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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司刑丞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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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显庆年间。  唐皇李治在长安称帝,这位皇帝算是个情种,不久前,他把先帝李世民的一个叫武媚娘的才人,从尼姑庵里接进了宫,封为昭仪,宫里人称武昭仪。  皇帝李治有武媚娘相伴,日子过得相当舒服,而国家大事则由长孙无忌等人主持,大唐帝国国势日强,百姓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  国家有大事,皇家有大事,平常百姓家里也有大事,而对平常百姓家来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最大的大事之一便是子嗣的问题。  民间百姓重男轻女,百姓都希望生儿子,绝少有希望生女儿的,为了生儿子可以拜佛求神,把无数金钱投入到寺庙或道观当中。  但很多百姓却没有想过,如果全天下的人都生儿子,那这些儿子长大了,可怎么娶媳妇儿?也许,他们都想着,自己家生儿子就好,别人家才应该生女儿吧!  甚至于,有些百姓求了神佛,可神佛却没能保佑他们生儿子,于是他们翻脸了,和神佛理论他们不敢,神佛也没工夫搭理他们,但和神佛的凡间代言人,好好地理论一下,他们还是很有胆量的。  大唐,河南道,郑州,荥阳县。  县城里,一座不大的小庙内,一个身穿圆领缎袍的彪形大汉,一手正抓着一个干瘦小和尚的僧袍领子,用另一只手正在和小和尚理论,也就是拍打小和尚的光头!  啪啪拍头声中,彪形大汉喝道:“你家的菩萨太也不灵,额来这儿连求了三次,结果额媳妇儿连着给额生了仨闺女,这是额第四次来求了,要是额媳妇儿再给额生个闺女,那额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用力拍了拍小和尚的光头,又喝道:“额要把你的秃脑瓜蛋子上,打出大包来,打出四个大包,额今天就把话撂到这儿,你信不信?”  小和尚吓得都要哭了,光头被拍得生疼,他的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想要叫人帮忙,可现在寺里却只有他一个人,师父和师兄都出去化缘了!  “额信,额信,你不要打额的头,额怕疼!”小和尚带着哭腔说道。  彪形大汉放开了小和尚,道:“你师父呢,他收了额那么多的香火钱,却保佑额家多了仨丫头,这笔帐额要和他好好算算,你叫他出来,额要揍他!”  小和尚连退了好几步,躲得彪形大汉远远的,这才敢叫道:“额师父不禁打,再说额师父又不是菩萨,哪可能保佑你生儿子,你要想生儿子,去六分医馆啊,买粒麒麟丸给你媳妇儿吃了,想不生儿子都难!”  彪形大汉听了这话,脸上顿时一喜,大步上前,又抓住了小和尚,啪啪地拍了小和尚的光头几下,笑道:“麒麟丸,那是什么东西,六分医馆又是在哪里?”  小和尚又被打了光头,疼得厉害,他道:“麒麟丸就是必男丸,是药丸子,吃了就能生儿子……”  没等他说完,彪形大汉便扔下了他,快步出寺,嘴里不停地喃喃说道:“必男丸,必男丸,这可是好东西啊,别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见彪形大汉走了,小和尚委委屈屈地进了屋子,对着菩萨像跪了下来,摸着自己的光头,对菩萨像说道:“菩萨菩萨,您老人家都看到了,那个恶汉刚才打额,您老人家快点儿显显灵,让他媳妇儿再生个闺女!”  话音刚落,却听寺门那里有人大喝道:“小秃……小师父……”  小和尚回头一看,见那彪形大汉又回来了,他以为这彪形大汉听到了自己的话,吓得差点儿晕过去。  就听彪形大汉问道:“六分医馆怎么走?”  “出门左转,左转,然后右转,再右转……”  彪形大汉心急火燎地跑了,这回是真的离开了!  六分医馆,名为六分,取得是一分靠天意,三分靠自己,六分靠药力。  这医馆是荥阳县城里最大的医馆,三开间的大门脸,正堂有坐堂医,左偏房是百草房,右偏房是治疗间。  医馆的主人名叫李正纯,曾在长安的太医署里当医正,前些年不知什么缘故,辞了医正的官职,回到家乡荥阳,开了这家医馆。  凡是来医馆看病的病人,都是先让正堂里坐堂医给看病,然后去百草房取药,如果需要针灸等治疗,便去治疗间。  医馆的大门打开,从街上往里看,就见正堂里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满脸小大人儿的样子,坐在大夫的座位上,正摇头晃脑地看一本书。  熟悉医馆的人都知道,这个小男孩名叫李日知,是医馆主人李正纯的儿子,整个荥阳县里最著名的神童。  据说李日知聪明无比,学什么都快,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且上晓天文,下晓地理。  他出生前五百年的事情他都知道,而他出生之后五百年的事情,只要他掐指一算,马上也能知道,只要有人能活五百年,就可以验证他算得对不对了!  这小男孩就这么厉害,不服不行!  此时的李日知手里拿着本书,书名叫《易经》,这书算是相当深奥了,一般的大人都没法看懂,而他小小年纪……自然也是看不懂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摇头晃脑,至少要让别人知道他是在看书。  李日知一边晃着脑袋,心里一边想:“明天得多买些蜂蜜,把那种叫必男丸的糖球再多做些,还有我得再搞点儿新糖球出来,就叫‘必双男丸’好了,吃了这种糖球,可以生双胞胎儿子出来,价格嘛,就是必男丸的两倍好了!”  必男丸对外宣称叫做麒麟丸,这种药丸并非是六分医馆的药,而是李日知自己发明的,其实就是糖球,不过蜂蜜放得挺多,算是良心糖球!  李日知虽然才刚刚过了十岁,但心眼儿极多,他发现很多百姓人家都想生儿子,而且为了生儿子特别舍得花钱!  这钱必须得赚啊,而且做为城里最大的医馆,为了医馆的招牌,还不可以骗人,还得让人心甘情愿的送钱来,那就得好好动动脑筋了!  医馆门外脚步声作响,就见一个穿着半旧缎袍的彪形大汉来到了门口,这彪形大汉到了门口便停住,抬头看店门上的匾额。  李日知看在眼里,心想:“这汉子是从小庙那边来的,肯定是见着小和尚了。嗯,这必定也是一个想生儿子的,而且他能看匾额,说明识字,但竟不知我家六分医馆的大名,应该家中并无病人,也想必是个不常来城里的人,应该是住在边远的乡下,穿着缎袍,却是半旧的,说明家里有些钱财,却并非是个土豪,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应该有哪些特点呢?很好,就让我给他算上一卦!”  他把手里的《易经》高高举起,朗声读了起来,摇头晃脑不止。  彪形大汉往医馆里面看了看,这才慢慢走了进来,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架势,进了正堂,到了李日知坐的桌子前,他堆起笑脸,问道:“这位小兄弟,这医馆里的大夫呢?”  李日知还在大声朗读,却并没有回答彪形大汉的话。  彪形大汉向旁边的偏房看去,见偏房有一间是装药材的,他便又问道:“大夫不在?那店里的伙计可有在的?”  李日知仍旧朗读,声音宏亮,脑袋晃得幅度更大了!  彪形大汉把手放到桌上,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说道:“小兄弟,可听到额的问话?”  李日知这才停止朗读,把手里的书本放下,他不答彪形大汉的问话,却指着书本封面,问道:“你读过这书吗?”  “易经?”彪形大汉摇了摇头,道:“额识字不多,这么深奥的书,可是读不明白的,额就知道这是本算卦的书!”  “那就让我来为你算一卦!”李日知把袖子挽起,打算卖弄一番自己的才学。  可彪形大汉却仍旧摇头,道:“额是来买药的,不是来算卦的,要算卦去街上不就得了,跑医馆来干嘛,额要买那种必男丸,给额来十丸!”  “十丸!你有几位夫人要生儿子?我家的必男丸可贵得很,要一贯钱一丸的!”李日知从桌后跳了起来,吃惊地看着彪形大汉。  难道说他算错了,这彪形大汉不是一个小富户,而是一个大土豪?  彪形大汉也是满脸吃惊,叫道:“一贯钱一丸?咋这么贵呐?额身上没有那么多钱,连一贯都没剩下,本来够的,可刚才捐给庙里了不少!”  李日知这才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自己算错了,而是彪形大汉不知行情。  他笑道:“你从乔家村来的,走这么远的路,身上当然不会带很多的钱,不过我家的必男丸却是先吃药,药好使,你夫人生出儿子了,你再来给钱,生儿子只给一贯钱,这可不算贵吧?如果药不好使,没能让你夫人生出儿子,那你就不用给钱,我家医馆做生意童叟无欺,绝不乱卖药,绝不乱收钱!”  一听是先吃药,后给钱,彪形大汉面露喜色,这可比求菩萨实惠多了,求菩萨要先给庙里捐香火钱,生不生儿子,这香火钱都得出,他连出了三次,生了仨闺女,感觉太亏了!  可六分医馆就好得多,人家这边不先收钱,吃了必男丸生出儿子给药钱,生不出儿子就不用付药钱,这样就使买药的人绝对不会上当!  彪形大汉乐道:“这样好,你们医馆这样做生意才讲诚信嘛!嗯,对了,你怎么知道额是从乔家村来的?”  他极少进城,而且也不认得眼前这个小小少年,那么这小小少年又怎么会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呢?
  李日知很得意地道:“当然是算出来的!”  他拿起了桌上的《易经》,冲着彪形大汉晃了晃!  彪形大汉见他说的还是算卦,嘿嘿干笑了两声,没顺着李日知的话往下接,而是道:“麻烦小兄弟一下,去叫大夫出来,额要买必男丸,买两粒,如果真的生了儿子,那这两贯钱额必定送来!”  “买两粒,看来你是想生双胞胎啊,还都是要儿子!”李日知笑道。  彪形大汉不耐烦地道:“小兄弟,莫要和额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快快叫你家大人出来!”顺手砰砰地拍了拍桌子。  他喊的声音很大,就算是李日知不去叫人,那么里面真正的坐堂医也会听见,自然就会出来了。  可惜,里面没有人答话,外面却有人答话了!  “是谁在这里嚷嚷啊,在街上都听到了!”话音刚落,医馆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文士。  这人大概四十来岁的年纪,中等个头,五官端正,留着一付长胡须,胡须修整得很漂亮,头戴黑色软帽,身穿深灰色的细布长袍,手拿折扇,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书童。  李日知见了这人,立即从桌子后面跳了起来,叫道:“舅舅,您回来了!”语气中很是欣喜。  彪形大汉听到了,连忙转身,见了中年文士之后,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以为这中年文士便是这里的大夫呢!  彪形大汉立即上前一步,冲着中年文士拱了拱手,道:“您便是这六分医馆的大夫吧?额想跟你买两粒必男丸,只要额媳妇儿生了儿子,额就把钱给您送来,您看好不好!”  中年文士听了,微微一怔,看了看彪形大汉,又看了看李日知,见李日知正站在自己的腿旁,抬着小脸儿看自己呢!  中年文士明白了,他笑道:“你要买必男丸,还得找这位小神医才行啊!”他指了指李日知。  “找他,他又不是大夫!难不成你也不是这医馆里的大夫?”彪形大汉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好性格的人。  中年文士却不着恼,笑道:“本官当然不是这里的坐堂医,你要买药就快点儿买,莫要在此啰嗦!”  彪形大汉听了中年文士自称本官,再加上看到他的派头儿,心想:“难不成这人是个当官的?”  立时彪形大汉就有点儿发怵了,这年头老百姓怕当官的,他也不例外!  李日知跑到柜台里面,取出了一只精美的盒子,这盒子镶金嵌玉,一看便是贵重之物,他打开盒盖,从中取出了两粒用蜡封好的药丸。  彪形大汉眼睛一亮,连忙问道:“这便是那可以必生儿子的好药?”  李日知点头道:“正是,如生不出儿子,那就不要钱,童叟无欺,绝不欺诈!”他把药丸递给了彪形大汉!  彪形大汉如获至宝,仔仔细细地看了药丸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冲着李日知道了声谢,便想要离去。  李日知忽然说道:“你们乔家村实在太偏,不过只要用心劳作,那么多开些坡田还是没问题的,只要你把打老婆的劲头儿用在刨地上,估计你早就有一百亩地了,儿子也不至于被你吓跑了,也就敢生在你家了!”  彪形大汉啊地一声大叫,象是看鬼一样,看着李日知,他道:“你,你认得额?你咋知道额家里的事儿?”  李日知却又道:“你以后会沾女婿的光,是哪个女婿我算不出来,所以你在选女婿的时候,一定要慎重,一个女婿半个儿啊,也不能太看重生辰八字,也得看人品,不能听媒婆胡咧咧!”  彪形大汉几乎是目瞪口呆了,两眼发直地看着李日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最近额在找女婿,你咋知道额看了好几个后生的生辰八字?你到底咋知道地?”  “天机不可泄漏也!”李日知拿起桌上的《易经》,冲着彪形大汉晃了晃,又道:“刚才要给你算一卦,你不用,现在想给你算也不行了,时辰已过,想要再算,明年赶早!”  彪形大汉张大了嘴巴,心想:“明年赶早?不会一年只算一卦吧?”  他又苦苦相求了几句,但李日知始终不再理他,满脸都是额是高人,额不稀罕搭理你的表情,彪形大汉只好黯然离去,也不知他明年会不会真的赶早,跑到医馆来算命!  大汉走后,中年文士这才笑道:“日知,何时起开始学习《易经》了,难不成我那妹夫不教你医术,却要教你如何起上一卦吗?”  李日知嘻嘻地笑道:“我爹他自己还不会起卦算卦呢,如何能教得外甥我学呢!”  原来,这中年文士是李日知的舅舅,名为郑刚令,李日知的母亲,是他的妹妹,他便是这荥阳县的县令,前些日子去州里述职,今天方才回到县里,特地穿了便服,来看妹妹和妹夫,不想却先见到了外甥李日知。  郑刚令向来喜欢李日知,认为他这个外甥聪明,以后会有大出息,说不定还能中进士呢,郑刚令并非进士出身,对他来讲这是一个遗憾,而亲近的亲戚当中,只有李日知看上去很有出息,所以自然也就对他报了很大的希望。  郑刚令指了指门外,其实这时那彪形大汉早就走远了,他道:“你不认识他,对吧,那你怎么知道他家住哪里,还喜欢打老婆呢,另外,他家里有多少亩地,这个可是绝对不会和你一个小孩子说的,除非你事先知道,你是怎么猜出他没有一百亩地的?”  李日知年纪还小,十岁大的孩子正是喜爱显摆的年纪,再加上他确实是猜对了,所以听到舅舅问他,他非常得意,就把自己是怎么猜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李日知道:“其实那人还没有进医馆呢,外甥就看到他了,见他是从小庙那里来的,急匆匆的来医馆,还是要买必男丸,嗯,这个药丸是外甥我新研究出来,对外号称吃了就能生儿子,不灵不要钱,那他一定是求子不成,特地来医馆碰运气的。”  郑刚令嗯了声,道:“这倒是好猜,不过,你那新研究出来的药丸,是假药吧?”  说完这句话,郑刚令忽然哈哈大笑,指着李日知说道:“你这个顽皮孩子,竟然对求子之人开这种玩笑,小心他们琢磨明白了,跑到医馆来找你算账!”  必男丸的事情倒是很容易琢磨明白的,李日知先把药丸给求子的人,不先收钱,而是生完孩子后收钱,生儿子就给他一贯钱,生女儿就不用给他钱,但无论是谁生孩子,要么是男孩,要么是女孩,就算是龙凤胎,也是有一个男孩的,生儿子的机会是一半一半!  所以李日知有一半的机会,会收回药钱,而另一半生女儿的人,因为不用给他钱,自然也就没什么金钱上的损失,只能说他的药不灵,却不会跑来要他还钱,无钱即无账,自然也就不会找他算账!  李日知咯咯笑道:“外甥我卖这个必男丸有段时间了,倒是没有一个人跑来找麻烦。舅舅你不是问我怎么会知道他住在哪里么,那是因为他抬头看了我家医馆的招牌,如果他是城里人,自然知道我家医馆的名头,可他不知,说明他不是城里人,却又来城里的庙求子,说明是本县人,而本县唯一一个没有庙的地方,就是乔家村那里啊!”  郑刚令看着李日知,点头道:“不错,你这么推断是有道理的,而且你还推断对了,接着往下说。”  李日知又道:“他穿着缎子做的长袍,说明家里有些钱财,但却是半旧的,而且能看得出来,不出门他是不会穿这衣服的,只有出门比方说进城,才会穿这样的好衣服,所以他不会很有钱,而且看他的手很粗糙,说明自己也要下地干活,不可能是家有百亩良田的财主,何况乔家村那里多山,能有几十亩坡田,就算是富户了!”  郑刚令咝地抽了口气,连连点头,他越发感觉自己的这个外甥,在聪明智慧上,远超同龄孩童,比很多大人的头脑都要清晰,似乎自己衙门里的推官,在推理方面,都没有李日知厉害。  “那怎么能猜出他打老婆呢?”郑刚令又问。  李日知嘿了声,道:“看他那急性子的样子,没说几句话就敲桌子,脾气如此不好,又想生儿子想得求神买药的,那他老婆没有给他生儿子,他还能不打人么,所以外甥劝他不要再打老婆了,而且谁说女儿没有用,只要嫁给了好女婿,说不定比儿子还管用!”  李日知振振有词,讲得头头是道,郑刚令听着欢喜,而他身后的小书童却听傻了,完全没有听明白李日知到底在胡猜什么!  在小书童的记忆当中,李日知明明是一个鼻涕虫,只知道要吃的,还满大街乱跑,是个调皮的小家伙,比他差远了,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神神叨叨的,竟能让县令大人如此开心?  郑刚令笑着摸了摸李日知的头,说道:“是个中进士的好苗子,舅舅对你的将来很是期待,你不能在这医馆里混日子了,得和舅舅去衙门里,舅舅要亲自教你读书!”  对于李日知的推理能力,郑刚令满意之极,以前倒是没有怎么觉得,可今天却让他万分欣喜了,对于李日知的前途也开始期待起来,并且很愿意出一份力!
  郑刚令和李日知正说话间,外面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这马车正是六分医馆的马车。  李日知叫道:“爹,娘,你们回来啦,我舅舅来了!”一边叫着,一边接出了门外。  郑刚令有段时间没有看到妹妹和妹夫了,他微笑着也从医馆里面走了出来。  车马打开,先下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看上去比郑刚令小上几岁的中年男子,同样的文质彬彬,此人便是李日知的父亲,李正纯。  李正纯脸上充满了疲惫,但看到李日知和郑刚令,却立即露出了喜色,他笑道:“雨铭兄,你从州里回来了,办事办得可还顺利?”  郑刚令走上前来,也笑道:“正常述职罢了,倒也没什么麻烦。坦然贤弟,你这是刚刚出诊回来?”  李正纯表字坦然,而郑刚令表字是雨铭,两人多年好友,又是实在亲戚,所以都以表字相称。  李正纯道:“是啊,有户人家的孕妇难产,情况危急,所以我亲自跑了一趟,还带着阿奇一起去的。”  说话间,车里面又出来一人,是位三十余岁,保养得很好的中年贵妇,便是李日在的母亲郑氏,闺名阿奇。  郑氏同样是满脸的疲惫,她下了马车,对郑刚令道:“阿兄,你从州里回来,不在家里休息,怎么跑到我这里了。”  郑刚令看了看妹妹,见她确实累了,便道:“我从州里买到了两块好墨,特地给坦然送一块过来,你帮着孕妇接生了?看你现在急需休息的样子。”  郑氏嗯了声,拉过一旁的李日知,道:“阿兄你和郎君聊吧,我们娘俩进去休息休息,晚上一块儿吃饭。”  说着,她带着李日知穿过医馆正堂,去后院的内宅休息,可李日知却表示他不累,还想去前面看店,郑氏便没再让他相陪,她疲倦得很,确实需要一个人好好睡上一觉。  郑刚令和李正纯进了医馆,郑刚令问道:“那孕妇难产,你们医好了她?”  李正纯点头道:“医好了,胎位不正,所以难产,而且是两个大胖小子,生了整整快一天,所幸母子平安,我和阿奇虽然累些,却也值得。”  说道这里,李正纯象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蹭进屋来的李日知,哼了声,道:“日知,今天出诊那家,是东城的老刘家,你有印象吧?”  李日知听到那孕妇生了对双胞胎,他从后面溜回来,就是为了听这个消息,听父亲问话,他笑嘻嘻地道:“他从儿子这里买走过两粒必男丸,现在正好生了双胞胎儿子,这说明儿子的药好使啊,他得亲自来谢我才行,还要给我两贯钱呢!”  李正纯叹了口气,对郑刚令道:“雨铭兄,你看看他,不过才十岁,就已然顽皮成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接手我这家医馆,他这不是想当大夫,他是想当个神棍啊,卖什么必男丸,这不是胡闹么!”  郑刚令却呵呵笑道:“我倒不这么觉得,日知这也不算是骗人,吃了那必男丸,不生儿子不给钱,生了儿子虽然不是那药丸的功劳,但拿钱来给日知,也算是感谢他的一个采头罢了,算不上顽皮,至于说到胡闹,别人家的孩子想这么胡闹,却也没这份聪明啊!”  李正纯听郑刚令夸自己儿子,心里满是高兴,可脸上却不肯表现出来,仍旧摇头,道:“管不了啦,管不了啦,这才十岁就如此,要是再过几年,还不得蹦上天去,没法管他了,我的医术他不好好学,以后看他凭什么吃饭。”  郑刚令看了眼旁边嬉皮笑脸的李日知,又看了看正在暗爽的李正纯,他道:“日知以后倒是不必非当医生不可,好好读读书,考个进士回来,那岂不是前程远大,说不定到了我这个岁数,已经当上刺史了呢!”  李日知很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舅舅,还是你看得明白,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想得美,就凭你还想中进士?我看你就会拿本《易经》装相儿,尽骗别人买你的必男丸!”李正纯道。  “爹,你这话说得不对了,我哪有骗他们,我说得清清楚楚,这药丸叫麒麟丸,是他们非要叫成必男丸的,麒麟,有公也有母啊,所以,我哪有骗他们,只不过他们胡想乱叫,我没有纠正而已!”李日知大声抗议,他真的没有骗过人,  他说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听得李正纯一个劲儿地摇头,始终认为儿子卖的就是假药,虽吃不倒人,可也对六分医馆的名声有损,必竟这里是医馆,而不是卦馆。  郑刚令道:“坦然贤弟,要不让日知去我那里住上些时日,由我来教他读书,学着做做文章,你看这样如何?”  李正纯想了想,郑刚令是县令,他住的地方是县衙的后院,大唐的县衙差不多都是一种结构,就是前衙后宅,荥阳县衙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李日知去郑刚令那里住,就是住进县衙。  “离家倒也是不远,随时可以回来,那便烦劳雨铭兄了,好好管教管教这个顽劣小童!”李正纯说道。  李日知见父亲答应了,他异常高兴,荥阳县衙他以前去过,可比医馆好玩多了,里面的人也多,地方也大,尤其是好吃的非常多,衙门里的有一个婢女特别会做点心,手艺高超。  李日知往后宅跑去,叫道:“我去和我娘说,我要去舅舅家里住段时间,必男丸的生意,让我娘帮着照看些……”  “混小子,竟然还想让你娘帮你卖假药!”李正纯哭笑不得,他行医多年,名声甚佳,却不成想养出个卖假药的儿子。  郑刚令却道:“倒也算不上是假药,总比求神拜佛要强,求神拜佛不管生男生女,可都是要先给香火钱的,日知起码后收钱,而且只收男孩的钱,这也算是有良心了,算是个有良心的卖假药的!”  说罢,他自己都感觉很好笑,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正纯笑着摇头,对他来讲,倒是很希望儿子能得到系统的学习,以后中个进士,光耀李家的门第。  李日知跑到后宅,把正在休息的母亲郑氏叫醒,说他要去舅舅那里住上些时日,郑氏倒也没什么不舍,荥阳县城又不大,住的地方又不远,没什么需要叮嘱的,郑氏嗯嗯两声,让李日知听舅舅的话,便接着又睡过去了。  回到前堂,郑刚令便带着李日知返回县衙。  荥阳县的县衙不大,整个县衙被分成前后两部份,前面的部份是用来办公的,后面的部份是用来住人的,郑刚令便住在后衙,不过,他在任上并没有带妻子过来,所以后衙只有他自己和几个仆人,倒也清静。  李日知不是第一次来县衙了,尤其是后衙,更是来了无数次,这后衙地方又大,里面的仆人待他又新热,所以他是很喜欢的,一进后衙,便直奔厨房,郑刚令家的伙食相当之好,他想看看厨房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外面夕阳西下,到国该吃晚饭的时候,郑刚令见李日知一进后衙,便往厨房跑,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这孩子是饿了,嗯,自己也饿了。  郑刚令正想要让厨房正式开饭,却见一个差役小跑着进了后衙,一直跑到了自己的跟前,他便知道,看来前堂是出事了,而且肯定不是啥好事!  果然,差役见了郑刚令,先是行了个礼,然后上前道:“县尊,刚才小的们在护城河那边,救起来个要投河自尽的人,劝了他一番,我们便离开了,总不能一直跟着他……”  郑刚令不等差役说完,便道:“你们一离开,他便又跳进河里去了,属于非想死的那种人,所以你们没办法,只好把他带回衙门来了,是不是?”  差役忙道:“是是,县尊说得对极了,正是这么回事儿。他那人要想死,也得死远点儿才好,不跳别的河,非要跳护城河,这不是给咱们找事儿呢么,小的们只能把他带回来了!”  郑刚令点了点头,如果那个想要自尽的人,真的跳进护城河里淹死了,那绝对会给他这个县令的政绩上大大地抹黑的,差役们把那人带回来,而不是劝走,是正确的作法,免得那人去别处寻死。  郑刚令道:“执意寻死,自然是遇到了让他难过到极点的事,其中定有原由,把他带到二堂,换上干爽的衣服,本官亲自问他。”  差役答应一声,转身又小跑着去了前堂;郑刚令则进屋更衣,脱下便服,换上了官服,他刚刚换好了衣服,就见李日知手捧着一块大大的甜糕,边吃边进了屋子。  李日知见舅舅换上了官服,眼睛一亮,说道:“舅舅,是不是出了人命案子,嗯,比人命案子小一点的案子,你要亲自去问案啊?”  郑刚令咦了声,随即笑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说来听听,如果说得有道理,那舅舅就让你去旁听!”  李日知咽下嘴里甜糕,说道:“这还不好猜么,都到吃饭的时候了,舅舅你还要穿官服,那肯定是有事,而且是急事,否则吃完饭再办不也成么,县里能有啥急事,顶多也就是人命官司,可又没有人击鼓,所以也就不是人命案子,当然就是比人命案子小一点啦!”  郑刚令对着铜镜,正了正自己的官帽,看向李日知,说道:“还真让你给猜对了,那舅舅就让你去旁听,躲在屏风后面听就可以了,不过,你不要出声啊!”  李日知非常欢喜,把小胸膛一挺,脆声说道:“好,舅舅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不出声!”
  郑刚令很是喜欢自己的小外甥,见李日知乖巧听话,便笑道:“等你吃完的吧,嘴里要是有东西,那就算躲在屏风后面,可也没法保证不出声!”  李日知连声答应,甜糕太大,他没法儿三口两口的吃完,便放在了桌子上,看样子是打算回来再吃,用袖子把嘴巴擦了擦,抬着头看着郑刚令,等着舅舅带他去听案。  郑刚令颇感诧异,小孩子他倒是见得多了,可象李日知这样喜欢听案的,倒是头一回碰到,以前他从没有注意过,李日知有这个喜好。  郑刚令是坦诚君子,他有感自己太不关心小外甥了,便拉过李日知来,轻轻拍了拍李日知的头顶,颇有唏嘘地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日知已经这么大了,舅舅以前忽略了你,竟不知你的兴趣是听案,你的这个兴趣倒也与众不同。”  李日知却摇头道:“舅舅,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好奇破案子是怎么回事儿,会不会变成兴趣,现在还不知道,所以不是舅舅不关心我!”  郑刚令呃了一声,实在没想到李日知会这么回答,他只好问道:“那你现在的兴趣是什么,舅舅却也是不知道的啊,不会是卖专生儿子的药丸子吧?”  “不是的!”李日知小脸严肃地道:“外甥现在的兴趣是给人算命!”  “你还是把兴趣变成听案吧,舅舅愿助你一臂之力!”郑刚令长叹口气,颇有些无奈地道。  舅甥两个人去了二堂。  二堂位于大堂之后,是县令专门处理公文往来,还有会客的地方,屋子里的摆设简单,多以书架为主,整间屋子被一座大屏风隔成两个小半间,前半间是会客和办公用的,后半间放着一张胡床,是供县令小憩用的。  郑刚令让李日知在屏风之后待着,他自己则坐在前半间的书案之后,等着差役把那个寻死觅活的人带上来。  没等多一会儿,那寻死觅活的人便被带了上来,此时这个人已经换上了干爽的衣服,进了二堂之后,见了郑刚令便立即下跪磕头。  郑刚令摆手道:“平常百姓见本官,只不过揖手行礼罢了,你却下跪磕头,这于礼不合,想必你有求本官之事,且说来听听,如有冤情委屈,只要在本官的管辖之内,本官为你做主解决。”  这寻死觅活的人有些手足无措,从地上爬起来后,差役给他搬来一张胡凳,可他却不敢坐,直到差役催促,他才敢稍稍的坐一点边儿,还不敢坐实。  李日知躲在屏风后面,他可在胡床上坐不住,偷偷下来,趴到屏风上,透过屏风上的缝隙,观察那个寻死觅活的人。  就见这人长得五大三粗,身高体壮,脸上的皮肤被晒得黝黑,大脑门光秃秃的,头发稀少,胡子拉茬,鼻大眼小,嘴巴超大,下巴还往前突出,长相着实算不上好看,甚至还称得上难看,估计大多数人看了他的长相,都不会产生亲近之感,如果发生些什么事情,说不定还会先入为主,把他当成是坏人呢!  这人现在穿的是一身差役衣服,脚上也穿着双破旧的布鞋,不知是哪个差役借给他的。  李日知心想:“此人的相貌,对于他告状之事,大大的不利啊!世上的人常说不要以貌取人,可真正能不以貌取人的人,又能有几个?”  所幸,郑刚令便不是以貌取人的县令,他见这人不太敢和自己说话,便放缓语气,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啊?”  这个人说道:“草,草民叫王大碗,家住在管,管城,是德兴记的伙计,这次来荥阳是来,来来,来收债的。”他表情紧张,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郑刚令安慰王大碗道:“不要慌张,也不要害怕,先说说德兴记是卖什么的,然后再说说你来收债碰到了什么麻烦,是不是收上来的银钱,被人给偷走了?”  郑刚令问的这句话,直接就把王大碗给问哭了,他之所以想要投河自尽,就是因为收上来的银钱没了,他没法回家去向东家交待,一时气苦,这才想寻短见。  李日知见王大碗哭了,心想:“虽然这个王大碗的名字听起来象是个吃货,而且还是个长得很难看的吃货,但却不象是个奸滑之人,似乎是真的有冤情,只不过,银钱被偷,却是不太好找回来的,天下的银钱,可都是长得差不多的。”  王大碗哭了几声,强忍住心中的悲伤,这才道:“回大老爷的话,德兴记是卖纸的,卖的是专门糊窗户用的厚油纸,生意一直挺好,本州的窗户纸生意大都是我们店里做的,草民前几天来荥阳县收债,倒是挺顺利的,县里商家欠的债务都还清了,为了方便我带着走,还特地帮我换成了银子,足足四十二两银子啊,都放在一只银囊当中。”  他见郑刚令态度和蔼,心中恐惧少了大半,说起话来也顺溜了些,便把事情的前半段,说得清清楚楚了。  无论是郑刚令,还是屏风后面的李日知,都以为王大碗接着就要说银囊被人偷了,估计可能是在客店里丢的吧,客店里的小偷可能会比较多些。  王大碗接着说道:“只因城里的旅店都贵,草民又收完了账,没必要再在城里多花钱,昨晚便投宿在城外一家名叫慕容老店的通铺店里……”  李日知是不知道什么叫通铺店的,但郑刚令是知道的,通铺店其实俗名就叫做大车店或者赶脚店,因为住店的旅客都是睡在一张大床铺上的,所以才有了这个叫法。  一般来讲,只有最贫穷的百姓,才会选择住这种店,虽然住宿的条件差,但胜在便宜。  郑刚令摇头道:“你身上带着银钱,是不应该住在这种店里的,客人又多,进店离店的时间又都不同,却又睡在一张大铺上,要是有人偷了你的银钱,你都没法确定是谁偷的,甚至你一觉醒来,那偷你银钱的人,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你不知谁偷的,本官都没法儿替你抓贼寻钱啊!”  屏风后面的李日知却摇了摇头,从王大碗进二堂后的表现来看,他是一个很胆小的人,只是外表长得有些吓人罢了,而且他应该很仔细,如果马马虎虎的,德兴记的东家是不会派他出来讨债的。  那么,按这种性格来讲,这个王大碗应该是不会抱着银囊睡觉的,所以就算是有小偷,也不可能从他身上偷走银囊。  李日知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跟着父亲出外行医时,住店时父亲常常把重要的物品交给客店掌柜的,让掌柜的代为保管,只是不知通铺店是不是也这样?  按着王大碗的性格来推算,通铺店应该是可以为客人保管东西的,而王大碗也一定是这么做了,只是不知在做的过程中,不知出了什么纰漏!  李日知想了这么多,可郑刚令却没有,他很擅长读书,但擅长读书,却不见得也擅长断案。  所以郑刚令还在按着自己的思维往下问:“你记得当时睡在你旁边人的模样吗?本官可以叫画师来,画出那人的影像,悬赏捉拿,不过,那赏钱,却是需要你来出的。”  王大碗却摇头道:“草民的银囊却不是被小偷偷走的!草民进店时,把银囊交给了店里的掌柜,请他代为保管,并且立下了字据,只因当时在场的人太多,草民怕别人知道银囊里全是银子,钱财不能露白,得小心些才是,所以故意说成是钱囊,字据上也是这么写的!”  话说到这里,无论是李日知还是郑刚令,便都明白这案子的关键之处,就在于那张字据上!  虽然李日知年纪小,可也知道银囊和钱囊的区别,这时候一贯钱大概能换一两银子,尽管不同地区或是不同时期有所浮动,但大体上是这种兑换价格。  一个银囊里装银子能装四十几两,换成铜钱就是四十几贯,但如果说成是钱囊,里面放的是铜钱的话,顶多也就放两贯铜钱罢了,这中间的差别可大了!  如果那通铺店的掌柜吞下了四十几两白银,那他可赚大发了,用这些银子再开一家通铺店都足够了。  王大碗把后面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其实整件事情有也就非常简单明白了,和李日知想的一样。  基本情况就是王大碗早上醒了之后,便去找掌柜的要银囊,当他把字据递过去之后,掌柜的便给了他一只钱囊,囊是没有换的,可王大碗打开一看,里面的银子却被换成了铜钱!  王大碗当然不干了,他和掌柜的理论,说自己的是银囊,不是钱囊。可是,掌柜的指着字据上的“钱囊”二字,告诉他存的是钱囊,还的还是钱囊,这没有错。  而且钱囊鼓鼓的,明显里面满满的装满了铜钱,再也塞不进去了,这说明他完全没有动过里面的钱,是诚实之人,可王大碗却把钱囊说成是银囊,这是要敲诈啊,王大碗这个客人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两人当场就吵了起来,不但惊动了别的客人,就连掌柜的妻子都惊动了,他妻子跑出来帮着吵,夫妻二人合力吵架,王大碗完全不是对手。  吵了半天,王大碗见自己落了下风,便开始找昨天在场的客人,当时他在存银囊时,周围可是有不少人呢!  幸运得很,昨天在场的客人,被他找到了六七个,不幸运的是,这六七个客人竟然全都说当时王大碗存的是钱囊,而不是银囊!  掌柜的得意之极,现在有客人作证,有字据为凭,这是人证物证俱全啊,他完全占了上风,而他的妻子得理不让人,其实就算没理,她也一样不让人,竟然扑上前去,对着王大碗吐了一口唾沫,正好吐到王大碗的脸上!  王大碗愤怒之极,拉住了掌柜的,就要扭送他见官评理,可巧的很,当时在店里面,正好有一个当官的!
  能在通铺店里出现的官员,当然也不可能是大官,甚至都不能称得上是官员,连小吏都不是,顶多也就算是个百姓头儿而已,这人是个里长。  里长也姓慕容,名叫慕容有牛,和慕容老店的掌柜慕容智算是本家亲戚。  慕容有牛刚好来店里办事,看到了王大碗在和慕容智吵架,本来他也没想着过来劝架,就算是里长,但他也是一个很有理想的里长,自认为很有身份,所以别人吵架这种小事,他是不会管的。  可刚好王大碗喊着要见官,一般来讲,乡里乡亲的要是有点儿啥事,犯不着惊动官府的,那么便由乡中宿老,也就上了岁数的老人,或者是里长之类的人,来解决纠纷。  王大碗这么一喊,店里其他人就说了,正好本地的里长在此,你们有什么纠纷,让里长给评理就好了。  王大碗不认得慕容有牛,也不知慕容有牛和掌柜的是本家亲戚,他便拿着那字据,让慕容有牛看,并述说了自己的冤情!  可不管慕容有牛和慕容智是不是亲戚,也不管王大碗说的经过有多么的真实,但白纸黑字上面写的是钱囊,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慕容有牛便以此判定王大碗是个骗子,想要讹诈慕容智,他是里长,管着周围好几个村子,他要是判定王大碗是骗子,那么附近的百姓还能给王大碗好脸色看么,自然是冷嘲热讽,百般羞辱。  王大碗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被这么多人辱骂,尤其是那个掌柜的老婆,往他的脸上吐了好几口浓痰,更是让他感到这是奇耻大辱,银子要不回来,没有脸回管城去见自己的东家,便一时之间想不开,想要投河自尽,附近没有别的河,也就是环城的护城河了。  李日知躲在屏风后面,听到王大碗讲到这里,几乎差不多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白了就是王大碗没有人证物证,无法证实他说的是实话,从正常途径上来讲,他是甭想把银子要回来了。  郑刚令听完之后,皱起了眉头,道:“那张字据,可还在你的身上?”  王大碗苦着脸道:“回大人的话,不在草民的身上,被那个慕容里长给拿走了,说那是证据,是草民诬告慕容掌柜的证据,他俩还是亲戚呢!”  当时不知道,可在店里被人一通骂,他就知道了,也就更绝望了,要是掌柜的有官家人撑腰,那银子他更别想要回来了。  郑刚令感觉事情挺棘手,而且他也不能听信王大碗的一面之词,尤其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更加不能偏听偏信。  郑刚令道:“王大碗,你先下去休息吧,不要太过悲伤,本官会还你一个公道的,你今晚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捕快带着王大碗下去了,王大碗的表情竟然有些放轻松了,似乎他非常相信郑刚令一样,认为县令大人一定会帮他要回银子一样。  等人都出去了,李日知便从屏风后面跳了出来,笑道:“舅舅,你猜这个王大碗有没有说谎?”  郑刚令微微摇头,道:“看上去似乎不象是在说谎,虽然他长得有些獐头鼠目,但断案不能从人的外表上看,得重视人证物证才行,但这两样他又都没有……”  他是为人很方正的读书人,不是那种特别会变通的人,所以要是离了人证和物证,他还真不知道这案子该怎么破了。  看着小外甥,郑刚令忽然笑了,道:“日知乖,看你的样子,似乎知道了什么,且说来给舅舅听听!”  李日知年纪不大,正是好显摆的岁数,小孩儿心性,听大人问他,他便迫不及待地道:“我爹有时候也会出去要账的,都是带着账本的,只要看看这个王大碗的账本,就能断定他有没有撒谎了。”  郑刚令啪地一拍脑门,笑道:“看我这脑子,都糊涂成什么样子了,竟然还不如你想得周全!”  他立即问救人的捕快,那个王大碗身上有没有带账本之类的东西,捕快迅速给找来一本小册子,不过小册子都湿了,上面的字迹模糊,但也还算能辨认出来。  郑刚令努力辨认,把小册子上的银钱数字加了加,如果换算成银子的话,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四十二两!  放下小册子,郑刚令道:“看来这个王大碗说的是真的了,要不然没必要弄出这么个假帐来,要知道我只需要找人去商家一问,这小册上的帐是真是假,就可以明明白白的查出来,所以他应该不是个骗子。”  李日知趴在桌边看郑刚令算数,他歪着头道:“舅舅,但这个小册子上的东西,能证明是掌柜的眛下银子了吗?”  郑刚令有些为难,他摇头道:“还是不能,这事情看似简单,实际上棘手之极,又不能派人去抄了慕容老店……”  “因为就算是抄了他家的店,抄出银子来,也没法证明那些银子就是王大碗的,是这样吗?”李日知问道。  郑刚令唉了声,叹气道:“是啊,所以说这事棘手,难不成非要我动大刑么。可是慕容家的人有人证和物证,我却对他们用刑,就算他们招了,也会说成是屈打成招,这还是不行啊!棘手,事情虽小,但却棘手之极。”  郑刚令就差举头问青天了,他是真没法了,除了暗骂慕容智太狡猾之外,实在是并无其它良策。  李日知忽然道:“舅舅,外甥掐指一算,这事儿不难解决啊!”  “哦,你还能算出怎么解决来,快说来听听!”郑刚令大感兴趣。  李日知嘿嘿笑道:“打不出实话来,骗他说实话却容易得很,外甥想……”他如此这般的说了出来。  郑刚令听完之后,颇有些哭笑不得,犹豫道:“这,未免有些儿戏了。”  可看到李日知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又想起本来这就是一个儿童嘛,想出来的办法,当然是儿戏了!  但,姑且一试,也未尝不可,总比束手无策,无招可使要强!  郑刚令点头道:“好,咱们就试上一试,好好折腾折腾他们,也让他们好好地欣赏一下县衙里的夜色!”  他叫来捕快,立即出城去捉拿慕容老店的掌柜的,还有一众给慕容智当证人的客人,还有那个叫慕容有牛的里长也要一并抓来。  捕快们立即出发,出城四下抓人,慕容智和客人好抓,去老店直接就一窝端了,稍微有点麻烦的慕容有牛,他家住得离老店有点距离,不算太近。  慕容有牛刚刚吃过晚饭,坐在竹藤做的胡凳上,在自家院子里的树下休息,当捕快闯入他家时,可把他给吓坏了,得知是王大碗告了他之后,这才放下心来,对捕快信誓旦旦地说必是诬告。  捕快下乡办事,还经常要依仗里长这样的人来配合,所以也没有为难他,带着他便进了城,只比去抓慕容智的人晚到了一小会儿。  慕容有牛进了衙门,此时天色已黑,不知是什么缘故,整个衙门的前院,竟然一盏灯都没有点,整个院子里漆黑漆黑的,就连大堂里面都是黑咕隆咚的。  慕容有牛大感诧异,荥阳县衙他倒是来过几次,基本都是秋收之后来,带着村民百姓来交税粮,晚上也来过,有时交税粮白天交不完,晚上点起灯笼火把接着交,可从来没有遇到过眼前的这种情况,黑成这样,难不成县令大人想装清廉,连蜡烛都舍不得点一根,这清廉装得有点儿太假了吧!  捕快带着他进了大堂,忽听堂上有人说道:“你就是慕容有牛?本官以前好象见过你,路上时已经有人告诉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传你来的原因了吧?”  慕容有牛心想:“听声音,这是县令大人啊,他不记得我,我却是记得他的!”  他连忙道:“知道了,小人都知道了,不过,那个王大碗是诬告,小人这里有他和慕容老店掌写的字据,上面分明写的是钱囊,绝对不是银囊。”  “你倒是肯定,如果是银囊呢?你这可便是做伪证了。”堂上又传来问话。  慕容有牛只感诧异,现在是在审案吗,黑咕隆咚的审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上面问话,他又不敢不答,只好道:“小人哪敢做伪证,有字据为证,上面有王大碗的画押。草民识字不多,但银子的银,还有铜钱的钱,却是绝对认识的。”  说着,他把字据取出,交给捕快,让捕快交给堂上的县令大人。  堂上又传来声音:“你们这些刁民,一定是故意想要坑害王大碗,从而吞并他的银子,只不过本官一时不能断定是你们谁眛下的银子,这需要月亮来判断你们谁有罪!”  堂上声音刚停,慕容有牛的身旁忽然响起各式各样的呼喊冤枉声,听声音足有十来个人!  慕容有牛本来跪得好好的,周围又黑,身边突然有人说话,可把他给吓了一跳,差点儿惊呼出声。  稍稍稳了下心神,他听出周围的声音,有他亲戚慕容智的,也有一些陌生的声音,估计是店里的客人吧,给慕容智当证人的那些客人,看来这些人比自己早到了,一直跪在堂上,只因太黑,自己没看到他们。  慕容有牛只感今晚的事太邪乎,这衙门里到底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但一点儿亮没有,还有,县令大人说的让月亮判断谁有罪?  这,是啥意思,不会就是天上那个月亮吧?  或者,月亮是谁,是县令大人的小名?
  就在慕容有牛疑神疑鬼的时候,终于,大堂里点起了一支蜡烛,虽然是一支小蜡,火光也不明亮,可大堂里总算是有了亮,这个蜡烛便是点在慕容有牛的跟前。  一有了光亮,慕容有牛立即向大案之后望去,可他跟前亮,大案那边黑,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大案后面确实坐着一人,估计就是县令大人吧!  慕容有牛再往旁边看,就见慕容老店的掌柜慕容智就跪在他的旁边,正在冲着自己媚笑,目光中全是恐惧之色,显见也是被吓坏了,毕竟任谁大半夜的被抓到衙门里,谁都得害怕。  慕容有牛心中很烦,本来自己好好的,啥事儿没有,结果现在因为这个狗才,自己被按到县衙里跪着了,要是被县令大人给记住了,自己以后还能不能接着当里长了,慕容智这不是坑了自己么!  他狠狠地瞪了慕容智一眼,心中暗想:“等这件事儿过去的,看我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看在是亲戚的份上,还得多给你点儿颜色看看才成!”  慕容智心中有鬼,被慕容有牛瞪了一眼之后,打了个冷战,心中更加害怕,可他这时候也清楚,只要自己别松口,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他有人证有物证,还怕那个王大碗告他么!  堂上那个声音又传了出来,问道:“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说出是谁偷换了王大碗的银子,那么只需交还银子,再挨二十大板,此案便可了结,如果还不招供,那么查出是谁之后,打一百板子,罚银一百两,听清楚没有!”  堂下跪着的人连声说听清楚了,但谁也不会招供的,那些老店的客人无辜受了牵连,个个心中恼火,他们一起看向慕容智,虽然嘴上不敢说,但目光中的神色却清楚地表明,如果是慕容智干的缺德事,就赶紧承认,不要再连累大家在这里跪着。  慕容智相当地害怕,但他把脖子一梗,咬紧后槽牙,说什么他都不会承认的,他就不信县令能查得出来真相!  慕容有牛看了看慕容智的样子,见他一副倔强的表情,虽然蜡烛光太暗,不是那么看得清,但慕容有牛心想:“看样子应该是县令大人搞错了,我这个亲戚没有偷换王大碗的银子,那亲戚一场,我得保他一下,说不定以后他感恩戴德,会给我些好处呢!”  慕容有牛拿定了主意,挤出笑容,道:“县令大人,小的也姓慕容,和这个慕容智是本家亲戚,小的家里祖上好歹也是名门望族,岂会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  “你们做的事,和你们的祖宗无关,不许胡乱攀扯!”堂上那人的声音很是刚硬,直接打断了慕容有牛的求情,连听都不听他说完。  堂上那人又道:“现在,便由月光神童在你们手上写个‘银’字,然后你们都跪到院子里去,把手张开,让银字对着月亮,哪个人是贼,哪个人手上的银字便会消失,月亮就判定谁是贼人,你们听清楚了么!”  堂下跪着的人都莫名其妙,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断案的方法,万一天上的月亮没照好,把自己手上的银字给照掉怎么办,那自己岂不是成了贼人?  慕容有牛也感吃惊,虽然他只是个里长,但也算是能和官府打交道的人,向来知道本县的县令郑刚令是个很周正的君子县令,可今晚这是怎么了,让月亮照自己手上的银字,然后判定谁是贼,这不是胡扯嘛!  这时候,一个小孩儿走了过来,一只手里拿着墨盒,一只手拿着笔,走到众人的跟前,说道:“我便是月亮神童,现在就要在你们的手上写银字啦,看你们谁长得好看,我就写得重一些,看谁不顺眼我就写的轻些,月亮一照,你们就成贼啦!”  这月亮神童自然就是出主意的李日知了,他提着笔,先给老店的客人们手上写了银字,最后才来到慕容智和慕容有牛的跟前。  李日知拿笔指着慕容智,道:“本神童看你不顺眼,贼就是你了,银字也不用写了……”  “别别,还是写吧,小人是不是贼,让月亮来判定,神童你就别操心了!”慕容智说道,他不相信因果报应,也不信神礼佛,所以什么月亮能照没银字,这种骗人的把戏,他是绝对不信的。  李日知嗯了声,在他的手上写了一个小小的银字,然后让慕容有牛伸出手来,在他的手上则写了一个大大的银字!  慕容智大感不公,为什么慕容有牛的银字那么大,而自己的这么小,还没有慕容有牛的一半大呢,这明显是要让自己的银字赶快被照没啊,这小孩儿太坏了,不知是谁家的。  慕容有牛却看着李日知眼熟,忽然间,他想起来了,这不是六分医馆的少东家么,他怎么跑到县衙里成了月亮神童了?心中有疑惑,却是不敢出声询问。  差役把他们押到了院子里,让他们跪倒在地,写字的手平伸,要让月光照到字上,并且不叫他们说话,谁要是敢说了,那就先打二十小板,所以众人谁都不敢吱声。  见这里一切都准备好了,郑刚令便把李日知叫到身边,小声问道:“现在可以去抓那个掌柜的妻子了?”  李日知道:“可以了,不过,舅舅你要在二堂审她,不能让她来大堂。”  “好,就依大外甥,今晚舅舅全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郑刚令低声笑道。  捕快们都是准备好的,立即再次出动,把掌柜娘子给抓了来,一来一回,耽搁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院子里的人膝盖都跪麻了。  每隔半刻钟,郑刚令便要问一遍院子里跪着的人,银字还在不在,有时问慕容智,有时候问慕容有牛,有时候问其他人,每个人都说还有,银字还在,月亮并没有把字照没!  时间等得越久,慕容智越害怕,他现在也开始担心起来,万一月亮把银字给照没了,那可怎么办?  自己就要挨一百大板,还有要罚一百两银子,想想这些,慕容智就肉痛得紧,但后悔归后悔,让他主动承认,却是绝无可能的。  然而,又隔了好半天,堂内却再无人问话,一院子的人都只能老老实实地跪着,每个人的膝盖都痛得厉害。  很多做证的客人都开始后悔起来,早知如此就不该趟浑水,谁知道掌柜的是不是真的眜良心,偷换了人家的钱,如果真的如此,那他们岂不是成了做伪证的了,想到做了伪证,客人更加心烦,有好几个人已经开始小声咒骂起来。  慕容有牛也害怕起来,他发觉县令大人是动真格的了,他低声问道:“你真的没有偷换那客人的银子吧,如果真做了这缺德事,及早承认现在还来得及,可千万不要给咱们慕容家丢脸!”  慕容智咬了咬牙,四十来两的银子,他能再开一家通铺店,而且那个王大碗没人证没物证,那银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要回去的,他凭什么承认?他名叫慕容智,就代表着他有智慧,所以绝不承认!  慕容智摇了摇头,还没等他说话,就有差役喝道:“不许出声,谁出声,就先掌谁的嘴巴十下,不信的可以试试!”  顿时,院子里的人谁也不出声了,安静,整个院子里非常的安静,安静到只有夜风吹过时的沙沙声!  突然,完全没有预兆地,就听堂内一声大喝:“慕容智,银字还在不在?”  这声大喝来得突然,把院子里所有跪着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慕容智更是吓得一激灵,他立即叫道:“在,在,银字还在!”  他回答完这句话后,才低下头去看手掌上的银字,果然还在,月亮并没有把这个银字给照没,看来月亮也不怎么样嘛,照了半天也没把银字给照没,那县令根本就是在糊弄人!  大堂里,郑刚令慢慢走回了二堂,把门关上,然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女人,冷冷地说道:“你丈夫说什么,想必你都听见了,那银子到底是你们谁眜下的,说清楚,否则大刑伺候!”  那女人瘫坐在地,全身哆嗦,结结巴巴地道:“招,奴家全都招,只是这事儿真的不是奴家做的啊!”  原来,这个女人便是外面慕容智的妻子,就是那个特别能吵架,并且还往王大碗脸上吐唾沫的彪悍娘子。  郑刚令听从了李日知的主意,派出两批差役,第一批差役把院子里的那些人都抓了起来,而第二批差役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把这个彪悍娘子给抓来,而且不能让慕容智等人知道她被抓来了。  然后郑刚令分开审讯,慕容智等人在院子里面跪着,而把彪悍娘子带到了二堂,门一关,也只是点一根蜡烛,蜡烛放在彪悍娘子的跟前,导致彪悍娘子看不清郑刚令,以此增加威压感。  彪悍娘子先是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抓,当时她还自我安慰,丈夫慕容智算是个有见识的人,而且性子执拗,为了那好大一包银子,他是绝对不会承认做下之事的,这点她很有信心。  可谁知,没过多一会儿,就又有县里的差役来了,把她也给抓走了,她虽然彪悍,可那是对待寻常客人,对待官差,她可没有胆子彪悍,相反几乎吓尿了裤子,就这么被带到了县衙里来!  郑刚令叫人把她直接带进了二堂,只说了一句话,就把这个彪悍的女人吓得晕头转向了!
  郑刚令属于比较古板的君子型书生,他能当上县令全凭着文章好,但要说变通,却是稍差了些,尤其是在破案方面,他更是不行。  不过,好在李日知在这方面远超郑刚令,给郑刚令出主意,而且主意出的非常简单,郑刚令一听,就知道一定行得通,他肯定能问得出来!  把慕容智的妻子带到二堂,郑刚令对这彪悍女人说道:“无论多么嘴硬的犯人,只要几十板子打下去,让他招什么,他就会招什么。你丈夫慕容智已经全招了,不过,他说是你偷换的银子,和他是没有关系的,现在本官来问你,是不是你偷了王大碗的银子?”  慕容智的妻子当然不能认了,她虽然害怕,但却也知这种事情万万不能承认,而且她也不相信丈夫会招供,至于说是她偷换的银子,那纯粹是胡说八道,因为银子明明就是慕容智自己换的,怎么可能是她!  这彪悍女人不肯招供,自然全在李日知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也给郑刚令准备好了几句话,只要郑刚令按着顺序说出来就成了。  郑刚令又道:“偷换银子之事,按我《大唐律》要打一百大板,然后流放三千里,估计又挨打,又流放,性命得丢半条。所以你丈夫说是你偷换的银子,所有罪责由你来承担,而他表示银子还在,他愿意奉还给王大碗,你如不信,本官当面问下他!”  说罢,郑刚令也不管慕容智的妻子有什么反应,直接走到了二堂门口,把门打开,走进了大堂,对着外面大声喝道:“慕容智,银字还在不在?”  紧接着,就传来了慕容智的声音:“在,在,银字还在!”  虽然距离隔着挺远,但半夜安静,彪悍女人还是能分辨得清楚,那的的确确就是她丈夫慕容智的声音!  得到回音之后,郑刚令走回二堂,把门关上,对慕容智的妻子说道:“你丈夫说什么,想必你都听见了,那银子到底是你们谁眜下的,说清楚,否则大刑伺候!”  慕容智的妻子瘫坐在地,全身哆嗦,结结巴巴地道:“招,奴家全都招,只是这事儿真的不是奴家做的啊!”  说着话,她开始哭了起来,虽然并不敢哭得大声,可却实实在在的能听得出来,她是真的很伤心,可能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的丈夫竟然出卖她,让她把所有的罪责都扛下来!  二堂里,李日知再也忍耐不住,偷偷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由于二堂内只有一根蜡烛,是放在慕容智的妻子跟前,所以他能看得清彪悍女人,可对方却看不清他。  慕容智的妻子哭道:“青天大老爷,你可得为奴家作主啊!明明就是昨天慕容智那死鬼,看王大碗寄存在柜上的皮囊里全是银子,可登记时却没写银囊,而是钱囊,他就把银子都倒了出来,然后里面塞上铜钱,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可不是奴家做的啊!”  一想到有可能会挨一百大板,还要被流放三千里,彪悍女人便吓得全身哆嗦,板子挨下去,不死也得丢半条命,而流放三千里更是有死无生,如果真的说她是偷银子的人,那她这条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彪悍女人十分纳闷儿,她丈夫平常对她挺好的啊,怎么一遇到大事儿,就变心了呢,还这么废物,他不是说只要不承认,任谁也拿他没法么,怎么只挨了顿板子,就什么都招了,真是一个没有用的废物!  郑刚令哼了声,拍了拍手,招进两个差役,又叫来一个书办,道:“把她押下去,记录口供,让她签字画押。”  等差役带走了慕容智的妻子,郑刚令忽然笑道:“刚听到这个案子时,我还真是有些无计可施的感觉,却让日知你一提醒,这案子竟然如此轻松的就破了。”  李日知很是得意,道:“外甥掐指一算,其实这案子也就是这么点儿事,随随便便就可以破掉的!”  郑刚令也笑着,本想说外甥小小年纪,就喜欢吹牛,可转念一想,他还真没吹牛,这案子可不就是被他给轻轻松松的破了么!  又等了片刻,差役把慕容智的妻子押了回来,书办呈上了口供,郑刚令看了看,见口供完全符合规格,手印也都按得齐全,便道:“将她押到前面的院子里去,今晚当值的人都留神些,不要弄出人命就好,别的事,就随他们折腾这半宿吧,其余人等,回去睡觉!”  差役和书办齐声答应,把慕容智的妻子押去了前院,前院那里随即就传来了惊呼声,还有差役的斥责声。  事情解决了,郑刚令便带着李日知去了后宅,舅甥两个肚子饥饿,但睡觉之前也不宜吃太多东西,但随便吃了点夜宵,回房睡了。  县衙的前院,可是热闹了,差役们厌恶慕容家的人,大半夜的可把他们这些差爷给折腾苦了,既然你们折腾差爷,那也就别怪差爷折腾你们了!  差役们又点着了一根蜡烛就放到了慕容智妻子的跟前,然后另一根蜡烛放到了慕容智的跟前,整个院子里除了月光,那也就剩这两根蜡烛发出的光亮了,这么一弄,那些作证人的客人,还有慕容有牛全都看清这对夫妻的脸嘴了!  慕容智大惊,看妻子跪在了自己的旁边,他急道:“你这婆娘,你怎么来了?”  “你这死鬼,你当是我自己要来的吗?”他妻子也急了,不管不顾地道:“要不是你什么都招了,还说是我偷换的银子,我能跪在这儿么,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说好了只要不承认就行了,还为什么要承认?”  慕容智一时之间没有听明白,他道:“什么?我什么招了?”  可他不明白,旁边听着的人却都听明白了,只要不承认就行了,为什么要承认?那不就是说明是慕容智偷换了银子么,而他们这些人好心为他作证,结果受了这无妄之灾,大半夜的被押到这里跪着!  一想到做了伪证,不但客人们愤怒,里长慕容有牛几乎要晕过去了,他只感自己的前途全完了,这可真是被亲戚给坑苦了,他这里长不可能再做下去了!  慕容智夫妻两个说话,差役们斥责两句,让他们小点儿声,斥责之后,便都离开了院子,找地方歇息去了。差役们一离开,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就都乱起来了!  慕容有牛一下子瘫坐在地,指着慕容智气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他道:“慕容智啊,你这个丧良心的东西,你这是要坑死我啊,我可是里长啊,好歹也是官家人,你竟然敢坑我!”  里长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官家人,可慕容有牛却看得比天大,现在他做了伪证,还被县令大人揭穿,他这个里长怎么可能还继续当下去,当不成里长,比要他命都让他难受!  那些做证人的客人也都愤怒之极,他们也算是好心帮忙,毕竟他们看到当时王大碗说的是钱囊,不是银囊,所以就做个顺水人情,帮着掌柜的做个证,还指望着慕容智能知恩图报,给他们减掉两个住店钱呢,毕竟大家都不富裕。  慕容智的妻子到现在都没有明白过味儿来,她还是以为慕容智都已经招供了呢,还把罪名按到了她的头上,她可是个彪悍的女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家里这个死鬼就是欠挠!  慕容智大骂蠢婆娘,这明显上当了啊,自己还挺着呢,这个蠢婆娘竟然先招供了,非得揍她一顿不可,还反了天了呢!  两个人先是低声争吵,片刻之后声音便越来越大,慕容智怒不可遏,再也忍耐不住,便顺手打了妻子一个耳光;然后他的妻子也在气头上,而且相当彪悍,岂肯白白挨打,伸手一挠,便在慕容智的脸上挠出了五道血印子!  他们夫妻两个开打,慕容有牛恼恨之极,伸手抓住了慕容智的头发,叫道:“挠他,挠他!”  慕容智的妻子果然扑上去狠挠,一边挠还一边大叫死鬼,旁边的客人们本来还不敢大声说话,更别说动手打人了,在衙门里跪着,谁能不害怕,尤其是他们还都是从外乡来的,最怕的事就是在外地吃官司!  客人们见慕容有牛动手打人了,他们先是犹豫了一下,可见三人打成一团,却并没有差役出来喝斥,他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一起窜了过来,对着慕容智就打,片刻之后,连慕容智的妻子也打,而慕容有牛的身上也挨了几下子重的!  他们这边打得乱七八糟,可差役们却没有立即出来制止,足足打了快两刻钟,院子里的人都打累了,差役们这才出来,强行拉开众人,让他们接着跪着!  领头的差役是一名捕头,名叫段保康,今晚当值的差役里面,他就是领头的。  段保康手里提着只灯笼,走到慕容智夫妻跟前,见这两口子趴在地上直哼哼,虽然被揍得够呛,但却并没有性命之忧。  段保康哈地笑了起来,对着旁边的慕容有牛和那些客人道:“你们是舍不得他俩啊,还是晚上没吃饭啊,打了这么半天都没打死他俩!”  慕容有牛苦着脸道:“不敢不敢,小人是守法知礼之人,哪能动手打人,再说他俩犯的也不是死罪,要是被打死了,那这些客人不就成了杀人凶犯了么!”  客人们脸色齐变,这话说的,就象是刚才他没动手打人似的,其实就是他最先动的手!  段保康摇了摇头,道:“看来你的里长当不成了,本来想着你能动手打这两个贼人,毕竟你是里长,要正义为先,不能光想着他们是你的亲戚,可你竟然都没动手,看来这是徇私枉法啊,这个里长我看你是当不成了!”  “要说有没有正义,小人不能再谦虚下去了,其实打这两个贼人的第一下,就是小人动的手!”慕容有牛立即说道。
  捕头段保康嘿嘿笑了几声,他以前是认得慕容有牛的,既然是熟人,那就得照顾着些,要不然被别人认为他这个人不讲情谊,是个无情无义之人,那以后谁还能再找他办事儿了呀。  段保康走到慕容有牛的跟前,蹲下身子,小声道:“慕容老弟,可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这案子明天就能结,现在就差慕容智的口供了……”  慕容有牛连忙点头,看来这是段保康想让他帮忙,快点儿把慕容智的口供弄出来,不过,这却也不是难事,他妻子都招供了,就算是慕容智再嘴硬又有什么用?  段保康又道:“我等会儿把纸笔拿过来,你让你这个亲戚快点儿招了,然后明天一早我趁早儿把口供给县令大人拿过去,说不定县令大人连堂都不升,直接结案了,你做了伪证,却又立了一功,将功抵过,这里长还是能做下去的,咱们自己人,你记得欠我个人情就好!”  听闻还能接着当里长,慕容有牛眼睛瞬间一亮,忙不迭地答应,保证完成任务,还催着段保康快点儿回去休息,这里的事情就全都交给他了。  段保康给了他纸笔之后,便带着其他差役离开了院子。  慕容有牛立即抓着慕容智的头发,把他拎了起来,喝道:“你想害老子,哪儿有这么容易,快点儿把实情说出来,招供画押,念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我求求县令大人,就饶了你的狗命!”  慕容智虽然名为“智”,可这时候被揍得连北都找不着了,什么智也都用不上了,他现在只求把案子了结了,可别在衙门里待着了,只待了一晚就丢了半条命,要是再待下去,估计整条命都得丢了。  慕容智道:“好吧,那我就招了,都怪我一时贪心,结果连累了大哥你,还有这许多的人,有什么罪责就让我一个人来吧!”  他跪坐起来,忍住全身的疼痛,说了是怎么偷换的银子,慕容有牛记录下来,然后再由他按手印画押。  慕容智的妻子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上了县令的当,她的丈夫并没有招供,可她却先招了,结果害得不但丈夫和自己都挨了一顿好打,接下来还要再受其它惩罚。  想到此处,她不禁号哭起来了,披头散发的,而且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起来,含沙射影地竟是在骂县令骗她说了实话!  慕容智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当初是怎么看上她的,还非要娶回家里,早知她是个祸害,当初就不应该娶她!  慕容有牛同样很厌恶这彪悍女人,见她撒泼,便怒道:“赶情儿你还有理了,再敢骂,就把你的嘴撕烂,兄弟,回去就休了她吧,这种祸害咱们慕容家可不敢要!”  慕容智叹了口气,却是没有接这个话,他这次怕是要把家产都赔进去了,要是再没了老婆,估计那也真是啥都剩不下了!  彪悍女人害怕了,她可不想被休,只好闭嘴,不敢再骂了,其实她也害怕,万一那些差役回来,听到自己骂县令,那后果可真是想都不敢想了。  一夜折腾,院子里的人都疲惫不堪,却谁都不敢休息,一直捱到天快亮时,外面鸡叫头遍,慕容有牛这才敢拿着口供,去找段保康,想早点把事情了结了。  段保康是当值的捕头,自然不敢睡觉,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也都清楚,对于慕容智的妻子,他也挺看不上的,不过慕容智本身也不是个好东西,这对公母算是臭鱼找烂虾,都不是啥好玩意儿。  段保康看了口供之后,说道:“慕容老弟,你们还得在院子里待些时间,待我去向县令大人禀报了,等县令大人发落了,这案子才能了结了!”  慕容有牛满嘴好话,拜托段保康多给他美言几句,万请保住自己的里长之位。  段保康拿着口供去了后宅,郑刚令来荥阳上任,并没有带家眷,只是在本地雇佣了几个仆人照料生活起居,所以他倒也不必忌讳什么,只要是公事,后宅随时可来。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放亮,但郑刚令很讲究闻鸡起舞,所以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起床了,段保康到了院子外面,见从里面走出一个丫环,手里端着水盆和手巾,看样子是刚伺候郑刚令洗漱完毕。  段保康认得这丫环,名叫阿朱,大家都叫她阿朱姐姐,因为阿朱为人和善,长得又漂亮之极,所以大家对她都很有亲近之感。  段保康上前说道:“阿朱姐姐,县尊可是起床了?”  阿朱性情温顺,脾气极好,见是段保康,未语先笑,道:“起了,正在院中舞剑,段捕头有什么事儿,尽管进去说就好!”  段保康嗯嗯两声,正要进去,忽听阿朱又道:“段捕头,你昨晚当值?饿不饿,要不要奴家给你准备些饭食,你吃过了再下值回家?”  段保康忙道:“那就有劳阿朱姐姐了!”  阿朱笑道:“那好,我多准备些,送到前院去,让段捕头和其他人都吃饱了再回家!”  段保康自然连声称谢,在进院子前,他还想:“阿朱真是个好姑娘,人长得美丽,脾气又好,又勤快,以后谁要是娶了她啊,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进了院子之后,段保康见了郑刚令,把慕容智的口供呈上,问郑刚令这案子要怎么结案。  郑刚令看了口供之后,说道:“这案子要说复杂却并不算复杂,但却极其恶劣,如果被慕容智夫妻得逞,那王大碗这条命可就没了,丢了四十来两的银子,普通小民可不得寻了短见么,所以必须严惩!”  段保康静等着县令大人结案,就听郑刚令又道:“罚那个慕容智一百两银子入官库,再打一百大板,嗯,他七十大板,妻子三十大板,把王大碗的银子找到,让他回家,以后记得住店需得小心,莫要再引起争端。”  段保康一一答应,这样的小案子不需要连升两次大堂,只要县令结案,收尾的工作由他们这些小吏来做就可以了。  他出了后宅,来到前院,把事情一一交待给白天当值的差役头领,至于那慕容有牛,因为郑刚令没有提他,所以这个里长慕容有牛接着当就可以了。  处理完公事之后,段保康去了公事房吃早餐,见昨晚当值的差役人人有份,每人都是白米粥和蒸饼,吃得津津有味,他忍不住又夸了阿朱几句,在场的差役们全都点头,表示赞同,都夸阿朱是个好姑娘,以后谁能娶她,那是真的有福啊!  阿朱本人却是不知别人在夸她,她又端了铜脸盆和手巾,去了李日知住的房间,李日知也有早起点的习惯,虽然昨天晚上睡得晚了,但却仍是早起。  李日知以前经常在衙门里短住,认识阿朱,他见阿朱进来,便道:“阿朱姐,我舅舅起床了吗?”  阿朱笑道:“县尊是从来都不睡懒觉的,早就起来了,还在办公呢,你认识段保康不,就是他早上找县尊说事呢!”  李日知哦了声,那肯定是昨天晚上的案子了,他出主意破案子,但对于怎么宣判,就没什么兴趣了,也不关心。  阿朱忙里忙外的收拾房间,李日知洗了脸之后,在旁看了一小会儿,忽然说道:“阿朱姐,你咋还不嫁人呢?是家里让你当丫环赚钱,所以不让你嫁吗?”  阿朱听了这话,感觉很奇怪,她正在收拾床铺,便回过头来,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李日知摸了摸后脑勺儿,有些尴尬地道:“随便问问,我只是觉得阿朱姐这么好的人,怎么还没嫁人呢,一定是有点儿什么原因的,好奇问问,阿朱姐莫恼!”  阿朱笑了,道:“这有什么好着恼的,好多人都问过我呢!”  原来,阿朱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这个年纪在唐时,绝对是当娘的年纪了,说不定孩子都生了两三个了,十三四岁结婚的小姑娘到处都是,但二十岁还没嫁人的,却算是少见了,一般来讲都属于嫁不出去的那种。  但阿朱却绝对不是嫁不出去的那种,她相貌非常漂亮,而且脾气也好,家里虽然只有一个寡母,但有房子也有田地,家里还雇了佃户种地,她本人又在县衙里当丫环,每月有一贯半的工钱到手,郑刚令发工钱,可是从不拖欠的。  阿朱的条件在整个荥阳县里都是极好的,就算是一些财主家的小姐,每月的例钱,怕都是没有她的多,这样的好女子,怎么会二十岁了,还没有婆家呢?  李日知以前就很好奇,今天总算是把话问出来了。  阿朱倒是并没有生气,她把被子叠好,便坐在了床榻边上,看着李日知,说道:“其实呢,我早就定亲了呢,是我爹爹在世时,就给定下的娃娃亲,只不过十年前,夫家搬走了,之后一直没通上信,所以这婚事也就耽误了。”  她看着李日知,又道:“当初我那小郎君离开时,就是日知小少爷你这么大呢,不过他可淘气了,不似日知小少爷你这么喜欢读书。”  李日知这才知道,原来阿朱不是嫁不出去,而是在等她的未婚夫,不过,如果一直联系不上,那就一直等着吗?  李日知想着想着,就把话问了出来,阿朱听了,脸色变黯,似乎很有心事,她没有回答李日知,只是端着脸盆出去,竟然忘了安排李日知吃饭。  没办法,总不能饿着,李日知便去了郑刚令那里,打算和舅舅一起吃。  阿朱心事重重地去了厨房,厨娘见了,叫道:“阿朱,洗脸水倒在地上就行了,不要往水缸里倒,缸里的水做饭还要用呢!”  阿朱这才回过神儿来,发现自己竟然是端着脸盆进了厨房,还要把洗脸水倒进做饭用的水缸里。  这时,厨房里负责采卖肉食蔬菜的管事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只肥鸡,他看到阿朱,便道:“阿朱,刚才又在门口见着你娘了,说是找你有事儿,你去看看吧!”  阿朱一愣,道:“我娘,她这么早来找我做什么?”
  管事摇了摇头,道:“你娘没说,不过……”  他并没有说出不过什么,很显然他是知道阿朱母亲在衙门口转悠是为了什么,但那毕竟是阿朱家里的事,他也不好多管闲事,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阿朱脸色黯然,她当然也知道母亲为什么又在衙门外面转悠,她和母亲杜氏的关系并不好,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吵架,但既是母女,却又不能不见!  阿朱叹了口气,放下水盆和手巾,慢慢向侧门走去,她知道母亲杜氏必是在那里转悠的。  侧门是衙门里的仆役出入的地方,还有运菜搬柴也都走这个门,阿朱到了门口,往外一望,就见自己的母亲杜氏,果然就在门外来回走动,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一般,满头都是汗。  李日知跑进了郑刚令的小院子,叫道:“舅舅,你吃饭了吗,咱们一起吃好不好?”  “好啊,一起来吃!”郑刚令已经舞完了剑,擦了汗之后,在院子里的小桌边坐了下来,小桌上摆着一盘胡饼,还有一大碗的肉酱,另外有一小盆白米粥。  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一般每天只吃两顿饭,只有富贵人家才会吃三顿,象郑刚令这样的官宦,有时会吃四顿,晚上还要加顿夜宵。  郑刚令指着肉酱,笑道:“这肉酱是阿朱新做的,味道是极好的,你尝尝看。”  李日知嗯了声,用木勺挖出一点肉酱,抹到了胡饼上,尝了下味道,果然不错,里面似乎放了胡椒,做法与自家母亲不同。  他道:“舅舅,阿朱姐现在还没嫁人,是在等她的未婚夫来吗?”  郑刚令皱了皱眉头,感觉这种事情不是小孩子应该问的,但又觉得李日知不算是小孩儿了,斟酌了一下,他才道:“听说她是想等,但她母亲认为音信渺茫,可能对方已经断了迎亲的念头,所以好象是给阿朱又订了门亲事,阿朱很是烦恼。”  李日知咽下嘴里的肉酱饼,很沧桑地道:“男女之间的事情,总是很让人烦恼的啊!”不但语气沧桑,就连表情也很沧桑。  郑刚令被他逗乐了,哈地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你这小小年纪的,懂得什么啊,搞得象个小老头儿一样。”  “那阿朱姐是很喜欢她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夫吗?”李日知的问题很多。  郑刚令还算是有耐心,想了想,道:“孩童时候分离,能记得什么,就象是你五岁时有个喜欢的女孩儿,之后分开了,现在十岁了,你能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  李日知摇了摇头,道:“不能。”  “这不就得了,五年前的你都记不住,何况阿朱那个未婚夫已经十年未见了,更应该什么都记不得了。”郑刚令下了结论,他感觉和一个小小孩童讨论这些,完全就是大大的无趣。  李日知却道:“舅舅,我说不能是因为我没有喜欢的女孩,不过,几年前,倒是有一个男孩,我很喜欢……”  “闭嘴,吃饭,吃完饭,给我抄一百遍《论语》!”郑刚令把眼睛竖了起来,这小外甥,越说越不象话了。  县衙侧门,阿朱迈出了门坎,对着快步走过来的杜氏说道:“娘,你怎么又来了?”  杜氏先不说话,拉住阿朱的手,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这才说道:“乖女,我看那个刘富贵,肯定是回不来了,所以娘又给你定了门亲事,是双保赌坊二东家焦二保,聘金已经收了,足足六十六贯,相当体面的数字,这叫做六六大顺!”  阿朱大吃一惊,她又气又急,道:“娘,当初你收刘富贵的钱,我就不答应,现在你又收焦二保的钱,你要干什么,是想要一女三嫁不成,你还要不要脸,还要不要我做人了?”  杜氏听了这样责备的话,很不高兴,说道:“娘这不还是为了你好,总不能让你都二十了还嫁不出去,娘这不是着急嘛,再说算命的说你克夫,谁和你定亲,谁就别想再活得长久,娘一开始还不信,现在看刘富贵回不来,所以现在就信了,这个焦二保看上去命挺硬的,估计不怕你克!”  外人要是听到杜氏的话,会感觉颠三倒四,听不明白,但阿朱却是能听明白,而且越明白,就越害怕!  原来,阿朱的父亲二十余年前,是一个颇有家产的小地主,读过几年书,算是小有才气,认识了一个外地到荥阳县来任职的书吏,这书吏姓许,两人很对脾气,成为了好友。  偏巧,这时两个人的妻子都怀了孕,两人便相约,如果生下来的都是男孩,就要他们结为异性兄弟,如果是两个女孩,就让她们结为姐妹,如果是一男一女,那么便定娃娃亲,以后让这两个孩子做夫妻。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阿朱的母亲杜氏生了个女儿,自然就是漂亮的阿朱,而许书吏的妻子则生了一个儿子,如此一来,两家就定了娃娃亲,在这个时代,娃娃亲是很流行的。  如此,阿朱和许家的男孩一起长大,一直到了十岁的时候,许书吏觉得在荥阳县的衙门里,很难混出个好的前程来,便托了关系,调到了别处,谋了个县丞的官职,全家搬走,离开了荥阳。  古时交通不方便,对于普通百姓来讲,一百里以外的地方,就等于是另一个世界了,大唐地域广阔,许书吏供职的地方,据说离荥阳有几百里之遥,刚开始时还断断续续的有书信往来,可几年之后,便书信越来越少,直至再无一封。  阿朱的父亲还曾经特地托人去找许书吏,但听所托之人说许书吏吃了官司,好象是贪污被上官发现了,受了惩罚,全家已然离开了供职的县城,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又过了几年,阿朱的父亲病逝,家里只剩下了杜氏和阿朱,因为朱家在衙门里还算有些熟人,孤儿寡妇的怕被人欺负,杜氏便送阿朱进了衙门当丫环,果然有了官府当靠山,杜氏的日子过得又宽绰,又舒心,唯一操心的也就是阿朱的婚事了。  眼看着阿朱一天天长大,杜氏心中焦急,她认定许家不会来迎亲了,所以便给阿朱又定了门亲事,男方是城中的殷实家庭,贩卖胡椒的商人刘富贵,收了聘礼三十贯。  阿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无力反抗,但她却能待在县衙里不回家,让刘富贵无法迎亲,刘富贵可不敢来衙门里抢人,他是商人,而且是一个胆小谨慎的商人,绝不敢得罪官府的。  前年年尾,刘富贵出门做生意,一去就是一年多,直到现在也没回来,听有人说他是在外地被劫道的给杀了,钱也被抢光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杜氏认为刘富贵既然死了,那么女儿自然要嫁别人,至于刘富贵所送的聘礼,她当然是不用偿还的,是刘富贵不来迎娶,却不是她不肯嫁女儿,所以聘礼当然不用还了,至于刘富贵他死不死活不活的,是他自己的事,这与她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于是乎,杜氏脑袋再转动,又给阿朱定了门亲事,是城中的大财主焦二保,家中开着赌坊,日进斗金是扯淡,但日进几贯,却是轻轻松松,一年上千贯并不困难,这样的好女婿,杜氏光想想就高兴。  然而,世上之事,不如意的比如意的要多得多,杜氏还没高兴两天,却不成想刘富贵回来了,找到杜氏,说了成亲的事,杜氏当时就傻了,她可没想到,刘富贵还活着。  没有办法,杜氏只要说要退聘礼,还三十贯给刘富贵,但刘富贵却不愿意,聘礼给出去哪有还回来的道理,他对杜氏明言,他是真心喜欢阿朱,除阿朱之外,别人一概不娶。  如果杜氏不按约定把阿朱嫁给他,那就是恶意要想让他当光棍儿,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就要和杜氏玩命!  杜氏无法,只好去找焦二保,说要退回六十六贯的聘礼,但焦二保也不干,不要钱只要阿朱,如果杜氏不肯嫁女,那他就要和杜氏玩命,并且是叫上赌坊里所有的打手,一起和杜氏玩玩命!  杜氏吓得几乎尿裤子,无计可施之下,便来衙门找阿朱,问阿朱这件事情怎么办?  阿朱非常生气,听了母亲的话后,气道:“娘你胡说些什么,有这么说女儿的么,要说克夫,谁能比你厉害,我爹死的早,就是你克的!”  杜氏被说的目瞪口呆,丈夫早她而去,似乎硬要说她克夫,也不算是说不通!  阿朱甩掉杜氏的手,又道:“娘你把钱给他两家都退回去,如果他们不服,让他们来衙门来找我,我当面和他们说道说道。”  杜氏见阿朱生气,她露出害怕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说道:“他两家可是都不好惹,但却也罢了,关键是,是……”  阿朱生气地说道:“是什么,难不成娘你又给我定了第四家?”  杜氏硬着头皮说道:“关键是许家也来人了,许度文亲自来的,也说要娶你,现在三家三个男人,都要把你娶回家,这事儿可是麻烦大了,为娘不知该如何应对,现在害怕得紧啊!”  许度文便是阿朱的未婚夫,阿朱猛地听到这个名字,立时就愣住了,好半晌,她才喃喃地道:“他,他回来了,回来娶我?”
  说起许度文,杜氏便有一肚子的气,她道:“娘看到那个家伙了,竟然是个穷光蛋,一脸的穷酸气,真真的就是那种读书把脑子读傻了的东西,这种人万万嫁不得,可他又缠得厉害……”  阿朱喃喃自语,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杜氏满嘴的家伙,还有东西,还有脑子读傻了这种话,说得有点儿太多,骂得太过,一下子把她给提醒了,这时候不是想人的时候,要问清事情的经过啊,这样才好见面!  阿朱回过神儿来,一下子拉住杜氏的袖子,急道:“娘,许度文可是和咱们有十年没见了,少年长大样貌变化最大,你怎么能确定他就是许度文呢,还有这个人现在在哪儿?”  她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十年没见的人,又是久未联系,突然就出见了,怎么可能就确定是当年那个人呢?  杜氏见女儿竟然还惦记着那个许度文,心中生气,如果许度文是个有钱人也就罢了,或者读书读得好,考中个科举当个小官什么的,那都不错,但关键她看到的许度文是个穷光蛋啊!  什么人都可以忍,但唯独穷光蛋不能忍,许度文还想娶她的宝贝女儿,简直没天理了,穷光蛋也是个蛋,既然是蛋,那就滚啊!  杜氏眼珠一转,道:“哎呀,娘这是晕了头了,竟然忘了确定,他一说我就信了,其实看他的样子,一定是个冒充的,当初你许伯伯可是当官的,儿子再没出息,也不可能混得没个人样儿吧!”  阿朱听杜氏这么说,心中大为失望,原来是没有经过证实的,她又问道:“可是,别人谁还能知道许度文呢?许家小公子走时才十岁,谁能在十年后冒充他来,难道就为了骗你,还是想要骗亲,我在衙门里当丫环,还有人敢骗我,他是傻蛋吗?”  杜氏心想:“不是傻蛋,是穷光蛋!”  许度文来找她,当然是拿了凭证来的,不但带了当年写下的婚书,而且许度文额上有块疤。  这块疤是小时候他和阿朱玩耍时不小心摔伤的,阿朱当时淘气,象个假小子似的,非要爬树,结果掉下来了,许度文去接她,阿朱被接住了,她没什么事,可许度文却摔伤了,额上流了很多血,并且留下了疤,那疤呈月牙状,是做不了假的。  杜氏见提起许度文,女儿便情绪激动起来,她不敢再提,只是说道:“乖女,娘求你件事儿,你和衙门里的捕头说说,求捕头帮帮忙,去把焦二保的赌坊给封了,让他不敢再妄想着娶你,那聘礼钱咱也不还他,开赌坊的最怕捕快,保准儿他再不敢吓唬我!”  阿朱有点儿魂不守舍,没听进杜氏说什么,只是嗯嗯了两声,没同意,但也没反对。  杜氏见女儿没有反对,一下子就开心起来,就象是焦二保已经屈服了似的,她又道:“只要把焦二保给吓住,那么刘富贵就好办了,你再求求县尊,给刘富贵加点儿徭役,刘富贵立即就得老实,也不会再提什么娶你了,聘礼咱们也不还他!”  这回阿朱听明白了,原来母亲杜氏是让她利用官场的势力,去把两个想娶她的男人给收拾了,还有不用还聘礼,可她只是个丫环啊,哪可能让捕头去封赌场,还让县令随便加百姓的徭役,她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这是不可能的。  阿朱摇头道:“娘,你说的事,女儿这里是万万办不到的,你还是快快把聘礼都还回去吧,免得惹麻烦,咱们家倒也不差那几个小钱!”  杜氏呀的一声,气道:“乖女,怎地好大的口气,那可不是小钱啊,两个人出的聘礼加起来可是有九十六贯那么多,把这些钱放出去收利钱,每年至少三十贯哪,这叫小钱,再说,再说他们也不要娘还钱,不要钱只要人啊,所以才麻烦!”  杜氏虽然很贪财,但终究还是个妇道人家,如果麻烦大到了她解决不了的地步,就只能来找阿朱,但阿朱实际上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不过,杜氏没有原则,但阿朱却是有的,阿朱道:“娘,你回去吧,女儿还是想等度文哥的,相信他也一定会来找我的!”  杜氏一下子就急了,又气又急地道:“乖女,你嫁谁也不能嫁给许家的那个穷光蛋,那就是个没出息的货色,当初你爹瞎了眼,才给你定的这门婚事,但为娘是绝对不同意的,你要是敢嫁给他,娘就不活了,就去上吊!”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侧门里出来两个杂役往这边看,但见是阿朱母女,他们便没有说什么。  阿朱气道:“不管娘你怎么说,反正女儿的主意已定。你快点把收了的钱还回去,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说完,阿朱从侧门回去了,发现杂役们都站在侧门的后面,表面上是各干各的事,但其实看样子就是在偷听她们说话。  阿朱羞愧难当,小跑着回了后宅,躲到了后花园里,见四下无人,这才哭出声来,这么一哭,就停不下来了,哭的声音越来越大。  李日知吃完了早饭,有点儿吃多了,他拍着小肚子,来到后花园里,想要散散步消消食,早饭不快点儿消化了,那午饭可怎么吃!  忽然,他听到了哭声,光听声音可听不出来是谁的,他寻着哭声走去,见一棵大树下面,有个穿着红衫子的女子在哭泣,从背影上,他认出来了,这不是阿朱么!  李日知心想:“这才一顿早饭的功夫,她怎么就哭起来了,刚才看还好好的。嗯,其实也不算太好,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如果换了别人遇到了女子在哭泣,除非很熟,否则一般都会选择回避的,以免女子尴尬,但李日知不管这些,而且他也认为和阿朱很熟了。  李日知到了树下,蹲下身子,侧仰头看着阿朱。  阿朱擦了擦眼泪,对李日知道:“日知少爷,你怎么来这儿了,没见过别人哭吗?”  “没见哭得这么好看的!”李日知笑道。  阿朱却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她道:“日知少爷,你这么小,就贫嘴贫舌的,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啊!”  李日知道:“阿朱姐姐,你为什么哭啊?是在想你的未婚夫吗?”  阿朱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话,她当然没法把自己母亲贪财,又给她定了两门亲事的话说出来,那未免也太丢人了。  李日知很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他又道:“阿朱姐姐,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啊,我可以帮你想办法,比如说你想找到未婚夫,我家是开药铺的,认识不少药材商人,可以帮你四处打听啊,他们最远的是从几百里外来的呢,坐大船来的。”  阿朱啊的一声,她一个姑娘家平常极少接触到外地来的商贩,大多数都是卖菜和卖粮的人,这都是本地的人,顶多再算上卖胭脂水粉的小贩,但也是本乡本土的,这种小贩哪可能走几百里路做买卖的。  阿朱问道:“你真的可以帮我打听吗?嗯,他叫许度文,和我一样大今年都二十了,还有,他的额头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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