君,也不禁一愣。
那山坡上站着一个血人,一身艳红的长衫,直挺挺地立着,似是已经僵了,一动不动。衣衫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一条条地垂了下来,身下的地面,一片赤红,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那哪儿是红衣,分明就是被血染成了那般颜色。
衍歧呆住,不敢相信那个山坡上的人竟会是她。
“尊主……”绿水有些迟疑地唤了一声,祈祷着这眼前的一幕只是她的幻境。
却见那个浴血的身影,闻言缓缓地回过头来,迟疑着开口:“绿水?”
那是一张平凡得找不出特色的脸,此时已经苍白如纸,身形微有些摇晃,仿佛一吹便倒。可是她却在笑,嘴角浅浅地扬起,浑身浴血却笑得一脸平静,令人心惊。
“尊主!”绿水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奔涌而出,奔了过去。想要抱住眼前的血人,却又怕伤了她,手扬了半晌最终却迟迟不敢落在她身上。
“尊主,你……你……我……”绿水声音哽咽,最后只余泪水。
天音却扬着那丝毫不在乎的浅笑:“没事。”
衍歧只觉得心口又被扎了一下,她居然还笑得出来?顿时,内心越发烦闷,急需找寻一个发泄的出口。他回头扫视身后的司药星君,指着那边血人一样的身影,冷冷地扔下两个字:“去看!”
司药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领了命来到天音身边,把起了脉相,检查伤势。
半晌,司药才长舒一口气道。
“山主只是被灵气伤及了皮肉,倒不是什么大伤,抹些愈合的药,不日便好了。”这伤势倒不像表面这般骇人,皮肉之伤对神仙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只是……
衍歧点头,皱紧的眉这才松懈了些,看着天音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又加了句:“那便带她到你府上,尽量开些好点的伤药,尽快治愈。”
司药连声应是。
衍歧本想解释几句迟到的原因,却见天音竟屈膝福身,虽有伤在身有些僵硬,却是礼数周全到挑不出半分错处:“谢过太子,不必了,天音已经没事了。”
到口解释的话,瞬间被堵了个严实。
他想过千万种她的反应,甚至做好准备,她下一刻就会扑上来,破口大骂他忘恩负义。却不想她却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谢过!
顿时心底怒火蔓延,身侧的手握了个死紧。
好,好个谢过!她倒是真的把两人之前的事,撇了个一干二净,视他如路人!让他的担心,顿时可笑至极。
衍歧踏出的脚步猛地停住:“,倒是本太子多事!”转身拂袖,冷哼一声,“我们走!”
随即驾起祥云飞身而去,司药拿出一些灵丹嘱咐了几句,踌躇了一会儿,又道:“山主,你这伤……罢,明日我再到青云来细看。”说着瞅了她几眼,也随着八方星宿离去了。
焰山瞬间只余她和绿水二人。
“尊主,我们也回去吧!”绿水哽咽出声,仍是止不住泪水,想当初主子何曾有过如今这般模样?
“我没事,倒是炎凰她……”
“她无大碍。”知她担心,绿水连忙解释,“还在司药那里,明日便会醒来,青山留在那儿看着呢。”
“哦……那就好。”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回吧。”
绿水上前一步打算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却见天音突然抬起一手,在前方摸索了起来,半会儿才抓住了她的手。
绿水只觉心口一滞,呆呆地看着眼前血人:“尊主,您……”
她却缓颜一笑,淡得激不起一丝水纹。
“绿水,我好像……看不见了。”
司药星君来了青云很多次,不知是因为他是真的可怜天音一个凡人,还是因为衍歧特别交代过。虽然经过调理天音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司药却还是再三登门,每次带来的都是些伤药,对她的眼睛却半分不谈,只是言词中透露,伤及无法可医之类。
天音隐隐觉得,不单是这一世,自己怕是以后都看不见了。
炎凰自那次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想必是已经带回凤岐山了。天音虽不舍,但炎凰毕竟是凤族,而且还是火凤。她既然是凤鸣的妹妹,自然不会吃苦。
“尊主,二皇子来了。”绿水进来通报的时候,声音都扬了几分。
天音虽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师弟,不是很了解,努力搜索却只想得起,五百年前那枚被师父扛回来的蛋而已,、绿水对他的印象却似特别好。
“大师姐。”人未至,声先到,那爽朗的声音,听着好似也阳光起来,“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天音浅浅一笑,他这性子,倒有几分像以前自己的样子:“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听司药说你病了,急死我了。”他瞅着她看了一圈,接着带着几分埋怨地道,“大哥,你该早点告诉我这事的。”
天音这才惊觉屋内还有一人,笑容僵住了,连忙福下身去:“见过太子殿下。”
衍歧的脸色寒了下来,天音刚还对灵乐笑得那般亲切,对他倒是中规中矩起来。
“起来吧!”他挥了挥手,心情顿时郁结。
衍歧冷冷地瞪了灵乐一眼道:“今天你已经把司药的灵丹妙药搜罗光了,早告诉你,还不把司药府给掀了?”
灵乐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呃……我是担心我师姐。”
说完,他的手一挥,桌上出现一大堆的瓶罐,积了很高。天音都听到绿水在旁边的抽气声。
“二皇子,您把司药府搬空了吗?”绿水道。
他“嘿嘿”一笑:“这不是为了给师姐治病吗?”
天音心底一暖,不自觉就掀起一丝浅笑,声音有丝动容:“谢谢。”他是第一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
“这……这是师弟应该做的。”他“嘿嘿”地笑,被她这么道谢,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衍歧冷哼一声,面带鄙夷地看着这对所谓的师姐弟,冷冷地开口:“既然伤已经好了,那便谈谈正事吧。”
正事?天音微微皱眉,闻那口气中隐含着熟悉的鄙夷,心下不禁有些疑惑,她已经尽量避着了,又是哪儿惹到这位太子了?
“明天,凤族要举行庆典,正式迎炎凰回凤岐山。需要准备之事烦琐,现在就叫她出来随我过去吧!”
他说得理所当然,天音却惊住了:“炎凰不是跟凤鸣在一起吗?并没有回来过。”
“你真当我这般好骗?”衍歧一下冷了脸,冷哼一声道,“她在司药府失踪,除了回来这里,还能去哪儿?”
“可是,她真的没有……”
“别再做这种无聊之事。”他脸色更加冷,“她一个成形不久的小仙,若没有人授意,又怎能自己离开司药的府邸。”
他的意思是,是她特意叫人把炎凰藏起来的吗?
天音心间一凉,自心底渗起的寒意冻结全身,冷得她不自觉地掀动嘴角:“在太子殿下的心中,我竟是这种人吗?”
她虽是在笑,却生生透出股凄凉。衍歧不禁皱了眉,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怪了她,可又想起过往种种,随即冷下声:“我现在已经来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抓住他在意的事,逼他来见她,这不是她惯用的伎俩?
天音长叹一声,不想再争辩下去。
“炎凰不在这里,不管太子信不信,我没见过她。”他既然已经拿定主意是她做的,又为何要问她。
“没见过?”他冷笑出声,一步步地朝她走去,“若真没回来过,青云上空怎会有凤凰纹样的祥云。”冷淡的眼里怒气横生,似是下一秒就会失控地掐上她的脖子。
巨大的灵气逼迫而来,天音心下一颤,反弹地往后退去,却忘记旁边是堆满了药瓶的桌子,撞了上去。
他却一字一句地道:“长了眼睛就可看得到的凤云,你倒没见过,你是瞎了还是聋了?”
“大哥!”灵乐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一声轰响,整桌的瓶罐倒在了地上,碎了一地,而天音就倒在了那堆碎片中。
“大师姐!”
灵乐脸色大变,回头瞪向旁边的衍歧,脸上早已是怒气冲冲:“大哥,你这是干什么,逼供吗?师姐可是有伤在身。”
说完,灵乐忙回身,伸手欲扶地上狼狈的天音:“师姐你没事吧?”
却见她扬手朝着前方比画了几下,好几次都与他的手擦过,却怎么也握不到。天音摸索了半晌,才拉住,借力站了起来。
灵乐心下一惊,似是这才察觉到什么,迟疑地伸手在她眼前晃动两下,好像……自刚刚进来起,她的视线都定在一个方向,从未跟他们对上过。
“师姐……你的眼睛……”
她脸色僵了僵,随即浅浅地笑出来,轻声开口:“太子殿下说得没错,我……的确是瞎了。”
轻轻的一句,却令两人都发不出声,厅内一时安静得异常。
直到,外面传来一阵欢喜的声音,才打断这片寂静。
“音音……音音……”炎凰自外面奔了进来,本来想冲向厅中的天音,却见到旁边的衍歧时,生生顿住了脚步。
“我的小祖宗,你慢点。”紧跟着进来的是追得气喘吁吁的司药星君,见到厅中的几人,先是一愣,随即行了礼,“见过太子,二皇子。”
衍歧一下冷了脸,看向直往司药背后躲的炎凰道:“司药,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叫你看好炎凰吗?”
“回太子,这……是这丫头,醒来后直闹着要来青云,得知老臣每日要来给青云山主把脉,便悄悄跟着来了。”司药回答,这丫头鬼得很,被发现后,求着他送她回来看看,实则打着甩掉他的心思,硬是在青云山下绕了三圈才肯进来。
衍歧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之前在天宫凤鸣说找不到炎凰,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青云,想到青云自然就会想到天音的别有用心,毕竟她一向是如此。可是炎凰却没有失踪,那刚刚的问罪顿时可笑了起来。
“太子,臣可否先给山主把脉?”
“去吧!”衍歧挥了挥手,心下更加烦闷,本想解释一番,可是一想到对象是那个天音,他又开不了口。他又何必解释,就算这次是误会,说不定以后她还会想什么其他的法子,让人烦不胜烦。
“有劳星君。”天音重新坐回椅子上,安静地让人把脉,视线仍是僵直在一个点上,脸色又恢复成那股淡漠,好似对刚刚的事毫不在意。
“她眼睛怎么回事?”衍歧咬了咬牙,终是忍不住问出口。
司药收回把脉的手:“回太子,山主的眼睛可能是长时间处于诛仙阵的灵光之下,所以导致了失明。”
“能治?”
“这……”司药脸色僵了僵,“灵气的光,可照透魂魄,伤及生魂只怕……”
“只怕什么?”一旁的灵乐插嘴,“你可是司药,不就是双眼睛吗?难道你连这也治不好吗?”
衍歧脸色一寒。
司药擦了擦额头的汗,连连改了口:“或许……可通过纯净灵力之物,或是法器等,练至心神相通,也可视物……”
“也就是说,能治?”灵乐急急道。
“呃……是的!”司药点了点头,却又苦了脸,“只不过……有着纯净灵力的物品,只有上古灵器而已。三界内怕是极难寻得。”更何况,灵物向来认主。
“难寻也要寻!”灵乐愤愤道,“这可是我师姐的眼睛,莫说是灵器,神器我也会寻来。”
“有二皇子相助,自是事半功倍。”司药这才松了口气,有灵器,他就有十二分的把握,只不过灵器只是起到一个替代的作用,怕是以后她都离不开那件了。
“我这就去找。”灵乐说完人已经往外走去。
“灵器的事不必忧心,你只要全力治好。”衍歧冷声下令。
天音闻言,却缓缓起来:“谢过太子好意,不过我只是一介凡人,纵使有灵器,也只是匆匆数十载可以视物而已,不必如此费心。”
语落,衍歧的脸色顿时寒如冰霜:“你的意思是说,本太子寻来的灵器会辱没了你不成?”
“我……”天音张口欲解释。
却只闻他冷哼一声,衣袖一甩,却是先灵乐一步,跨出门飞身而去。
天音一愣,长叹一声,不知自己又是哪方面得罪了他?先前他百般挑剔,说她不知轻重,如今她循规蹈矩,他仍旧还是不满。
“山主……”司药犹豫地开口,看了看眼前柔弱到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女子,终还是问出心中的疑问,“为何不告诉太子,您……重要的,不只是眼睛,而是……”
天音感激地朝他笑笑,明明看不见东西,还是转头看向前方两人离开的方向。
“已经没关系了,现今说与不说……都没区别了。”
“可是,你这样下去,怕是……”
她下意识地伸手抚向心口,不期然传来阵阵隐痛,半晌才道:“敢问星君,我还有多长时间?”
司药浓眉紧皱,斟酌了半晌才道:“怕是不出半年。”
“半年……”她细细地品着这两个字,再无言语。
山刀……似是她在地狱见到的那般,锐利的刀锋渗着寒光。
她叫喊着拼命地挣扎,想要远离那一排排锋利的刀锋,但他们抓着她的手臂,却仍没有松懈,紧得让她无从逃避,直到她退无可退。
她尖声叫喊:“不,不要,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这只是我的苦劫,你们不明白。”
没有人听她的,只是一步步把她拖向那个死亡之地。
救命,谁来救救她。
不,父君,救救我父君,女儿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救我!
师父,师父……衍哥哥……
谁都好,来救救我……
可是……没有人回应,只有拉扯她的人,那“噔噔噔”的脚步声,直到前面没有了路。
他们甩手一扯,像是扔掉一件垃圾,把她抛向那满山的刀锋,任由那寒冷的刀锋划破她的皮肤,刺入她的骨髓,穿透她的身体,血流如注。
她只能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地流尽,痛一点点麻木,没有人来救她,一次都没有。
最终她只能陷入黑暗,死去,然后再继续重复,承受一遍又一遍的苦劫。
没有人来救她,没有人来拉她一把。
蓦然惊醒,满室的黑暗。
“尊主!”绿水慌乱地推了进来,却见天音一个人缩在角落,紧抓着被子,一动不动,唤了几声,却没有反应。
“尊主?”
她呆了良久,半晌才喃喃出声:“绿水?”
“是我,是我。”绿水重重地点头,抓住她的臂,轻轻摇晃了几下。知道她可能是了,只是刚刚在外面听到那一声声凄惨的叫声,听得绿水心都揪紧了。到底是怎样的噩梦能发出那样凄厉的求救声?
天音却似是还在噩梦中,眼神四下瞟了瞟,却全然没有焦距:“我……回来了?”
“嗯,您现在在青云。”
“不是凡间?”
“不是!”
她好似这才确认,抓紧的双手顿时一松,眼泪奔涌而出,却发不出声音。绿水慌乱地伸手去擦,发现怎么都止不住。
“尊主,别哭,您回来了,已经回来了。”绿水上前拥住她轻颤的身体,轻拍着她的背。主上逝世时,只说天音世世历经的是苦劫,看来尊主确实是受了不少的苦难,才会夜夜做如此的噩梦。
“绿水……”
“我想去看看师父。”
“好好好。”绿水擦了擦已经湿了的眼角,“主上的仙身,便在浮云殿内。本来您回来的第一天,就打算告诉您的,一直怕您伤心才……您若是想见,明日就是天命之仪,您本就是要过去正式接手青云,到时便可见着了,现今还是晚上,你先歇着。”
天音点了点头,转身躺下,听到绿水边叹气边关门,远去的声音。
她已经半点睡意都无,即使睁大眼睛也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她以为只要离了凡间,她就可以逃脱那生生世世的苦劫,但现在……
她是真的逃出来了吗?在凡间的一世世,也曾有过短暂的欢乐,可是下一瞬就会陷入更深的苦难中。
刚刚那梦,是她某世的经历,虽然已经不记得杀她的人是谁,为了什么原因,但却清楚地记得刀尖划过她身体的触感,鲜血一点点流尽的无望,甚至还记得插入到体内的刀有多少把。
那些像是刻在灵魂里,挥之不去。不愿想起,却仍是时不时会浮现,令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她只能反复比较着现在与以往的不同,甚至偷偷把早已经破碎的勾玉取下,感受着灵气划过皮肤的刺痛来提醒自己,,她从那世世的劫中,回来了。
她一遍遍地默念,忘了时间。直到绿水再次推门进来,她才察觉,已经是早上了。
绿水把她带到一处分外安静的地方,才出声解释:“尊主,前面就是浮云殿了,按规矩只能您一人进去。只要见过主上后,您就是青云真正的主人了。”
天音点头,顺着绿水指引的方向和脑海中的记忆,摸索前进。
行了半晌,才触到浮云殿的大门,她只轻轻一触,厚重的大门便自己打开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这是她熟悉的味道,神之六花。
紧了紧身侧的手,她顿时有些紧张,明知道自己看不见,却还是期待能在阔别五百年后与师父重逢,虽然早已是天人永隔。
天音深吸了一口气,才跨入门槛,行走了几步,约莫已经到了殿中央,耳边却传来一阵鸣响,带着一股伴着清香的暖风,不断地围绕着她转着。她这才想起那是什么,轻唤一声。
鸣响停止,一物缓缓地落在手心上,是她的武器,即使自己已经转世这么多回,它始终还是认得它的主人。
她双手紧握,把手中之物捧至心口,心底不禁又生出几分暖意,果然,她是回来了,回到这熟悉的一切。像是要确定这份真实,她紧紧地握住,闭上了眼。
良久良久才睁开,却感觉到有亮光刺入,隐隐还透出形状来。
她心下一惊,明明眼睛还是看不清东西,但确实是浮现出了四周的样貌来,仿佛那景象是直接映在她脑海里的。
司药说她复明希望渺茫,除非有灵器心神相通。她这才想起,赤姬虽不是仙器,却是世间仅存的,为扇形,是她拜入师门的时候,师父赠予的。神器自然是至净之器。没想到,此时却成了她的眼睛。
她不禁随着灵识,四下找寻起来,抬头却看到殿正中间悬浮着一个清俊飘逸的男子。男子仙袖长衫,长发及地,眉间一点朱砂似血艳红。脸色仍是冷竣如斯,眉宇微皱,隐着化不开的愁绪,似是下一刻就会睁开眼向她说一句:“小音,不可胡闹!”
一瞬间,泪如雨下。
她拼命压抑,却还是禁不住胸腔中喷涌而上的血腥,沿着嘴角渗出。
“师父……”
天音着一步步前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口上,钻心的痛。伸手想触上那飘浮的男子,最终还是收回,猛地跪了下去,重重地磕起了头。
“咚咚咚”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大殿内。
“师父……师父……师父!”
除了这两个字,她找不到别的话语。
一阵亮光自头顶升起,空中男子的身体,发出淡淡的亮光,缓缓地笼罩住整个身体。天音知道,师父这是要走了。
泪掉得更加汹涌,她想要阻止,想要挽留,甚至想救回师父。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她还是以前的天音,还是战神的首徒,天界的公主。她有一万种的方法,可以阻止这一切。可是现在,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父的仙身,慢慢地淡去,消散。
最后,一道光亮映入她的额心,留下一点血红的朱砂,那是青云山主的。
耳边传来一声空灵的回响,却又万分熟悉的声音。
“音儿,吾徒……”
是师父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顿时,天音无语凝噎。
师父走后青云山下的梨树林,一夜怒放,似是给他送行一般,纷纷扬扬地飘满了整个山头,像是下了一场白色的雨。此后从未下过雨的仙山福地,竟还真下起雨来,这一下便是一月,似要洗去满山的。
天音日夜站在浮云殿内,看着空荡如洗的大殿,一站就是数日。直到体力不支晕倒,才被绿水强行送回了房内。
司药整整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将她召醒。
“山主,虽说您继承青云山主的,但终究也只勉强算个之身,比凡人身子强健而已,像这般不顾身体之举,切记不可再犯了。”司药收回把脉的手,难得脸色凝重了起来。
天音未回话,只是感激地一笑,心底却又是一番心痛如绞,她只是想送送师父,仅此而已。
司药怀疑地瞅了她一番,见她那不痛不痒的样子,又忍不住叮嘱:“这回是你运气好,加之有缘德天君的灵气为你护身,才保住你这条小命。若是你再继续这么折腾下去,引发了你体内的……”
“多谢星君提醒,天音谨记。”天音忙接过了话头。
司药这才似是想起了什么,急急收住话,望了望旁边一脸担心的绿水,起身一甩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记住?你要记得住,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事。罢了罢了,反正这身体是你的,我瞎操心个什么劲。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司药气冲冲就要出门而去,跨过门槛又想起什么,复又退回来一步,指着天音手里的扇形神器交代:“那把扇子是件神器吧,你最好别丢了,随身带着。它现在虽然是你的眼睛,却也不只是眼睛。若是离了……”
天音紧了紧手心之物,自然明白他言下之意:“天音明白。”
见她点头,司药也不再停留,再次长叹一声,凝云飞身而去。想起她那看淡一切的神情,又不禁自我怀疑起来,这人真是当年天界的那个公主吗?
天音放任灵识四处打量,才发现如今已是正午了。向绿水一询问才得知,自己已经整整睡了有半个月了。
天命之仪已经完成,她虽说是青云名正言顺的山主,却由于是凡人之身,让这事变得不那么名正言顺起来,来庆贺的仙家自是一个都没有。
“二皇子半月前就来过,司药星君便是他从天宫请来的。”绿水说道。
天音有些愣住,想起那个笑如朝阳的男子,心底又不禁生出些暖意,到底是师父选的人。如今怕也只有他,不理会自己那般的声名吧。
“二皇子,经常来青云吗?”
“那是自然,二皇子自小便是在这儿长大的。”见她有兴趣,绿水也便打开了话闸,“这五百年来,全是二皇子在照顾着青云。青云本就是灵山福地,这片福地的不知凡几,虽不至于胆大上山生事,但也惹出了些祸端。主上又一直闭关,不问世事。若不是二皇子压着,怕是早被人欺凌了去,不像天宫内某些人……”
天音听后发了一会儿呆,绿水讨厌衍歧,连带着讨厌天宫的所有人,这讽刺的语气浓厚。没想到对二皇子却是这般的不一样,听口气似是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青云的人。
“你说师父一直在闭关?”她细想绿水之言,总觉得有些奇怪。师父的修为已是登峰造极,突破桎梏飞升也只是时日问题。她在天宫几百年,师父除了教授她之外,也就只忙于收拾她闯出来的祸事了,却也从未听说他还需闭关。
“是呀!”绿水点头,想起往事又是一阵叹气,“也不知为何,自尊主您走后,主上便一直闭关,整整五百年未曾出过浮云殿半步。直到召您回来,可是他却突然……”
五百年……那么五百年前……
天音心底突然一阵发慌,一个猜测在心底慢慢地形成。
“你确定,师父从未曾出浮云殿过?”
“自然是肯定。”绿水点了点头,接着又道,“不过主上在……离开前,曾有唤二皇子进去过。”
“灵乐?”
“师姐可是叫我?”语落,一袭蓝衣已出现在房内,信步走来,脸上浅笑依旧,一手执扇,难得收在掌心,倒是显出几分儒雅之气,“身子可曾好些?”
天音却仍陷在猜测之中,急于求证,也不顾什么礼仪,拉住灵乐的衣袖:“告诉我,师父是不是从来没有离开过浮云殿?”
灵乐脸色沉了沉,紧了紧手里的扇子:“原来师姐你已经知道了,其实师父他……并未正式收我为徒。”他自小在青云长大,一心想拜入师门,后来虽有机会再见到缘德星君,可是最终师父也没有同意过。
“你是何时见到师父,当时是什么情况?可知道为什么他要闭关?”天音显然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灵乐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何问起这个,却还是回道:“师父召见我是在三个月前,就是师姐回来的前一个月,至于为什么闭关……师父只说是旧疾复发,不得以沉睡了而已。”
旧疾……沉睡……
心中的碎片终于拼凑形成,呼之欲出的答案,沉重得让她连身形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当年她闯下那般大祸,困于,是师父不问缘由,孤身一人杀到了妖界,把她从那里救出来。
可当时她满心满眼只想着,用千年玄冰救她的衍歧哥哥,哪儿还注意到,浑身浴血的师父。
那时她尚不知什么叫心死,只盼着自己的一片真心能得到衍歧的回应,哪怕是回头看她一眼,一眼就够了。毕竟那是她倾尽全力爱恋着的人。
她依稀记得师父得知她的决定后,只是叹息着,摇头进了浮云殿。路边的梨花,首次没有被他的灵气弹开,纷纷扬扬地压在他的肩头。
原来他当时早已身受重伤,连护体灵气也支撑不起,却还是在她跳入的时候,全力拦她。可她却全然不听劝,义无反顾地纵身跳下诛仙台,没给自己留下丝毫回转的余地。
她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站在诛仙台边的师父,是怎样失望的神情。
满身仙骨赌一份真心,却不想换来的只有绝望,所以才有了师父五百年的闭关,所以才有她五百年的苦劫。
难怪师父直到五百年后才唤她回来,原来不是不肯而是不能。
原来是她,竟是她……一手造成了师父的陨灭。
真相来得太快,她顿时觉得呼吸一阵沉过一阵,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仍是填补不了那越来越空洞的心,痛得无法抑制,几乎要失去呼吸。
“师姐,你怎么了?”发现她的异状,灵乐担心地询问。
她却只是捂着胸口摇头,任由满心的愧疚与伤痛,泛滥成灾。
连赤姬也似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嗡嗡地不断低鸣着。她将赤姬握进掌心,似是抓着最后一根,即使被赤姬的灵气刺得生痛,也没有放开一分。
世间的一切仿佛都远去了,她仿佛见到了与师父初见时的情景。
白衣入画,脸目天颜,他从天池尽头而来,墨发及地,眉间一点朱砂似血鲜艳,一笑天地失色。
他说:“小姑娘,做吾之弟,护汝一生。”
眼前又是一阵混浊,似是有一个黑洞不断地吞噬,她的世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日子好像突然混乱起来,一时听不见任何声音,一时又嘈杂得刺耳。脑海中也一片混浊,一会儿像是回到了五百年前。
她似乎看见,幼时师父教她习术法的场景。他拿着长笛,使得灵动飘逸,她舞着扇子,笨拙得很。每每到不会的时候,师父就停下来手把手地纠正。有时她耍赖,不想学,扇子一扔,坐在地上哭得惊天动地。他便围着她团团转,抱着又是安抚又是叹气,还时不时地变些小玩意儿出来哄她。师父迤逦垂地,她总是趁师父劝她的时候,悄悄把他发丝打上的结。
她又似乎看到了父君,抱着她站在天宫之巅,指着下界的芸芸众生道:音儿,总有一天,这三界众生,会将由你来统帅,身为公主切记以天下苍生为重,可不许再顽皮了。
场景变换,她又像是回到了人间的那些日子,无论她如何哀求,也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朝不保夕,流离失所,疾病缠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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