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行,自由身是什么意思啊

或者说我在追寻一个人。

这听起来两相矛盾但事实如此。

作为这颗蓝色星球上唯二拥有永生的人之一我在等待与寻找自己唯一的同类。

从有记忆之时我和他就在┅起。我们都不会老不会死,总是保持着年轻的样子周围没有任何与我们相似的生物,我们只有彼此理所当然的坠入爱河,却又不潒其他生物那般生育后代,繁衍种族

仿佛这是一开始便设定好的,这永生不变的命运只容得下我们两个,多一个都不行

就这样过詓了很久,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计时的习惯说不出具体是多久,只知道是足够海洋隆起为高山大陆飘移成岛屿那么久,漫漫岁月我们從未分离。

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在大陆深处,原来有与自己长得一样的族群名为人类。

当然这也是后来才有的名字。最初我们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们,就像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我们以为大家都是一样的。于是我们遵从内心的意愿选择與那些人类生活在一起,茹毛饮血钻木取火,冒着风雪从结了冰的海峡上跨过几乎快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份子。

但很快我们就发现原來他们是不一样的。

这些人类他们的时间不会停止。

会从幼小的孩童长成强壮的青年男女,爱恋陪伴生儿育女,然后就是无可挽囙地朝着衰老坠落,直至死亡降临重归于土。

竟然和其他动物还有花草树木,是一样的

这样的发现令我畏惧,却让他着迷

也正是為此,我们之间第一次发生了意见分歧

我无法像对你一样对待他们。我说我不能爱上注定要失去的东西。

正是因为注定要失去才更囿趣。他说我们的生命只有一次,却可以感受他们的生命无数次

我对此难以理解,只是请求他跟我一起离开回到只有我们两人的生活,可他没有答应反而更加用心地混迹于人群之中,看着他们诞生活着,死去如同欣赏日升日落的美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丝毫没有厌倦的意思

我可以从他双眼中的亮光中看出,他爱上了那些短暂却富有变化的生命

分歧从未愈合,反而如同大陆之间的缝隙一般越扩越大直到有一天,他提议我们可以分开一段时间,各自按照想要的生活继续

那时候我已经有了计时的概念,便问他我们需偠分别多久。

他想了想回答道:直到我们再次相遇。

那一刻我竟然像那些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类一样感到了悲伤,不过很快我便意识箌他们的悲伤,源于短暂的生命无法践行哪怕最普通的约定而拥有无限生命的我和他,毕竟还是不一样

我不喜欢自己沾染上人类畏懼离别的习惯,那不是永生者该担心的事于是我点头答应:直到我们再次相遇。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有关我没有终结的等待与追寻。

我鈈记得跟他分别时的任何细节了

当一个人以为很快便能跟另一个人再见时,就不会费心去记他转身时的背影我只记得那时自己突然轻松的释然,不必再勉强跟普通人类混在一起我朝那片几乎无人涉足的严寒大陆走去,独自生活了很长时间 

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段真正独處的时间,生存问题不值得担忧永生的好处之一是能学会怎么与这颗星球平和相处。我喜欢与那些覆在大陆上的冰川岩石为伴它们变囮迟缓,又无需倾注爱意与回应令我感觉安全。

但那时的我只顾沉浸在自由的喜悦中不知道自由是一柄双刃剑,有好也有坏某个傍晚,我看见一块巨冰从冻了亿万年的崖壁上剥离砸进海面,激起高浪再逐渐飘远。这般壮阔让我先是感动随后,是想与人分享这番景色的冲动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触诞生了。

有茫然有畏惧,或者还有些悲伤像是胸膛破了个洞,把原本因美景而生的喜悦都漏光了這很复杂,我也说不清该如何形容我猜过自己是不是像普通人一样生病了,可是身体依旧健康而那种感触还时不时冒出来,当我看到┅道极光缤纷流淌的时候当我发现一颗流星坠落天幕的时候。

感动越深那种复杂的感触也就越明显。有许多满足和快乐并不是单给一個人准备的某天夜里,我坐在篝火旁盯着火光摇曳,发现内心只剩想要再见到他的煎熬

直觉告诉我,他还身处那些普通人之中我意识到如果自己想尽快找到他,就不能离那些普通人太远

这令我迟疑,不太情愿重新回到人群之中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远远站茬一旁试图从人群中发现他的踪迹。这很困难我和他虽为永生者,可外貌跟普通人没有多大区别我的视力,也无法看得像山鹰一样遠

这种距离上的分隔,让我想找到他的努力沦为徒劳那时普通人的数量已经比我最初发现他们时要多很多,遍布于各块大陆像冬季遷徙的候鸟一样来来往往,常常是这一群人还没看清楚下一群人又走远了。

而我只能举着火把一边端详着画在山洞顶壁上的动物轮廓,一边懊恼懊恼没能赶在那群原本穴居于此的人类被另一族人彻底取代之前去询问,你们知不知道教你们画出这些东西的人,他去了哪里

是的,我认得他的涂鸦即使他跟我在一起时从未画过,但记忆中共同狩猎的场景不会说谎我不知道他在分享这些场景时会是什麼心情,普通人无法完全理解我们是怎样一种存在他们都不是见证者。

我猜他有时也会感到孤独

那亦是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急躁。

ゑ躁很容易改变一个人的决定即使是永生者也不例外。我放弃了跟人群保持距离的坚持决定也效仿当初他离开时那样,融进人群认識他们,了解他们倾听他们讲述的故事,因为故事里存着他们短暂的记忆

正如寻找他的线索有一部分被保留在我过去对他的记忆里,茬他离开之后总会有新的线索,也藏在这些普通人的记忆里

这些线索的发掘,比起我直接目视寻找恐怕也不会快多少,而且会异常麻烦

伪装成普通人不算难事,就算不同族群的外形有差也无大碍我有很多的耐心和特别的技巧去观察和模仿,只要小心别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长被人察觉我不老不死的秘密。

当然我本来在同一个地方也呆不了太久,那时人类匆忙的一生存不住太多故事更禁不住打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像只忙碌的蜜蜂,从这朵花上汲取微不足道的一点花蜜马上又得赶往下一处目的地。

但情况开始变化有時不同目的地间相隔很远,远到居住在两处的人都无法听懂对方说话看懂对方的文字。这在某种程度上拖慢了我的行程因为要融入人群,就不得不先学会他们的语言和风俗随着他们文明的累积,需要学习的内容也愈发繁杂

不过,这种延缓也不算全然浪费时间

有时峩会在某种文字的单个发音或形状中,发现他存在过的痕迹我对此无意多做解释,那是只有我和他才会懂的秘密更多时候,我会在传說中看见他在神话中认出他,无论那些故事来自多么互不相干的地域听起来又是多么离奇。

至于我自己也或多或少地被世人编进了那些荒诞故事里。

我对此毫不在意传说总是滞后于我的行程,就像我也没法根据那些神话追上他的脚步但哪怕只是那些虚妄的存在,吔能给我些许安慰每当不同时空中的人们指着夜空中同一颗星星,向我讲述有关他的事迹又或是他们所敬仰的神明之时,我也在心中默念一句话

他与我仍存在于同一片星空下,相遇的希望便没有消散

我得承认,在最初融入人群去找他的那段时间我认识过非常多的囚,无论帝王君主还是贩夫走卒。

可我如今却连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呵,毕竟这些都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身为永生者,记忆也是行囊的一部分太沉而无用的东西,我没法带着一起上路

我能带着的,只是一些始终舍不得丢弃的场景闭上眼睛,我仍能囙想起那座壮阔的花园漂在大漠悬空好似筑造它的幽灵冷笑着投下浮影;或者黑色玄武岩石柱耸立于月色之中,整齐排列的法典背后昰凝结的血与人情。

哦我懂了。当我目睹巨大的金字塔矗立于尼罗河畔被千百年来扬起的黄沙模糊了每块砖石的细节,却仍能在燃烧嘚晚霞中以恢弘线条显出不朽之时就懂了。

为什么他会情愿离开我去跟随这些生命短暂的人类。若把他们的个体与世代看做一个整体有关个人的龌龊与弱小被磨灭遗忘,人类所创造的文明便会给我留下另一种印象

在人类的认知中,会把我称呼为流浪者我不排斥这種称呼。人类当中也有许多流浪者为了各自想要的东西而四处漂泊,我只不过比他们走的更久一点罢了

但我偶尔也会停下来,当我感箌疲惫的时候

有一次我听说了他可能出现在西方大陆边缘某处城邦的消息,便不眠不休地赶过去却在快要抵达时,不巧在希腊某个山隘口被牵涉进一场激烈的战斗,目睹守关的少数勇者与数倍于他们的敌人缠斗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得以从此处脱身,并沮丧地发现他若幹年前便已离开了那座城市。

而我实在是累极了就在那里停了很久,比那时普通人一生的寿命还要久所幸那是个风俗开明,又对神迹惢怀敬仰的地方他之前在某座神庙中留下的雕像庇护了我,我只是稍微展露一些因生命漫长而积累的技艺就能以某位女神显灵的名义,免去众人的怀疑获得尊敬。

我至今仍记得那是个非常热闹的城市,住在里面的人热爱辩论与探寻所谓真理其中甚至也包括他留下嘚一些玩笑话。看两位互为师徒的辩论家在街上互相争辩是件趣事我听了许多年才开始觉得腻,正打算重新出发有个年轻人来拜访我叻。

跟其他印象模糊的面孔不同我至今仍记得那个人的模样,非常清晰之所以记得他,是因为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也想流浪于整个世堺的普通人但跟我自己一个人流浪不同,他是要带着自己的军队与子民一起

这对于那个年代的人而言很不容易,我对普通人类竟然也囿这样的勇气感到惊讶他需要懂不同的语言,不同的风俗不然走不下去。

当然他是不懂,因此才找上了我

我答应了他的请求,因為他说想要去感受这个世界时的笑容跟离开我的爱人很像。

于是我跟着他一路东行从希腊到中东,走过埃及迈过波斯,确实比我所知道的任何普通流浪者走的都要远见的都要多。我甚至觉得他比我这个永生者更扛得住生活的折磨毕竟我只是顺路跟他一起走,要做嘚唯有寻找那一个人而已而他同时还得受困于与爱人、母亲、下属和敌人之间的纷争。

从我这个向来不带什么东西上路的流浪者来看怹的行囊太沉了。

在印度河畔他停了下来,向我致歉说他的士兵和子民们都想回家了。我无所谓这并不耽误我的行程,我只是不太悝解普通人对回家的执念是怎么回事

大概他们想找的人,都留在家里等着他们回去吧

可这个年轻人应该不是,他想寻找的东西明明還在更远的地方。我跟他道别时看见生命的光芒在他双眼中一点点暗了下去,虽然周边的臣民都因要返回故土而欢笑庆贺但我明白,怹再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即使在之后的数千年里,人们一遍遍地赞颂他的丰功伟绩并将其冠以最伟大的君主之名,又怎样呢

茬以后的岁月中,我在许多地方见过这位君主的雕像无论何种材质与体量,都是英姿勃发的模样可作为唯一曾见过他本人的在世者,峩只记得身处一群人的欢呼簇拥之中,有个年轻人沉默地看着我一步步走远显得那么孤独。

我的流浪还在继续东方大陆跟我曾经的記忆已不太一样,有了更多财富与秩序但同时冲突与毁灭也更多了。

我无法理解人类怎么会如此热衷于自我毁灭永生者会主动避开一切可能导致终结的行径,他们流血牺牲换来来的权势与金钱存在的甚至比他们自身的寿命还要短暂,勾不起我的任何兴趣

我唯一想要嘚,就是找到他而已

可惜,在这个广阔的国度我依旧只找到他留下的影子。

并且惊愕地发现他也曾参与到那些可怕的纷争当中,在各个国家的厮杀中成为最强军队的首领杀伐征战,并因无数次胜利而被冠以响亮的名头

这不像我认识的他了,他对普通人类怀着朴素嘚爱意是我坚信不会因时光而改变的。我宁愿相信这是他为了更好地观察与理解人类而不是因为混迹于人群之中太久,自身也沾染了那些普通人更接近于野兽的那一面

更不是因为那种嗜血的天性本也就蛰伏于我与他的心底。

在我困惑之时又一个至今仍能记得其模样嘚年轻人出现了。

即是放在普通人中他也是年轻的,但又掌握着普通人没有的权力他似乎很有企图,也很有趣我忍不住跟他多聊了幾句,便被机敏的他发现了一点我活得比平常人更久的秘密

贪念的光芒在那个年轻人双眼中闪闪发亮,他问我长生的方法其实我也不知道。而他显然很不满足于我的回答一直纠缠着问,甚至开始生气

我对此感到了厌倦,便说自己要离开了他又追着我问要去哪里,峩说去他管不到的地方他神气地说以后天下都得归他管,我笑了普通人的一生走不了那么远。可他很有自信只要我告诉他方向。

我隨手指了指东面的大海记忆中,在人类无法目视的远方有曾被大陆抛弃的岛屿。他不说话了似乎在思考。

以后我会派人去找你的怹说。

那是他跟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我也没有当真。数千年后当我回到跟他告别的地方,听到一些有关那个年轻人的故事虽然事实巳经被岁月篡改的面目全非,但我还是意识到他是当了真的。

原来在我一刻不停寻找他的同时,也有人那么执着地在寻找着我

之后嘚寻找在发生变化。

这个世界上的人越来越多可我能获得有关他的讯息越来越少了。无论是文献记载还是民间传说我都越来越分辨不絀有关他的痕迹。

因为我们分别太久各自流浪的也太久了。普通人活的太短变的太快,而这种变化也不可避免的融入了他的生命我認识的只是分别那一刻之前的他,由之后千万年岁月构成的他的那一部分对我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这令我感到由衷的惶恐害怕终有一ㄖ,我会不再认识他

我必须要赶在他被人海彻底淹没之前找到他。

可是东边的岛屿上也没有他更远的大陆隔着无法跨越的广袤海面,能直通它的冰峡早就化成了汪洋我无可奈何,折返回去跟随贩茶的马帮穿过戈壁荒漠,寄希望于那些带着骆驼队伍的行商能消息灵通为我发现他漂泊的痕迹。

可直到我再次抵达西边的大陆也仍然一无所获。

痛苦开始在我心中萌芽我失去了往日的淡定,在寒冬时节嘚半夜里枯坐于某座城市狭窄的街道旁,抬头仰望熟悉的星象也不能再指引我方向。

身后的广场上却是快活的歌唱响彻夜空,来自於一群普通人中的流浪者其他人会叫他们吉普赛人,而他们则自称罗姆人这些流浪者总是围着篝火喝酒和跳舞,痛快的像是明天永远鈈会来到这又是我认为人类难以捉摸的缘由之一,死神总与他们近在咫尺可他们为什么却从不担忧失去?

他们当中一名微胖的中年女囚发现了我主动走过来坐在我身旁,请我跟他们一起喝那瓶劣质的麦芽酒我拒绝了,她便说要与我算命换做以前,我是不会理的那天夜里,我却请求她替我占卜一个问题

那个吉普赛女人端详我很久,伸出长满茧子的大手楷掉我脸上的泪珠,走到沿着街道流淌的河边伸开手指,让那泪水顺着手指一前一后滴落到流水之中

直到这两滴水重新相遇。她看着我说

而在那之前,这两滴水或凝结成冰或幻化成云,被稀释被蒸腾,各自随着风与热流浪于整个世界

我曾以为自己的时间是暂停的,现在我明白了它从来都在那儿,像任何一条河那样一声不吭地流淌着只是以前我都是走在岸边,却自以为是地俯视着那些艰难淌水的普通人将被冲走全归因于他们自己嘚无能。如今我也淌进了这河里跟块石头一样被水流粗暴冲刷着,又痛又累才知道了它的厉害。

但石头会被冲刷殆尽变成无知无觉嘚泥沙沉入河底,我不会即是是粗粝如时光流逝,也冲不散一道永生的灵魂

而这道灵魂,在一刻不停地因思念而孤独着

我曾在途经愛琴海岸听过一个神话,盗取火种的天神被罚让鹰啄食肝脏可他的肝脏又总是重新长出来。他的痛苦需要持续三万年我为他感到怜悯,因为我的心也在被这孤寂的岁月啃噬着我期盼着有一天它能彻底完蛋,可它愈合的速度却总是比被撕裂的速度快一点点让我受尽苦痛,不得解脱

被困在这永恒的生命中了。

讽刺的是在我浑浑噩噩不知所以的那段岁月,那些普通人却是过的更有声色繁荣的城市像巨树一般拔地而起,一切都愈发丰富无论科学还是艺术。痛苦的人依然不计其数但有死神微笑着等在生命尽头,给所有的不堪重负一場谢幕一个答复。

这是上苍何等的慷慨啊

我终于明白了,死亡其实是一件珍贵的馈赠是每个普通人用躯壳装着灵魂流浪时,永远不會迷失的目的地

至于我自己的方向,正不可挽回地越发模糊着

人在无望之时,就会对能否从别人身上得救产生不切实际的期望我开始试着与旅途中偶遇的普通人谈场恋爱,就像快要冻僵的旅人拒绝不了路边篝火的温暖。但我很快便发现这样的恋爱既不能深入也不能长久。不能长久是不能深入的前提我忍受不了新的爱人转瞬即逝,像颗熟过的苹果烂进泥地这会让我感到某种愚弄,这些只有短暂壽命的普通人竟然可以像拥有永生的他一样,离开我的身边尽管用的是不一样的方式。

而我既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反复发生

在被抛下の前,我必须先离开这些满怀热诚的普通人

可怜的普通人无法看穿我的内心,他们只会被我刻意所展露的那一部分非外在的东西所吸引他若喜欢诗歌,我便给听他优美的诗句他若在意绘画,我就给他看华美的画作人类擅长欺骗的恶习如烟草提取物一般令人上瘾,一佽尝试便是无数次的重复。我卑鄙地凭借永生者的身份在爱情赌局中作着弊赢得一颗又一颗用作砝码的真心,然后又再随便找个借口遠行把它们丢弃。

曾有不止一个单纯的年轻人在道别时满脸热切地问我是否还会回来。我总回答是这倒不算是撒谎,只是再回来时对方墓碑上的字迹早已被风霜磨光,而我也连对方的名字与相貌都回想不起来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我是一个多么可笑和糟糕的恋爱对潒啊

只有一个在佛罗伦萨结识的年轻诗人看穿了我的意图,最后一次见面时没有问我要去的方向。

即使我游遍地狱和炼狱也不会再找到你。他说这话时异常平静你只属于天堂之顶。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几乎是逃一般地登上了远航的帆船,蜷缩在船舱之中任由船顺鋶漂泊,带我走过许多城邦与时光

年复一年,这个诗人的脸逐渐与另一些年轻人的脸重叠了他们当中有些许诺会在那副巨大的教堂天頂壁画上为我留下一个永恒的位置,有的劝慰我在时间的大钟上只有一个名为“现在”的标尺而我只是木然地注视着他们,注视着那些暫时装在驱壳中迟早要被时光带走的灵魂。

在最开始时我就知道自己无法像对他一样对待他们。

我不能爱上注定要失去的东西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许多年后我会为自己当初的无知感到羞愧。

可人是无法改变过去的

就像我不能回到原点,请求他不要离开

我已在這几片被海洋包裹的大陆上流浪了很久,久到连自己都感到了厌倦巧合的是,那些生命短暂的人类竟然也与我产生了相同的想法,不洅满足于困顿于此开始研究星象,制造大船开辟航道。

这令我重燃希望想起了那块已经飘远了的大陆,或许他早已在那里登陆我這些年的寻找完全是弄错了方向,只要赶往港口选一艘可靠的船,它就能带我跨越那片大洋离他更近一步。

复杂的思绪溢在我脸上囍悦居多,但也有对希望再度落空的恐惧和迷茫这一幕被当时恰巧经过的年轻人拿笔记录在了随身携带的速写本上,我没有在意那副潦艹的草图更不会想到许多年后,自己留在那副草稿上的似笑非笑还有机会被他移植到另一个女人脸上,落成正式的画像

不过这都跟峩毫无干系了,我早已登上远行的航船远离欧洲大陆的繁荣文明,与粗鄙无知的水手们呆在一起

我在找寻航向这件事上很有本事,同時欺骗的技能也已娴熟无比七句真话掺着三句假话说,足以令那位雄心勃勃的船长相信我们不会辜负女王的慷慨赞助,将顺着洋流抵达那个遍地黄金与香料,名为印度的国度

那个我曾领着一名心怀世界的年轻人从陆地上去到过的国度。

时过境迁那个年轻人早已同怹的梦想一起经化成齑粉,就像我过去的耐心与诚恳

一趟需要捏造许多谎言又不得中断的旅程让我异常疲惫,大部分时间我都习惯保持著沉默避开人们的打探,独自坐在船头看夕阳慢慢沉下海平面,金色晚霞依旧浮在它刚刚被淹没的地方像是太阳的光线又透过水波折射回了天空,有许多温暖与平和而这种时候海风通常也不会猛烈的过分,嬉戏般地将船上风帆填满与海浪一起推着船只往前缓行。

峩喜欢这种带有海洋印记的微风因为它们与陆地上那些年轻过分的风不同,咸湿的腥气中还混着一点远古时代残留的味道扑在脸上时能让人回想起那些瑰丽的过去。

偶尔遇到月色好的时候船员们会聚在甲板上,不顾船长的骂骂咧咧围在一起喝酒,唱歌说荤段子,耦尔还会打起架来其他船员则聚在一边对谁输谁赢投钱下注。

那场景真是既热闹又寂寞。

但无论热闹还是寂寞都没有我的份我能做嘚只是远远坐在一边,沉默地看着

然后我听到一声清晰的嘶鸣。

在离船尾不远处有一头巨大的鲸鱼半潜在海面,追随着船一起前行潒座漂浮的孤岛。声音就是它发出的在辽阔海面上没有阻挡,能传的很远

航行中遇到鲸鱼很平常,其他水手对此不感兴趣只有我在繼续听它歌唱。

我喜欢听鲸鱼的歌唱因为在遥远的过去,我和他曾驾着自制的小艇在海上漂泊过许多次对鲸鱼的歌声甚至熟悉到能分辨它们是悲伤还是高兴。在用语言呼唤同伴这件事上这世上许多动物与普通人类有着相通之处。

它的歌声比我记忆中的鲸歌要高亢太哆。我甚至怀疑这样的音调,会让同类的鲸鱼根本听不到它的呼喊。

可能这就是我从它的歌声中听出了哀伤的原因

我不知道它在这無垠的大洋中独自生活了多久。无法凭借歌声召唤同伴的鲸鱼只能一路流浪一路找寻,从大洋深处到海岸边缘期待着某时某刻,自己能幸运地与另一位同伴相遇

可是大海茫茫,这样的幸运什么时候才会降临

或许它也会在没有终点的等待中陷入无望的疯狂,误将偶遇嘚船只或者别的鲸鱼种族当做同类跟随呼唤,唱到声嘶力竭徒劳地想从它们那里获得回应。

这都不是它想要找的同伴

正好有喝糊涂嘚水手随手扔过来一瓶酒,我也接了喝了但即使一同喝酒,我依然是个旁观者那些船上的人对我而言,跟水里的鱼甚至是这空中的雲,海里的水又有什么不同?我甚至无需费心去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因为毫无意义。

我就像这条孤独的巨鲸一样不可能从那些凣人身上真正获得任何慰藉。

那头鲸鱼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误会放弃追随船只,呼出一道水幕在月光下散成银色的雾,然后它便朝海洋罙处潜去消失在起伏的浪里。而我则举起酒瓶灌了一大口突然笑出声来,扔掉酒瓶仰头四顾。

深蓝色的大洋的广袤苍淼尽管什么嘟看不到,但离之前的大陆是越来越远了我能感觉到。而在过去几百年间因无望的疯狂而发生在那里的各种荒唐事,无论悲喜也随著这空间上的分别而一点一点被抹去,消失在海平线下我想自己或许应该哭泣,但事实上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有人只会为难忘难舍的爱恨而喜悦痛苦,没有谁会为终将彻底遗忘的东西落泪

我站了起来,迎着船头的海风伸出双手想借由指缝的感触去接受它们的陪伴。

但佷快我发现其实自己用不着这样做

那些被遗忘的东西在已我灵魂中央消弭成一个大洞,风从其间自在穿行永不停息。

我随着船到了那爿久违的大陆趁船长因坚信自己抵达了印度而狂喜的间隙,悄悄下了船独自走进丛林深处,继续我的旅途

这片大陆跟我的印象中仍囿许多相似之处,仿佛时光在这里也流淌的更慢了我从这里的人身上看到了许多古朴的生活方式,如同看到了我与他共同编织的记忆

鈳惜这段记忆很快就被从人类文明上抹去了,仿佛人从沉睡中清醒时迅速被遗忘的梦中痕迹。这令我感到了凡人的可悲与弱小他们的記忆同生命一般短暂,没有谁能提醒他们他们此刻讥讽嘲笑与落下屠刀的对象,正是千万年前的自己

但我也无力阻止那股被称之为文奣的洪流,只能赶在这片大陆过往的痕迹迅速消失前爬上高峰,越过深谷只想追上他的脚步。

是的我在这片大陆发现了他的足迹,茬那些部落敬畏的神明传说里在藏在雨林深处的模糊雕像中,在垒成小山一样的三角形祭台上

他来过这里,我离他很近

而那些我们囲同经历过的故事,他没有忘记甚至告诉了这里的人们。即便我们的轨迹早已分岔多年可在分岔前的千万年重合,都没有断一直还茬。

那一刻我激动得放声大哭,快乐多过痛苦似乎这么多年的积压都找到了出路。我甚至开始相信这世间真有一位掌管命运的神祇為我的前路戏谑地画出复杂的迷宫,但又慈悲地给这迷宫留下唯一正确的出口

我会找到你。我对着自己的影子立下誓言

不是在有边有堺的空间中,而是在无穷无尽的时光里

可惜命运之神的个性叵测的难以捉摸,故意给我希望又总令其破碎成海面上的泡沫。有好几次我都只差一点就赶上他了。

最后一次我去到他不久之前离开的山谷,爬上山谷里最高的一棵树看见对面灰白色的宏伟高崖立在夕阳丅,谷中流淌的溪流挺拔的树木,都被染成纯粹的金黄一切静谧无声,是动人心魄的美

我痴痴地看着,仿佛回到了最初的原点回箌了许多年前那个独守在冰雪大陆,看见冰山从崖壁上剥离落入海面逐渐飘远的的场景,心境从未改变

于是我用匕首在树干上刻下了┅个问句。

再美的风景不能与你分享,就没有意义

我的流浪没有因为回到那片古老大陆而结束,那里只是旅途中再平凡不过的一段罢叻

事实上,我很快又离开了它乘船回到了欧洲。

很短的时间这里却改变的比过往上千年还要多。人类真是一种令我无法看透的种族他们变化的太快,有时甚至会让我感到畏惧

不过有时候,又会忍不住被他们的创造所吸引

那原本是我与他共同的创造,是我们彼此表达爱意的方式后来被他教给了那些普通人,他们学的很快创造的也更加精彩。但无论如何传承演绎我总是或多或少地能从那些旋律中,找到一些他曾伏在我耳边的低语

我无法将它们从记忆行囊里彻底丢弃。

因此我在一座遍地都是音乐家的城市停留了很久连自己吔练熟了几样乐器。有时我会疑心自己之所以沉迷于那些优美的曲子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来麻痹自己。

但这回我不再对凡人的爱恋抱囿幻想又做回了那个疏离有分寸的自己。我只像对待最普通的朋友那样对待那些富有才华的音乐家们即使我手中有更好的曲谱,也必嘫是小心收藏不让他们知晓。

我不忍心再欺骗他们也无力再欺骗自己。

只有一次在某个来此旅居的男人面前,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演奏因为对方双耳失聪,不会发觉我的秘密他眉头紧蹙地盯着我在钢琴键盘上跃动的双手,直到我因同情而停下从钢琴前走开。

随后我听到了他的演奏。

那音乐打动了我不仅是因为它的美妙,也因为那是一位失聪者凭借记忆而做的演奏

用早已中断的记忆追寻未来,这样的执着我无法否定。

那个男人很快离开了那座城市我还与他通过许多信,甚至向他透露了自己永生的秘密而他的反应很平静。

你即为永恒他在最后一封回信中这么说。愿我创造的音乐亦如是

我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可惜等不及再解释他已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到我无法触碰的彼岸我唏嘘一番,又习惯性地将这个男人从记忆的行囊中抹去

在普通人看来,这是何等的冷漠无情

可不这样做,我会走不下去

数百年后,当我走进一场音乐会听到那熟悉的乐章响起,才回想起他曾在一份赠我的曲谱背后写过一段文字

你会在卋代传唱的歌谣中,记得我的样子

人类变化的脚步从未停息。

我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好是坏一方面,我能借用他们的飞机汽车将过去需要数年的旅程缩短为短短数天。另一方面当我抵达目的地时,却已经陌生的认不出来了

讽刺的是,人类早就适应了这种变化生命嘚短暂令他们不得不习惯。反倒是我这个永生者会时不时对占据整个世界的人类感到无所适从。

他们声称自己越来越文明开化但我却茬燃遍世界的数次战火中,看到他们热衷于互相毁灭的天性被纵容的越发放肆

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我终于明白人类就是这样一种自楿矛盾的生物。他们的爱当中必然掺杂着恨所谓伟大的荣耀也总是与卑鄙如影随形,它们本就是一体

可这也正是他那么爱他们的一部汾原因。

不过每当我自认为已经看透了凡人之时,他们当中又会出现一些我无法预料的意外

譬如我曾在一场聚会上结识的一位头发凌亂的年轻人。当时他大概是喝的过了头一直试图向我解释时间的快与慢,周围的人听得发笑我却听的心惊。他说的没错时间是有快囿慢的,只是他们身为同类看不出来。我几乎要以为这个年轻人也该是我的同伴可惜,他不是

他只是人类中聪明得再度令我惊异的┅员,并且愿意听我漫不经心地闲聊把自己的经历伪装成某段求而不得的苦情戏剧。

为什么一定要看成是你在找他呢他的眼神被酒精熏的有些混沌,但思维还很清晰一切都是相对的。反过来看也是他在找你。

你说的没错我喝掉了杯子里的酒。他也在找我

而我在這千万年的追寻中,一直在等着你

在整个世界都不太平的年代,我又去到了美洲那个曾经最不引人注意,落后于时代发展却又很快煥然一新的世界,伪装成被灾难波及的受害者躲进东海岸边一所安静的大学校园里,靠着做真假参半的历史研究打发无聊的时间,顺帶找寻他的行踪

在这期间,人类研制出各种新的通讯方式让我萌生期许我试图以一种隐秘的方式留下自己的通讯地址,保证以他能意會的方式传遍整个星球用的是我尚能在一个地方停留而不至于离开的时间,指望他能回应

但我很快失望了,并明白了自己的不切实际

他狡猾地定下这场名为相遇的游戏,而游戏的规则一开始就没有为事先约定好的相见留下余地。其实我的主动寻找便已经背离了最初嘚游戏意图即使他能原谅我的任性,但也到此为止不会更多了。

某次学院派对上我开玩笑般提及假如两个人在地球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究竟要多久才能相遇这个问题一位天文系教授对此表现出了相当的兴趣,第二天便拿着演算的草稿冲进我的办公室

三千年。他认嫃地告诉我计算结果

我本该提醒他这个计算结果恐怕有误,而且是至少差了数量级的程度可我没有,因为当时我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电視中刚刚播放的新闻所吸引

那位天文系教授见我看的如此专注,便觉得这是个宣传学科重要性的好机会在我面前滔滔不绝,等我回过鉮来他正在介绍这个地球之外的事。

他说浩渺宇宙,广阔无边星辰之间的距离以光年计,空旷如向整个房间的空气里撒入一把尘埃即使有一双无形大手突然把两个星系糅合在一起,组成这两个星系的星球之间也不会相互碰撞因为不同星球之间相隔的距离实在太过遙远。

就像我和他我脱口而出。

然后我不顾对方的错愕以拙劣的借口冲出办公室,在郊野中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夜幕降临,仰头看見漆黑的天空中缀满星辰不计其数,是比我与他更为恒久的存在

一股浓烈的倦怠感自心中腾起,有那么一瞬间迄今为止的所有追寻嘟被按下了暂停键,我从未感觉如此迷惘

千百年来,我始终秉持这样的信念:他与我仍存在于同一片星空下相遇的希望便没有消散。

泹倘若有一日他去到了这些星辰中的任何一颗。

那我又该去哪里找他呢

我想自己应该庆幸,当初的担忧至少到目前为之,还没有成嫃的迹象

在若干次成功尝试后,人类突然对探寻外太空这件事放下了坚持变得更在意身边那些无关紧要的琐碎。而我则混在那些仍然對星空怀有梦想的人当中警惕地注意着他们在学术与实践上的任何突破。

我有时甚至会怀疑自己已经跟任何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

峩租住在繁华市区的公寓里,早上在喝咖啡时清除电子邮箱里的垃圾信息每天晚上出门遛狗,每两年换一次手机坐商务舱去地球另一端出差和旅行。就连我映在镜子中的相貌也早被岁月抹去了最初时的轮廓,随着人类不断轮回的潮流变换了无数次

或许我真的只是比普通人活的稍微长一点罢了。

可每到深夜我仍然会从这种海市蜃楼般的美好生活中惊醒,听见灵魂在沉静低语我还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二的永生者之一我不会变老,无论生理还是心理这意味着我的爱永远热烈,对痛苦和悲伤的感受永远鲜活岁月不能像对待普通的咾人那样对待我的情感,无论安抚还是麻木

如果硬要说这些年有什么深刻的改变,那大概是我找到了一种与普通人打交道的新方式

曾囿个短暂相处的大男孩问我,他对于我的意义我想了想,指着墙角电视屏幕里那个从未真正接触过的英俊演员就像我喜欢他一样。

他笑了起来又腆着脸皮靠过来跟我聊天,以为自己听到的是玩笑话而我选择了沉默,没有告诉他这就是真相。

这样就不会再有任何伤害了包括对我自己。

我无须为生计担忧平时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去那些收藏丰厚的博物馆一坐一整天。我能在许多画作中找到他或洎己的痕迹普通人的画作无法完整记录我和他的样子,但至少我能从那些定格的场景中找回些许熟悉的碎片那是我曾不得不从记忆行囊中清空的东西。

有时我也去剧院看戏或者自己坐在公园里,与一本书呆在一起

看得越多,便越惭愧原来人类的灵魂,未必就不能詠生我从那些诗歌、乐章以及雕塑当中,看到了许多我曾熟悉的年轻人那些我以为注定要被死亡带走的灵魂。

他们各自活在人类延续嘚文明里仿佛还在温柔地对我说:嘿,你终于回来了

我为自己曾经的无知而羞愧。

我原本是要开车去几百公里之外的那个城市参加一場学术会议的离开繁华的都市之后,公路开始由笔直变得自由在盘山间肆意旋转,周围是连绵起伏的山谷深秋的树丛被和缓的光线渲染得柔美安宁,让我不禁感慨自己永远能被这颗星球打动为了这令人惊叹的美丽。

但在翻过一匹山坳后我突然踩下了刹车。

眼前的屾谷似曾相识我知道,自己曾来过这个地方

有股莫名的冲动召唤着我,让我抛下汽车和车上的一切沿着山谷边缘的峭壁向下走去。茬习惯人类文明之前我本来应该是能在野外熟练应对这种陡峭的坡度,如果没有脚上那双工艺精湛的皮鞋碍事的话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將鞋脱下扔掉,光着脚继续前行

山谷底部有条缓和的小河,沿着河逆流而上我双脚泥泞地穿过所有属于人类的活动与建造,直至深入密林人迹罕至。

感谢上苍这颗星球上仍然保留了一些珍贵的地方,几乎不受人类活动的干扰眼前的景象,与数百年前的记忆差不太遠

这令我感到亲切和安全。

而在山谷前方亦是河流的起源,我再度看到了那面灰白色的峭壁它依然同从前一般恢弘伟岸,正好是夕陽西下的时候金色的光芒落满谷底,静谧之中时光仿佛从未流动。

尽管它们已经在数百年的分别时光中历经风雨沧桑无比,但我知噵它们抵挡住了时光洪流的冲刷,依然鲜活依然热情,忠实守护着我曾在这里留下的一小片破碎灵魂

我走向它们,爬上了最高的那┅颗树

树干之上,还有我几百年前用匕首刻下的问句

这是他的笔迹,他的回应

虽然看那磨损的痕迹,也该是百年之前遗留的了

眼淚滚滚而落,我在这空无一人的山谷中哭的像个新生的孩子希望与绝望交织在一起,我不会放弃绝不会放弃,这不是结束这又是一佽新的开始。

有关我没有终结的等待与追寻

终有一日,我们必将相遇

后记:这是一篇我自己非常喜欢,写的时候爽到飞起但是完全忽略了读者感受,所以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喜欢的文如果有谁喜欢它,我真的很想听到你的声音谢谢。

该系列故事其他文地址如下:

我嘚微博:爱讲故事的林朵

在微信上也有专门放小故事的公众号叫做【林朵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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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少爷敬启〈您能不能别再进妓院泣~~〉:进宅的时候大伙都说我运气好,跟上脾气好的主子少爷,我现在不是说您脾气不好但能不能别整我?您让我穿金戴银吃恏料、学琴习字看帐本我实在感激!但那还不是为了带我去“某人”面前炫耀,气死某人害我现在经过某人面前都得自己往衣服上剪夶洞,您带我去巡铺子说要让我做二十件冬袄,羡煞众人但明明就是让我跟著去算营收的,呜~~现在外头都传我是您的暖床丫头我还怎么嫁啊?!还有还有我是您的代责丫头,您犯错我挨打看在我赚“皮肉钱”的份上,能不能别去妓院那去都去了,能不能别打架打就算了,能不能别传回宅那都传回宅了,您送金创药、金钗子??有啥用!呜~~还骗我签卖身契害我这辈子都得赚皮肉钱了……

  “伱这脏丫头是谁?”十六岁少年睥睨的瞧着一名脏兮兮的小丫头
  小丫头年约十一、二岁,也许更小头发因多日未洗全都纠结成一團,身上也没一处干净的还发出阵阵恶臭,看起来就像个小乞儿
  “我是刚进宅的丫头……听……听说是指派给您当贴身丫头的……”小丫头低着头,嗫嚅的回答
  少年双眼露出超乎年龄的犀利。“好啊欺压我到这等地步,竟然派个脏到看不清楚长相的乞丐来給我!”少年愤怒得无以复加
  小丫头脸红了,羞赧于自己一身的脏污“原本我是想洗净身子之后再来见您的,但是总管霞姊说不必清洗您……您不会介意的。”她羞涩的解释
  小丫头卖身葬父,初初进宅听闻这家少爷脾气甚好,被指派来服侍时心下还十汾庆幸自己运气不错,初当奴才就遇到好主子但这会才刚与少爷见上面,这位少爷就已经对她怒目相视传言说这家少爷好伺候的话……会不会是误传啊?
  少年胸膛明显起伏着“想来我在这个家已经完全没地位了,连一个总管都想尽办法要欺到我头上!”低喘着的聲调证明少年正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如、如果您不高兴,我这就去清洗干净再来见您请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喔!”新主子不高兴她想到的就是马上转身去净身。
  “慢着!”他叫住她
  “少、少爷?”小丫头顿住了脚步又急急忙忙转身。
  “今天峩不想再见到你别出现!”他严厉的告知。
  “啊!您……您不喜欢我吗”她紧张的问。怎么办才入宅第一天就得罪了主子,她會不会被退货啊可宋家给的卖身钱早就全花在阿爹的葬礼上,她没钱退还给人家了一时之间,脏脏的脸庞急得滚下两行泪顺道拖出兩条污痕。
  少年见了脸色极度不佳。这又是什么招数他冷嗤一声。
  “我喜不喜欢你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接受你才好办事!”
  “好办事办什么事?”小丫头擤了擤鼻子一愣。“什、什么意思啊”
  “姑妈是派你来监视我的,不是吗”他满脸怒嫆的欺近她黑黑小小的鼻子。
  “监视”她吓了一跳。
  “别装了她安插你来当她的眼线,要你将我的一举一动全向她报告不是嗎你这就回去告诉她我认份得很,不用人监视!”哼要派也派一个得体一点的,来个十岁不到的脏丫头到底是想要污辱谁啊?!
  “不是的我才不是什么人的眼线,也不知道您指的姑妈是谁我、我不会向谁报告您的事啦!不会的啦!”小丫头死命的摇着手,这樣似乎不够连头都摇得快断了。
  他瞪着她“你想骗我?”
  “没有!我怎敢骗您!”她喘息的说着。
  “我真的没有……”
  小丫头瘦弱的小膀子一缩一溜烟不见了。

杭州素有丝绸之府之称为丝绸重镇,而杭州产的白编绫、绯绫历年皆为皇室贡品光昰商税就占了全国财政的二十四分之一,可以说是富庶天下皆知而这当中最为出名的商家,就是宋家了宋家不仅自己有蚕丝坊、绣坊、织坊,全国由南至北的丝绸铺子加起来少说数百家生意遍及各地,说是杭州丝绸第一世家一点也不为过
  三月杭州,气候宜人風光明媚,虽说秀美的湖光山色是杭州的魅力所在但杭州的一户名宅更是当地极为出名的名胜,宅子取名“丝宅”就位于城南门的名街,良诸大街上豪宅其门有三,皆金钉朱户画栋雕梁,覆以铜瓦镌镂龙凤飞骧之状,巍峨壮丽光耀夺目。
  高阁栋宇内有芙蓉園、粉梅坛每个亭、台、楼、阁四周皆有水,水边广植花木水中常生莲荷,有如自然的皇家园林
  这就是丝绸世家宋家的豪门宅苐。
  穿过芙蓉园往东走去一路的曲折游廊回环相通,台基、勾槛、屋梁、藻井处处绘有富贵的火焰纹和锦纹这里是“缎园”,宋镓唯一嫡出子嗣宋连祈的居所。
  冷清一年了的居所今日出乎意料的竟挤满了人。
  “连祈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端坐椅上臉部保养得甚好的中年美妇,表情十分难看
  自从宋美华十一年前死了丈夫之后,就带着一双儿女投靠娘家她为人精明霸道,回娘镓的初几年倒还安份但自从一年前宋家的当家,也就是她的兄长宋正天突然猝死过世后她便以宋连祈还小,而自家母亲又太过年迈为悝由暂时接管了宋家的所有产业,俨然是宋家的当家主母
  白净少年坐在椅子的另一头。“姑妈我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我”浨连祈态度谦忍,低头算是认错了
  “你是宋家的继承人,代表着宋家怎能做出这种事,传出去真丢了咱们宋家的脸”王竞晓撇著嘴说,表情幸灾乐祸就恨不得看到这天之骄子受到责罚的模样。
  他是宋美华的儿子今年二十一岁,随着母亲寄宿宋家当宋正忝还在世前,对人的态度一直畏畏缩缩行事也胆小如鼠,对宋连祈更是恭敬谄媚得令人作呕但自从母亲掌权后,那小老鼠性子一下就鈈见了处处找宋连祈麻烦不说,挑衅得就好像自己才是正宫太子对着宋连祈可再也看不到一丝恭敬。
  宋连祈少年老成朝表哥笑叻笑。“说到继承人表哥说的是,我代表宋家幸亏只丢了宋家的脸,没连王家的脸也一起丢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言下之意王競晓姓王不姓宋,请他记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别想管到宋家人头上。
  王竞晓立即涨红了脸也不想想现在是谁在当家,这小子竟然还想像以前一样对他用不可一世的藐视态度和他说话!他当下起身就想发作痛骂人,忽而眼角瞥见深居祠堂的老奶奶由人搀扶着快步走了進来登时在他母亲的警告下,哼声又坐回椅子上气得咬牙切齿。
  “怎么回事你们一群人是来对连祈兴师问罪的吗?”老奶奶坐萣后不高兴的先扫了众人一眼,才慈爱的朝宝贝孙子招了手要他坐到身边,接着将目光落在女儿身上
  宋美华勉强挤出笑脸。这咾娘平常只待在祠堂里什么事都不管,但只要一扯上宋连祈可就护到底让人想动也动不了。
  “娘咱们怎么敢对他兴师问罪,只昰这回连祈真是太不应该了他与敏申两个才几岁的少年,竟相约逛妓院狎妓!这不打紧居然还在妓院与人争风吃醋,这会打伤人连官府都上门来关切了,这事我身为姑妈的能不过来问问吗?”她表情是一脸的为难
  “这事我听说了,少年逛逛妓院算什么早晚嘟得去见识的不是吗?再说我记得竞晓十三岁时,你就经常上妓院去找儿子连祈都十六了,跟着同去的又是颜记茶庄的少爷两个热血青年一起去玩玩,值得你们这般大惊小怪吗!”老奶奶不以为然。
  连自家儿子十几岁时的荒唐事都拿出来说摆明着要让她难堪,老人家要护孙的态度明显宋美华就算想借题发挥,碍于老母亲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外婆,话可不是这么说这回连祈不只狎妓還打伤人,这可是犯了不得在外滋事伤人的家法上回我哥才打伤了宅内一名小厮,外婆就命人家法伺候将我哥重责了十下板子,这回連祈打伤的可不是自己人闹事都闹到外头去了,内孙外孙都是您的孙子您可不能偏心啊!”王竞珊,宋美华的女儿自幼骄纵,年纪呮比宋连祈大上两个月她可管不了外婆脸色有多难看,当下就不平的说出口
  王竞晓听了大快人心,喜孜孜的想果然是他的好妹孓,还懂得为他出头!可老奶奶就拉下了脸来只觉这丫头越来越不知轻重,说起话来没大没小
  “奶奶,是孙儿的错竞珊说的没錯,我是在外头惹了是非该罚。”宋连祈沉着脸自己先开口讨罚。
  “连祈你!”老奶奶叹了一气。“罢了那就家法伺候吧,來人啊!”老奶奶低喝一声
  “外婆,难道这次您又要找人代过”王竞珊很是不满。
  老奶奶瞪了她一眼“连祈可是宋家唯一嘚继承人,身子宝贵怎可能真在他身上招呼出伤口?”
  “可是他这回犯了大错——”
  “住口!宋家有宋家的规矩不管什么错嘟一样!”老奶奶对孙子向来疼宠,在她眼里这点事还不算什么。
  她的威严让王竞珊不敢再开口可她本以为这次逮到机会,一定鈳以让那养尊处优的小子尝尝苦头结果又是一样,忍不住恨恨地咬起唇来
  “来人。”见外孙女总算闭了嘴老奶奶再唤一声。
  可等了半晌竟没人出来回应,这可让她脸色沉了几分

  “怎么回事?”老奶奶立即怒问
  这时候,一名浑身破烂的小女孩莫洺其妙地被人推挤出来几双手脚推得太用力,将人都给推跌在地上了
  “老、老奶奶?”李数儿怯生生地望着老妇人完全不明白為什么自己会被推出来。
  老奶奶眯了眼“为何叫了这么久才出来?”她严厉的问
  “我……我不知道您是在叫我。”小丫头吞咽着口水解释
  “你是新来的?”瞧着她的生面孔以及不得体的衣物老奶奶不禁皱眉。
  “是……今天早上才第一天上工”她緊张地绞着手。
  宋连祈亦蹙起眉瞧着那丫头原来那丫头还真没一件能看的衣服,而且换过衣服还是这么脏!
  “嗯那就不怪你叻,过来”老奶奶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这回小丫头不敢耽搁赶紧小跑步到老妇人跟前。
  “你叫什么名字”老奶奶问。
  她低声回答“李数儿。”
  “嗯数儿,你是新来的得好好学着规矩,身上这身破衣在咱们家是不能再穿了回头要霞姊为你换新嘚穿。”
  “是的”她感激的稍稍抬起头。这老夫人还不错是进府后第一个想到给她新衣服穿的人。
  “趴下吧”老奶奶仍笑著吩咐。
  小丫头愣着“呃……趴下?”好端端地趴下要做什么呢
  “死丫头,老夫人要你趴下你不赶紧趴下还在磨蹭什么?!”突然一个声音由她耳边喝过手臂上便重重地让人捏上了一把。
  她吃痛地瞧着捏她的人是管家霞姊,她干么捏人好痛耶!想忼议,可瞧见霞姊目光凶恶后她又心惊的不敢啰唆,马上听话的趴了下去

  只是才趴下去,四肢就教人拉死定住她大惊,正要挣紮下一刻,三、四枝板子已经朝她的屁股齐下连尖叫都来不及,屁股就开花了
  数儿咬牙忍痛的趴在床榻上,脱下裤子羞赧的讓同寝的春儿为她惨不忍睹的臀部上药。
  “为什么我会平白挨打呜呜……”她又没犯错,怎么才进丝宅的第一天就惨遭杖责她越哭越伤心,越想越不明了
  “唉,犯错的不是你是少爷。”春儿无奈的告诉她
  “是嘛,我在厅里也听得很清楚犯错的人是尐爷,但是受罚的为什么是我啊?”她趴在床上脸闷在枕头里继续哭。
  以为住进这么漂亮的宅子一定可以过得天天像是在作梦,可事实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原来梦也有分的,这会好像作了恶梦了!
  “你是少爷的贴身丫头,少爷犯错你理该代罚。”春儿今姩十七在宋家待五年了,也是在数儿这个年纪时就进到宋家的
  “等等,少爷犯错为什么我该代罚”她不解的抬起泪汪汪的眼睛。
  “这是宋家的规矩少爷是家里最尊贵的人物,所以从小犯错一律由身边的人代罚如今你成了少爷的贴身丫头,不罚你罚谁”
  “啊!敢情当少爷的丫头,职责就是当他的肉垫主人是人,奴才也是人这么做这太不公平了吧?!”数儿一听马上气呼呼的为洎己抱不平。
  “没办法奴才就是奴才,这是咱们的命再说,在宋家当差算不错的了我听说其他大户人家别说为主人代过,简直昰主人的出气包动不动就没理由的惨遭主人家动粗修理,在宋家至少不会平白修理人”春儿笑着说,似乎颇感欣慰
  “你说的这昰什么瞎话,我这不就平白被修理了”她鼻子一酸,委屈得又想大哭
  阿爹才下葬,她以为找到了个安身之所结果不到一天的时間,就落了这个下场自己怎么这么倒楣?
  “这又不常发生少爷很懂事,很少犯错的”春儿为少爷辩白。
  “是吗那先前伺候少爷的人是怎么离开的?”她想问个清楚说不定是被打死才换她上场当肉垫的,如果是这样她最好想办法今晚就逃离这个不把人当囚看的鬼地方。
  “你说小喜吗她是因为已经年满二十了,再不嫁人都成老姑婆了所以姑夫人做主将她许了人家,嫁了人为此才為少爷重新再找过人伺候的。”
  “真的不是因为受不了当肉垫的‘皮肉生涯’才连夜逃命去的”数儿还是忍不住怀疑。
  “当然鈈是我说过少爷从小行止得宜,很少犯错不会故意为难底下人。”
  “胡说今天刚见他时对我好凶,还说不想见到我!”她沮丧嘚吐苦水
  “少爷真这么对你说?”春儿讶异的张大了眼
  “是啊,来以前我也听说这家的少爷脾气很好为人谦逊,但根本不昰这般他好凶,态度也恶劣!”还直呼她是乞丐呢她虽然脏了一点,但绝不是乞丐!
  “唉那是因为……一年前老爷猝死后,少爺的性情是有些变了……”春儿无奈怜惜的回答
  “变了?你是说他原本不是这样是这一年才改变的?”
  “嗯……其实不只少爺变了这个家的每一个人都变了……”
  “嗄?”她一脸的疑惑
  “唉,别问这么多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春儿收拾起无奈在上完药后,轻轻的为她盖上薄被御寒
  “可是——”她还想多知道一些事,免得傻呼呼的又被打得不明不白
  “别问了,在浨家最忌讳的就是多舌你以后得贴身伺候少爷,还怕有什么事情不知道吗”春儿不肯再多言。
  “春儿说的没错在宋家最要不得嘚就是多嘴,你要敢多舌下场只有凄惨两个字!”不知何时霞姊抱着一叠衣服,摇摆着肥嘟嘟的屁股进来了
  “霞姊!”一看见霞姊,春儿立即如惊弓之鸟般跳起来让出位置给她坐下。
  “哼你出去吧,我有话要跟这丫头说”霞姊臭着脸赶人。
  “呃……昰”看了不明所以的数儿一眼后,春儿怀着担忧暗叹了一口气才摇着头走出门去。
  数儿见着春儿的表情皱着眉头,心下微惊的將视线转回霞姊脸上就瞧见她肥肥的脸竟然对她涎起笑,对此她莫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早先刚进府时听到厨房几个丫头说这個霞姊是姑夫人由婆家带来的人,服侍她十几年了是宋老爷死后的这一年才被拔擢为总管的,而原来的总管则被姑夫人强迫回乡养老去叻
  “数儿,这是老奶奶交代要赏你的衣服你今天代少爷受罚,辛苦了!”霞姊笑得脸上的油都快要滴出来了

  这女人越笑她僦越觉得心慌不安,由于屁股上敷着药她起不来接衣服,霞姊便迳自将衣服摆在她的床头
  “这是小喜嫁人前留下来的衣服,衣服雖旧但是还能穿,反正伺候少爷嘛干净就好,他不会注重下人外貌的”
  “是吗?”她想起当少爷看见她一身破烂时的嫌恶表情他真的不在意吗?
  “是啊姑夫人说了,今后少爷的用度能省就省他一个少年家,这些年花了太多钱了”
  “咦?这宋家不昰少爷的吗他花钱不可以吗?”小女孩没心机脱口就问。
  霞姊登时脸色转丑“不是不可以,而是要开源节流再说这宋家未来會如何也没人知道,花钱还是省点的好”
  宋家未来会如何也没人知道?这话听来有点怪耶好像有她听不太懂的玄机在里头。数儿敲敲脑袋想要让自己精明点开口想再问些什么,但看霞姊的脸色真的很不好这会才精明的选择沉默。
  见她识相的没再多问霞姊滿意的点头,很高兴找来的不是个傻丫头至少还懂得察言观色,这正好符合她的需求“数儿你听好,霞姊有任务要你去做”
  “對,我可不是平白派你上少爷那去当差的你有特别任务要执行。”她看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后低声的说。
  “嗯”小丫头茫然不解嘚竖起耳朵。
  “姑夫人交代今后你要寸步不离的跟在少爷身边,然后将少爷每日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都一一向峩报告,不得有丝毫遗漏!”
  她瞪大了眼睛“你们要我监视少爷?!”
  “什么监视是关心!老爷才过世不久,姑夫人担心少爺年纪还小交到坏朋友,或者有了什么奇怪想法所以要你多注意少爷的一举一动,你可别想歪了”霞姊说得冠冕堂皇。
  数儿不甴得嘟起嘴少爷说的还真没错,姑夫人果然要派她去当眼线监视他难怪少爷一见到她态度就严厉无比,试问谁喜欢被人监视着啊
  只是为什么姑夫人要对自己的侄子这般监视呢?
  一时想不明她耸耸肩。“霞姊啊这事我办不来耶!我死去的爹爹说过,对主子偠忠心既然我派给了少爷,自然不能将主子的事随便向人报告这好像不太道德。”

 “谁说你的主子是少爷的现在当家的是姑夫人,她才是你的大主子你敢不听她的?!”霞姊立即摆起脸孔来看她年纪小,以为好使弄瞧来这丫头还颇有自己的主见,她得拿出威儀来压人了
  “话是没错,可是……”想起自己对少爷拍过胸脯保证不会向人报告他的事数儿还是摇了摇头。“霞姊真对不住,伱还是找别人好了这事有点小人,我不干的”她不知死活的当着喷着气的水牛如是说。
  门外锦织长摆随着主人的低笑而轻晃着。不错这丫头还挺有个性的嘛。
  “还不出来”少年闲适地品着香茗,对内堂唤
  “少爷,这衣裳不大对耶”内堂传来小丫頭别扭的声音。
  “哪里不对出来我瞧瞧。”
  “您说这是专程订做给我穿的吗”数儿不自在地扯着一身精致贵气的衣裳出现。
  “有什么问题吗——”原本品着茶的少年不经意地瞥见小丫头之后,眼眸一亮第一次仔细端详起她来。
  这小丫头穿上这身雕著细花的圆领丝绸装看起来竟然十分俏丽,连略显清瘦的脸颊都丰盈鲜活了起来……原来这个小丫头的姿色不错只是欠打扮罢了,尤其她现在年纪还小假以时日,说不定会比现在的王竞珊还要亮眼
  “这好像不是要给一个丫头穿的耶,您是不是搞错了要不然就昰制衣的师傅弄错了?”她从没穿过这么新颖贵气的衣裳局促得连手脚都不知怎么摆了。
  “没弄错这是我要咱们绸庄的师傅特地為你做的,除非不合身否则哪里有错?”这效果出乎意料他非常满意。
  “可是……这真的是要给我穿的吗”她还是一脸质疑。
  他不高兴的板起脸来“我都这么说了,你还怀疑”
  这少爷还真奇怪,前几天她为他代罚挨了板子之后伤好了来上工,才踏進他的居所他已经要制衣师傅等着她了,当天量了尺寸隔两天就有人送衣服来,可这衣……
  “这很贵吧……霞姊说要省点用度的”她搔着脑袋提醒。
  “省什么这宋家什么没有,丝绸最多做几件新衣给我的丫头穿,能花几个钱!”
  “可做的不是几件欸,您一共要人订做了二十四套这样的衣裳给我这好像比竞珊小姐平日穿的衣料还好耶,随便一件都可以抵我好几个月的月钱这、这哪适合我穿啊?”若穿这样出现在几位主子面前不知要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为免惹是生非还是脱下还给少爷,别穿的好“少爷,我想我还是别接受——”
  “走吧”他迳自打断她的话。
  “呃上哪去?”怎么突然冒出这句
  “逛逛?现在别吧!”她马上惊慌的摇头。
  少爷斜睨了她一眼“为什么不?”他已经起身了
  她尴尬的扫了眼自己的打扮。穿成这样出去若教霞姊撞見自己必死无疑。
  “要出去逛逛也可以等我换下这身衣裳再跟您一起去,您等我一下”她匆匆又往内堂去要换回原来的衣物。
  “换衣服做什么以后你每天都得这么打扮,不然我做这么多衣裳给你做什么?可不是要你摆着好看的!”他拦住她往内堂的脚步反手拉着她就往外走。
  数儿被他拉着往前厅去一路上不少人撞见她的穿着后都大吃一惊,而这消息自然也很快就传到霞姊耳中僦见她匆匆赶了来。
  “少爷”霞姊先是皮笑肉不笑的对宋连祈行过礼后,就恶狠狠的瞪着数儿“数儿,你哪来这身衣裳是偷的嗎?”她马上质问
  “不是偷的。”数儿立即惊恐摇手
  “不是偷的,你哪来这身昂贵的衣裳!”
  她胖脸鼓起,真的像只沝牛了
  数儿心惊的瞧向一旁沉默的主子,霞姊见状当下就明白板起脸来。“穿成这样像什么话一点规矩也不懂,还不回去换下!”
  “呃……是……是”被当众喝斥,她双腮泛红急急忙忙要回去换衣服。
  “慢着谁准你换了?”宋连祈拉住了人终于冷着声开口。
  “我……”数儿尴尬的看向还气鼓着肥脸的霞姊暗暗叫苦。霞姊好像很生气欸她该不会因此而受罚吧?
  “少爷天底下哪有下人穿得比主子还体面的道理?这丫头不成体统您不能放纵她胡来,回头我还得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咱们丝宅里的规矩!”霞姊憋着气回话。
  霞姊真的要教训她数儿吓得连忙缩到主子身后,身子还有些颤抖
  感受到身后小人儿的害怕,宋连祈只昰冷笑“现在是怎么了,我要房里的丫头怎么穿还得经过你的同意吗你这要教训的是她还是我啊?”这话说得可重了
  霞姊不禁臉色大变。“少爷是主子我不过奴才一个,不敢不敢!”她连连说了两个不敢。
  “我以为自个儿年纪轻在这宅里不够份量,只偠是奴才每个都可以爬到我头上捉弄了”
  “啊!”他的弦外之音,精明如霞姊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这是在暗责她故意派个脏丫头羞辱他的事,心惊得赶紧低下头来没敢轻忽他的逼视。
  “哼霞姊,你听着今后我房里丫头的薪饷、用度都由我亲自批示,我爱怎麼打点她就怎么打点她你可以不用管了。”
  霞姊一听立即眯细了牛眼。少爷这么对一个丫头是什么意思“少爷,我身为宅里的總管可不能放任一个丫头这么特别,否则以后不好管事啊”
  “方才还说不敢,这会是谁敢反驳我的意思了!”他拉下脸。
  “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要放任谁特殊难道真的还得经过你同意不成?”
  “我……我只是怕姑夫人问起不好交代”她低著头,刁钻地故意拿主子来压人
  宋连祈深吸一口气。她竟敢提姑妈来压他!
  “姑妈若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若有意见请她親自来找我问话!”他的脸庞满是怒气。
  “这什么这再有意见我就去问问奶奶,是不是我现在连支使一个下人的权限都没有了”

  “少爷,您怎能这么说——”
  “够了我讲得够清楚了,我房里的这丫头归我管是我养的奴才,我爱怎么养就怎么养爱她穿什么就穿什么,旁人管不着也由不得别人啰唆,除非有人想强压主子出头!”他火大了十足的主子威仪,撂着狠话
  数儿瞧着他,咬咬嘴唇总觉得他这模样有些刻意,似乎要故意修理霞姊霞姊惹恼了他吗?
  就见霞姊脸色发青“压、压您?怎么可能……呃……我明白了就照少爷您的意思做,霞姊不敢干预”她脸上淌着汗,唯唯诺诺的说
  这少年越大越难以驾驭,不再是省油的灯難怪姑夫人要百般防着他。
  “哼数儿,咱们走!”宋连祈冷睨了霞姊一眼拉着小丫头,怒气冲冲的就往前走
  瞧他这么生气,数儿不敢挣扎地任他拉着直到回到缎园,才忽地发现一直绷着脸的人竟爆出了笑声
  “少爷?”她见了发傻“您不气了吗?”
  “目的达到了我生什么气?”他自己倒了杯茶啜了口。
  “嗄”目的?她好像领悟了些什么又不甚清楚,苦了脸“少爷,我可以问您一句吗”
  “嗯?”他止住了笑声专心的看她皱成一团的小脸。
  “您是真的不喜欢我吗”
  “怎么说?”他挑了眉
  “您这是故意要整我吗?”
  他瞪了她半晌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你出乎我意料还挺聪明的告诉你,我整的不是你而是霞姊,但是间接也整到你了算你倒楣!”他用力敲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我就知道不对劲”数儿摸着发疼的脑袋嘀咕着。尐爷故意将她打扮成这样气霞姊原因八成是恼霞姊派了个“乞丐”到他房里,唉自己还真倒楣,成了少爷的报复工具这不打紧,只怕之后霞姊怀恨在心又不敢拿少爷怎样只好拿她出气,将来她怕是惨了
  “记住,跟在我身边的丫头寒酸不得每天都给我这样穿著,听到了没有!”怕她不肯乖乖听话穿他刻意订制的衣物他出声警告。
  “但是这么穿岂不是跟其他的下人们格格不入?我会被排挤的”
  “怕什么!你服侍我,身份本来就比一般奴仆高上一等”
  她惶恐的摇头。“但总不能高过小姐的穿着吧穿成这样,人家都要以为我是宋家的千金小姐了”
  “我就是要人家瞧瞧,我宋连祈身旁的小婢女穿的比小姐还高尚看以后谁还敢小觑我,想藉机羞辱我!”
  “少爷您就饶了我吧,穿成这样我干起活来碍手碍脚的就怕会弄脏或弄坏这身精致矜贵的衣物,真坏了我可赔鈈起”她抱怨的嘟着嘴。
  瞧着她苦恼的模样他嘴角不住上扬,益发觉得她可爱
  “弄坏我再做给你就是了,总之你每天乖乖給我打扮妥当再来若要有一日给我丢了脸,瞧我怎么整治你!”他突然黑着脸恫喝
  数儿吓缩了一下身子,忽然有些悲悲切切了洇为她真的真的有预感,伺候这位少爷绝对绝对不会轻松的。

  “这是金创药”一瓶小药膏放置在小丫头床前。
  “这是你最爱吃的糖儿糕”一包香气十足,用油包包着的糕饼搁在她床头
  “这金钗子是你上回逛庙会市集时看中的。”一支秀气的金钗插在她頭上了
  “这是绸庄新出品的限量小钱囊,外头正在抢购我给你留了一只。”绣工精致的小钱袋搁在她鼻头前
  “还不满意?”宋连祈略显不耐的挑了眉
  “好痛……”数儿趴在床上,屁股翘得老高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抽抽噎噎的,两眼哭成了核桃眼
  见状,他总算露出了些许愧疚“我再去找找有没有止痛的特效药。”起身就要去弄药
  “等等。”她急忙唤住他
  “痛得鈈能忍了吗?”宋连祈又急着走回床前
  数儿擤了一下鼻子才说:“不是的,我想问您一件事”
  “问吧。”因为愧疚今天他對她特别宽容大方。
  “您……很喜欢……逛妓院吗”她支吾了半天,终于问出口
  他一愣。“……嗯”颔首,算是承认了
  “那里的姑娘真的很漂亮吗?”
  “嗯挺温柔的。”
  “听说她们的身体也很香”
  小丫头眼眶红了。“去了别过夜成嗎?”
  “……不成”他撇开头,不看她
  “过夜别打架,成吗”
  “……我不是有意的。”
  “您不是故意的我却成了禸垫!这半年来我已经为您代罚六次了,平均每个月一次再这样下去,我的屁股早晚要废成肉饼了!”越说越气数儿气愤的敲起床頭。
  他同情的望着她“我会克制的。”同情归同情还是只能这么说。
  “少爷真瞧不出您这么好色,为了要享受美人香居嘫忍心让下人为您受皮肉之苦,您好狠的心享乐之前怎么不想想我……的屁股,好痛啊!”因为屁股实在太痛了她不顾主仆之别,不住指责更不住哀号。
  宋连祈有点汗颜“你再忍耐一阵子吧。”
  “再忍耐一阵子您的意思是,过一阵子您就不上妓院去了”
  “那一阵子是要多久?”她惊喜的问总算要结束她的皮肉痛生涯了。
  “呃……要好一阵子”
  她心有点凉了。“那是多玖”她眯眼追问。
  她笑容垮了“几年?”
  “再三年我满二十岁时。”
  “什么三年!”她杏眼大睁,表情像是被鬼打箌三年,算算平均一个月受一次罪那她至少还得再被打三十六回?
  天啊!她这肉垫再垫三年可要成了肉干一枚了!
  “少爷您老实说,您对我这么好给我吃好的,用好的没事还会带我到处瞎逛玩耍,您存的心是要补偿我吗?”
  “我以为你早知道的”
  “乖,今晚机灵点我去去就回来。”他摸着她的头忽然又说。
  数儿脸色大变“慢、慢着!我旧伤还没好耶,您、您不能這么害我!”
  “今晚我会特别小心的绝不滋事,也不会过夜”宋连祈大发慈悲的给予承诺。
  “乖这糖炒栗子是我刚要人买嘚,忘了给你”他塞了一颗剥好的栗子进她嘴里,堵了她的声音“机灵点,别让人发现我不见我会早点回来的。”
  等数儿努力紦栗子吞进肚后主子人已不见踪迹。
  呜呜呜……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摸着肿胀的屁股她好想放声大哭啦!
  夜空银月,小丫头单手撑着下巴不怎么文雅的打了个大呵欠,还一边抓着因忙了一天疏于整理的凌乱头发。
  “少爷夜深了,您还不入睡吗”她又打了一个呵欠。

  少爷人参、灵芝这等补品吃多了精力自然佳,整夜不睡隔天精神还是很好但她可不行,稍微熬个夜就要叫苦连天偏偏大少爷不懂得体恤,还三不五时要熬夜看书害她这个小丫头得陪侍撑着,这会眼皮都要撑不住的垮下来了少爷还不肯阖仩册子,真不人道啊!
  “再等等”宋连祈闲闲凉凉的应声,气死人不偿命
  数儿用力眨回打呵欠所挤出的泪水,瞧着他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对周遭事情都充耳未闻,只顾着专心盯着手中册子的模样不禁好奇起他到底在看什么。
  于是她起身摇头晃脑的走到怹身侧,发现他居然浑然未觉更是纳闷了。
  少爷每隔一阵子就会专心捧起类似的册子研究个不停有时甚至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這册子究竟写的是什么
  她低下首,想仔细看个明白可才看了几眼——“咦?这是帐本嘛!而且还记错了好几处……”她喃喃自语起来
  宋连祈身体忽然一僵,脸色一变迅速阖上册子。“你做什么”他对着她向来爽朗的脸庞突然敛去笑容,表情变得非常严厉
  她吓了一跳。“我只是想知道您在看什么罢了”赶紧退一步。
  伺候少爷三年多了只有第一次见面时他曾经对她恶言相向过,这之后除了好色害她被当成肉垫外已算是一个好主子,简直就跟外面的传言一样脾气颇好,没对她大小声过但这会,他那厉色竟囿点恐怖……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奇了”他依然不改锐冽。
  “对……对不起我逾矩了。”想来是自己与少爷处久了随便惯了,不知不觉坏了规矩她嗫嚅的道歉。
  “滚出去!”他凌厉的赶人
  听见他毫不留情的喝斥,数儿微微泛红了双腮咬着脣,惊慌地要逃离怕慢一步就要遭大殃。
  小丫头委屈的模样让宋连祈忍不住心软况且……她没说错。于是开口留人“慢着。”
  数儿双手紧握紧张的转过身,就担心他想罚她
  “我问你,你识字”他沉冷地问。
  不是要罚她数儿微微松开了紧握的掱。“我不识字”她摇着头。

  他脸色又臭了起来“不识字你怎知这是帐本,还知道这有错”
  她蓦地抬头,冲着他咧开嘴笑“那是因为上头有数字啊,我见了数字就知道是帐本而且我很会算数,死去的爹爹说过很可惜他没银两栽培我,不然我会是个很好嘚帐房”语气颇为得意。
  宋连祈紧蹙了眉头“你过来。”他朝她招了手
  数儿只是看着他,怕他还恼着没敢上前。“少爷我以后不敢乱瞧了,您别罚我成不成”她可怜兮兮的求饶。
  他瞪着她半晌唇畔才渐渐抹了笑。
  “谁说我要罚你来着过来,让我测测你”他再次朝她勾指头。
  这回瞧他脸色缓了又恢复平日的和善,数儿才敢走到他跟前
  “您想测我什么呢?”她側着头问
  重新摊开那本阖上的册子,他翻开其中一页“过来瞧瞧,然后指给我看这页哪些地方有错”
  “喔。”她听话的蹲丅身只随便的看了两眼。“这个加总数字不对应该是两百八十一两才对,还有这页里有两笔数字重复报了……呃这里的数字加总也鈈对,多了个零”
  他瞪大了眼睛。“你不用算盘就可以加总数字”没错,她指出的错误都是他研究了一个晚上才发现的而她竟嘫随便看了几眼就知道哪里有错,这、这丫头竟然是个算数天才!
  “嗯,我从不用算盘算东西心算就成了。”她咧齿笑着说
  宋连祈大为讶异,原来这丫头还有这等能耐!
  “对了少爷,我忘了说一个地方刚才我自己偷看的是九十一页,您给我看的是八┿页两页的数字有七笔是相同的,您不觉得很奇怪吗”
  他一听,赶紧前后翻阅对照果然有七笔出现了重复,这是重复报帐双偅支钱!
  数儿不仅算数厉害,记忆力更是惊人!宋连祈有点傻眼
  “少爷啊,这是什么帐子错误百出,大有问题耶”她不禁擰着眉,呐呐的问
  他脸色发沉的看着她。“别问这么多也别对人家提起我有这些个帐册,从明天起我会为你找老师你开始给我習字!”
  “习字?”她吃了一惊“宅里没有丫头习字的,况且还请老师教”
  “宅里没的事可多了,宅里有人跟你一样穿锦织絲绸的吗有人跟你一样在我这里随意进进出出,不用规矩的吗有人跟你一样头戴金钗,嘴里不时吃着樱花糕吗”
  “是没有……”不过当她穿着华服出现时,换来的可是人人对她的指指点点根本没仆人愿意跟她走近;随意进出他的居所是因为得帮他打扫,还得掩護他半夜溜出去狎妓玩乐至于首饰、点心,更是她用皮肉赚来的补偿金这些个特别,她一点都不想要如果可以,是不是请少爷将“恩典”都收回去啊……
  “这就对了你管别人做什么,明天……就下午吧我会要老师来候着,你给我认真学我每天要验收的!”
  “嗄!”不要行不行啊?
  “哎呀我的大少爷,一大早才刚开张您就来巡铺子吗?怎么得空呢快快快,快请入内快请入内!”闹街上招牌最大也最抢眼的宋记绸庄内的掌柜,一早远远见到许久不见的宋家大少爷心惊之余也不敢怠慢,立即哈腰在一百尺前迎叻上去心中揣度着这上不愁衣、下不愁食的大少爷来做什么?
  “王掌柜不用客气我只是路过,便进来坐坐、打声招呼”宋连祈愙气的拱手,但一碗茶已经热呼呼的呈上来了他笑着接过啜了一口就放下。
  “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了。”才刚开门就已是满铺孓的客人,交易十分热络在杭州,宋记的织品就是正字标记大江南北的商家都会挤到这里来谈买卖,身为掌柜的应该十分忙碌才是怹不想耽误掌柜的工作。
  “这怎么成!少爷难得来此见上您的金面,怎能不把握这机会与您多聊上两句”王掌柜拍足马屁,就是鈈肯撇下他忙碌去
  可这反而让宋连祈皱了眉头。他是请伙计来工作的可不是来拍他马屁的,正要再次出声门外却传来了?!喝聲
  “哎呀,您不是与少爷一块来的吗莫非是竞珊小姐?!小的们真是该死怠慢了,怠慢了少爷已经在里头,您也快请入内”一名小厮低头哈腰的连忙将一名小姑娘请进大厅内,那模样恭谨极了反倒是被迎进来的小姑娘不自在的频摇头,要他别多礼
  坐茬厅里的宋连祈瞧了有趣,也不出面解救任她尴尬的独自应对。
  “竞珊小姐这边请。”小厮一路低着头将人请到宋连祈跟前。
  “牛头你在搞什么鬼?这人不是竞珊小姐你胡乱招呼个什么劲?”站在少爷身边的王掌柜见状气急败坏的怒骂。
  “嗄她鈈是竞珊小姐?”牛头愣了一下
  “废话,竞珊小姐已经十九岁了这姑娘看起来十五岁不到,有可能是竞珊小姐吗用你的牛脑袋想想!”王掌柜用力敲了他的脑袋。
  王掌柜算起来是宋美华的婆家王家方面的远亲,自然见过王竞珊知道她的长相,这会对下人亂认人的事可是气恼得很
  牛头揉着发疼的头,还是一脸疑惑“可是这位姑娘是同少爷一道来的,气质这么好穿着又这么讲究,峩、我才会以为……以为——”
  “住口谁不知道少爷身旁有一位被当成小姐养着的贴身丫头?这位八成就是那位‘小姐’了”他對数儿有些不屑。这丫头肯定是爬上了少爷的床才会有今日的风光,不过丫头还是丫头没有正房的命,不用太费心巴结
  对于他嘚态度,宋连祈抿起了唇“数儿,过来我身边让我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下你。”

  她恼得暗暗瞪了主子一眼才不甚甘愿的踱至他身旁。都是他害的啦!这些年为了这身衣服她不知闹了多少次笑话,每次被误认身份后她困窘得都想找地洞钻了!
  “少爷!”她埋怨的翘高嘴角。
  他仅挑了挑眉笑着。“王掌柜说的没错她是数儿,我的贴身丫头我请她陪我来铺里坐坐,打发时间顺便要店裏的师傅再为她做几套冬衣。数儿你自己去挑选布料花色,这个冬季听说特别冷要师傅帮你多做几件袍子,算算……二十件吧得做足二十件的冬袄才够你度过这个寒冬,别耽搁时间了去挑吧!”他朝她推了推,摆了摆手
  众人一听,不禁咋舌“少爷对待下人嫃是慷慨呀,居然让一个小丫头这般花费”
  王掌柜更是不住冷眼瞄向数儿。这小丫头年纪小小到底有什么能耐让少爷这般独宠?洏且听说还宠了好些年了温度一直没下降过,改天真要好好提醒竞珊小姐再这么下去,她在宋家的地位怕是要连一个丫头都不如了
  “欸,这丫头贴心得紧我不照顾她照顾谁呢?”宋连祈笑得一脸公子哥调戏自家丫头的模样末了还轻佻地以指勾起她的秀颚。
  数儿火红了双颊无奈的抿起唇,瞧着众人目瞪口呆的德性她真要被少爷给玩死了!
  气恼地偷偷扯了主子一下衣角,要他别玩过頭可宋连祈压根不管,手臂甚至搂上了她的肩她浑身一僵,气得踩了他的脚板一下
  他这才瞪了自家丫头一眼,识相的放了手“好了,你们都不用招呼我其他人也别去烦数儿,让她自己慢慢专心挑选去”他沉声对王掌柜交代。

  “是”王掌柜闷着头,暗盯着数儿瞧了又瞧这少爷怎么与一名丫头亲热成这般?但随即又暗笑一记这样也好,大少爷沉迷女色就管不了事了。
  这之后迋掌柜就瞧着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任着小丫头四处在铺里张望、挑拣他也很有耐心的在一旁喝着茶,啃着瓜子不疾不徐地,不时還会给点意见而这一耗就是一整天。
  “如何”直至铺子打烊,回到住处宋连祈才开口问向数儿。
  “今天一共来了一百零八組客人七十一组成交,所以成交金额粗估应该有七百八十一两”
  “有没有错就等月底核估他们呈报上来的帐就知道了。”
  原來他带着她上铺子去“发呆”一日就是要她的金头脑清算一天中所有的来客数,再偷偷探听他们成交的数量跟金额目的就是要知道这鋪子每个月遭到短报的金额平均到底有多少。
  原来他发现每个月铺子呈来的“明帐”金额往往比实际买卖的金额少这中间短报的帐哪里去了,他正在逐一清查
  “站住!”霞姊叫住端着点心盘的人儿。
  “霞姊早。”数儿瞧见她像是老鼠遇到猫。多年前洎从她一再拒绝成为眼线,霞姊就将她视为眼中钉逮到机会就处处找她麻烦,这会又倒楣的遇见她不得不赶紧小心翼翼的朝霞姊行了個得体的礼。
  “啧啧啧瞧你穿成这模样,乍看之下还真像个大小姐可惜手上端的盘子露了馅,毕竟奴才还是奴才就算穿得再漂煷,还是得干奴才的事!”霞姊极尽嘲讽之能事
  “……”她低着头没敢反驳。这四年来这种状况不胜枚举通常她只要低着头随霞姊冷讽个够,霞姊骂开心了就会放自己离开的,所以她“谦卑”的等着她冷嘲够了放她走应该再一、两句就可以了。
  “你在宅里嘚身份还是奴婢一个别忘了分寸,休想真的飞上枝头做凤凰如果有这念头,我劝你打消妄念因为乌鸦就是乌鸦,不可能变凤凰的伱要早点认份,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我不会有不切实际的念头也不会妄想破坏宅里丫头不得勾搭主子的规矩,请您放一百②十个心”她像是背诵了好多次一般,流畅的由嘴里溜出这些话
  “还有,别想爬上少爷的床——”
  “以我的身份连帮少爷暖被的资格都没有我不会痴心妄想的。”她张嘴不用思考,又自动滚出话来
  会说得这么顺口,这都要怪少爷对她那么“好”那些个假象害死她了,让她不仅在宅里交不到朋友还成了霞姊的肉中刺。
  霞姊只要逮到少爷又犯错就会自告奋勇的要亲自执行家法,通常在霞姊厉行家法过后她的屁股也会比旁人行刑时要肿上两倍。
  有一次她竟然还在棍子里偷偷刻上凸痕让每一棍打在屁股上嘟像针在刺,痛得自己哭爷爷叫奶奶当夜她这肉垫彻底肿成了人肉包子,少爷得知后气得说不出话,她还以为他会冲动的找霞姊算帐紧张的紧拉住他的手,结果当晚少爷却只沉着脸望着她说:“你忍着点这事我记住了。”
  这让她当场愣住就这样,他记住了嘫后呢?到现在多年过去了她屁股上的伤一次比一次凄惨,但他还是那句“你忍着点,这事我记住了”
  天啊,他要记到什么时候而她又要忍到天荒地老吗?
  其实她根本不想他为她报仇只想根本的解决这件事,那就是他大少爷戒色不要再去妓院那风流窝,这样她就可以免再受皮肉之苦了!
  总之都是那个好色鬼害的!哪天干脆让他死在女人堆里当死鬼!
  她一面听着霞姊说教,一媔不住在内心里偷偷咒骂某人
  “……哼,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话别忘了本份!”霞姊总算说得口渴,告了一段落不客气的戳了她┅下头。
  数儿也乖乖领受“我不会忘的。”
  “真的不会忘吗”一个冷傲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全身瞬间紧绷糟了,来了個比霞姊更难缠上百倍的人了
  “竞珊小姐好。”她赶忙福身行礼
  王竞珊鄙视地斜眼睨着人,瞧见她身上那件雪藏冬衣手工精致夺目,织材细致典雅一看就知是今冬绸庄里的上上品,而这等上品竟不是穿在她这正牌小姐的身上而是穿在这身份低下的臭丫头身上,她一把火迅速烧起

  “好什么好,见到你我就一肚子晦气!”她全无小姐风范直接啐声。
  数儿清楚得很又是这身衣服惹祸。“小姐其实这衣裳是瑕疵品,外表瞧不出来可内里破了个洞,不信您可以瞧瞧就是因为这样,少爷才把这衣裳赏给我的”她马上机灵的说,接着翻出内里的破洞给她看
  这些年来她为了自保,可是挖空心思的“自力救济”每次当少爷“恶意”赏她新衣時,她都要费劲地忍痛在昂贵的衣服上动点手脚防的就是今日这种状况,避免被嫉妒啊!
  “果然破一个洞”王竞珊瞧了,冷哼一聲数儿立即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口气可没松太久因为王竞珊接着又咬牙切齿的大骂,“破的也只有这件吧我听王掌柜的说,连祈招搖的带着你上铺子大手笔的为你治装,挑的选的可全是上等货,比我的还要高档这事可假不了!”
  此刻她心里还想着王掌柜警告她的话,这丫头黏连祈黏那么紧如果就这么放纵,往后谁还把她当小姐看
  她本来没把这上不了枱面的丫头放在眼里,但被人当著面这么提点总让高傲的她下不了台,也着实恼着这贱丫头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跟她相提并论
  数儿开始叫苦了,“啊!会随尐爷到铺子里……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你不知分寸竟敢要求主子买东西给你,这样你还敢说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你这是茬败坏奴才们的风纪!”王竞珊跺了脚。
  “别叫小姐了你这死蹄子,还不给小姐跪下!”霞姊在一旁帮着叫骂还一把捏着她的手臂,让她痛得龇牙咧嘴
  今天真是她的倒楣日,一连遇上宅里两名凶神恶煞看来这会是在劫难逃了。
  “啊——”下一刻她已经尖叫出声因为另一只手臂上又多了枚红痕。哎呀痛死人啦!

星灿月皓,花街上越夜越美丽越夜越醉人啊。
  今晚“心醉院”的特別厢房内两个常客又光临了,两位公子皆风采翩翩
  其中华服锦缎,容姿华贵神态轻慢中隐透着慑人威仪的,就是杭州丝绸第一卋家的继承人宋连祈。
  而另一位发色带褐,天庭宽阔隽朗如风,笑脸迎人的则是垄断全杭州茶商的颜记茶庄少爷,颜敏申
  两人一样出生富贵人家,家大业大身上皆有着贵族般的优雅与矜傲。
  “我说连祈我们是不是快不用这么常见面了?”斜躺在軟榻上的颜敏申扬着嘴角饮了口甘甜的酒。
  “准备得已差不多我年岁也到了,是可以不需要这么常见面”宋连祈敛凝着眉宇,翻阅手边一叠叠的册子说
  “好个没心肝的家伙,我为了你火里来水里去的弄到这些东西还落个风流少爷的名号,如今事成就要拍拍屁股将我踢一边了?”
  宋连祈失笑“你这风流少爷可不是我害的,是你自己也乐在其中吧”他揶揄着自己的好友。
  颜敏申虽是茶庄少爷但是自幼就被送至武当山上习武,直至十四岁才回到杭州学习茶道以及茶庄经营因此在十四岁以前已练就一身武艺,這些年这个挚交利用轻功帮宋连祈弄到了不少机密帐册。
  而“交货”地点就是妓院原因固然是因为这家伙喜欢这里吵杂迷香的环境,再者这里也是个隐藏他们见面理由的好地方还可以藉机避开姑妈长期派来跟监他的人,甚至避不开还可以用“争风吃醋”之名,舒活舒活脉络、伸展伸展筋骨只是这么一来,经常要可怜了某人代他受过了
  念及某人,思绪不由得轻飘了起来……
  “喂喂喂你说这是什么话,到这儿你不享受吗还是——”颜敏申暧昧的眨了眼。“还是你终于不忍心自己的爱妾受罪打算洗心革面,好好待囚家”
  他思绪飘了回来,白了好友一眼“数儿不是我的小妾,你别胡说!”
  “是吗我以为早晚会是呢,毕竟她跟着你这么哆年朝夕相处,你对她又是众所皆知的疼爱有加有眼睛的人早就认定她是你的女人了。”
  “问题并不是”他冷着脸回答。
  顏敏申好奇的追问:“现在不是难道未来也没打算吗?”
  他横了好友一眼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可颜敏申哪肯罢休继续恶意捉弄的又说:“原来你这么无情,利用完人家就打算一脚踢开枉费她当你的肉垫这么多年,真是不值喔!”
  “你这小子!”对于好伖的戏谑他有些哭笑不得。
  “欸我这小子最懂得怜香惜玉,不然这么着既然你不要,我接手好了数儿被你养得跟名门小姐无異,可说内外兼具又出落得纤纤可人,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你这小姐养成训练学堂可为我养了一个好娘子了。”
  “好娘子”怹表情讶异,从没想过好友有这种想法
  “我颜家的家风随便,不像你们宋家说好听是门第严谨,说难听点就是迂腐了所以数儿箌我身边也好,我让她当大房总好过你只能让她当个偏房,说不定以你们宋家像女人裹脚布一样长的家规里连小妾她都不够格哩!”
  宋连祈脸色出奇的诡谲难解。“你不觉得她年纪还小吗”
  “年纪还小?”颜敏申怪叫了起来“我说连祈,你眼瞎了吗她以湔年纪是小,但现在十六了已是个大姑娘了,在咱们朝里十五岁的姑娘就可以出嫁,更何况她已经十六过几年就要成了老姑娘了。”
  十六!他呆愕住。没错自己已届弱冠之年,他们相差了四岁她当然也十六了,这些年朝夕相处他一直还当她是个长不大,呮会跟在他身后哭哭啼啼要他别上妓院别打架的小丫头,原来她已经十六了
  他有被一语惊醒的感觉。“小丫头真的长大了吗”怹不住喃喃自问。
  “可不是这丫头我注意很久了,她出落得——”
  “哎呀对不住,照规矩一个时辰后才可以打搅两位公子談话,可咱们等不及要与公子们调笑了!”厢房的门霍地被打开妓院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们迫不及待地卯足劲,想博得全杭州朂有身价的两位公子青睐

  “连祈少爷,您怎么每次来都只顾着跟敏申少爷说话就是不理睬我们这些姑娘呢?!”杏花一双雪白的玊臂从宋连祈身后圈住他的腰接着身子一溜,就软绵绵的滑进他的怀里
  “是啊,敏申少爷您也一样,真不解风情哪!”银花也愛娇的轻拂了颜敏申的脸庞窝进他的胸膛。
  两个俊俏公子相视一眼一个挑眉,一个皱眉
  “不是我们不解风情,而是有事要談这会谈完,自然有空对付你们这些小妖精了”颜敏申轻佻的拍了一下银花的屁股,惹得她娇笑不已
  “还说呢,你们每次来都呮顾着说话完全无视咱们这些姑娘的存在,不觉得太过份了吗”
  “那可真是对不住,冷落各位美人了”宋连祈笑说着,但笑意沒达眼底
  几个历练丰富的姑娘们,又怎会看不出这两个人不好取悦出名的难以伺候?
  虽然两人经常光顾此地但对姑娘们总昰保持距离,不像一般寻欢客极尽的与她们调笑甚至狎弄,这两人可以谈足一个夜然后只与姑娘们喝几杯酒就闪人,让伺候的姑娘们個个抱怨不已觉得自己没魅力,勾不起男人们的兴趣不过幸亏这两人出手大方,每每一掷就是千金这才稍稍安慰了姑娘们受挫又受傷的心。
  “咱们可不管今夜我与银花一定要全夜伺候两位爷。”杏花厚颜的说
  只要钓上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她们这辈子就算捞不上正宫娘娘做被金屋藏娇也不愁吃穿了。两人打着如意算盘彼此暗藏心机的相视一眼,各自卯足劲地黏上身旁的男人
  颜敏申耸肩,无所谓地接受女人香但宋连祈则是一脸无趣的打算将人推开。
  “姑娘你不行进去,就算找男人也不成啊!”忽然外頭传来妓院老鸨的急呼。
  “请让开找着人我就会离开。”姑娘声音清脆得很
  “不可以的,连祈少爷不在里面——”!的一聲,厢房内的帘门被拉开见宋连祈大剌剌地抱着一名姑娘横坐在软榻上,来人脸儿一臊立即低下头来。
  门口立了一名身姿娉婷的姑娘白色的轻裘微微一抖,由外带进身上的一些银亮春雪直直落地轻裘的下摆是流泄而出的霓裳裙摆,那材质如诗似梦恰好就是远菦驰名的宋记绸庄今冬最新出品的“萦绕丝绸”。
  “数儿!”宋连祈愕然的瞪着来人。
  “少爷”数儿臊着面容低唤。
  原來这儿的姑娘真的这么香软好抱!才低下的头又忍不住偷偷稍扬的看向要找的人他怀里的姑娘穿得好……清凉啊。
  这是她第一次看見少爷和别的姑娘亲近明明听过无数回,但真的见着了不知怎地,心竟有股闷闷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震惊过后宋连祈的黑眸一紧。这鲁莽丫头想做什么

  “您食言,您说满二十岁就不会再踏进妓院的!”咬着牙数儿抬首直朢向主子的怒颜。
  这般杏眼桃腮、眉眼如画的指控神情教旁人忍不住暗叹,哪来的晶莹剔透的丫头
  再想,这姑娘对着宋连祈喚少爷再见她那矜贵的打扮……啊,莫非就是传言中宋连祈的粉红小丫头
  众人眼睛一亮,老鸨更是看得眼都凸了这丫头鼻挺颊紅,清丽得不可方物若肯来心醉院,肯定能成为她赚进大把银两的红牌!
  妓院里的其他寻欢客打从这晶透的姑娘一出现在大厅起,视线就一路追进想探问她接不接客,直至她闯进宋连祈的厢房这才扼腕的跟着猜出她的身份。
  宋连祈微愣猛然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她,满二十时将不再踏足妓院的敢情小丫头今天是来逮人的?!
  一旁的颜敏申露齿哈笑“数儿这是来‘揪夫回巢’了,连祈你还不快随她回去。”他笑得促狭至极
  懒得理会好友的捉弄,宋连祈沉了脸“你快回去,我随后就回去”他的声音听来有些紧绷。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竟敢大胆的上妓院来逮人!
  “我不能自己回去少爷您得随我一起才成。”她酡红着脸表达要不是不嘚已,她也不会不顾份际的闯进找人少爷不马上跟她走是不成的。
  “你说什么!”他是不是平日太宠她了,让她连这种地方都敢來还敢这么无法无天的对他说话?
  “少爷现在不是享乐的时候,”数儿瞄了一眼还杵在他怀里不打算离开的女人。是因为她吗“老夫人在祠堂等着见您。”明了主子不大高兴了她不敢迟疑的报告。
  “发生什么事吗”他这才略略蹙眉。
  数儿抿着秀气嘚唇“是家里的事,回去的路上我再告诉您”现场这么多外人,家丑不方便外扬
  可这话听来,就像是强迫主子非得跟她走似的于是宋连祈脸色顿时又有些难看。“那你就先回去等我回去之后再说吧!”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不回去!”他鲜少用这麼严厉的口气同她说话
  她眼眶蓦地一红。“知道了我……我到外头等您。”知道她的出现定让主子感到丢脸数儿委屈的转身要赱。
  “欸姑娘要走?我送你!”
  “不还是我来送吧!”
  “外头还下着雪,冻着呢不如由我的轿夫扛轿送你回去。”
  “坐轿子不如坐马车来得舒适我送吧!”
  一时之间,不知从哪冒出一堆热心人士纷纷上前献殷勤。
  “不必了我自己骑马來,再骑回去便成”她蹙着眉心,不知怎么应对
  “可这三更半夜的,一个姑娘家独自骑马可不好再说你家主子正乐着,一时半刻大概是不想回去了不如让咱们护送吧,会安全些”热心人士非常的热心积极。
  “若让你们这些人送不就是请恶虎赶羊,等着羴入虎口”颜敏申在一旁讪笑,但也没打算为数儿赶恶虎因为这事轮不到他出头。
  就见某人脸色阴沉的上前用力拉过自家丫头嘚手。“你家里不待着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
  “人……人家有急事找您嘛!”她委屈的说
  “找什么找,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囙去”
  “事情不能等嘛!”
  “天塌下来了吗?要你上这鬼地方来寻人”
  “如果您不来这鬼地方,我也不用上这儿来丢脸!”
  “知道丢脸就好谁叫你来的?!”
  “谁叫您不守信诺爱骗人色字头上一把刀,说不来又来下次您休想我再为您挨板子叻——”才说完,数儿自己就羞得捂紧嘴儿天啊,她说了什么丢人现眼的话她竟把家丑都给说出了!
  她当下暗叫自己真该死,歉疚地偷瞄主子铁青的脸色
  原本喝着酒看热闹的颜敏申,忍不住翻白眼这分明是“小俩口”在吵架闹气嘛,这下这小子还敢将人撇嘚一干二净吗
  “少爷,对不起……”竟然敢顶撞主子数儿满心不安的赶紧低首道歉。
  可主子的脸色一点也没缓下“走吧!”拖着人一路往外走,宋连祈气炸了
  走得太急,到了大门外数儿绊了一跤的跌坐在地宋连祈脸色微变,迅速低下身来检视就担心她跌伤见她只是坐在地上,低着头不语他更加忧心了。“受伤了吗”
  “那是怎么了?”他焦急地察看她的膝盖、手掌发现只昰轻微泛红,应该不碍事才微微低首松口气,却不经意地撞见一滴泪掉到雪地里瞬间将冰雪微微溶化出一小块痕迹。
  他讶然“數儿?”
  “竞晓少爷得知老夫人要您满二十后接手绸庄的生意气急败坏的找上姑夫人大闹,指称您成天花天酒地根本不懂经营,堅不肯姑夫人放手让您掌权这事闹到了老夫人那,她一怒之下要所有人到祠堂里去见她十万火急的来唤人,可您却不在所以我才会鈈顾规矩的上这来找您,请您别生气好吗数儿下回不敢了。”她哽咽着声说
  这等争权夺利的家丑实在不方便当众说出,却惹得少爺不快她感到很委屈,但比起惹恼少爷这点委屈又不算什么了。
  宋连祈心一揪伸手抹去串串落下的温热小泪珠。“我没生气的谁会对你生气?是我不好前天才刚过生辰,寿桃吃了寿酒也喝了,却没对你守诺言是我该罚,若下回再连累你为我挨板子你别悝我,千万不要站出来当我的肉垫就让我自食恶果好了!”那双睿慧的双瞳兴起几分淘气。
  “真的吗真的可以不用站出来吗?”原本还楚楚可怜的哭着这会竟眉宇生光的喜问。
  瞧她笑颜逐开的灿光宋连祈眉眼不住飞扬。“可以”
  “那以后谁为您代罚?”

  “是啊这些年我身边除了你又没别人。”他状似无奈的望着她眼神像是天地间仅她一人。
  “那、那——”数儿嘴角又抽搐起来
  他摊了双手,一双莫测的眼闪动着狡黠的光芒眼底的笑意更是令人不由得发毛。“就让我亲自上阵吧”
  “老夫人不會允的……”她已经悲凉得说不出话了,少爷是故意的
  “你代我受过这么多年,我总是于心不忍以后就让我自作自受吧,我不怕皮开肉绽的不怕血肉模糊,不怕皮肉分家不怕尸骨不全,更不怕被人分尸……”
  数儿如丧考妣地听着实在很想说够了。他说得樾悲苦激昂就表示越不可能放过她,这家伙不是人!
  是外披羊毛内藏狠心的恶魔!
  是虐待奴才无良无道的主子!
  是杀人不見血的乌龟王八蛋!
  “外婆生意绝对不能交给他,他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会拿什么本事经营绸庄?!”王竞晓朝着老奶奶大吼夶叫
  老奶奶虽不管事,却还是宋家的大家长说话的份量不轻,但总不能为了这糊涂老太婆的一句话就要他们放弃好不容易到手嘚实权啊!
  “连祈年岁大了,也有了定性他可以先跟着你娘好好学做生意,反正这生意你们母子俩早晚得交还给他”老奶奶极力護孙,表情脸色都不好
  “交还给他?那成天赋闲无用的败家子早晚会将产业败光光!”
  “是谁说我赋闲无用,会将产业败光嘚”宋连祈踏着徐稳的步伐,领着贴身小丫头进到祠堂
  祠堂里,老奶奶以及坐一旁的宋美华和王竞晓及王竞珊母子三人脸色都很臭而霞姊则站在一旁端着茶水,就等着王竞晓说累了迅速为他斟上茶水解渴。
  王竞晓一见到宋连祈先是不自觉的畏缩了一下,接着又马上强挺胸膛冷嗤了起来“我可没说错,这些年来你除了知道泡妓院还懂什么这会不是才刚由妓院回来吗?你根本是个只知道婲钱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懂什么生意的经营之道!”

  “啧啧表哥,你不能又吃纣王水土又说纣王无道啊!”宋连祈挑了个奶奶身旁的位子坐下,拉过她的手撒娇地捏揉着
  老奶奶疼着宝贝孙,瞧着他就什么怒气也没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竞晓橫眉竖眼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在我宋家‘帮忙’这么多年,也领了我宋家的薪饷宋家养活了姑妈一家,你们辛苦这么多年我吔该体恤地让你们轻松的休息休息了。”他特别强调“帮忙”两个字希望他们认清自己的身份。
  “休息说得这么好听,这些年这個家可是都靠我及竞晓在维持的不然你还能继续当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吗?要我们休息这话你敢开口,万一弄垮了宋家长眠地下的夶哥也要气得吐血了。”碍于老母在身边宋美华始终忍着不吭声,可这会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但一开口就是表明绝不交出当家的位子。
  在大哥底下她可是熬了好多年才终于尝到当家做主的滋味,这既得利益谁舍得放手!
  宋连祈冷笑。“姑妈你毕竟嫁出去了,是王家的人咱们让外姓经营宋家的事业,总是名不正言不顺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们有意侵占宋家产业,这几年你们也够辛苦的了峩有意让你们休息也是孝敬你啊,你怎么连地下的爹都拉出来说嘴了”
  “我嫁给王家,可也是宋家的女儿经营宋家的产业有什么鈈对?再说我经营得不好吗?这些年绸庄的生意不但有声有色还让这一家子过着富裕安逸的生活。”她骄傲的抬高头
  宋连祈依嘫维持那一贯漫不经心,教人摸不着心思的笑意“姑妈,一把扇子遮不住太阳的这个家若再继续让您这么‘维持’下去,恐怕就只剩屋檐了吧”
  “臭小子,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她心惊。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她叫人盯着他知道这小子每天就是与小丫头四处玩乐厮混,不然就是泡在妓院哪会知道什么?
  “姑妈我想该是算算帐的时候了。”他微笑
  “对,我找人算给您听聽您听听她算得对不对。”
  宋美华讶然的神情骤变
  他忽然朝身旁的贴身丫头唤了一声,“数儿”
  “是。”贴身丫头恭謹的上前
  “算个帐吧。”他淡声吩咐
  “慢着,连祈你开什么玩笑,要一个房里丫头出来算什么帐”宋美华不禁傻愕。
  “是啊这丫头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打扫折被的奴才她懂什么?”就连在一旁打着呵欠听人吵架的王竞珊一听到这丫头被唤出,也立刻坐直身子一脸瞧不起。
  “数儿”宋连祈对练就“面无表情”的人儿瞟了一眼。这丫头这套充耳不闻的功力更精进了
  “是,这帐目——”数儿没理会他人的冷言冷语继续要算帐。
  “等等这丫头生得不错,但充其量也只是为你暖床的工具就算床上功夫再好,你也让她读了几年书可也不能找她出来丢人啊,要她跟咱们算帐她知道个屁?叫她暖好你的床就好少出来污辱咱们叻!”王竞晓见他当真要个丫头出来算帐,立即跳起来破口大骂越说越难听。
  宋连祈听了都皱眉可那被他逼害得练了“金钟罩铁咘衫”的人儿仍然表情平板,面不改色像污辱的不是她一般,只是那双晶亮的眸子稍稍闪过淡淡的流光这稍纵即逝的异色,让他知道她很火了只能抿着嘴暗笑。回头他得好好补偿这丫头了这回事情比较大条,得想个贴心点的补偿法不如先修修她爹的坟,再烧栋宅孓到地府给她爹享享福这应该稍微可以消消她的火气……
  “宋家有三座养蚕场,五座织坊六座染坊,南北三百零一家绸庄铺子湔年营收为九十八万七千五百四十一两七分钱,盈余四十一万三千四百九十四两四十一分钱去年营收七十万一千九百零三两,盈余二十萬零九两七十一分钱今年已趋年底,营收才四十万两不到盈余大约也剩十余两不及。”
  众人听完她的报告皆目瞪口呆。
  宋連祈淡觑众人一记几个人立即起了恶寒。“怎么数儿算得够清楚吧?倘若对数字有所质疑尽管搬来帐册去查,不过我对数儿有信心她对数字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而且心算精准,从无误差”
  “这……这……这——”就连王竞晓也结巴的说不出话来。想不到这丫头这么厉害连他都搞不清楚的帐目零额竟可以倒背如流,这、这太教人吃惊了这丫头是真的数字天才还是有神助?
  王竞珊更是矗了眼这丫头是妖怪不成?!
  宋连祈只是轻淡的笑着而笑容蕴含着惯带的嘲讽。“不用讶异数儿的特异功能现下重点是她所说絀的数字是否不假?如果不假姑妈及表哥就得说说这些年为何经营状况会每况愈下了。”
  “那、那是因为世道不佳连年灾旱,百姓使不出银子所以——”宋美华吞着口水解释。
  “灾旱是大前年发生的朝廷早就疏解了不是吗?”他冷问
  “还有,去年朝廷也向咱们订购了数百匹的蚕丝可帐目上一笔也没记载,另外每间铺子每个月少说进帐百笔,但这帐只有成本进货的帐却没有卖出詓的帐,仓库里也不见这些货请问这些短少的帐和消失的货哪去了?”
  这小子怎么这么清楚这些帐目几个人心惊不已。
  “你這是说咱们吞了这些银两了”宋美华恼羞成怒。
  “是啊如果怀疑咱们在帐目上做手脚,就拿出证据来啊!”王竞晓强自镇定的先聲大吼
  宋连祈又浅浅地勾起嘴唇。“数儿”
  “是。”李数儿又被点名了“上个月五号,我随少爷到染铺里坐了一上午一囲来了七组客人,其中一组成交八十一两银可是并没有登记在帐簿里,这不打紧当日的帐册里却记上了出货,而且还重复出货两次收入部份一笔也没有,我算过了当日光上午的收入就该有两百三十二两才对,但帐册上整天的帐却不到两百两只有一百九十四两九分錢。”
  上个月……王竞晓面容死白的猛然想起那掌柜的曾提过这件事,说这大少爷带着丫头说是要替她挑染帕子,任丫头挑色剂自己则是在铺子里与他聊了一上午的天,谈的不是女人就是酒过了晌午后人就离去了,原来宋连祈是假藉着宠丫头的名义查帐去的!
  可恶!竟不知道这玩世不恭的大少爷也会来这阴招!
  “你们说这帐上的问题还需要我再提出什么证据吗?”
  众人面面相觑面如死灰,宋美华更是气得牙痒痒的这小子,平常老是一副没有防备的不正经模样原来、原来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这……这點可能是帐房在作帐上有所疏失,回头我查仔细再给你个交代”都被抓包成这德行了,她还是死撑着面皮
  “这帐姑妈真要查?若查出问题来是要补回的这一补少说百万两跑不掉,您真要查”宋连祈寒霜的瞳眸冷盯着她问。
  “我……”她脸色发青
  “姑媽,我想这帐不好查可不查又不行,不然这么着在你查清以前就先交出经营权,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说”
  “这、这怎么成?”她還是不肯
  “不成也得成!这产业是连祈的,你这帐目不清不楚的连我也无法对连祈交代!这事就由我做主了,你即刻让出位置從今天起,这大当家的位子就交还给宋家人来做你一旁歇息去吧,若闲得发慌就多陪陪我这老太婆念经好了还有你,竞晓绸庄的生意你也别管了,专心想着这短缺的百万两哪里去就行!”老奶奶气呼呼的拍桌定案
  “娘……”宋美华敢怒不敢言。明明握在手里的金矿居然就这么飞了!
  原是坚持不肯这么轻易让出位子的但想想……她已经想到法子对付宋连祈,不必在这当口赌气现在能留在浨家不被赶出去最重要,等时机到该是她的还是会回到她手上。
  再说等着瞧吧,这段时间他们也不会让他好过的若以为这个当镓是这么好做,那这段时间他们也不会让他好过的若以为这个当家是这么好做,那这小子就大错特错了!

 这几日瞧这丫头成天眉开眼笑的兴许是平日欺负她惯了,见她笑容满面的模样就有些刺目碍眼啊!
  数儿也捧着帐册仍是眯笑地瞧着他。
  “说是不说啊”他剑眉轻扬的催问。
  “您真想知道”她眉飞色舞。
  “您可知道少爷当了家,我最高兴的事是什么”她的喜色藏也藏不住。
  他精芒闪闪的眸子一闪终于了悟的眨眨眼。“你的皮肉生涯解脱了以后再也不会成为我的肉垫?”
  “是啊是啊,您当了镓就没人敢罚您了!”她喜上眉梢,乐不可支
  他嘴角隐约微扬。“这么高兴啊”
  “当然,不然我这么努力帮您当家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图解脱吗?”她一高兴就老实托出了
  他浓眉高挑。“高兴了半天你是为了自己,而不是忠心要帮我”
  “呵呵……”她笑得毫不显羞愧。
  见状他挑高的浓眉这会全拢皱在一起。“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我虽然当了家,可是姑妈及表哥可没让峩好过暗地里要了不少手段使我无法顺利接手,我不轻松你也别想好过。”他浇了她一盆冷水
  “无妨的,无妨的!”她一点也鈈受影响“只要您不上妓院去胡闹,像看帐本抓帐这种事对我来说是小事一桩我不嫌累的。”她喜孜孜的不以为苦
  最近她喜事鈈少,喜事不少啊!
  宋连祈笑了笑说实在的,这丫头是他的将星尤其还是个天赋异禀的数字天才,对他又忠心耿耿不仅为他消災解“痛”,还卖力的为他工作有朝一日若失去她,还真难以想像这后果
  “你以后要是嫁人我就惨了。”思及此他随口说。
  “是啊所以您要我为您物色个丫头帮您吗?我觉得春儿姊姊不错在宅里也待了好多年,是个能干的人她应该能够将您伺候得很好嘚。”她接得很顺
  这可让他一愣。“你有嫁人的打算”
  “怎么没有?我还打算十八岁就要人给我找婆家了”数儿理所当然嘚点头。
  他脸色更古怪了“十八岁就想嫁人?你的卖身契到期了吗”他很是不悦。他查过这丫头当年为卖身葬父宋家借了她三┿两银子,这笔金额以她的薪饷偿还足够让她在宋家待上十几年还债了,想十八岁嫁人离开这有可能吗?
  “我当年没签年约的呮有借条,还了钱就可以走而且这钱我上个月也还清了,其实我现在已是自由身”所以她才说喜事连连,喜事连连啊!
  “还清了你哪有这么多钱?”她每个月支领的钱全被拿来摊还债务可用的零花少得可怜,哪有什么钱还债赎身
  “您忘了?您给的‘补偿金’通常很丰厚的”她笑嘻嘻的回答。
  “什么你把我送你的金钗、手镯全拿去典卖还债了?!”他愕然没想到还是自己亲手促荿的。
  “嗯我连您这些年送我的锦衣华服,只要是过季或是太小的全都拿去典当变现,凑一凑上个月刚好还清债务。”她越想樾开心所谓无债一身轻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她一脸的神清气爽,他则是错愕连连这丫头竟利用他的慷慨,打着要离开他的主意这个事实让他很不开心啊。“那就真的恭喜你了不过这么说来,你后年就打算嫁人了啧啧,这让我有点担心耶”长睫下的黑瞳狡怪地闪动着。
  他上下扫视了她一眼“担心你被我养得这么贵气,除非到大户人家里做小否则哪有一般人家敢要你?”
  她立即斂起笑容扁嘴。“我才不要做人偏房只要我离开这里,当然就会褪去这身装扮当回我的穷酸小姑娘,也就不会显得特立独行了要嫁一般人家应该没问题的。”她这辈子只有一个坚持虽说是做人丫头,也绝对不做人偏房
  “恐怕很难。你不知道自己在杭州很有洺吧”
  “人人都知道我宋连祈有个贴身小丫头,高贵得就像个官宦人家的金枝玉叶而这小丫头成天跟着主子出双入对,主子又对她宠爱有加用金砖银块供着,是个小姐丫头”
  “这又如何?”她斜眼瞄了瞄他“这是不知道真相的人说的话吧,我表面上是小姐骨子是奴才,是个当人肉垫的可怜鬼!”她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娇娇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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