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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朝鲜抗日战争全史--龙战三千里(本来打算在东瀛版放的,不合适麻烦版主转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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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腹背受敌
& & 杨镐猜的不错,正是西生浦的日军再次前来援救岛山,这回除了加藤手下众将外,还有从釜山刚刚赶来的毛利秀元,两伙人在太和江下游的蓝江水面上汇兵一处,人多胆壮,又赶上天降大雨,东南风正急,索性借着风势,扬帆猛扑太和江边。
& & 守江的明军将领李如梅和卢继忠、摆赛等人闻警忙披了雨布出帐查看,眼见着百十条倭船渐渐驶近,旗帜乱舞,呐喊声震天动地,摆赛不禁脸色微变,向卢继忠道:“卢将军,敌船众多,你说咱们该如何迎敌?”“那还用说么,远了用大炮轰,近了用弓箭鸟铳打,把倭贼全打死在江里喂王八。”卢继忠恶狠狠的回应道。
& & 李如梅在旁听了道:“卢参将所言正合我意,传令下去,弓箭火铳射击小船,灭虏炮轰击敌军大船!”几名牙将分头跑去传令。
& & 不一时,明军炮手将灭虏炮推了出来,一字摆在江边,火门处均用雨布遮盖,弓箭手也纷纷跑到江边列阵,单等倭船靠近交战。
& & 毛利秀元的养父是日本战国时代的著名武将、丰臣五大老之一的毛利辉元;同时他也是丰臣秀吉膝下的义子之一,庆长之役时刚满十九岁,可谓少年英雄,目空一切。他头戴三日月和日轮前立式盔,披黑色铁叶甲,插着腰冒雨站在船头,指挥船队呈雁行阵列向前疾驶。
& & 离岸边还有一里来地,毛利秀元把军扇一挥,扯着嗓子脆声声喊道:“用铁炮火力开路,准备冲岸!”“明白!”站在旁边的龙造寺又八赶紧命使番用旗语传令,十艘关船上的大铁炮(大口径火绳枪)、大筒(介于大铁炮与轻型火炮之间的武器,威力相当于明军的轻佛朗机铳。)顿时一齐发射,轰的震响,红光闪过,一片弹丸凌空奔岸打去,浓重的硝烟顿时弥漫江面。
& & “开火还击!”李如梅放下千里镜,躲在树后也是把手一挥,明军炮手掀起雨布将火门点着,六门灭虏炮依次燃放,炮弹呼啸着掠江飞去,打到日军船队中激起冲天的白浪,日军大声鼓噪,一边前进一边再次发射铁炮大筒,随着双方互放枪炮,距离也越来越近,明军弓箭手开始放箭,箭雨如蝗般的飞上天空,然后划过一个弧形压向江面。
& & 日本关船高大,且舷边有木牌可以遮挡箭矢。但那些小早船上的日军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避无可避,不断有人惨呼着中箭落水。也有几只船被明军火炮击中的,立刻炸成碎片沉入江底。风大浪急,凡是落水的人大多无法逃生。
& & “可恶,再往前一点,咱们的大筒就能射到岸头纵深了!”毛利秀元从刀架上抄起太刀,冲到舷边指挥着日军大小船只展开队形,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 & “集中炮火先打为首的倭船!”李如梅用刀向前一指。毛利秀元的座船扯着大将旗,正好成为明军的目标,虽然灭虏炮的实心小弹丸用来攻城威力不大,但是对付木质船只却非常有效,此时火炮喷吐着烈焰对准秀元的座船轰击,炮弹发出呜呜的破空之声,瞬间穿透船壳钻进舱里,打的底舱桨手们惨呼连声,十几人死伤。不一时船板竟被炽热的弹丸引燃,火苗飞窜,浓烟翻滚着卷上甲板,船上众军惊惶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 & “收起军旗,快掩护秀元殿撤到别的船上去!”龙造寺又八狂喊着,忽然又一枚炮弹飞来,将他身后船舱打的粉碎,龙造寺被气浪在背上一推,险些飞出船外,亏的他武艺高强,百忙中双手死死抓住船舷,满头江水居然又爬了上来!
& & 毛利秀元头一次见识明军的大炮,又见船上火光冲天,吓的他牙关紧咬,面如土色,方才的雄心壮志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 & 又是一发炮弹击中关船,将船上奔走的众人全都晃倒在甲板上。毛利秀元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顾不上别人,爬起来脱了盔甲,“扑通”跳进江里。龙造寺又八和其余的武士水手们见主将先逃,纷纷弃船跳水,十几只小早船向这边快速聚拢,将落水众人救上船。
& & 庄林隼人在另一条关船上见战局不利,忙命旗手挥动军旗,指挥着船队一边用火枪还击,一边向下游撤退。明军的灭虏炮不停的发炮追击,直到日军船队拖着浓烟。转过一道江岔看不见了方止。
& & 打退了倭船进攻,李如梅派部将回报经略杨镐与提督麻贵,杨镐这才略把心放下,看了看天色,冬日里黑的快,加之暴雨倾盆,虽然刚到日没时分,却仿佛已入了夜般,二人商量了一下,觉得天气太坏,无法继续攻城,决定当晚收兵休息,次日天明再设法进攻。
& & 回营之后,杨镐左思右想,觉得虽然西生浦日军几次来援均被打退,但联军两面作战毕竟不很稳妥,于是决定再做一次劝降的努力,他将自己的想法和麻贵一说,麻贵面露难之色道:“前次劝降不成,今天朝兵攻城又死伤众多,倭贼正在得意之计,怎么可能就此认输呢?”
& & 杨镐充满信心的说道:“这两天我军屡次击败救援蔚山的倭兵,城内倭兵望之胆寒,抚剿相辅是我军惯用的计策,对付国内的土匪乱民无不应验,这回就当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好了,若是能够说动岛山倭寇投降,咱们就可以腾出手从容对付外围敌人,就算不成功也无伤大局,顶多接着攻打就是,如何?”麻贵只得应允,道:“那就请杨大人以经略口气谕降好了,信上不必提我。”
& & 杨镐也不多说,当即提笔修书一封,盖了自己的官印,再次派使者前去送信。加藤清正看罢书信沉吟不语,浅野父子急问道:“清正殿,信里怎么说?”“明国的杨镐元帅在信里说,若是再不投降,等过一两天他们把攻克平壤城的大将军炮运来,到时候连城带人都给轰平了。”“这,这可怎么办!”二人大惊。
& & 加藤清正微微冷笑:“咱们用不着紧张,这定是明军恫吓之言,大雨一连下了两天,道路早就冲毁了,王京距蔚山约有八百里路程,若是轻易能将巨炮运来,敌军也不用损折那么多人马强攻岛山。”“说的有道理啊,都是骗人的话,日本武士宁可自杀也不能投降,况且釜山的援军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对,真到了城破的那一天,咱们都上天守阁自焚去,让他们无法找到首级去邀功!”浅野父子互相鼓着劲儿道。
& & “事情还没到如此糟糕的地步,不过说真的,再困上一两天,城里可就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士兵们都饿坏了,届时敌人就算没有巨炮也会轻易攻破这座城池的。”加藤清正忧虑的插言道。
& & “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好呢?”幸长听了这话颇有些沮丧,悻悻问道。清正扼腕叹道:“坚持一下吧,当然了,死守也不是办法,最好是能找机会率军突围出去,我现在就给明军大首领杨镐回封信,明确的告诉他,我们很愿意把这座重要的山城让出来,条件是放我们一条生路。如果他真有诚意,应该不会拒绝这个条件的。”
& & “是这样的吗?我还记得小西殿在撤离平壤时也和明军达成过类似的协议,结果明军背信弃义,层层截杀我军,最终使我军死伤达到一万人以上,难道咱们这次还要重蹈覆辙吗?”浅野长政疑虑的问道。
& & “不要忘了,最终的结果是小西行长从平壤逃出来了,虽然当时我嘲笑了他,可是说真的,换了我在那个位置,也只能这么办了,这次也不例外,就算冒着受到重大损失的危险,和困守孤城相比,总还有一线生机逃命吧,不是这样的吗?”加藤清正辩驳道。
& & “这倒也是。”长政和幸长唉叹着不再说什么,加藤清正马上提笔写了回书,返给等候在城外的明军使者。
& & 杨镐接到回书后打开细看,当读到“欲战则当相战,欲和则开一边使之出城。且遣一将官做人质,则当议和事……”时,不由的大怒,将信拍到案上,忿恨道:“倭贼狡诈无礼,居然还妄想着我军让开道路放他们逃走,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麻贵取过信看罢,思索道:“杨大人,我有个将计就计的法子,不知成也不成。”杨镐正没奈何,听了这话高兴的站起身来,连声道:“麻将军请讲。”
& & 麻贵缓缓道:“这次我军攻打蔚山,事先没有摸透敌情,以至准备不足,枉自屯兵坚城之下,屡屡强攻,徒耗兵力。既然倭军想放弃坚城逃生,我看这正是围三缺一,设伏兵野战歼敌的好时机!咱们先假装让他们冲出去,然后从四面截杀,纵使不能全歼,也可杀其大半,杨大人你看如何?”
& & 杨镐听了连连摇头:“不妥不妥,倭贼的水军就在江上,若是达成协议,敌军一窝蜂的冲出来,上船就跑,咱们赶都赶不及,怎谈得上将其歼灭?再者倭酋清正在信中说了,就算达成让城协议,还得派一名将官做为人质方可,你说咱们若随便派个人去做人质,能哄骗过倭贼吗?若是哄骗不过,那么这人质是你去还是我去?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 & 麻贵道:“你我二人是军中主将,自然没有去的道理,倭贼若非迫不得已,也不会想到放弃倭城,咱们只管和他讨价还价便是,最后能派个参将,参军之类的官员去也就可以了,明里谕告全军和倭贼达成换城协议,临机时再下令围歼,此计果能实施,赔二三个中级军官进去又能怎得?”
& & “对敌人不留情是应该的,可是骗自己人去送死,这样有违仁义之道,恐怕不好吧?如此一来,就算全歼倭贼,也必让众将士寒心,眼下重兵围城,只要尽力攻打,想来三两日间就可攻破,就算多死伤些人马,也是堂堂正正的取胜,说来也光彩许多。”
& & 麻贵一怔,心说你是君子,我反倒是小人了,都是为着国家的事情,我又何苦来哉?想到这里说道:“这只是我的一已之见,最终如何行事,还请杨大人定夺。”
& & 杨镐点点头,宽慰他道:“麻将军的计策也是非常好的,只是眼下还没到必须那么做的地步,且攻打几回再说吧。”
& & 这一天从午后至傍晚,雨下个不停,联军士兵待在营帐里休息,不到天亮就被渗进帐内的雨水泡醒,又赶忙起来堵雨,被褥衣甲尽湿,苦不堪言。骑兵们除此之外又多了一份心思,整夜穿梭在军帐和马棚之间,眼看着马匹苦雨,不断病倒,都伤心的流下泪来。
& &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二十七日这天雨势不但没有减弱的迹像,反而加大,杨镐气的指天骂地,却毫无办法。只得下令休兵一天。
& & 联军暂停了进攻。但露宿风餐使联军将士们士气渐渐低落,到了这天晚上,各营来报,竟有近千匹战马饥冻而死,士卒们也多有水土不服生病的,杨镐、麻贵为此忧心重重。
& & 二十七日正午,釜山海面上,旌旗遮天蔽日,悬挂着“中结祇园守”徽旗的上百艘战船泊列的整整齐齐,仅关船就有六十多艘,还有十几只安宅巨船。小早川秀秋,黑田如水,锅岛直茂等人亲临海边迎接这支从顺天开来的庞大舰队。
& & 不一时,一艘小早船乘风破浪驶近岸边,十几名白袍武士搭了跳板,下船来分列左右,一位头顶前立桃形盔,身披皱革黑甲的中年武士分众而出,此人正是顺天浦守将、日军侵朝左路先锋官小西行长。
& & 迎接他的人群兴奋的围了上去,小西行长快走几步,向小早川秀秋行礼道:“金吾中纳言阁下,请恕我来迟之罪。”“行长公,你来了就好,大家可都盼着呢。”虽然秀秋身份比小西行长高出许多,但因为小西行长是丰臣秀吉身边得力的大将,所以他言语间显的非常尊敬。
& & 黑田如水一瘸一拐的赶到(注:如水当年作为织田信长的部下,自靠奋勇去伊丹城进行劝降工作,结果弄巧成拙,被城主荒木村重拿下,押在监牢中受到酷刑折磨,至使右腿受伤至残。),他拉住小西行长的手笑道:“就在今天早上还有人议论您呢,说贵殿和加藤殿不合,这次无论怎样也不会来援救他,现在好了,事实胜于雄辩,行长殿心胸宽广,深明大义,真是我辈学习的榜样呀。”
& & 小西行长傲然道:“官兵卫殿言重了,虽然加藤殿一向目中无人,自以为武功高强,天下无敌,可是为着太阁大人征朝计划的顺利进行,为了坚守在岛山的浅野父子和六千名士兵,我弥九郎行长还是来了。就让一切不愉快都成为往事好了。”
& & “行长殿说的真好呀!”锅岛直茂等人拍手赞叹着。蜂须贺家政问道:“行长殿将主力全带来了,顺天那边没事吧?”
& & 小西行长呵呵笑道:“没问题,明军派使者来诱劝我拥兵自保,我表面上答应他们了,并从话语中刺探出进逼顺天的敌军最多不过五六千人,明显是用来牵制我军的,于是,我就趁着夜色率主力出海,留下松浦镇信率三千铁炮军守卫顺天,那里城池坚固,想必不会有什么差错的,而且就算丢了顺天,如果能援救蔚山守军成功,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啊。”
& & “没错,说的真好啊。”日军将领们齐声赞同道。“既然这样,那么就请行长公率军先去西生浦,和秀元殿汇合后火速增援岛山。我率釜山大队随后就到,可以吗?”秀秋问道。“当然可以,我的船队上有一万多名士兵,只要我一声命令,随时可以出发。”“那就一切拜托给您了!”“放心吧,咱们在蔚山战场上再见!”小西行长辞别众将,乘小船返回船队,扬帆起锚,直奔蔚山方向去了。
& & 二十七日下午四时左右,釜山海面上再次出现船队,小早川秀秋等人在倭城天守阁内看到来船悬挂着“丸和十字”家纹旗,不禁大喜过望,连忙再次出城迎接,这回来的却是驻守泗川的岛津义弘,亲率近万名萨摩兵(萨摩:今天的鹿儿岛)前往西生浦参战,釜山众将又是一番热烈的欢迎鼓劲儿,将岛津的部队送走。
& & 秀秋精神大振,当晚排兵点将,命令加藤嘉明、生驹一正率第六军团主力七千七百人从陆路进攻梁山,进逼蔚山,黑田长政率第三军团精兵五千人自东莱沿海边向蔚山挺进,自己亲率一万零三百九十人的直属部队坐镇釜山,随时准备自海路出发增援。至此,蔚山之战已经形成了包围与反包围的态势,而联军取胜的关键,就在于能否尽快的攻克岛山倭城。
& & 二十八日早上,被联军围困在岛山的日军吃完了最后一顿稀粥,终于断粮。雨势虽然渐小,但仍然下个不停,使的整个进攻路线皆成泥沼。杨镐与麻贵商议后,认为这种情况下不宜大兵团作战,而是采取连续不断的小规模进攻方式拖垮日军,明军士兵在雨水里滚爬着,一边和泥浆作战,一边艰苦的仰击敌军,但是人数即少,日军火力又猛,从早至晚也没什么效果, 最终太阳落山,以死伤了二三百人的代价停止了攻势。
& & “想不到倭贼这么顽强,连接打了三天都拿不下此城。”杨镐这几天饭吃不好,觉睡不好,日夜想着作战方略,眼里熬的全是血丝。麻贵也是神情疲顿,闻言苦笑道:“倭贼不顽强能行么?正可谓背水一战,其志坚矣,他们当然知道,若是打破了城池,定会被咱们斩尽杀光。”
& & 杨镐叹道:“是啊,就是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打破了敌城会留下半个活口,这些倭子太可气,不过才几千人,仗着城池坚固,我军数万人眼睁睁瞅着居然攻打不下。依我看,若战事拖的久了,釜山等地倭军早晚会大举来援。”
& & 麻贵道:“杨大人说的有理,其实倭城虽然难攻,倒也不是固若金汤,坏就坏在连日暴雨,把这山坡冲的跟烂泥塘似的,别说是人往上爬了,就是兔子往上蹦也得累死不可。”杨镐听了这话忍不住发笑,但马上又现愁容。
& & 麻贵见状拍案道:“话虽这么说,可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攻城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就不信城里的敌人会好过到那里去。”杨镐听了心中一动,点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嗯,麻将军说的好,说的好啊,从明天开始,咱们下定决心日夜攻打,我军人多势众,超过敌军至少五倍,就算用两条命换倭贼一条命,也能把他们都拼光了!”“倒也不必妄自菲薄,不是我夸口,只要能突进城内,大军蜂拥而入,片刻间就能把残倭杀个净光。”“将军所言极是。不过加藤清正那厮却要活捉了,然后将其解到京城,凌迟处死,方解我心头之恨,呵呵,呵呵呵……”杨镐说到得意处,不禁抚掌笑出声来。
& & 入夜,岛山城内,加藤清正和浅野父子围坐在饭桌前,心中郁闷,默默不语。少顷,侍从端上一盆热气腾腾的肉汤。幸长大喜:“居然还有肉吃,昨天怎么不做来?也好,人到饿时才能品出肉的香味呢。”说着用木勺往碗里舀了一大勺,仰脖就喝。
& & 加藤清正则狐疑的望着侍者,举箸不食,问道:“从前天开始,城里就没有猪肉了,这汤到底是什么做的?”侍从喏喏无语,幸长正喝的香,听二人对答,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禁脸色大变,扔下勺,用手扣着喉头惊呼道:“莫非这、这是?”侍从吓的双手乱摇,慌忙道:“幸长将军不要误会,这绝对不是人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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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困兽犹斗
& & “我说过是人肉吗?你这个家伙!”浅野幸长攥紧双拳,显的怒不可遏,“幸长!”浅野长政威严的喝止了儿子的冲动,见幸长扭过头去,那名侍者才镇静下来,解释道:“因为没有草料,战马大部分已经饿死,士兵们都想,与其这样,还不如做为食物给人充饥呢,所以大伙把还活着的战马都宰杀了,这汤里煮的是马肉啊。”日本人在江户时代之前一般不吃马肉,尤其是有身份的高级武士,三人明白了事情真相,都有些为难。
& & 半晌,加藤清正看了看浅野父子,又低头瞅着碗里的肉汤,无奈的道:“吃吧,似乎是很好吃的呢。别说马肉,到了最后关头,恐怕连人肉也得吃呀。”“清正殿说的没错,这汤很有营养的,喝了就有力气打仗啦,幸长,你说呢?”“谁说不是呢!父亲大人,您的身体比不上我和清正殿,还是用这个最大的碗盛汤吧。”“哟,好啊,要论吃东西,你们可不一定能抢的过我!”三人互相鼓励着,拿起勺子大口大口的喝起了汤。(据说日本有名的熊本马肉料理,就是在加藤清正回国后‘忆苦思甜’所开创的一道地方名吃。)
& & 自从被明军包围,城里日军不断有人因为饮食不良或伤病而死去,到了这一晚生存状况已经异常艰苦。双方都在咬牙坚持着,等待着奇迹或是有利于已方的战机出现。
& & 二十九日上午,明军再次列队准备攻城,这回打头的是游击陈愚衷率领的明军一千二百人和朝鲜军五百人,第二梯队是海防参将吴惟忠的三千人,联军在狭小的倭城正面展开近五千兵力,可见势在必得。
& & 所有的人都把盔甲脱去了,只着绵衣,甚至赤膊上阵,并不是冲动,而是通过这几天的作战,士兵们明白盔甲只能防住箭矢却防不了火器,而日军守城多用火枪,既然这样,那就干脆轻装上阵好了。
& & 城里的日军见明军又要攻城,都非常的紧张。浅野幸长提着太刀站在三丸城头上。望着山下密密麻麻排列的联军士兵,激励众人道:“大家都看见了吧,敌军一次投入进攻的兵力就相当于我军的总和,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攻上来,没有了城防的掩护,大家都会被杀光的!”“明白!”“放心吧将军,我们都知道!”铁炮足轻们声嘶力竭的呼喊回应着,在铁炮侍大将山田利信的指挥下,将火枪端在手里指向城外的山坡。
& & 杨镐出了营帐,来到古鹤山顶的最高处,用千里镜居高临下的观战,根据昨夜他和麻贵的分析,经过几天的战斗,城里日军能战者最多不过三两千人,今天再攻打一次,就算不成功,也必将极大的消耗守军实力,攻破倭城指日可待,甚至在他的心中,已经思忖着如何草拟向朝廷报捷的奏章了。
& & 明军主将们的判断没错,这时候岛山城内还有士兵四千人左右,除了受伤的之外,实际能战者不到三千人,和最初的六千多守军相比,减员近二分之一,但是在求生的欲望驱使下,日军仍然保持了较高的士气,决心死守城池到最后时刻。
& & 陈愚衷早就盼着这次出征能够立些功劳,以雪全州败绩之耻,否则回国后的前程必将黯淡无光哦。所以一接到命令,立刻披上一副镔铁厚铠甲、戴上深目铁尖盔,跃马扬刀亲自驰到阵前督战,向部下厉声喊道:“众儿郎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军围城多日,倭贼死伤甚重,剩下的不过是背倚坚城苟延残喘而已,千里奔袭,成功就在今天。尔等必须奋勇当先,斩尽倭贼以报朝廷,切不可使一贼漏网,本将军自后监阵,若是弃械先逃者,杀!临阵畏缩者,杀!惧死后退者,杀!听我的号令,列阵向前准备攻城!”
& & “遵将军号令,有进无退,逃跑者杀!畏缩者杀!杀!”一千两百明军齐声呼喝壮威,声音远远传上山去,日军铁炮手们不自禁的把脸贴在枪杆上,紧咬着双唇,握枪柄的手心里满是汗水,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
& & 忽听一声炮响,顿时鼓声大作,陈愚衷把刀一举,明军队伍呼啸着扑上山去,朝军紧随其后,刀枪在晨辉映照下闪动着寒光,咄咄逼人。
& & 冲在最前面的是明军鸟铳兵和铁盾手,后面依次是明军火牌手(注:所谓火牌,是在盾牌上插着火铳管,持牌者预先装弹,然后可以躲在后面点燃火绳,近距离发射。)、弓箭手、火铳手、抬着长梯和撞木的肉搏敢死队,再后面是手持钢叉长矛的朝鲜军,排着队潮水般的往山上冲,虽然声势壮观,可是因为山路泥泞,进攻的速度并不十分的快捷。有跌倒的,有鞋被泥浆粘掉的,有被后队同伴刀矛误伤的,到最后前锋数百人蜗牛样的挤在山坡,队形散乱,半天挪不动一步,后面近千人还在山下站着呢。
& & “铁炮齐射!”山田利信见时机已到,挥动手中的采配,日军前排铁炮手一齐开火,然后退下装弹,第二排的铁炮手上前接着射击,硝烟弥漫,铳声震天,在猛烈的火力压制下,挤在山坡上的进攻者惨呼着倒下一片,明军鸟铳手忙举枪还击。
& & 火绳枪的击发和再次装填步骤前文已经介绍过,非常的复杂,日军在长期内战中不断总结经验,终于用三段射击战术弥补了单枪击发慢的弱点,相比之下,明军鸟铳兵虽然也懂得交替射击的道理,但因为以往作战的对手大多为并不具备火器的游牧民族,所以在火枪运用上缺乏高强度对抗性训练,以至于同等条件下,比日军铁炮手要逊色许多。
& & 此时双方火枪互射,明军鸟铳乱纷纷的施放,虽然凭着一时火力凶猛,打死打伤城上几十名日军,但已方火力马上出现停顿,士兵们低头去装弹,这时日军第二排铁炮手正好开火,将手持空枪的明军士兵打翻四五十人,剩下的人本能的趴下,伏在泥水里,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不是通条不见了,就是火药袋浸了水,整个队伍乱作一团。
& & 铁盾手和火牌手挽着沉重的盾牌,两腿陷在过膝的泥里动弹不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走了几步就又陷入泥里。山路既窄又陡,弓箭手,火铳手被鸟铳兵和盾牌手压在后面,干挨枪子儿越不过去,情急之下连声怒吼着,拉弓举铳对准前队士兵,喝令他们进攻或是让路。
& & 此时前面弹如雨下,后面利箭寒光闪闪,鸟铳兵们大多不及再次装弹,硬着头皮把支撑架竖起来,鸟铳当钢叉使,一边前进,一边举起空枪虚张声势的往城头瞄。
& & 城上的日军随意的放枪,像打鸟兽一样射杀着下面的联军士兵,终于死的人多了,泥浆被尸体盖住,后来者蹬尸而上,加快了进攻步伐。这时反倒是弓箭手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 & 一名优秀的弓手一分钟内大约能射出十枝箭,经过训练的普通弓手也能达到这个标准的一半左右,此时看看射程够了,数百名士兵左手撑弓,右手拉弦,手指间夹上四支箭,连续射出!每枝箭都走直线,一波波闪电般飞上城去,不少日军铁炮手被箭击穿咽喉以上部位而毙命。
& & “开火,把敌军弓箭手打下去!”山田利信一边急切的招呼后面士兵上前补位,一边探头向外观察,忽然“嗖”的一箭飞上来,牢牢钉在他的脖子上,鲜血立刻顺着箭头上的血槽飞速的喷溅而出!
& & 山田利信闷哼一声,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周围的铁炮足轻都惊的呆了,举枪不发。日军久习三段射击法,必须依靠队长下达射击命令才可以施放,如果乱放就不能形成有效的火力覆盖,按心理学的说法,已经形成了一种“动力定型”,这时队长阵亡,众人举着枪,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 & 浅野幸长远远见了大喊着:“出什么事了,怎么不开火?”话音刚落,就见山田利信直起身子,张着手缓缓向后倒去,在倒下的同时,从城下接连射上来三四根羽箭,全插在他前胸和脸上,眼见是不活了。
& & “山田!”幸长痛心的叫了一声,强抑住悲愤,喊着:“铁炮队不要停,自由射击!”铁炮足轻们得了命令,胡乱的向下开火,明军火铳手也冲到了城下,用三眼铳还击,双方不断有人死伤,这时加藤清正部下饭田右兵卫登上城头,从山田利信尸体旁拾起采配,高喊道:“听我的命令,铁炮队停止射击,装弹待命,弓箭手上前迎敌!”铁炮军们拖着铁炮撤离城边,日军弓箭手伏着身子跑过去掩护,这才重新恢复了战斗秩序。
& & “幸长殿,战况如何!”加藤清正也从二丸出来,上了三丸城头。“情况不妙啊,敌人太多,完全是不顾性命的往上冲,现在我军正在全力防守,说什么也不能让敌人的长梯接近城墙。”
& & “没错,虽然三丸城后面还有二丸和本丸城,可现在城内兵少,如果不能凭借地利将明军阻止在三丸外面,只要让他们上了平地,后面两丸根本就没什么用,我把守卫二丸的五百武士都带来了,大家拼死一战吧。”“我父亲怎么样?”“长政公坐镇本丸天守阁,如果战局不利,你说他会怎么样?”
& & 浅野幸长听加藤清正这么一说,倒吸一口冷气,更下定了死守三丸的决心,刷的抽出太刀,毅然道:“如果敌人攻破城池,让咱们首先战死在这里吧。”“嗯,明白!”二人心意已决,各自带兵把守城墙两端,铁炮队、弓箭队轮番冲到城边向下开枪放箭,砖头石块也不断向外扔。
& & 明军的灭虏炮这两天连续开火助攻,铁制弹丸已经所剩不多,好在附近有的是山石,炮手们运来石块用刀斧削成球形,充当炮弹发射,只是这样一来,威力更差,炮弹不仅打的不远,而且往往在半途就碎裂,反而伤了攻山的已方士兵。最终只得停止放炮。
& & 激烈的战斗仍在继续,陈愚衷撤下不适应山地战的鸟铳兵和盾牌兵,从吴惟忠部队中借了一队弩兵和火箭兵上来参加攻城。明军弩兵所用的弩叫做蹶张弩,是一种具有极强杀伤力的硬弩,装箭时只用臂力是不行的,需得用脚蹬住弩前的套环,用手抓住弓弦蹬腿展腰,用腰腿力量张开弩弦,然后挂在曲柄上,另一人将弩箭装入发射槽,发射时一人水平端弩,瞄准目标扣动拉紧弓弦的扳机。
& & 蹶张弩的缺点是装箭费力且慢,平均一分钟只能发射两枝箭,优点是射程远,几乎和当时的火绳枪射程差不多,而且从瞄准到发射都不需要借助人力,使得弩手可以很好的进行瞄准。
& & 这队弩兵一共有一百二十人,六十人专门背箭,六十人持弩发射,上坡走了百余步,估计到了射程之内便站住装箭瞄准,为首的把总一声命下,数十支弩箭格登的放了出去,这叫那个快,身边的步兵们只觉眼一花,直到箭飞过半程了,才隐约看清一团黑点,不等再看第二眼,这群箭已经划过一道弧形,消失在城墙后面了。
& & 日军对弩这种武器是陌生的,只有少数人在日本国内见过手弩,像蹶张弩这样的强弩听也没听说过,绝想不到从那么远的距离都能飞上利箭,而且因为是呈抛物线向上射,稍微抬高一点身子就很容易被射中,当即有十六七人惨呼着中箭倒下。
& &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明军的火箭兵已经冲到弓箭手的队列中,夹杂着向城头向箭,火箭兵用的是一种匣装集束火箭,一匣可同时放出数十枝火药推进的短杆箭簇,俗称“火箭一窝蜂”,在文禄之役明军曾用来袭击王京城外的龙山仓,大获全胜,此时用来攻城,亦非常的有威胁,无数火箭拖着焰尾、带着啸音向上射去,夹杂着从后面飞来的强劲弩箭,使的城头上根本就站不住人。
& & 这时候已经有数百联军士兵聚集在城下,饭田右兵卫大喊道:“别让抬着攻城器械的敌军冲上山!”铁炮军们闻声起身,半跪在城墙边只露出一张脸,集中火力对付抬长梯撞木的明军,排枪过后,一根上百斤重的撞木连同十五六具尸体倒在了烂泥里,后面抬梯的队伍被挡住,稍一停顿又被打倒六七人,其余的赶紧卧倒,长梯横七竖八扔在山坡上。聚在城下的明军仰起头来只能看见从城墙后伸出的枪管,干着急使不上劲,全凭山下的六十张蹶张弩和半山腰的火箭兵拒敌。
& & 又战片刻,火箭射尽,单靠蹶张弩无法有效压制住日军,双方又形成了对攻的局面,浅野幸长和加藤清正指挥着守军边放枪,边把滚木擂石往下砸,城外的明军立不住脚,抛下几十具尸体往后撤,又遭到城上猛烈的火力追击,终于没了斗志,发一声喊逃下山去。
& & 后面的朝军接着往上攻,奈何手中握着的刀矛虽然锋利无比,却不是火枪的对手,就算拼了命的冲到城下,也只是白挨枪子儿罢了,朝鲜军死伤百十来人,见不是头,紧随着明军撤退,陈愚衷提着大刀忿然虎视败兵们,有心斩杀几人立威,可是上千人一齐败阵,砍谁是好?这一战联军阵亡三百多人,伤五六百,仍旧是徒劳无功。
& & 陈愚衷气的暴跳如雷,老将吴惟忠从阵后赶过来宽慰他道:“陈将军不必焦躁,且到后面歇息片刻,由我率队接着攻打。”“真气闷啊,吴将军,这连日大雨可是帮了倭贼的忙了,不然那会打的这样艰难。”“不妨,咱们等天黑以后,先用柴草悄悄把路垫平,然后再进攻就好办的多了。”二人正商量着,忽然一名传令兵纵马飞驰而来,高声道:“二位将军暂且收兵,大批倭船正沿太和江向岛山水域驶进,岸上亦有倭兵同步跟进,杨大人有令,全军原地戒备,听候调遣。”
& & 吴惟忠和陈愚衷不敢怠慢,将人马撤到日军铁炮射程外扎下营盘,二人直奔古鹤山明军大营听令。
& & 见联军停止攻城,浅野幸长与加藤清正略松了一口气,日头渐高,将近午时,士兵们一个个饥肠辘辘,却没人给送饭,派人到二丸后厨去问,不一会儿派去的武士回来,沮丧的报告道:“一点吃的都没有了,只剩下马骨头和内脏,厨头井川打算把这些东西煮成汤给大家喝。”两人听罢怔怔的半晌不语。
& & 太和江边的炮声、火铳声响了一个多时辰,先是听着很近,其后越来越远,渐渐平息。站在城头翘首以待的武士和足轻们失望的重新靠在墙边坐下。眼看日影渐向西移,终于每人分到了一小碗浑浑的杂碎汤,日军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很多人气的将汤泼在地上,大声咒骂,更多的人默默的把汤喝了。突然山下又响起联军进攻的鼓声,士兵们纷纷拿起武器作好战斗准备,却是明军打退了从西生浦来援的日军后,又向岛山日军发动了袭拢性攻击,既使这样,一次也有四五百名弓箭手和火铳手参战。
& & 双方互射一阵弓箭火器,战到黄昏方止,明军回营埋锅造饭,饭菜香味随风隐隐飘上山,馋的守军口水直流,这时把汤倒掉的士兵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回到原地寻找可能留下的残渣,找到的兴奋不已,快速拂去灰尘。将杂碎吞进肚里,然后闭目做享受状;来晚的则垂头丧气,咬牙深悔自己当初的莽撞。夜色降临,明军时不时的发起小规模进攻,日军饿的眼冒金星,仍勒紧裤腰带坚持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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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突围
& &“情况非常的不妙,没有食物,用不了多久大家都会支持不住的,必须想办法让援军知道城里的真实情况,全力以赴的救援才可以。”加藤清正表情沉重的说道。“是呀,那么今晚,咱们就组织一次突击行动,争取能有几个人冲出包围网,如何?”浅野长政问道。
& & “这个么,”加藤清正思索着摇了摇头:“城里已经没有多少精兵了,要来一次像模像样的突击,最少也得一千人吧?就算能冲出去几个,也必将损失其中的大部,依我看,人少目标也小,还是派几个胆大的武士趁着夜色,利用绳索从山后悬崖垂下去,设法蒙混过关与西生浦的援军取得联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和大部队突围可能取得的效果是一样的,就这样试试吧,不行再说,好吗?”
& & 浅野父子对望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向加藤清正使劲一点头道:“就按清正殿的意思办吧。”幸长补充道:“既然是人越少越好,那么从城内的忍兵头目中挑选一名高手去好了。”“原来浅野家的忍兵也在城里,真是太好了,这个时候还真得靠这种人不可。”加藤清正赞同道。
& & 幸长拍手击掌,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匍匐在三人面前。加藤清正吓了一跳,随即释然,知道这间屋子附近必有密室,忍者一直呆在那里等候着家主的召见。再细细打量,只见这名忍者头目又瘦又小,身材不过一米五左右,面目冷酷,身着黑衣,背插着忍者刀。幸长交待完任务后,他要求留下人在后山守夜,准备接应他回来,然后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低身行了个礼,倒退着爬出门外,一晃就不见了。
& & 作为一名优秀忍者,不但要有过人的武功,还要具备顽强的意志,冷静的判断,高明的伪装。只有这样才能面对艰巨任务的挑战。
& & 当夜,浅野家的忍者借着夜色的掩护,顺着后山峭壁溜下山城。他像一只蜗牛一样,极耐心极缓慢的完成了下垂过程,海拨五十米的高度,居然用了整整一个时辰,也亏了如此,伏在山下的明军侦察兵愣是没看出来有人往下爬。
& & 当双脚落地后,他又将身体贴着岩壁慢慢平趴在地上,冒着刺骨的寒冷,在漆黑的夜里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每当山前响起零星的火铳声时,他就趁机向前蠕动半尺,然后停下,再等待下一次前进的机会。雨后的泥浆,成为了忍者的最爱,除非是有人一直死死盯住他,否则在暗夜里谁又会注意这样一堆不起眼的泥团呢。
& &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忍者避开明军斥候,接近了江边,虽然不远处就是明军营盘,可在忍者的眼里,比起方才的情况却要轻松太多了,他四肢贴地,与军营保持着十几丈远的平行距离,借着地形和夜色的遮掩,快速爬到太和江边,转眼就消失在了滚滚的江水之中。
& & 加藤清正和浅野父子焦急的等待着,谁也不敢预料派去的忍者能否冲出包围,又过了两个时辰,外面一阵骚动,“报告主公!”浅野家臣木村左兵卫急匆匆跑进来跪倒在地,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的低声道:“派去的人回来了。”
& & “噢?这可真是天大的奇迹啊,能出去已经不易,居然还能返回来?”三人又惊又喜,不由的手按刀柄,将身子从蒲团上齐刷刷挺起望向门口。
& & 执行任务的忍者一身泥水的走进来,“快说说外面的情况如何?”长政急切的催促道。“是。”忍者头目跪下行礼之后说道:“禀二位主公和加藤将军,小人上半夜越过了敌人封锁,泅水前往西生浦,谁知在太和江下游正巧遇到了我军哨船,带我见到了加藤将军的部下龙造寺又八殿,一切都打探明白了,率领援军的主将是毛利秀元将军,因为明军炮火猛烈,我军虽然奋勇作战,却始终无法破围成功。不过秀元将军既然从釜山赶来了,想必小早川金吾阁下的大军不日也会前来助战,龙造寺殿让我托口信给加藤将军和主公,一定要坚持下去,等待救援!”
& & “是这样哦,嗯。”长政紧皱眉头道:“可是城内无水无粮,真不知道该怎样坚持下去啊。”“小人另有一事想禀告主公。”“说吧。”“小人斗胆,没有主公的命令,擅自向龙造寺殿请求派出小艇接应主公突围,现在船只正潜伏在岛山背后的江岔里,这里有少主和加藤将军守卫就可以了,我已经解决了敌人的哨兵,但是不知道他们何时换岗,请您趁着夜色赶快从城后走吧。”
& & “什么?”浅野长政又惊又喜,有心应允,看看儿子和加藤清正,又转了主意,断然道:“不行,虽然我的岁数老了,可是手中的刀不老,我要和你们待在一起共同作战,幸长,如果城池被敌人攻破,就请你做我和清正殿的介错吧,父亲宁可战斗到自杀的那一刻也绝不撤走。”
& & “父亲大人!”“长政公!”“主公!”浅野幸长、加藤清正及长政身边的忍者、武士们听到他慷慨激昂的话语,都万分感动。
& & 幸长扑通跪下,恳求道:“父亲大人,这里交给我好了,你快走吧。”“不!如果非要那样的话,就请清正殿走吧,你冒险杀入城内,与我们父子并肩坚守了这么些天,已经仁至义尽了,贵殿的家臣们正急盼着您平安归来呢。”长政反倒游说起加藤清正来。
& & 听他这么一讲,加藤清正赶紧表白心意:“长政公,你也太小看我虎之助了吧,说真的,我当初破围而入,就没抱着生还的打算,尤其是现在这种局面,如果我撤退,军心马上就有可能涣散,岛山城恐怕一天都守不住,所以这种话请长政公不要再说,您就放心突围吧,我会和幸长殿把城守住的。”
& & “啊,既然这样,那我就更不能离开此城了,清正殿,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幸长,你年纪轻,突围时比我这个老头子要灵活的多,还是你走吧。”“不行,父亲大人,还是让我留下来,如果你不走,我就自杀在您面前。”幸长坚定的看着父亲说道。
& & “不要乱说!”浅野长政大发雷霆,生气的训斥幸长道:“你以为突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年轻人腿脚快一些,就算遇到不测也可以做出及时的反应,你怎么可以让我这快六十岁的人冒险从危崖上垂下去呢?而且沿途很可能会遇到激烈的战斗,真是不孝啊。就这样说定了,我这是在命令你,懂了吗!”
& & 见到父亲发怒,幸长委屈的差点哭出来,加藤清正忙道:“长政公说的有道理,事不宜迟,幸长殿,你马上带几十个人从后山走,我会在前面施放铁炮,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相信咱们会再见面的。”浅野幸长望着一脸怒色的父亲,又看了看加藤清正,突然向二人各鞠了一大躬。然后转身冲出门外。
& & 浅野长政忙喊道:“木村殿,你陪同幸长将军一起突围,要保护好他!”“是!”木村右兵卫和忍者头目紧跟着出去。“毕竟是父亲啊,幸长殿虽然现在可能不理解,但我想以后他会明白的。”加藤清正笑了笑说道。浅野长政快步走到门口探头向外看着,直到幸长一行人转过天守阁背后去了,才怅然若失的回过身,加藤清正刚才说些什么,他竟然一句也没有听到。
& & “我现在就去三丸,饭田殿呢?”“我在这里。”饭田角兵卫从外面进来。“你布置一下,看到幸长殿他们快下山的时候,在天守阁上举灯为号,我就会向城外的敌军发起佯攻,知道了吗?”“一切交给我吧主公,没问题。”饭田角兵卫答应着下去了。浅野长政送走儿子,似乎心力完全的憔悴,看着加藤清正排兵布阵,自已却半点力气也没有了,于是走到蒲团边缓缓坐下。
& & “长政公,你休息一下,我会随时派人向你报告幸长殿突围的情况。”“拜托啦。”长政略点了点头,双目紧闭,在心里默默为儿子祈求神灵的保佑。
& & 浅野幸长挑选了三十名久经战阵的武士,与家臣木村左兵卫及那名忍者头目一齐来到后山,均是黑衣短打,野太刀和长矛都不用,换成了较短的小太刀背在身上,腰间系着粗绳,饭田又兵卫见众人结束整齐了,打手势让天守阁上的武士点灯。
& & 不多时天守阁顶层亮起了长明灯,紧接着从三丸方向传来呐喊声和密集的铁炮射击声,浅野幸长知道这是加藤清正在山前发起了佯攻,不敢怠慢,和众人顺着山崖向下滑去。
& & 这一回因为知道伏路的明军哨兵被忍者干掉,所以这三十几人动作非常快速,片刻间就垂降落地,浅野幸长闪在黑影里四下看去,黑茫茫一片,只有远处灯光闪烁,那是明军营盘所在的地方。
& & 幸长大喜,心说只要不惊动明军,就可以顺利的到达江边。看着部下们都聚拢在身边,他把嘴一努,向那名忍者道:“你在前边带路,要快!”“明白!”几十人跟随着他急速向前摸去,起初非常的顺利,不想离江边还有十四五丈远的时候,忽然听见对面脚步声噪杂,紧接着传来一声断喝:“什么人,站住了!”
& & 武士们大惊,齐刷刷手按刀柄驻足,无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明军吴惟忠部的一名把总率着四五十人前来查哨,见一群人飞奔向江边,当即出言喝止,数十人抽刀拨剑,向这边扑了上来。
& & “冲过去!”幸长低喝一声,上前抡刀便砍。“不好,是倭贼的奸细!”随着一名明军士兵被砍倒在地,其余的人都大声叫喊起来,刹时间,岛山背后刀光剑影,乱作一团。
& & 躲在江岔里的日军小船见岸上展开了混战,当即驾船直奔滩头,想救出已方突围的人,就在这时,江面上又出现了五七条小艇,却是朝鲜军的巡逻小船闻警赶到,看看将近,来船上梆子一响,箭如飞蝗,来援日军措手不及,五七人中箭中伤,当下顾不上再去救援岸上同伴,急急的调转船头向来路逃走。朝军又是一轮箭雨袭过去,黑夜中只听的一阵惨呼声,扑通的重物落水声不断。
& & 浅野幸长见状知道硬冲不得了,忙呼招一声,率领着部下且战且退,饭田右兵卫在山顶看的真切,将几十条粗绳甩下山去接应。木村右兵卫大叫道:“将军快走,我来抵挡追兵!”喊罢率领着六七名武士走在最后奋力格斗,幸长等人趁机将绳索系在腰间,峭壁上六七人拽一根索,忽哧哧将众人提到了半空里去。
& & “快放箭!”明军把总厉声喝道,木村又兵卫虽然听不清他喊些什么,可是见敌军纷纷将弓箭摘下,知道不好,急吼了一声,抡刀旋进旋退,把明军队伍搅的乱作一团,后面的弓箭手连连后退,虽然百忙中也向崖上放了几枝箭,但是黑暗中却无法判断是否射中,此时山下只剩下木村右兵卫等六七名武士,虽然绳索就垂在背后的山壁上,却已经来不及系绳了,只得拼死一战。白森森的枪尖刀刃往来互刺,惨叫声、肉体和铠甲被尖锐异物切割、刺穿声不绝于耳,有那一时不得死的伤者,躺在地上痛苦挣扎流血,明军士兵红了眼的厮杀,日军人少势孤,在激战中纷纷倒地,木村右兵卫一连身中两箭,仍然挣扎着拒战,最终被明军乱刃分尸,那名带路的忍者也在混战中切腹自尽了。
& & 浅野幸长在山上看了心如刀绞,吼叫着从身边武士手中夺过一枝伺筒,向下猛烈的开火,明军士兵们一哄而散,躲在暗影里戟指大骂,也有用弓箭回击的,冷箭嗖嗖的往上飞。
& & 饭田又兵卫强行把浅野幸长拖离了城头险地,正要回天守阁报信,只见浅野长政带着几十名武士跑过来,两下里碰面,长政顾不得喘息,一把扳过幸长的肩膀,仔细打量着,见儿子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说道:“既然突围失败,敌军必然会加紧提防,好在城外友军已经知道我们的处境,不要担心,我们会得救的。”
& & “右兵卫为了救我们被敌人杀死了。”幸长沉痛的说道。虽然猜想木村又兵卫十九遇难。可是亲口听幸长说起这事,长政还是非常的感慨,哦了一声道:“很残酷,是吗,也许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了。”浅野长政说完这话,似乎觉得有些悲观,于是干咳一声,又提高嗓音对部下们大声说道:“不要怕,武士的尊严正是需要用生命去印证的,木村殿能够做到,我们也能做到,这是光荣的,总之,无论如何不能在强大的敌军面前屈服,绝不能做胆小鬼,懂了吗!”
& & “是这样的啊!”武士们手握刀柄齐声应道。北风呼啸着掠过山顶,将他们的衣衫发带吹的烈烈飞起,借着暗淡的星光,可以看到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绝望和悲壮神情,其中又夹杂着些许亢奋。
& & 浅野父子铁青着脸回到本丸天守阁,不一会加藤清正也来了,听幸长讲述了突围失败经过,他甚感惋惜。宽慰一阵后,向二人说道:“城里的情况越来越差了,从下午到现在,大部分士兵都在饿着肚子打仗,不少人因为喝了雨水而生病,受伤者也得不到及时的治疗,照这样下去,很难说会坚持多久。”
& & 浅野长政深表同意,叹道:“清正殿说的对,咱们攻守两难,投降更是死路一条,现在只能咬着牙,坚持几天算几天,另外,”长政顿了一下,似乎费了好大劲,才下定决心说下去:“另外,在这种形势下,还是有必要继续和敌军谈判的,只要敌人答应放我们走,就把这座城让给他们好了。”
& & “是啊,为了夺取岛山城,敌人同样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能够议和当然好,可是敌人很可能已经从逃出城的朝鲜奴隶口中知晓了我军缺粮的情况,这样一来,怕是会拒绝和我们和谈的。”“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也没别的好办法,先派人投书试试。”“只好这样啦。”
& & 二人又细细商量了一回信中措辞,然后写好,派两名武士摸黑下到半山腰,把箭书射下山去。当下有明军伏路小校将书信捡了缴到大营,杨镐已经歇下了,闻报又披衣而起,请了麻贵来,然后命通译念信,信中大意是说,守卫蔚山的主将不在岛山城,而在西生浦城,岛山守军有心讲和,可是没有接到主将命令,无法擅自作主。希望明军派人到西生浦去和主将谈判,另外如果能网开一面,让开通往太和江边的南边大路,岛山守军则不需等待西生浦主将的命令,可以立刻让城别走,以止两军干戈。
& & 杨镐听通译念罢此信,怔怔道:“蔚山主将不是加藤清正那厮么?”麻贵点头道:“不错,当初西生浦倭贼破围进入岛山城时,俘虏就已经交待乃加藤清正率队所为,眼下城内倭贼又说他不在城内,这到底是搞什么名堂?”“不要说了!”杨镐忿然一拍桌案,起身道:“我军围住了岛山倭城,他们却要咱们到西生浦倭城去议和,当咱们是白痴么,且倭酋清正明明在岛山城内,却虚说不在,这明明是倭寇的缓兵之计,你我切不可上当。”
& & 麻贵首肯道:“经略大人所言极是,不过,”他沉吟片刻,又道:“倭贼在信中提到,如果咱们让开一面,贼即让城速去,不知杨兄注意到没有,这回信里可没提什么交换人质的说法,可见城内敌军已经支持不住了,只盼着能够逃走,咱们不如趁机假装应允,诱其出城然后痛击,岂不是好?”杨镐笑道:“麻将军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 & 麻贵奇道:“噢?请大人明言,贵愿闻其详。”杨镐捋须道:“麻将军判断敌军有支持不住的迹像,这一点镐深为赞同,可是将军又说假装应允倭贼条件,诱其出城决战,我却并不认同,既然倭贼支持不住,又何必以诈取胜呢?”
& & “杨大人,我……”麻贵正想出言辩解,杨镐摆手将其止住,昂昂然接着说道:“镐认为麻将军所言虽然在理,却只是把目光放在这一城一地的得失胜败上,而本部院却为着通盘大局计较,早就放眼在整个朝鲜战事上了,我军围攻岛山城,除了要消灭此处倭兵外,还存着杀一儆百的意思,既然城内敌军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我军正可以堂堂之阵强攻下此城,让朝鲜余倭知道我军强大的攻坚力量,并为之胆寒气馁,如此扬刀立威的大好时机,咱们怎么可以错过呢?这一点希望将军能够明白!”说罢见麻贵默默不语,又急着追问一句:“你可明白?”
& & “明白。”麻贵一脸的苦笑,只得敷衍道:“贵一介战将,考虑的只是眼前战事,在大局观上的确赶不上杨大人。真是有些惭愧。”“将军这话似有些言不由衷呀?哈哈,不要紧,事实胜于雄辩,等剿灭此处倭贼,功劳仍然是咱俩的,镐绝对不会专擅其功就是。”杨镐反而显的颇为大度,麻贵虽然有自己的想法,这时候却也没法说了。
& & 杨镐越想越觉得自己见识不凡,看着桌案上摆的那封议和信,不由的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冷笑,一拂袖将其扫到火盆里,在骤然升腾的火光辉映下,他的脸上透出无比的自负和豪迈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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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年关
& &次日天明,明军击鼓聚将,杨镐神采飞扬的坐在正中,向众人讲道:“昨夜倭贼投书于我,打算弃了此城,条件是放其一条生路,诸位想见,我军围攻岛山已经五六天了,如今胜利在望,敌人却妄想让我军放跑他们,这岂不是极可笑的事情么?眼下城内无水无粮,全靠接雨水渡日,只要咱们再多围上几日,别说攻城,饿也饿死他们了,倒是要防备倭贼狗急跳墙,强行突围才是。”
& & 众将听了都是大笑称是,杨镐乘兴坐下来开始处理军机事务,粮运官首先禀道:“我大军自王京出征,至今已有半月,军中所携粮草消耗颇多,估计余粮只能支持三五日了。”“是啊,三五万人马,粮草耗费巨大在所难免,不过我相信战事很快就会结束,比起城里的倭贼,咱们的处境可是强的多了,先紧着用吧,若是实在不够,就让朝鲜军向当地百姓征粮好了,总而言之,不要因为这样的小事慢了军心。”“遵命。”粮运官喏喏退下。
& & 副总兵李芳春紧接着出列禀道:“报杨大人和麻提督,驻守梁山的祖承训将军今早派快马来报,有大批倭兵自釜山向其驻地逼近,从昨天午后开始,双方已经发生了数次小规模交战,请求二位大人谕示。”
& & 杨镐嗯了一声,看了眼麻贵,径向李芳春道:“倭兵自釜山来援早在本部院意料之中,祖承训部有五千人,还有两千朝鲜友军配合,坚守梁山不成问题,李将军,等退帐之后,再从你部拨两千生力军增援梁山,只要绝了外援,城内日军指日可破也。”“遵令!”李芳春拱手退下。
& & 这时辕门官从外面匆匆进来,禀报道:“我军士卒拾到倭贼从城里射出来的箭书,请二位大人定夺。”说罢将书信呈上。“给大伙念念吧。”杨镐挥挥手,命通译将信读给众将听,信曰:前次送书未见回应,但我军言和之心切,想必大首领已经明了,如今欲为讲和,而城中未有知中华文字者,如今太和江上有我国援军,船上有知晓华文的僧侣,希望能让城里军使与之联络,这样两军就可以很顺利的签定和书。
& & 杨镐听了不禁笑骂道:“好个狡猾的倭贼,倭文中多用汉字,就算没有通译,也可明白十之七八,要说不懂华文,那么前几次书信往来怎么又对答的那么顺当呢?可见这又是缓兵之计,真是太可恶了。”
& & 众将听了也都大笑,纷纷嘲骂倭贼狡诈。麻贵也道:“城下之盟本没什么公平可讲,既然倭贼死到临头还玩诈术,那咱们就继续围困好了,看看到底是谁先挺不住。”
& & 杨镐赞道:“英雄所见略同,本部院也么想的,你看看,上次来信说倭酋清正不在城内,这次看信里的意思,似乎又是他本人的语气了,虽然可气,不过俗话说的好,来而不往非礼也,倭贼两次下书,咱们要是不回他几句恐其妄念不绝,只是可惜了我的墨宝。”这样说着提笔写了回书,道:大明军东征经略杨镐谕岛山倭将清正阁下,汝等坐困山城,弹尽粮绝,插翅难飞,虽几次箭书约降,却不见尔亲自出城面谈,足见并无诚意,望阁下见此书信,或速归降,或亲至山下议和,本部院体上天有好生之德,望尔等切勿执迷不悟,倘若负隅顽抗,天兵四面攻打,城破之日,不免生灵涂碳,鸡犬不留!切切。
& & 写罢左右端详,非常的满意,忍不住站起身来将手书高声诵读给众人听,帐下僚属们听罢当然是异口同声的叫好吹捧,麻贵更是抚掌夸道:“别看杨大人一介文士,这篇檄文却写的极有气势,颇有拨剑斩将的风格,倭人看了,定当胆寒。”杨镐虽是文人出身,却最爱旁人说他豪放,当下很是得意,连连谦逊了几句,然后命人将信送去。
& & 信使去后,杨镐同众人在帐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笑,议论着破城之后的风光与荣耀,心里却暗暗把方才写的又回想了一遍,竟非常的吃惊,自己居然连鸡犬不留的话也能说出来,看来战争环境真的能改造一个人啊。即尔窃喜,觉得这封回书虽然出言不逊,但毕竟极大的显示了自己对敌人的不屑与无畏气概,等战胜归国后,将副本呈给朝臣同僚们传阅,一定会让他们感到无比惊佩的。
& & 正思忖间,约过了一时三刻,守门的牙将已将倭城回书送回,杨镐不想日军回信这样的快,急令人展开书信念来,上面写道:“鹤城守(鹤城是岛山城的另一种说法。)致明军首领杨镐经略阁下:杨先生极力招降,人怀仁念,我等亦有心归顺,可是几次来书,落款只有经略阁下一人的印信,我听说贵国实际领军的提督另有其人,乃是麻贵大将军,麻老爷以战为主,我若出城议和,必被其所害也,故不能遵命,还望从长计议。”
& & 杨镐听罢半天没醒过味来,回顾麻贵,麻贵面有怒色,咬牙说道:“倭贼回书中暗含挑拨离间意味,该死之至,我军东征,自邢大人以下,杨经略为尊,贵次之,其下尚有总兵,副总兵六七人,参将二三十人,若依着倭贼的说法,杨经略写完信后还需部将们连名签署才算有效,那还有什么礼法上下可言?真是岂有此理!”李芳春、高策、吴惟忠等人也道:“我等只需尽力攻城罢了,倭人魅魉伎俩,二位大人无需理会。”
& & 杨镐与麻贵点头称善,这时一名幕僚近前禀道:“王京邢大人有信传来。信使正在帐外等候。”“噢?快让他进来。”杨镐忙召信使进帐。那名信使刚换过衣裳,不过从他沾满湿泥的靴子上,还是可以看出这一路上鞍马之苦。信使跪下行礼,然后将信呈上,杨镐急急拆开了与麻贵共同观阅,看罢暗暗点头,向众将道:“邢总督在信中对我军前一阶段征战蔚山所取得的胜果很是赞许,并相信咱们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当然了,邢大人也提到因为连日大雨,道路泥泞,无法将重炮及后续粮草从王京运来,不过本部院并不在意这个,有重炮当然好,就算没有重炮,只要三军将士肯用命、不惜力,也必能将岛山倭城攻克,诸位说是不是这样呢。”众将齐声称是,誓言杀尽日军。杨镐听了非常的欣慰,连声道:“好好,既然如此,本部院就放心许多了,各位将军请回去整顿兵马,今日午后接着攻打倭城。”
& & 说罢正要散帐,忽然外面马蹄声阵阵,一名中军官大汗淋漓的跳下马来,跄踉着闯入帐内扑通跪倒。麻贵见状皱眉道:“为何如此莽撞,一点规矩都没有了么?”那中军官喘息着叩头道:“请提督大人恕罪,李如梅将军命末将前来禀报,太和江下游出现大批敌船,看阵势万人以上都有了,请麻大人火速发兵支援。”
& & 麻贵略吃一惊,看了眼杨镐,杨镐同样很吃惊,搓着手焦虑的反问麻贵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军虽有三四万众,眼下却分散布署在岛山四面,想不到倭贼援军来的这样多、这样快,若是他们以迅雷之势抢滩,城内敌军再趁机突围,这,这可……”
& & 麻贵忙示意他镇静,然后向李芳春道:“李将军,你先率一千五百骑兵去江边增援,如果敌军攻势凶猛,请速来报知,我自有安排。”李芳春答应一声提兵去了。麻贵又向吴惟忠道:“吴将军,请你率本部五千步兵随时候命,如果江边军情紧急,我会首先调你这枝兵去。”“遵命。”“高策将军何在?”“末将在!”你率本部一千人去岛山城下列阵监视,如果城内倭贼真敢突围,定要全力阻止,游击许国威、陈愚衷的部队现在都归你调遣!“”遵命!“高策与吴惟忠接了令箭出营。
& & 看到麻贵从容不迫的调兵遣将,杨镐心神大定,当下打着哈哈道:“好啊,这些天虽然把城内倭贼困的紧,杀死的却不多,现在正是大量杀伤敌军的好机会,麻将军,说不得你我二人还要去江边督阵,看看倭船纷纷沉水的景象哩。”
& & 麻贵微笑道:“这就免了吧,倭船此来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和我军相比,兵力还差了许多,料想不敢真的抢滩上岸,只要我军以静制动,自己不乱起来,打退敌军应该不成问题,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二位李将军传来的好消息吧。”“麻将军言之有理。”杨镐亦微笑应道。
& & 不久,即听见从江边传来阵阵大炮轰鸣声和士兵的呐喊厮杀声,约鼓噪了半个时辰,有哨骑飞马来报:我军大炮击沉倭船一艘,击伤数艘,余船已经被迫退回下游去了。杨镐闻讯大笑:“看来敌人援兵不过如此,可惜这次没有调水师前来助阵,不然定将其全部击沉,一个也不放过。”“大人英明。”麻贵赶快赞了一句。
& & 要说麻贵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并非惯于阿谀奉承之人,可是明代后期,武将的地位非常低,不要说参与治理国家、议论朝政了,就是干自己的老本行打仗,也只能做朝廷派来的文官副手,处处受到压制。遇到什么也不管的倒好说,明事理的也好说,就怕遇到杨镐这样“文武兼备,事事亲为”的上级,如果不表示出足够的尊重,那就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即便打了胜仗,也照样会被人家想法子弹劾。麻贵也是以往在这方面受的挫折多了,才不得不世故一些。
& & 杨镐乘兴提议再次攻城,麻贵劝道:“今天可是年三十儿啊,不如且歇一天如何?我军两面迎敌,将士们的压力都很大,反正城里已经有一两天没看到炊烟了,就让敌军再饿一天肚子好了,然后咱们再接着攻城,这样会更有胜算。”“嗯,这倒是个好法子,呵呵,这仗打得激烈,我倒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道倭贼在城里怎么过这个年呢?”
& & “哈哈,也许是包人肉馅饺子吧,对了,杨大人,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但讲无妨。”“我想,既然江上的倭军急着为城内同伙解围,咱们倒可以设个圈套,诱其上岸,然后四面包抄,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将上岸之敌全歼或重创,不然一直这么僵持下去,总归让我军有后顾之忧,无法全力对付城内敌人。”
& & “这个,”杨镐怔了怔,为难的道:“倭贼性情凶悍,咱们这几天攻城时已经见识过了,既然能将其阻于江上无法上岸,已属不易,若是陆上交锋,我军虽然人多,恐怕力拼之下,死伤也必极多,眼下城内守军已经快顶不住了,咱们还是全力攻城为好,只要打破了倭城,余倭自当不战而退,这样岂不更好?”见麻贵沉吟不语,杨镐又道:“如果将军确有必胜把握,就依将军计策行事也无不可,只是损兵过甚,需不要埋怨镐事先没有提醒过将军。”
& & 麻贵听了心中郁闷,摇摇头道:“兵无常势,我也不敢说就有必胜的把握,既然杨大人认为此计过于行险,不用也罢。”杨镐和颜悦色道:“咱们此次出征,可谓深入虎穴,需得集中兵力攻敌一点,兵法中不也说过么,临敌分散兵力,乃是大忌呀,这次只要拿下岛山城,就是大功一件,其他的以后再说吧。”麻贵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 & 当天午后,明军时不时的向岛山倭城发起小规模的袭扰,虽然没有大战,可加藤清正和浅野父子仍然不敢马虎,三人轮流着上城巡视。到了这一天,威胁城内士兵生命的不仅是联军的攻击,更多的是饥饿和伤病,下了三天的雨终于止住了,蓄水池里的水很快就被喝光,得不到新的补充,几乎每个时辰都有几十名伤员因为缺医少药,或是饥渴交困而死去,活着的人也都无精打采,精神渐渐萎顿。
& & “总得想法弄点吃的吧,没有水和粮食,这仗真没法打下去了!”浅野幸长沮丧的说道。“没办法,几千人呢,虽然天守阁里还有一桶白米和一些水,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是想和士兵们一起分享,也是根本不够的。”浅野长政叹息道。
& & 加藤清正同样显的很苦恼,沉声道:“明军根本不理会咱们送去讲和的信,看来用城池交待生命的想法只是咱们一厢情愿而已,其实若换了咱们在外面围城,也不会同意这么干,我和二位殿一样,都明白目前严峻的形势,但是,除了坚守待援,也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 & “或许,金吾阁下已经抛弃我们了吧,如果全力救援的话,绝不会每次都轻易的被敌军击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咱们可就要完蛋了。”浅野长政的信心已经开始动摇,不禁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 & 加藤清正宽慰道:“您的担心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就算金吾阁下年纪轻,不敢领军来援,还有像直茂殿和嘉明殿那样的大将在呢,他们是无论如何不会袖手旁观的,就算真的没有援兵,我也抱定了战死在岛山的决心,希望您同我一样,要努力坚持到最后啊。”“那是当然,说归说,仗还是一定要打下去的,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想退也没有退路了。”长政感慨的回答道。
& & 太阳渐渐落山,望着山下笼罩在夕阳余晖中的明军阵营,浅野长政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敌人非要把咱们都饿死在城里才肯罢休,我倒觉得,如果现在就战死了,也比最终饿死要好过的多。”“长政公在开玩笑吗,事情总会好起来的,先不要想那些,明天就是正月啦,咱们去吃点东西庆祝一下节日好吗。”加藤清正劝道。
& & 长政点了点头道:“是呀,若是在国内,这时就会在家中设起神龛来供奉神灵,大家也都热热闹闹的围在一起吃香甜的饭团,真怀念从前的好日子,现在可不同了,只要能吃饱就是万幸了。”
& & 说着不自觉得向左右看了看,见士兵们离的尚远,他小声向二人说道:“做为守城的主要将领,当然不能像其他人一样饿着肚子,这是为了更好的指挥战斗嘛,不过还是低调些好,否则会让士兵们产生误会的。”“是这样的啊,还是长政公想的周到,对了,一会煮饭时可要选好风向,千万不能让外面的人闻到香味,这样会让你我觉得内心不安的。”加藤清正称赞着,又补充了一点建议。
& & 浅野父子连连称是,三个人咽着口水,一边鼓励着士兵们继续坚守岗位,一边下了三丸城头,向本丸内的天守阁走去。
& & 入夜,太和江下游蓝江水面上,两支日军船队悄然会合,毛利秀元乘着小舢舨上了一艘大安宅船,一名中年武士快步迎了过去,毛利秀元欢呼一声,上前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激动的热泪盈眶,道:“行长公,终于把你给盼来了,岛山守军这下有救啦。”
& & “呵呵,放心吧,我理解秀元殿的心情,加藤清正那家伙就让他吃点苦头好了,不然他总以为自己是日本最厉害的武将呢。”“是啊,其实他那里赶得上行长公智勇双全呢,关键时刻,还得靠您才行呀。”秀元讨好的说道。那名中年武士正是奉命从顺天赶来增援蔚山守军的小西行长。
& & 他听了毛利秀元的话,哈哈一笑,说道:“您过奖了,其实说到年少英勇,秀元殿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的多呢,怎么样,这些天和明军交手,摸清他们的底细了吗?”
& & 毛利秀元红着脸道:“听加藤将军的部下说,围攻岛山城的敌军至少有三五万人,这些天来,我虽然不停的试图登岸救援清正公,可是……”
& & “嗯,被击退了是吗?”“是呀,敌人的大炮非常厉害,行长公,你可要当心啊。”“我知道了,其实没能攻上岸去倒是一件好事,如果我是明军统帅,定会主动诱你们上岸,然后四面包围进行伏击,以您六七千人的兵力,一定会被敌军重创的,想一想,是不是很危险啊?”
& & 毛利秀元听了暗吸一口冷气,失声道:“我救援岛山过于急切,这一点倒是真的没有想过,听您这么一说,才真的感觉自己太冒失了。”“后悔是没用的,要记住,遇到复杂的战场环境一定要有一颗冷静的心,在没有判明真实情况前,一定不能把军队投入危险之中,这也算是我做为一名长辈,斗胆向秀元殿提出的一个忠告吧。”
& & “太感谢了,我会记住您的教诲。”毛利秀元毕恭毕敬的回答道。“这没什么,对了,我这里有上好的清酒和鲑鱼肉,眼看就要到正月节了,咱们一起喝一杯好吗?”“让行长公请客,真是荣幸啦!”二人说笑着走进舱内。(在两年后的日本关原合战,毛利秀元记起了小西行长当年对他说的这番话,“活学活用”,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下按兵不动,最终为西军的失败埋下了伏笔。做为西军主力的小西行长也因此役失利而被擒殒命,这一点,可是他当初万万没有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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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杰达达)万历朝鲜抗日战争全史--龙战三千里
第四十三章 骑虎难下
& &三十晚上,明军歇兵罢战,在营地内炖肉包饺子,准备过春节,杨镐与麻贵披着绵披风骑马巡视各营,杨镐一马当先,和围上来拜年的军官们寒喧着,笑道:“让士兵们使劲吃,别留着,吃饱了好有力气打倭贼,打完倭贼咱们回王京接着吃!”
& & 众将听了哈哈大笑,有军官端上来一碗刚出锅的饺子请杨镐与麻贵尝鲜,二人欣然接过,杨镐刚要举筷,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咱们吃饺子过大年,可也不能让日本人闲着呀,去,派人到山根儿底下顺风支口大锅,里面多放些肥肉熬汤,馋死这些矮子。”几名军官闻言大喜,忙吩咐人布置,不一会儿就有十几个火头军担着铁锅到山前熬汤去了。
& & 香味随风飘上山顶,守城日军断粮近两天,正饥渴难耐,此时闻着肉香扑鼻,忍不住口水直流,脑海中不断出现平生吃过的好东西,空空的胃肠在嗅觉刺激下加速了蠕动,使的精神和肉体上加倍的痛苦。
& & 这一夜日军不知有多少人饿的晕过去又醒过来,然后再陷入半昏迷之中,这已经算是“精兵”了,至于战斗中受伤的,更是每时每刻都在不断的死亡。死了就死了,没人肯耗费有限的力气去掩埋同伴,这样一来,二丸城内干涸的蓄水池就成了天然的停尸场,好在天气寒冷,不然整座岛山城都要被尸气所弥漫了。
& & 次日天明,杨镐与麻贵商讨军务,认为昨天虽然过了一个好年,可是军中粮草也因此而消耗了许多,外围日军又在不断的试图救援岛山孤军,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趁着士气尚佳,天气好转之际尽早的消灭城内日军,才能使联军不至处于被动,二人统一了意见,决定再次对岛山倭城发动强攻。
& & 卯时刚过,联军以明军副总兵李芳春、朝军元帅权栗为首,明军游击茅国器、许国威为辅,调集了三千步兵,带着垫路的柴草,攻城的器械来到岛山下列阵。日军守将加藤清正、浅野幸长见来者不善,也是全力以赴的调兵备战。
& & 加藤清正举目遥望,山下刀剑如林,旌旗遍野,敌军密密麻麻的列成方阵待命,他和浅野幸长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暗暗叫苦,看来今日这一战,凶多吉少啊,正思量间,忽听山下战鼓响起,号角声撕心裂肺,紧接着呐喊声惊天动地,一排排敌军高举圆盾,在鸟铳弓箭的掩护下奋勇向上冲锋。
& & “要开枪吗?”幸长紧张的问道。“等等吧,咱们的弹药也不是很多了,等敌人过了半山坡再开枪!”不等加藤清正说完,联军士兵居然已经冲过了半山坡!因为这次进攻每名士兵都背了一捆柴草,边走边投在前进的路上,所以行动异常迅速,加藤清正见状大骇,赶紧叫道:“铁炮开火!”
& & 所有的铁炮足轻都将枪管指向了山下,却无人扣动扳机,铁炮三段射击是一门复杂的战术,必须要由经验丰富的铁炮侍大将或铁炮组头来组织实施,才能有序的完成,所以虽然加藤清正是最高指挥官,铁炮足轻们却并不听他的。自从浅野家的山田利信阵亡后,铁炮队长的位置现在由加藤部下饭田角兵卫担任,加藤清正的命令也是冲着他喊的,饭田角兵卫闻听主将下令,将手里的采配指向前方高喊道:“前排射击!”
& & 随着他的话音,首排一百铁炮足轻一齐开火,硝烟顿时弥漫了整个城头。“前排退后,次排插上,瞄准,放!”前排铁炮军退下装弹,后排炮手上前,然后第三排炮手举枪预备,铁炮足轻们轮番装弹射击,将如雨的铅弹泼下城去。
& & 山坡上横七竖八躺满了进攻者的尸体,联军后续部队仍如潮水般向上涌,李芳春挥舞着大刀在后督阵,每一挥刀,身后就有一队士兵狂喊着冲出去加入战团。城上的日军昨晚还是走路直打晃,现在却仿佛生龙活虎一般,拼力死战,装弹药的木桶约重五十斤,若是平常,需得两名壮汉才能扛动,可现在负责搬运弹药的日军竟能在两天不吃饭的状态下,一个人就把木桶扛起来,然后再小跑着送到城头!
& & 联军前锋营死伤了数百人后,终于接近了三丸城,摘弓搭箭掩护后面抬攻城梯的同伴跟进。加藤清正提着野太刀大吼着从城东走到城西,激励着守军抵抗。火绳枪和冷兵器相比,除了杀人快捷外,最大的不同就是能够利用喷吐的火光给敌人精神上施加强大的压力,在火枪面前,无论你是披着铁甲还是手持盾牌,都会产生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 & 仰头看去,仿佛每枝喷吐着烈焰的枪筒都是在冲着自己射击,再看着身边同伴们一个个倒下,那种震憾就更加的强烈,但是战场上是不允许有懦弱者的,恐惧的极至要么是自我的崩溃,要么是忘我的厮杀,明军弓箭手们大多选择了后者,既然已经处在火枪有效杀伤范围中,那么所要做的,所能做的,也只能是用自己手中的武器,竭力的去阻止敌人对自己的伤害,以命搏命,是战场生存的唯一法则。
& & 在激烈的对打中,双方士兵做为个体的生命,都在大量的死去,但是整部战争机器仍在疯狂的运作着,并将更多的人命绞入其中。
& & 浅野幸长呼喊着让士兵们将战死者拖到城边堆成掩体,忽然一排弩箭飞上来,他身边六七名武士惨叫着栽倒,浅野幸长惊出一身冷汗,连连后退。
& & “将军,这里太危险啦,您是太阁大殿的亲戚,请不要亲自迎战,这里有士兵们就可以了!”一名受伤的武士忍痛护在他面前,“闪开!”浅野幸长镇静下来,一脚把他踹翻,环顾左右道:“让我们并肩作战吧,让我们光荣的战死在这里吧,在这种时候,已经没有将军和士兵的区分了,加藤殿不也在最前面吗?如果我退后,请你们一样斩下我的首级!”
& & “万岁,誓死效忠主公!”周围的武士们听了他的豪言壮语,不禁战力勇发,怪叫着挺刀矛扑向城边御敌。那名被踹倒在地的受伤武士也流着激动的泪水挣扎着往城边爬去。
& & 如蝗的箭雨不停向上飞射,冲到城边的武士们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掩体”,浅野幸长见部下死伤惨重,急的赶紧跑到内侧城边,俯身向下大吼着,催促下面的士兵排着队上城继续作战,幸长的父亲浅野长政站在二丸城头,负责将一批批尚有战斗力的士兵送到三丸做为预备队。
& & “打抬梯子的敌人,那是我们最大的威胁!”饭田又兵卫把手一挥,铁炮足轻们纷纷掉转枪口,向抬攻城梯的明军猛烈的放枪,聚在梯子周围的士兵们抵挡不住,发一声喊扔了长梯四散闪开。
& & “李将军,部队损失太大,是不是先让弟兄们撤下来?”茅国器忧虑的问道。李芳春断然道:“不行!山路崎岖,好不容易接近敌城,若是撤下来重新组织攻势,会死更多的人。”
& & “那么请允许让我带队去参加攻城!”“嗯。”李芳春想了想,道:“也好,那就带我的标营(明军高级将领的亲兵卫队)去吧,记住,那怕都拼光了,也不准退下来,就算拼着死上一万人,用死尸叠,也得叠到城头上去!”“遵命!”茅国器答应一声,率着李芳春的标营加入了攻山的行列。
& & “许国威何在?”“末将在!”“你率五百刀斧手排在山下,若有临阵退缩者,斩!”“遵命!”许国威领命而去,挑选所部长大汉子五百人,手持砍刀列队压阵。明军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鸟铳兵、火铳兵、弓箭手轮番前冲射击,抬梯的士兵也想出了一个好主意,用几条粗索系在梯上,拉绳的人远离长梯,一点点往上拉,遇到岩石草根阻住时,才会有几个人过去推一把,如此一来,虽然仍不断有人倒下,可是长梯却渐渐的靠近了城下。
& & “不好!”幸长惊呼一声:“敌人要登城了,武士部队准备迎战!”“等等,我有个办法!”加藤清正摆手止住他道:“咱们可以搜集城内所有的干柴,烧上煤油推下城去,这样敌人的长梯就会被焚毁!”“唉呀,真是,”幸长听了惊喜万分,颤声道:“真是好主意呀,只是这样不会把城墙烧塌吧?”“应该不会的,而且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 & 当下两人动员数百名士兵将城内木质门窗拆卸一空,连同后厨的柴火、大桶的煤油火药,如蚁样的搬上城去,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明军已经将长梯竖起来搭在城头,忽然听的城上一片暴雷也似的呐喊,紧接着浓烟滚滚,无数燃着烈焰的柴火棍劈头盖脸砸将下来,欲攻城的明军士兵措手不及,不少人衣甲被火燎着。
& & 因为天寒,明军士卒所穿多为棉甲,即在棉衣外面钉上大铜钉,内衬铁叶的一种复合战甲,最怕遇火,城头日军不住手的将火把往下扔,更有人将睡觉用的棉被草垫都点着抛下去,真如天网一般飞落,靠近城根儿的明军士兵顿时变成了火人,烧的惨呼怪叫,边挣扎边向后队中乱窜,又引起了更大的恐慌。
& & 竖在城边的十几架长梯也被日军用煤油焚毁了,进攻者一开始还想稳住队形,可是城上火把不断飞下,加之长梯被焚,没了上城的途径,不由的士气低落,加藤清正在城上看了,连忙指挥日军放箭开枪,联军步步后退,先是一个两个,有了带头的,士气猛然间崩溃了,千余人争先恐后的逃下山去,被日军烧死的,枪箭打死的不计其数。
& & 茅国器领着数百标营精锐正爬到半山坡,忽听的前面大乱,败兵已经如潮水般涌下,茅国器和手下人那里挡的住,加之失了地利,当下一哄的被裹夹着冲下山,不少人因自相践踏而死伤。
& & 李芳春和权栗见了虽然恼怒,却是无可奈何,只好带马退出几百步,让开败兵的冲势,好半天联军士兵才在山下重新列队待命,因为首次进攻的失败,人人都显的极为沮丧,士气不振。二人查点损失,此战联军方面共有六百多人战死,伤者近千,死伤人数加在一起,竟超过了进攻人数的一半,可谓损失惨重。
& & 正不知如何是好,从后阵飞马赶来一名哨骑,大声传话道:“杨大人有命,诸军拼死攻城,切勿心生退意,先登城者赏银一千两,临阵退缩者杀无赦!”李芳春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再次组织攻城,这回只派了明军鸟铳兵和弩兵参加,其余大队在山下呐喊助威,伺机而动。
& & 饭田角兵卫指挥着日军用铁炮还击,双方激战了近一个时辰,明军不但不落下风,而且还借着地形掩护渐渐往上靠,最后竟在极近的距离内互相对射,盖因前几次都是采取人海战术,正好有利于日军的三段射击战术发挥,所以声势虽猛,死伤也重。这次只用了三五百人进攻,无论是组织,还是武器都很有效,日军射击战术虽然先进,但限于那时候的火枪威力,对于分散在山坡上的散兵并不能构成太大的威胁。
& & 明军鸟铳兵个人射击本领并不比日军差多少,且有蹶张弩助阵,又不用担心日军开城冲出来近战,所以竟然越战越勇,互射中打死打伤城头日军甚众。加藤清正不敢和明军拼消耗,忙命铁炮队休战,到靠近城内侧的甬道休息,并留下几名哨兵观望,只要明军不抬着长梯、撞木来攻,就不露头应战。
& & 李芳春见日军火力减弱,又组织了近千人的攻城队伍,抬着长梯往上爬,日军铁炮队再次开火,联军士兵无心恋战,枪一响倒下几人,大众便乱喊着退了回来,只有伏在前面的鸟铳兵和弩兵趁机又打死了十几名起身放枪的日军。
& & 李芳春见状心生一计,觉得这倒是个消耗日军兵力的好法子,于是将茅国器和许国威叫到身边,命二人各带五百军士,抬着攻城器械轮番佯攻,然后趁着日军还击时,由前面已经打的得心应手的鸟铳兵和弩兵迎敌,争取多杀伤敌人,在这个过程中,二人可以审时度势,随时将佯攻转为强攻,山下联军也可进行支援。
& & 二人领命去了,不一时喊杀声震天动地,许国威领着五百人挥舞旌旗向山上猛扑,加藤清正与浅野幸长以为明军要强攻,忙命铁炮足轻出战,举枪向下面猛烈的施放,攻山的明军数十人被子弹击中倒地,其余的赶紧撤退,与此同时明军鸟铳兵也举枪还击,日军在城头排成一列,密麻麻没半点空当,子弹弩箭飞上来击倒一片,此时游击将军茅国器率军又趁势前冲,守军忽尔远击山坡,忽尔近射城下,双方互有死伤,一直打到午后,直到伏在城下的明军子弹箭矢射尽,战斗才渐渐平息。
& & 日落之前,联军又发起了一次强攻,鸟铳兵、火铳兵打前阵,上千人在灭虏炮的支援下蜂拥登山,双方直打的死尸翻滚,血肉横飞,日军仗着城池坚固,奋力死战,始终没能让联军扑到城前架梯,最后联军只好收兵撤退。
& & 太阳落山,月亮升起,照在空旷的山坡上,到处是断刀残剑和斑斑的血迹、破碎的旌旗,岛山城下没燃尽的烧柴仍在袅袅的冒着青烟。经过一天的激战,虽然打死打伤一千两三百联军,日军也死伤近六百人,在没有食物饮水和医药的情况下,受伤就意味着死亡,事实也的确如此,战斗时可以依靠精神力来支持,战斗停止时这股子勇气泄了,反而更加速了肉体的崩溃。
& & 在前几天战斗中受枪伤和箭伤的人,到今天已经差不多全死光了,生者也耗尽了体力,处在奄奄一息的状态中,杨镐再次拿出自己的小聪明,让士兵顺着风向支起熬肉汤的大锅,阵阵肉香飘上城头,简直成了日军的催命符,一夜之间,守军就因过度饥饿,胃肠磨烂而死掉四五十人,加藤清正和浅野父子将天守阁内仅剩的一些水米分发下去,勉强维持城上八九十名铁炮足轻的战力。
& & 联军同样处境不佳,多日强攻造成的巨大伤亡,使的整支部队士气低落,从上到下都滋生了抵触情绪,而且因为粮道被雨冲毁,粮食也已经实行了配给制,每名士兵一天只能得到两张饼,攻山的士兵可以吃到四张,天寒地冻,连日苦雨,更导致明军士兵因水土不服而大量的生病减员,每天都有二三百甚至五六百人的伤病士兵送往庆州,然后再转运王京治疗休养。
& & 这一晚杨镐邀麻贵到自己的小帐商议攻打倭城的法子,麻贵忧心重重道:“连攻了六七天不能取胜,眼见露宿风餐,众军士气不振,伤病又多,外围倭兵不停的前来救应,这仗打的,和咱们先前估想的可是相差甚远啊。”
& & 杨镐道:“麻将军这话可说到我的心坎了,只以为大军出征,马到成功,谁想倭贼在短短一两月内竟修了这么坚固的城堡,实在出乎咱们意料之外,偏生贼众又凶顽的很,宁死不肯投降,若就此退兵又实在不甘,现在竟成了骑虎难下之势。”
& & 麻贵道:“城内残倭已经是强弩之未,若是单独对付他们,就算再多困难也不妨,可虑的是从西生浦和釜山来援之敌,咱们攻城的同时,祖承训和李如梅二人也同样陷于苦战,倭贼利于步,雨后泥泞,我军骑兵不得驰骋,据祖承训派人来报,倭贼这一两天攻的凶猛,几次试图分兵绕过守军直奔蔚山,时间长了,梁山那边恐怕守不住的。”
& & 杨镐不悦道:“他手中有五七千军马呢,才守了两天就说守不住,真不知道当年碧蹄馆战役时他是怎样凭三千人打败上万敌军的。”麻贵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我军在碧蹄馆虽然以寡击众,可那是凭借骑兵在平地打运动战,或是依靠战车火器专一防守,可谓步步争先,那像咱们今日打城久攻不克,阻援又因下雨无法发挥骑兵优势呢,主要是这仗拖的时间太长了,将士们锐气已尽,面对敌人四面围攻,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啊。”
& & 杨镐听罢也没了主意,怔怔道:“那么依将军看,咱们现在该当如何?”麻贵沉思片刻,道:“依我看,或是撤兵,或是围城打援,城内敌军不过仗着城堡死守,兵少无粮,绝没有突围的实力,所以咱们不如留下少量兵力佯攻倭城,将主力转移到太和江下游的开阔地带布阵,命祖承训放贼兵过来,也来个两面夹击,虽然骑兵在泥里跑不起来,总归是比步兵多两条腿吧?关键在怎么用,只要先用大炮压制住敌人岛铳队,再凭着我军兵力优势上前接战,应该能够将釜山来敌重创或消灭,这时候如果王京能运粮草来接应,咱们就接着攻打倭城,如果没有粮草,就此撤兵回去好了,也算是善始善终,您说这样可好?”
& & 杨镐低头想了想,迟疑道:“麻将军说的有理,可是我总认为,城内敌军已经支持不住了,白天我军从城下拖回几具倭兵尸体,剖开看时腹内空空,可见其粮草已绝,不如咱们再全力攻打两天,倘若还不能攻破敌城,再按将军说的法子办也不迟么。”
& & 麻贵劝道:“战场形势变化无常,如果不能当即立断,再好的计策到头来也只能是纸上谈兵,希望大人能够明白这一点。”杨镐摆摆手,焦躁的站起身道:“不需再说了,我就不信,放着数万雄师,居然拿不下五六千人把守的小城,眼看胜利在望,我等需加紧攻打,万不可心生他念,以至前功尽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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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杰达达)万历朝鲜抗日战争全史--龙战三千里
第四十四章 举棋不定
& &从明朝万历二十五年,也就是日本庆长二年(公元1597年)的十二月二十三日至次年正月一日,日军在加藤清正及浅野父子的率领下,依托山城坚守了九天,因为断粮断水、没有医药,生存条件异常艰苦,使的士兵死亡高达四千人,能够继续作战的只有不到两千人,联军则损失了八千余人,其中战死者近三千,其余的都是因伤病而减员。来时有战马四万匹,除去饥寒冻毙和驮送伤员到后方的之外,军中实际还有战马两万匹,应该说,双方在这场要塞攻防战中损失都是巨大的,而这场残酷的战争到现在为止仍没有结束的迹像。
& & 次日天明,在杨镐的坚持下,明军和朝鲜军再次对岛山倭城发起了攻击,连日来的强攻不克,已经使高策,李芳春等前线将领对统帅的指挥能力和决心产生了动摇,所以拒绝用人海战术冲锋,而是以消耗敌有生力量为目标:先派鸟铳兵和弓箭手以散兵队形突至倭城前,然后大队人马轮番组织佯攻,引诱守军迎战并尽量的给予杀伤。
& & 在明军进攻面前,加藤清正和浅野幸长率领铁炮足轻们死战不退,浅野长政见战局暂时无忧,心中略定,拖着疲惫的脚步向本丸天守阁走去,往日挤满了士兵的营房和甬道,此时空荡荡的,他们大多已经战死,尸体堆在二丸干涸的蓄水池里。
& & 听着外面火器激烈对射,长政完全不像刚围城时那样的紧张,他现在只想努力的爬到天守阁最高处,然后找张椅子坐下来,从窗口俯视在三丸城头坚守的儿子和老战友,或者身边再放上一把武士刀,虽然年纪大了无力杀敌,但是杀掉自己的勇气还是有的,真要到了城落的那一刻,就追随他们一起死去吧。
& & 明军耐心而反复的进行着攻击,日军火力稍一减弱,山下的大队明军就会做出攻城状,日军的体力已经不允许再进行肉搏战,所以只能用凶猛的铁炮火力进行阻击,对射了将近一个时辰,城头上守军死伤六七十名,活着的人伏在同伴尸体上继续作战。
& & 关于战斗的艰苦情况,日军大将毛利秀元在晚年时撰写了一本回忆录,其中除了吹嘘自己当年奋不顾身救援加藤清正的功绩之外,也如实的记载道:据幸存的士兵讲,当时的蔚山城好象一座人间地狱,到了正月一日,守卫山城的日军已经没有一人能把话讲清楚了,人们之间的交流成了原始人般的嘶鸣……
& & 尽管处在如此的困境中,但是日军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还是打退了联军当天的攻击,到黄昏时分,明军将领被日军的抵抗所迷惑,认为无法强攻取胜,所以在损失了数百人后,收队回营去了。
& & 此时城上的铁炮足轻已经没有一个人能顺顺当当站起来,而且就算站起来了又能做什么呢?没有吃的,没有水,没有任何可以去的地方。“没有吃的我们还可以挖草根,啃树皮,可是没有水,大家都会死光的!要是再下一场雨就好了啊。”浅野幸长舔着龟裂的嘴唇自语道。
& & 加藤清正怔了半晌,喃喃道:“那么,就喝尿吧。”“什么?”幸长惊愕的看着他,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小腹,仿佛加藤清正随时会冲上来扒下他的裤子似的,加藤清正苦笑道:“幸长殿,现在这个时候,生存比尊严更重要,喝尿只是第一步,等到连尿也没有的时候,就该喝伤兵的血了,反正他们受了伤也活不了多久的。”说到这里,加藤清正脸上显出一丝凶狠的神情。
& & 幸长打了个寒颤,忙道:“其实我很赞同清正殿的意见,喝尿没什么难为情的,都是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嘛。”加藤清正严肃的点点头道:“我记得《三国志》中有句话,叫做大丈夫能屈能伸,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武士呀。”
& & 说着从身边捡起一顶足轻用的锥形阵笠盔,走到墙边解开裤带,不一时便听见嘀答答的声音传来,城上的士兵们听了都以为是水声,兴奋的向这边聚拢,只见加藤清正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拿着头盔,环顾众军片刻,然后仰脖将盔内的液体喝了下去!
& & 士兵们都贪婪的望着他手里的头盔,却听清正说道:“我刚才喝的是尿,这玩意儿么,大家自己也有,如果要活命的话,就照我的样子去做吧!”
& & 士兵们大惊,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嗨,幸长殿,你也来给大家做个示范吧,其实只要快速的让尿通过咽喉,还是很解渴的呢。”加藤清正扬了扬手中的头盔,向幸长说道。
& & 浅野幸长迟疑着,看着周围干渴的士兵,再看看如饮了甘露般的清正,终于鼓起勇气回应道:“加藤将军说的不错,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啦。”说罢摘下头盔,背过身去小解,然后硬着头皮仰脖将自己的尿喝了下去,一边喝一边强笑道:“不喝不知道,真是太好喝了。”
& & 众军没水喝一两天了,身心正经受着痛苦的煎熬,这时见主将身先士卒的喝下尿水,当下再没有什么可犹豫的,纷纷跑到墙边用头盔接尿饮用,整个岛山城内臊味扑鼻。但是为了生存,为了解渴,士兵们必需勇敢的喝下自己的小便。
& & 城内日军渡日如年,在西生浦的加藤家部将们同样心急如焚,虽然天天来攻,怎奈明军炮火凶猛,远了用大炮轰,近了鸟铳弓箭齐发,空自损兵折将,莫能近前。好在得知日军总大将小早川秀秋接到毛利秀元有关城内断粮无水的消息后,已经率釜山日军倾巢而出,水陆并进开往蔚山方向,这才心中稍安,更加紧了对联军的袭击。
& & 这一日夜里龙造寺又八正率西生浦船队在蓝江水面上徘徊,忽然看见从蔚山湾方向扬帆破浪,驶来一支庞大船队,双方一打旗语,龙造寺又八不禁哈哈大笑,向庄林隼人说道:“是毛利秀元将军引导小西将军的本队赶来了,这下主公有救啦!”西生浦倭船上顿时欢腾声一片。
& & 约过了一刻钟,两支船队汇合在一处,并肩前行,龙造寺又八和庄林隼人乘小船上了小西行长的安宅座船,跪拜行长及秀元,小西行长在一大群武士簇拥下走到二人面前,双手抱肩微笑道:“你们连日和敌军作战,一定非常疲劳,先回去休息一下好了,我自会和秀元殿商量进兵事宜的。”
& & 龙造寺与庄林对望一眼,一齐叩头求道:“我家主公深陷重围,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还请小西公火速发兵救援才是。”小西行长故作深沉道:“敌军数倍于我,若冒然接战,恐怕难以取胜,不如略等一等,后面岛津义弘将军的萨摩隼船队最多半日间就能到了,然后咱们集中兵力与敌人合战,岂不更添一分取胜的把握?”
& & 龙造寺又八急的额头上渗出汗珠,却不敢再说,只是以眼神向毛利秀元示意求救,毛利秀元会意,干咳一声上前道:“小西公,您的主意的确非常高明,不过清正公和浅野父子坚守岛山城已经很多天了,粮草断绝,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尽早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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