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通天帝国百度云太需要一场

通天帝国千年之交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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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府,晚间,正宣楼前  “这位想必就是齐老哥一直挂在嘴边的仗义少年通天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从轿子上下来一位华服中年男子,含笑地朝沫然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少年身上,颇为赏识地赞叹了一句。  “还不快谢过老爷。”见通天在那傻傻发愣,沫然冲他瞪了一眼。  “啊,他…他就是付老爷?”惊讶地看了看一旁嗔怒的沫然,又看了看眼前笑容满面的人,少年忙行礼道:“通天见过老爷!”  “果然如齐老哥所言,性情中人啊。好了,好了,等了有一会儿了吧?外面冷,都进去吧。”  说着付扬天大步朝前,从二人中间穿了过去。  正宣楼是成都府数一数二的官办酒楼,虽只两层,但内部宽阔豪华,每层可容食客千余,平常生意兴隆,座无虚席,不过,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今晚,西蜀第一巨富庞鈞焱以“共商大举”的名义宴请成都府八大交子铺户的老板和掌柜,直接承定了上下两层全部坐席。所以,此刻楼内反倒显得冷清了不少,只有散坐各处的一伙伙人,看样子也都和通天情况一样,两三个侍卫外加老板和掌柜,有的还带了妻妾儿女。  “这不是付老板吗?真是好些日子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突然,一位身宽体胖的男子从旁边的座位上站了起身,挤着一脸横肉笑着朝付扬天这边走来。  “原来是孟老板啊,几月不见,又富态翩翩了呀!”付扬天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发现是自己的老友孟冲后,朝他笑着拱了拱手。  “来来来,快到这边坐下,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也不到我府上转转,你这不够意思啊!”孟胖子似乎与付扬天交情很深,热情地拉着他就要走。  “待我先去问候一番其他几位老板,再回来与你好好叙叙旧。”付扬天礼貌地抽回了手,朝着远处的几位老板微笑点了点头,孟胖子只好先回了座位。  打招呼的事情,沫然并没有带上通天他们,所以此刻他只能先去孟胖子边上那桌等着,顺便也开始打量起四周来。  看这架势,主角显然还没登场,这些各占一隅的老板们相互之间闲聊攀谈着一些家常,甚至连护卫们也有不少认识的在打招呼。  只是,这样的场合很快就让通天觉得比先前巡视店铺的工作还要无聊,之前还能四处走走,说说话;而现在却只能傻傻地站在一边,什么也不能做,不能说话,也不能随意走动。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在楼内各家老板相聊甚欢、气氛正浓之时,楼外出现了一阵骚动。看场中众人笑容渐收、闲聊暂停,通天知道主角要登场了。  见所有老板站起身来,他也忙跟着众人一并望向大门之处,想看看这庞鈞焱究竟是何方神圣。  酒楼门外,四名青衫护卫率先走了进来,个个手持长剑,一双双冷傲锐利的眼神,还有挥舞有力的臂膀,给人一种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随着四人分立两旁之后,庞鈞焱这才慢慢走了进来。  来人一袭裘皮锦袍,身后一条黑色披风迎风而起,步态稳重泰然,从大门到中厅这短短十余步,仿佛像是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  看似无甚架势,然则君临天下!  庞鈞焱比通天想象的要年轻多了,一张白净的脸,看年纪应该在三十到四十之间,一双似正似邪的眼睛,在打量身周众人的时候不时闪过一些难以察觉的睿智和机警,当那双眼睛落到你的身上时,总会觉得心中被人看穿了一般。  “让诸位久等了,庞某恰逢转运使司萧焯渊萧大人登门拜访,耽误了些时辰,还请诸位见谅。”  庞鈞焱微笑地朝着各位老板一拱手,表示歉意。  “哪里,哪里…”四下众人忙附和地朝庞鈞焱纷纷行礼。  “还没开宴吧?来来,都请楼上安坐。”说着庞鈞焱一扬手,转向身旁的楼梯,做出了个请的姿势,但显然谁也不会真的上前,而是纷纷谦虚礼让:“庞兄先请!庞兄先请!”  最后,随着庞鈞焱率先迈开步子,一行人才纷纷跟在后面上了楼去。  身为护卫,通天自然被留在了楼下,其余七家的随从也是如此,一直等到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大家才散回原处。  像这样的饭局,通天并不是第一次参加,以前在灵州的时候,他也曾随父母出席过几次,只不过当时作为富商子女,他是随同上楼的;但是今天,自己只能屈居楼下。  望着慢慢上齐的美味佳肴,通天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回忆。  为了躲避西夏战火,从家乡灵州逃出之后,这一路来可谓颠沛流离。茫茫千里的寻亲之旅,却因为一道故人已逝的消息,而让自己满怀期待的西蜀之行遗憾终了。  “没钱寸步难行”的道理,以前只是听人说说,从未认真在意过。直到面临流落街头的困境,他才被迫干起了杂工伙计的苦力活,却不料第一次主动放低身段,就碰上了血雨腥风的山贼劫掠。  还好自己身怀绝技,临危出手,才挽救了差点惨死匪徒刀下的领队齐迁,也因此机缘巧合地进入了成都府八大交子铺户之一的付家,最后,历经一番聘任风波,还成了女管家伊沫然的贴身护卫。  哎,想起这些跌宕起伏的遭遇,通天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了。  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热闹不已的护卫众人四处敬酒叙旧,通天才发觉自己与这里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虽然还是有人愿意主动认识他,但一来自己不饮酒,二来他也丝毫没有兴趣结交这帮人;于是,在经过几次冷面相待之后,通天这桌空的只剩下自己一人。  尝了尝桌上的几道菜后,他的心神早已不在这里,而是楼上略显安静,大门紧闭的房间。  二楼的情况和一楼其实相差不大,只不过略显文雅,毕竟都是有身份的人,而且还有妻女孩子在场,少了许多劝酒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但是酒过三巡,茶余饭饱之后,等到次角一一退场,桌案收拾干净,正题才刚刚开始。
    “诸位对于庞某半月前的提案,都有何看法?”庞钧焱面色微红,俯视众人一圈过后,方才缓缓开口问了一句。  座下各位老板左顾右盼,都没有急着表态,但总有心直口快的人,此刻左侧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首先就按捺不住,正是先前与付扬天相聊甚欢的孟胖子,孟冲。  “庞兄,联营交子的想法固然不错,但我们几家在铺户的运作上各有不同。付家与我孟家是无利章法,对于民众存钱换兑交子,既不收取费用,也不支出利息;而葛家、徐家、赵氏二家则是取利章法,凡兑换铜铁钱币,皆索千之二三库费;至于庞兄与李兄两家,则是赔利章法,月付千之十二的利钱给这些储户。如若各家交子互通一体,任取兑换,怕是有损几家生意。”  孟胖子这一番话,稍加思索,便知他已剑指庞钧焱的叵测居心。  庞家是CD府唯一敢赔利做买卖的交子店铺——李家是庞钧焱老婆哥哥开办的铺户,仗着其雄厚的财力,一年之内迅速崛起,其实也归庞家一脉——但之所以还有其他几家生存的空间,那是因为庞家交子起存数额高达一千贯,只做商贾级别的生意,之所以不敢降下来,众人的猜测是这里面大有猫腻。  当然,庞家对外宣称的则是不与其他诸家争利,毕竟在座各位并不只做交子铺户的生意,他们最核心的产业还是酒楼、店铺等各大商行,如果庞家断了他们的交子财路,那他们的主营店铺全部联合起来抵制庞家交子,对庞钧焱的影响也非常可怕。  不过,这种场面上的话,其实谁也不会相信。且不论这些,光看看这个交子联营的方案,就大有玄机!  一旦百姓可以去任意一家铺户换兑别家交子,那么谁家会是大量换兑的首选呢?那自然是不取利的孟家和付家,毕竟庞家和李家的赔利只对自家交子。  于是,这样平白无故地孟家和付家就需要去承担庞家与李家的换兑压力,而且对方的金额十分庞大。  从这个角度考虑,孟胖子最先按捺不住也是有原因的。  一席话说完,座下俱皆无声,都望向庞钧焱,看他如何作答。  “孟兄所言确是不假,庞某此举,必然会伤害部分人的利益。”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庞钧焱居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不过,先前诸位所见只是庞某联营计划的第一步。自益州交子诞生以来,已逾十年,前前后后倒下了无数店铺。而近五年来,交子一行也可谓浮沉不断,每半年之隔,就有一两家铺户夭折破败,或是携款消失无踪,百姓深受其害,对交子的信赖之心早已大不如前,致使各家铺户的扩张计划一度搁浅。”  说到这里庞钧焱打量了一圈四周,见好几家老板和掌柜都在频频点头,嘴角不禁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所以,要想打破这样的局面,需要我们各家联合起来,以全新的面貌重新出现在西蜀的这片土地上,缔造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铺户联盟,重铸交子信心,一举打破现在不温不火的惨淡现状!”  庞钧焱很会煽动情绪,一番话说得四下热血沸腾。  “凭借在座各位在西蜀的影响力,一旦百姓知道了我们的联营举动,必然会让那些犹豫徘徊、曾受其害的人加入使用交子的行列。这样一来,庞某敢断言,届时在座各家铺户的存钱将至少会是现在的两倍、五倍、甚至十倍!而各位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庞钧焱的一席话,确实有着不小的冲击力,许多座下老板的眼中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焰,仿佛这种盛况指日可待一般。  铺户的存钱翻五倍、十倍,意味着什么?在座各位俱都心照不宣。  交子铺户在五年前或许还像金银铺和兑房一般,盈利源自兑费,诸如千文取五至十文不等,但也只有一些规模较大,平日换兑较为频繁的铺户才会赚些钱,抛开店铺成本与伙计的支出,所获盈利并不见得比经营其他买卖丰厚。  只是,这一情况在五年前逐渐转变。  随着交子的盛行,CD府乃至临近几大州县,上至官兵下至黎民,都渐渐开始使用交子来作为日常生活买卖的支付手段。  因为只有换兑才需缴纳兑费,如若不换,便无索利。慢慢地,往来铺户兑钱的人少了许多,一些不懂变通的掌柜觉得这些存钱放在铺户不安全,管理麻烦,于是推出了库费;但还有一些掌柜发现了其中的财路,那就是将这些存钱挪作他用。  不懂变通的掌柜店铺很快失去了大量的百姓存钱,而挪作他用的掌柜也逐渐形成了许多分支。  有的将存钱用以扩大自家主营店铺的规模,广开分店或是提升现营店铺的档次;也有的直接供作自己挥霍,甚至卷款消失;而还有的则是做一些看起来较为安全的放贷生意。  总之五年前的交子行业格局与五年后大不一样!  随着大家逐渐明白其中的道理,越来越多的商人甚至官员也开始加入这个行业,使得交子铺户在繁华的CD府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不仅在城中的主要大街上接连不断地有新店铺开张,在周边的几大州,也涌现了不少企图分一杯羹的商人。  只是好景不长,仅仅一年的时间,在各地就出现了许多一夜之间人走楼空的店铺,各大州郡衙门接到了数十起报案。  于是,次年,CD府路知转运使司下告文明令规定只许在CD府一州设立交子铺户,而且对铺户的开办限定了许多条件,诸如商贾的经营、信誉、住宅都有了不少的限定。  这样一来,交子铺户行业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整顿,渐渐形成了一批真正意义上的合法信誉商家。在随后知州条文的更新以及民间自然演化的作用下,CD府的两条主要大街变成了最着名的交子铺街。  “庞龙大街”和“万金大街”  
    能在这两条大街上开办的铺户,都是拥有绝对实力的商家,因为店铺的租金是一般大街的五倍之余。  而庞鈞焱则是这些商贾中最有头脑的一位,早在CD府路各地交子铺户涌现的时候,他就聪明地预见了将来的危机,于是暗中将庞龙大街上的店铺一一并购入自家门下。  随着交子铺户行业危机爆发之后,他成功地以规范经营和划分行业的名义,率先将庞龙大街的名字列入到了知州整顿条文所特例的两条合法经营的大街之中。  虽然经过一番整顿,能在这两条大街上开设交子铺户的商家已经证明了自身的实力,但倒闭的事情还是时有发生,每隔半年之久,就会有一两家因经营不善,出现换兑危机而退出了这个行业。  为什么在经历多番监管整治之后,这些颇具实力的铺户还是会一夜之间突然倒闭?经过多番实例的案件分析,以及自身的经营感悟,圈内人渐渐明白了原因,那就是风险的控制。  在挪用存钱已成为行内人尽皆知的真实赢利来源后,最大的一个难题并不在于挪用与不挪用,而是挪用多少。  许多信誉本不错的商人,其本身主营店铺也是相当稳健,但在经手交子铺户后反倒亏空不断,甚至牵连根基,最后倾家荡产的也时有发生。  问题出在哪里?用一句话就可以形容。  “成也存钱,败也存钱”  在存钱规模并不算大的时候,这种程度的挪用无伤大雅,可以随时从主营店铺抽填资金来进行垫补;但如果存钱增多,大到可以与主营店铺持衡,甚至超过主营店铺的时候,难题就来了。  这些存钱的换兑率往往一月不足二成,有近八成的资金是完全闲置的,这对商人而言,是一笔绝大的诱惑。如果将这八成的闲钱用来扩大主营店铺的运营或者放贷他人,会得到相当不错的回馈。  商人逐利的本性导致所有人都会选择这样做,只是取决于你用几成还有你的总存钱有多少。  许多商人在这一环的选择上出现了问题,因为动用存钱占比过高,导致出现换兑危机,最后衍变成恐慌挤兑,宣告破产。  正是因为对风险控制的不合理,近几年来,交子铺户仍旧存在不断倒闭的现状,即便身处最受监督,最有财力的庞龙大街,也避免不了突如其来的无法换兑问题。  于是交子的发展一度受阻,甚至有些倒退。在座几家的铺户存钱规模在至少两年内都没有出现大的增幅。最好的如庞家,也只有五成左右的提升,那还是得益于其赔利章法的运作。  所以,一提到可能到来的五倍甚至十倍的存钱增长,诸位老板自然颇为激动和兴奋。  “庞兄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孟胖子身旁迟迟不发一言的付扬天突然出声打破了场下高亢的气氛。  “哦?什么事?”  “这些年来倒闭的铺户中近七成以上都是因为存钱大幅增长,心受蛊惑,而滥用无度,最后覆灭消亡。难道庞兄就不怕往事再现?到时候一倒俱倒,CD府路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局面!”  此话一出,场中诸位刚刚还高昂的热情很快就冷却了下来。  “付兄所言庞某确曾考虑过,”庞鈞焱佯装镇定地解释道,“存钱借用一事在于度的把握,如若各家能掌控得当,庞某相信此事必不会发生,况且我们八家联合之下,互相照应,就算发生此事,也定能悄然化解。”  此番话庞鈞焱明显属于牵强组织,因为他并没有想到有人敢这么直白地当面点破自己计划中的破绽。  “那我孟冲又如何知道其余几家能否把握住这个度?”孟胖子很不是时候的添了一句,这下彻底让庞鈞焱无话可接,现场陷入到一个颇为僵硬的局面。  其实庞鈞焱并非没有想到这些反对的意见,他其实有针对的计划,那就是让大家都公开各自的存钱借用去向还有程度,但这是下下策,不说他自己不愿这么做,其他各家更不会答应。  本来这次的宴会只是一个初步的商议,并不指望能取得富有成效的进展,只是希望大家能同意这个计划,往后再来慢慢洽谈其他可能出现的问题。  但是没想到,这才初次商谈就遇到这么败兴的两人!  “哎,诸位不妨听我一言。”庞鈞焱身侧的李蒙熙见场面冷寂,站出来想要为自己的妹夫说两句。  “庞兄此举都是为了各家交子铺户的兴旺着想,联营之举的确存在诸多困难,但并非无可化解。如庞兄所言,这只是联营计划的第一步,此次请大家来只作初步商议,意图了解各位的想法,至于具体章程,还待将来其他难题得到解决之后再来定夺。”  看场中气氛被自己回暖了一下,李蒙熙接着道:“今日时候也不早了,各位不如先表个态吧,愿意加入联营计划的请饮下这杯美酒。”说着李蒙熙示意仆从给座下诸位一一上了杯酒。  “李某自不多说,愿第一个加入庞兄联营计划的行列。”李蒙熙端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那…算赵某一位。”  “葛某也愿加入。”  “徐某自当从之。”  “赵阔也是。”  一行人陆续陆续开始表态,有自愿的,也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渐渐场中只剩下了左侧的孟冲和付扬天。  孟冲端起酒杯没有要喝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看着付扬天,意思很明显,如果付扬天喝了,他也喝。  看了看手中的酒杯,付扬天抬头环顾了一圈众人,最后才缓缓举起了酒杯,不发一言,仰头慢慢饮掉。  知道付扬天并非自愿,而是不想与庞鈞焱公开为敌,见自己的老友也妥协了,孟冲也只能十分不愿地猛灌了一口。  “很好!”  看到这里,庞鈞焱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感谢各位的鼎力支持,庞某定当不遗余力地把联营计划完善健全,争取下次见面之时,给在座各位一份十全十美的答案。”  说完庞鈞焱也端起自己的那杯,仰头干掉。  
    楼下,通天和其他两名护卫正靠在梁柱上休憩等待,突然听见楼上开门的声音,顿时四周闲聊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俱皆仰头看向楼上。  第一个走出来的人是庞鈞焱,看他的面色感觉颇为愉悦,随后一众人等才陆续出门,直到最后,通天才看见了付扬天与沫然,两人脸上的表情并不太好,至少和前面几位相比,稍显凝重。  和其他两名护卫一起迎了上去,通天跟在沫然和付扬天的身后,与各家老板在酒楼门前一一道别。最后,付扬天和沫然简单说了两句,就上了轿子,打道回府。  “我们也走吧。”  目送完付扬天离开,沫然回头看了通天他们一眼,面容有些倦怠。  “今晚吃得怎么样?”回去的路上,沫然只是稍微沉默了一段,就把酒楼的事情很快抛诸脑后。放慢脚步,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通天,随口问了一句。  在非正式场合,沫然对待伙计的态度很是谦和随意。  “嗯…还好,不太辣。”通天也随即放缓了脚步,把之前一直盯着沫然后背发呆的目光迅速移到一旁,然后又假装漫不经心地挪了回来。  “你们两先回去吧,忙了一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准你们晚一个时辰再到店里,我会和老钟解释的。”注意到通天拘谨的模样,沫然很快明白,于是目光越过通天,对着后面的两人道。  “多谢大管家,属下先告辞了。”两人听到这话一阵欣喜,忙拱手离开。  “现在没有闲杂人等了,一起走吧。”嘴角浅浅一笑,沫然旋即转头漫步前行,通天只是稍稍顿了顿,很快就赶了上去,与沫然并排一起在夜色下漫步前行。  皓月当空,路过的街边偶尔有些明黄色的烛火,还有不时响起的喧嚣,即便夜已入深,寒冷凄清,却完全不影响成都府那些夜不归宿的潇洒人士纵情娱乐。  “今晚月亮好白啊!”走着走着,沫然不免抬起头来,略有感叹地望了一眼残云略过的明月,然后目光有意无意地看着通天的侧脸道。  “是啊,看得好清楚。”全然没有察觉到一旁沫然异样的神情,通天也抬起头来幽幽道了一句。  “阿嚏~”冷不丁一个喷嚏,把通天发呆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怎么了?”看着沫然双手捂鼻,身子瑟瑟发抖,通天关心地问道。  “不知道,可能有些冷了,喝不少点酒,刚才在房间里觉得还挺热,出来被这冷风一吹,就…阿嚏~”沫然娇躯一颤,忍不住又打了一个。  “没事吧,我衣服借你披披。”说着通天就欲解开自己的外衣。  “别,我不碍事。”  “那,我们走快些吧。”通天也不勉强,复又把衣衫整了整。  有些哀怨地瞄了一眼不解风情的通天,但自己话已说出,而通天又确实不谙世事,都没有再坚持哪怕一下,沫然只好作罢。  很快,两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沫然虽没有再打喷嚏,但其实酒劲上涌,行走之间脚步开始摇晃起来,虽说刚才没有太多劝酒之人,但最基本的主客之间一敬一回,再加上邻座各敬一轮,虽说有些自己推脱了,但有些还是得喝下去,所以其实沫然还是饮了少有七八杯酒。  都说冷风冷水能让人清醒,但实际上喝过酒的人都清楚,尤其喝醉的人,一时的冷水刺激只能短暂抑制酒精作祟,实际上后续涌上的劲头会更加猛烈,往往在这种寒风过后,醉意更是汹涌澎湃起来。  通天一路走着,眼角余光也不住瞥向一旁的沫然,毕竟这么一路无言,自己也觉得尴尬,所以他也在想有什么可以聊聊的,不如就问问今天事情谈得如何?只是余光中发现沫然行走的步伐有些不对,刚准备回头问一句,却发觉沫然猛地一个前倾,差点栽了过去。  “小心!”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通天的手快速地伸了过去,挡在了沫然的前面。  “唔…什么,什么小心?”沫然的头脑已经开始迷糊起来,语气有些紊乱,在撞到通天手臂的时候,她停了下来,脑袋稍稍清醒了一些。  “你确定没事?”见沫然抓着自己的一只胳膊,身体不住颤动,通天有些慌了神。  “我,我没醉,就是头,有点晕,你扶我过去坐会。”沫然半抬手臂指着一旁的青石阶含糊不清地说着,因为转身的时候有些不稳,后仰了过去,通天忙一手托住她的背后。  看着怀里人儿面色滚烫,一双醉醺醺的大眼睛半眯半睁地仰头望着自己,两张嫣红的唇瓣吐气如兰一般微微张着,还有那随着呼吸浊重而起伏剧烈的胸脯,通天的脸色霎那间红润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样的画面让人燥热不堪。  “小心扶着我。”赶忙错开那双感觉越发不对的眼神,通天将沫然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后微曲着身体搀扶着她走向了一旁。在挪动之间,因为沫然四肢无力,晃动剧烈,通天也没多想,左手环住了她的腰,这算是第二次揽着她了,比起第一次的本能为之,这一次通天稍稍犹豫了下。  不过,却依然无法阻止不断下坠的沫然,若是用力大了,又怕弄疼她,最后还有十几步的时候,通天也是干脆俯下身来托起沫然的腿,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在被抱起的那一刻,纵然已是烂醉如泥,沫然也还是惊醒了一些,毕竟这样的姿势,如果不是自己特别放心的人,所有女人都会感到心惊害怕。  只不过睁开双眼看见因为俯身拦抱而凑到耳边的人是通天时,沫然的脸上泛起了宽慰的笑容,而自己的手也不受控制地顺势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就这样,两人以一个非常亲密的姿势缓缓走向了台阶,短短十几步,却仿佛走了有一个时辰。通天的脑子已经彻底晕眩了,虽然滴酒未沾,但此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袋里乱糟糟的,想起了许多两人这些日子共事的画面,还有更多以后两人该如何面对的画面,更何况此刻怀里的女人还直直地望着自己。  第一次!  通天觉得自己的心跳得特别地快,特别地急!  不知道是怎么了,对于一个从未有过这种怪异体验的他而言,第一感觉是内息紊乱了,但是稍加打探,却并未如此。  难道,这就是男女之情?!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而此刻的沫然,意识已经丢了一半,纯本能,或者说是在酒精的催发下,将之前因为大管家身份而一直紧绷的神经全部松懈了下来。  作为一个年近二四的花信年华女人,从二十岁起就一直承担着付家交子铺户一把手的职责,罕有时间静下心来考虑自己的感情还有终身大事。  因为身份的缘故,在许多事情上逐渐习惯了冷漠处之的态度,会压抑自己的私人情感,更多地以大局观来思考问题,将自己的角色死死定位在大管家的身份上,所以根本无暇多念,或者说就算有这个想法,也很难去做,去实现。  怪只怪自己是个女人,一旦嫁人了,那么很可能就要退居幕后,过着相夫教子的妇人生活,这当然不是她想要的,而付老爷也更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沫然对于付家而言太重要了。  在通天之前,沫然也有过心仪的男人,只不过因为自己的身份和性情的多重缘故,最终无法结成善果。早在二十岁前,夫人还会为自己嫁人的事情而时常操心忙碌,但自从开始帮助付老爷打理交子铺户的生意以后,这一忙,恍然四年就快过去了,虽然夫人还是会不时提起这事,但老爷却一直避而不谈。  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像个男人一样驰骋商场,满腹野心,扬名立万?  还是早早退出,寻一个好男人嫁了,做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  两个都是沫然曾经考虑过的方向,但自己毕竟只是个女人,最终还是要嫁人,既然逃脱不了宿命,何不趁早找一个好的归宿;可夫人对自己恩重如山,怎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所以她要在自己离开之前,给付家培养一位可当大任的新管家。  或者,还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是自己继续打理付家家业,同时还能有个好的归宿。当然,这需要有男人愿意入赘,而且这个男人还必须是自己喜欢,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以自己的身份,愿意入赘的还是大有人在,只是这些人里要么见识平平,头脑愚钝,无法辅助左右;要么就是自己不喜欢,而自己看上的人又多半都不可能入赘,甚至也不会看上自己。  就在这种一筹莫展,似乎永远没有答案的时候,通天的出现,或者说经过一段时间的共处,沫然的内心突然燃起了一股希望。  这个男人身份比自己低,家世也不如自己,入赘是有很大希望,而且他的身上也没有那种身份低人一等而显现的卑微感,是一个可以平等谈话的人,这样的性格在自己身边认识的人当中非常难能一见。  至于好感这一块,说来自己也觉疑惑。  从第一次见面的冲突,再到第二次见面的不和,她就知道这个人非常不对自己胃口。  但经过这些日子的共事,她才发现他的身上还是有许多不错的品质,比如做事认真,即便每天做着枯燥无味,可以偷懒,无人监督的巡视店铺工作,他哪怕不耐烦,不愿意,也依然认真地完成了;  还有,就是性情耿直,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袒护,不会遮掩,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品质,至少自己听到的,需要的就是最客观的信息;  另外,他还让人很有信赖感,眼神通透干净,令人放心,而且又不会胡思乱想,不会因为自己一次无意中的示好而错当以为是在暗示什么。  当然,这些都是可以具体分析出来的品质,至于其他一些难以理顺的复杂情绪,沫然就很难去解释了。  枕在通天的臂弯里,沫然的脑海中闪过一些回忆的片段;  然后,就只感觉这个男人的怀里很温暖、很舒服;  然后,她渐渐闭上了眼睛,意识渐渐飘散;  然后,睡了过去。  “睡着了吗?”走到石阶下的时候,通天发觉脖子上的手掌缓缓滑落了下来,这才敢看向怀里的沫然,发觉那张娇好的容颜含着微笑,已经闭上了眼睛。  什么回应也没有,耳边只听得到浊重的呼吸声。  抬头看了一眼远方,离沫然的府宅还有三条街的距离,就这样抱着她回去自己怕是支撑不住,虽然怀里的人儿身躯匀称,但她及肩的身高,还是有着一定的份量。  更何况醉酒之躯,又会显得特别沉重。思虑再三之后,他决定先坐下来休息休息,等沫然醒转过来。  青石阶上,通天纠结了好一会儿怎么坐会比较好,既不费力,又不至于弄醒怀里的人儿。最后,他还是决定以一个看起来虽然很不合适,但却又最舒服的坐法。  那就是维持现在抱着的姿势。  将沫然搂得更近了些,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大腿横在自己的大腿之上,小腿自然垂落。  就这样,通天一动不动,手臂僵硬地托着怀里的沫然,好一会儿之后,因为酸胀的缘故,他不得不一点点小心地将沫然的头挪到自己胸前,这样就可以腾出手来,用自己的身体来支撑她的重量。  只是这样一来,两人的姿势就更为亲密了,甚至通天的脸都险些贴着沫然的脸了!  紧张中夹杂着一丝激动兴奋的情绪,通天索性不再扭扭捏捏,既然抱都抱了,真要是沫然突然醒来,自己离她这么近,想解释也解释不清了。  想到这里,通天也似乎放开了,一直不太敢侧头看怀里沫然的眼睛,此刻也渐渐地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怀里的女人其实一直都很漂亮,只不过因为身份和不愉快经历的原因,让通天从来不敢,也不会多想什么,一弯细长的眉线,挺翘的鼻梁,还有娇小的红唇,沫然长得一张典型的美人脸,更兼之细腻洁白的肌肤,在晕红之下,显得格外地精致漂亮,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来好好地摸一摸。  从鲜艳红唇之中呼出的醇香酒气,还有沫然身上那特有的淡淡香味,混合在一起之后,通天闻起来觉得特别舒适。  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怀中佳人的俏脸,看着那熟睡的模样,通天的心中渐渐涌起了一丝大胆地念头。  
    他想用手背掠过沫然的脸颊,体验一下那种精致肌肤的触感,但又怕惊醒了对方。正犹豫间,余光中忽然看见沫然垂在身侧的手掌,于是,通天先试探性地轻轻抓住了它。  有些温热,同时还很柔滑。  看沫然并无什么反应,而且在自己握住它的时候,沫然的小手居然还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  心中闪过一丝紧张,不过,在看到沫然眼睛还是稳稳闭合的时候,通天才稍稍安了安心。  抓着沫然的手掌好一会儿之后,他也渐渐鼓起了勇气。  放开怀中人儿的柔荑,他先是把手放在了沫然的额头上,想先试着查探对方的体温,如果不小心弄醒了她,也可以借口说在检查是否发烧。  通天的动作很是谨慎,贴上沫然的额头之后,就没有离开,而是一点点顺着她的鬓角慢慢滑落到了脸颊;  然后到了下巴;  最后停在了唇边。  这短短片刻的时间,通天的心情可谓翻江倒海!  从最开始的紧张,  到放松,  到享受,  再到兴奋,  最后又变为紧张,  而且心跳急剧!  见自己这番动作也没有惊醒怀中人儿,通天也越发胆大了起来。  当手指最后滑落在柔软诱人的唇边时,  “扑通!”“扑通!”  他的心脏跳个不停!  内心的小人在剧烈地做着斗争。  要不要就此收手?  还是继续下去?  最后他还是败给了内心的欲望。先是右手的小指指腹贴在沫然的下唇,一番试探过后,发现没有动静,通天也更加兴奋激动起来。  食指指尖贴着沫然的樱唇,通天轻轻地滑动,感受着那层柔软的触觉,而随着内心得到满足之后,新的欲望又涌上了脑海。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真实的触感!  通天只觉自己已经有些迷糊不清,虽然一点酒也没喝,但此刻的大脑已经失去了理性。更重要的是,他的内息也混乱了。  不自觉地,通天开始把头低了下来,完全本能地,或者说完全不受控制地,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牵引,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连他自己都不敢看。  “扑通!”“扑通!”  此刻的四周,能听到的也只有这一连串厚重的心跳声,不过很快,这最后的一点声音也都没了。  青石阶上,透过皎洁的月光,倒映一旁的残影已经毫无缝隙地贴在了一起。  ……  ……  ……  “唔…”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人儿闷哼了一声,把沉浸在亲吻中的通天立刻惊醒了过来,忙挪开嘴唇,通天瞬间恢复了原样,而因为长时间地屏息,这会他也开始大口喘起气来。  “我,我这是,这是在哪?”  缓缓撑开困乏的眼皮,沫然嘴里慵懒地说了一句,显然她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异样,只是因为通天愚蠢地堵住了她的嘴,阻碍了呼吸,才把沫然给弄醒了过来。  “你醒啦,这是…我们还在街上。”  惊魂未定地偷瞄了一眼沫然,通天发觉她并没有发现什么,于是整理了下内心的紧张情绪,佯装淡定道。  “我,我怎么,我怎么…什么时候睡着的?”  说着说着沫然才意识到自己就靠在通天的胸膛上,纵然酒醉再深,此刻也清醒了不少,本想说“我怎么会在你怀里?”却发现根本就无法启齿。  一时间脸色煞白,冷汗直冒!  自己失去意识之后到底做了什么?!  看着通天也是一脸尴尬的模样,沫然就更不敢抬头了。  “有一会儿了,”通天也是紧张异常,脑子飞快地想着解释,“你走着走着倒了过去,我想扶着你,但是你已经不省人事了,我就只好先抱你过来休息,等你醒过来了再说。”  “我…”犹豫了半天,沫然也还是没能问出口那句。  “我,我怕你躺着睡不舒服,所以借肩膀给你靠着,后来,后来实在手酸得不行,就把你挪进来了一些。”  通天自然明白她要问的是什么,想撒点别的什么慌,但发觉还是说实话比较简单。  “我…我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吧?”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都还整齐,但沫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没有,没有,你睡着之后很踏实,很安静。”想都没想,通天赶紧回了一句。  “那,我…我们回去吧,我应该能走了。”听到这话,沫然才稍稍心安了一些,扶着通天的肩膀,缓缓站了起来。  “嗯,走吧,我扶着你。”通天也随后站了起来,扶着沫然的胳膊,两人各怀心思地慢慢下了阶梯。  “现在什么时辰了?”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还是那么的白那么的亮。  “亥正刚过不久。”  “居然这么晚了,”沫然自顾嘟囔了一句,揉了揉额头,刚才因为紧张激动暂时压抑的昏沉大脑,现在舒缓以后,又开始犯困起来。  “你还好吗?要不我背着你回去吧。”  有些担心地打量着沫然摇晃的身体,显然她又开始支撑不住了,扶着的手臂越发沉重起来。  “没事,我可以的。”说着说着,沫然又有跌倒的迹象。  “诶,慢着,慢着…”一直半伸的手臂在沫然突然站立不稳的时候迅速环上了她。  “我,我没,没事…”沫然推推手又欲站起身来,却根本没有力气。  “你得早点回去休息了,得罪了。”看着沫然渐渐合上的双眼,通天低声说了一句之后,手指在她的身上重重点了两下,她才彻底睡了过去。  天色真的很晚了,被刚才这么一闹,通天也没有心思继续和沫然温存,再次抱起了怀中的人儿,将体内的真气迅速灌输到脚下和手臂,通天朝着最后的两条街快步走去。  “噔噔噔…”  伊府的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声,仆从开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站着的人是通天,而他的手上则抱着自己的主子沫然。  “她睡着了,快带我去她的卧房。”  没多解释,通天催促了一句就往里走,仆从见过通天,看到此情也没多问,领着他一路穿过正厅,到达后堂沫然的卧房。  一直守到丫鬟们来给沫然宽衣洗脸的时候,通天才起身离开。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次日午时,沫然才回到铺户,随口问了伙计,知道通天出门巡视店铺去了,于是一个人上来二楼,坐在书房中想拿出庞鈞焱先前的联营计划再过目一番,只是每每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脑子里全是昨晚下半夜的画面,那些隐隐约约的身体触碰,还有最为羞涩的怀中抱……  正在回忆的片当,听到伙计敲门的声音。  “怎么了?”  “老爷请您晚上去府上和夫人一起吃个饭。”  “知道了。”  伙计走后,沫然稍稍回了点神,认真再读了一遍庞鈞焱写给各家的书信,然后拿出纸笔针对即将出现的问题和应对方针一一列述下来。  这段时间里沫然特别地专注,写了满满三页之多,最后才放下笔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日落西山了。  “怎么他还没回来向我汇报?”沫然的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下楼唤来伙计问了问通天今早什么时候来的,伙计说和往常一样,很早就来了。沫然点了点头后,又返回了楼上,脑子里有些胡思乱想。  站在窗边看着大街之上来来往往的人流,沫然漫无目的地望着,一边自顾遐思,一边又像是在找寻什么身影,直到楼下伙计催促要出发了,她才收回怅惘的思绪。临走前和店中伙计嘱咐了一句,让通天今天直接回去,明早再来找她。  ……  易府,正厅,饭后茶余  “来来,沫然,多喝些葛花汤,听扬天说你昨夜替他挡了不少酒,怕是遭罪一宿了吧?”夫人给沫然盛了一碗醒酒汤,关怀地问道。  “谢谢夫人,我已经好多了,今早服了一些解酒方子,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夫人心疼地抓过沫然的手道:“别太操劳了,身体要紧,等等和扬天谈完事情记得来我房间。”  “好的,夫人。”沫然微笑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目送夫人离开。  “沫然,我们去书房坐坐。”看着妻子离开之后,付扬天也站起身来。  “老爷请。”  ……  “怎么,你没有带上那个叫通天的小兄弟?”走在路上的时候,付扬天随口问了一句。  “嗯?”沫然感到有些意外,老爷子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他今天出门巡视,还没回来,老爷怎么关心起他来了?”  “哦,也没什么,听环茵说,你似乎有了新的感情,我随口问了一句,她说就是那个救了齐老哥的小兄弟。说来我还见过他,就是昨晚你带在身边的那位吧?”付扬天说话间已经到了书房,推开门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沫然,见那有些紧张的神情,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这回事,他只是…”  “好啦,我其实也就随口一问,你不用回答,进来吧。”  书房中,两人的话题随着付扬天拿出的一封书信而彻底转移,显然,这次让沫然来,就是要详谈联营交子的问题。  虽然在宴席上答应加入联营计划,但实际合作和执行还为之尚早,必须得在下次庞鈞焱请大家商议之前,想好自己的底线和要求,以及揣测庞鈞焱此举的真实目的。  “老爷,回来之后我仔细考虑过联营的细节问题,只要这些能够得到解决,此次庞鈞焱的计划是值得一试的,我想这也是老爷最后答应的原因吧?”  “不错,联营交子的确是一桩好事,我也曾有过这个念头,只是觉得实行起来困难重重。首先,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来牵头组局,不然镇不住场面,当时我以为府衙会出面或是CD府路转运使司出马,只是没想到又是庞鈞焱先人一步。不过放眼西蜀,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了,但是,我猜测整件事情的背后也有转运使司的掺合。”  沫然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付扬天于是接着道:“其次,就算有人出面开这个口,但要让本就互相竞争防范的各家铺户打消顾虑,联合共助,这又是一件非常难以实现的事情。而最难控制的其实是真正联营之后,大家是否执行的问题。各大铺户会不会出现暗中算计,倒打一耙?这让人不得不谨慎行事啊。”  “老爷,庞鈞焱既然敢作出头鸟,必然有备而来,以他的势力和财力,还有令人望其项背的执行力,只要大家开口答应,相信不消半月,全套计划都会公诸于众。”  “所以今天让你来就是要在他之前想好应对方案。”  “嗯,要理清楚整件事情的厉害关系,首先得分析出庞鈞焱的真实目的。谁都知道,庞鈞焱野心勃勃,他若是能一家独营交子,就断然不会有其他各家生存的余地。就目前来说,庞家是唯一敢于奉行赔利章法的店铺。其实,赔利并非庞家首创,早在三年前,就有几家施行该法,不过他们只是以此为噱头,吸引更多的存钱,而且赔利甚微,不足庞家现行的十分之一。”  “不错,我还记得当时刘家铺户是年利千之十五,比之现今庞鈞焱的月利千之十二差了十倍有余。”  “这便是让我们所有铺户都感到困惑和怀疑的地方,究竟庞鈞焱将存钱挪作何用才可以在赔利如此之大的情况下维持运转?虽然庞家的高昂赔利是有起存限制和兑钱时限,但不能保证将来有一天他突然攻破这两大难题,到时候,我们就真的毫无应对之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庞家以绝对的优势独霸整个交子行当。”  “沫然,交子铺户主要是你在管理,你觉得庞家到底靠什么维持这样的高昂赔利?”  “老爷,我有几大猜测。先从交子铺户的盈利来分析,根据这两年来平稳不增的存钱规模,沫然对近二十个月以来铺户的经营所得,以及两家酒楼综合借用存钱经营获利,比照未借用存钱经营获利分析得出,交子铺户能为酒楼带来预计三成的盈利增长。但这一数据还会因为存钱额度,酒楼规模,以及借用占比,包括其他店铺盈利状况,乃至淡旺季因素而产生波动。因为影响因素过多,在短时间内,人力、物力有限的情况下,很难分析出具体的获利增长。”  “你预计会有多少?”  
    “其实这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挪用占比。如果挪用多,那增长自然多,甚至可达五成;但如果挪用低,甚至不足一成。”  “也就是说庞鈞焱的铺户存钱挪用极高,盈利应该超过五成以上?”  “这是最大的可能。”  “那如果这般,联营计划就是在助纣为虐,一旦有其余各家帮他分担可能的换兑风波,那么他可以挪用的额度就会进一步放大,取得更高的盈利增长;而高盈利增长又可以让他进一步提高赔利的额度,为他带来更多的存钱。照这样下去,我们剩余几家不就慢慢变得存钱只出不进,走向衰亡?”  “老爷,我个人觉得庞鈞焱不会进一步地提高赔利额度。天下没有无风险的买卖,高赔利之下造成的自身经营压力会非常大。庞鈞焱是不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他能在西蜀屹立不倒多年,和我们一样都经历过存钱膨胀辉煌的岁月,都懂得稳步经营的道理。所以我觉得他更可能会延长换兑期限,这是我们所有铺户面临的最大问题,只要能够提高延期换兑时间,就能极大地降低换兑压力,同时进一步提高可挪用额度。”  “延长换兑期限?自上一轮整顿之后,州衙明文条例规定,各家店铺自收纳交子索取换兑铁钱日起,最迟七天之内必须予以换兑。”  “随着庞鈞焱这一年来逐步上调赔利,庞家店铺也从大家普遍的三日换兑期限改为五日,再到如今的七日。而与此同时,庞家铺户的赔利也从千之五提高为千之八,再到如今的千之十二。所以,虽然我并不明白这高赔利的背后是什么在支撑,但至少从这些数据我们能看出一些端倪。”  “我以为,更改换兑期限难度颇大。不说能否在知州那里取得批准,最大的压力其实来自民众议论和抵制。我们诸家奉行的三日期限就用了两三年的时间才让民众逐渐接受。这每提高一日都会带来不小的阻碍。没人愿意换兑的时候等上三四天,甚至更长时间的。庞鈞焱之所以提为七天尚能运作,也只不过因为起存额度高,换兑额度也高,自然需要备钱时间延长。”  “这只是其中一大猜测,毕竟庞鈞焱的势力日益强大,身为四大家族之一,其染指产业极其庞大,在朝廷又拥有不少人脉,连新任知转运使都要前来拜访他,可见他确有更改府衙条文的能力。”  “抛开换兑期限,还有什么是需要面对的问题,毕竟换兑期限对我们诸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本次联营其实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联营,只是开放自由换兑交子,允许各家交子可在别家兑换。这也是目前为止大家唯一能够接受的程度,毕竟若真是连存钱挪用都联营,其复杂程度短期内不可能完成。所以,只针对自由换兑的话,目前能见的问题主要来自于统一各家的换兑期限,这里可能会出现两个结局:  第一是区分对待,本家交子换兑依然不变时间,别家依照别家时间处理;  第二是统一换兑时间,无论哪种都可执行,关系不大。  随之而来的则是换兑额度问题,换兑额度反过来看其实相当于我们间接成了庞鈞焱的储户,庞家的交子会更多地慢慢转卖到我们手上。不知道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还是说我想得过于阴险。”  “间接成了庞鈞焱的储户?!”付扬天突然重复了一句沫然的话,眼中闪过一道灵光,“很有见解的想法啊!如此一来,庞鈞焱相当于让我们来帮他聚拢闲散微小的存钱,然后再转存他的铺户。这一招真是高明得很啊!沫然,我想你说到重点了,这才是庞鈞焱真正的联营目的!”  说完这些,付扬天的表情复杂之极,既有看破真相的得意,又有不寒而栗的震惊。  “老爷,您这么一说,还真有这个可能!”沫然也是醍醐灌顶一般,她这些天来理出了许多头绪,但都缺乏一条明晰的脉络来解释即将发生一切。经付扬天这个久经商场,和庞鈞焱打过不少交道的半局外人一提点,似乎整件事情的疑点都能够合理地解释了。  “庞鈞焱的赔利章法发展受限于起存额度过高,他费尽心思想要赢取大户存钱,但都成效不甚明显。CD府路能够被挖掘的有钱人就这么多,要进一步扩展铺户,他要么降低起存额度,要么在CD府外推广交子。后者的难度相当之大,没有几年的口碑积累,还有足够的影响力,他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所以他唯一的选择是降低起存额度,这里我们要弄明白的,也是所有人疑惑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无法降低起存额度。”  “我想原因有多个方面。一者,放低门槛,会引来大量闲散储户,管理成本高昂,庞家需要分开多家店铺来应对换兑压力;其二,同行抵制,这也是不容小觑的问题,一旦我们多家都拒绝接受庞家交子,那使用者必然少了许多。当然,我心中一直最为担心和好奇的是,他将这笔钱到底挪作何用,直觉告诉我,这些存钱必定用途不可告人,而且数额庞大。”  “庞鈞焱表面上的产业是西蜀最大的茶商,丝织商,同时涉足铜铁开采,拥有CD府内数量最多的酒楼和店铺,稳坐交子铺户龙头地位。但行内人都明白,他发家如此迅猛,近五年来大动作不断,背后必然大有靠山。”  “我动用朝中的关系打听过,庞鈞焱这个名字也是近两年才渐渐传开,他在朝中的关系还是自西蜀发家,崛起为四方盟之一后才慢慢建立起来的。”  “庞鈞焱成为四方盟之一,这其中就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我隐隐觉得,这些钱的去向,与他四方盟的身份有关,赔利章法正好就在他入盟一年后推出,在这之前,他和我们一样,做了三年的无利铺户。”  “哎,真是越想越觉复杂,”付扬天不觉感叹了一句,“现今,倘若庞鈞焱真如我们所分析的那样,将其余诸家变成他的储户,那对我们而言,又会有什么利弊?”  
    “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依联营计划所言,各家承兑别家交子可每月统一持交子赴此家铺户结算。庞鈞焱若真有‘汇聚小钱,化零为整’的意思,到时候他很可能会抛出对承兑铺户照常支付一月利息的重磅诱惑,那就不可能有人会拒绝这种天大的好事。”  “真是机谋算尽啊!”听完这番话后,付扬天已是大彻大悟,“这么一招棋,让我们所有铺户都心甘情愿地为他输送存钱,既不会引发别家抵触庞鈞焱交子的情绪,又能大幅扩大储户数量,悄悄地将所有存钱都转到他的铺户。久而久之,在西蜀的这片土地上就真的只有他庞鈞焱一家交子铺户的存在了。真是不得不佩服姓庞的这无懈可击,天衣无缝的谋略!真要到了那一天,我付扬天也是输的心服口服!”  “老爷,既然我们都已经看破他的阴谋,就必定有应对之策。”  “还能有什么应对法子?联营之后,庞家与我们便是一荣俱荣,一亡俱亡!”  “恐怕庞鈞焱最后是要一家独大,我们只是他登顶路上的垫脚石,而且还必须得让他踩着往上爬,不然连垫脚石都没得做。”  说完这话,屋内一时陷入了沉寂之中,二人表情满是不甘与无奈。良久,沫然觉得气氛有些压抑,站起身来道:“老爷,您也别太忧虑,等庞鈞焱准备妥当,怕是还要一段时间,我们肯定会想出对策的。”  付扬天知道沫然是在安慰他,摆了摆手道:“没事,大风大浪都经历过,这点挫折谈不上什么。况且至少在这一两年内,联营应该还是对我们有利的,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巩固扩大自家别的产业,毕竟交子铺户的利润所得,还是得依靠实际店铺行业的经营。”  “嗯,老爷您能这么想就好,不过,沫然还是会努力把握机遇,经营好交子铺户的。”  “辛苦你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都是你一个人打理生意,昨日忙了一天,今晚又拉着你谈这些头疼繁琐的事情,我这边今天就到这了,环茵还要留你聊些家常,你先去找她吧。”  “老爷早点休息,沫然先告退了。”  ……  环茵房间  “夫人,没打搅您休息吧?”沫然轻轻关上房门,看到已经躺在床上的夫人,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刚看了会书,眼睛有些累了,你呢,看脸色不太轻松,老爷那边事情很棘手?”夫人拉过沫然的手关怀道。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夫人。”摇了摇头,沫然报以宽慰的微笑。  “都怪我,不该让你接这个摊子,把个乖巧怜人的姑娘操劳得这般憔悴。”说着夫人伸出手来擦拭着沫然冰凉的脸颊,看着那微微红肿的眼睛,不免有些自责。  “夫人,我没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而已。”  “你呀,就是太不注意身体,总那么拼命,也该多给自己放放假,晚点我和老爷说说,让你休息一阵子,腾出点时间来顾顾自己的人生大事。”  “夫人,您说什么呢,哪有什么人生大事。”听得这话沫然连忙否认。  “你的事我都知道啦,他叫通天是不是?如果有这个心思就好好把握,听说他年后就要走了,你若是再错过,就不好嫁人了。”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沫然还想反驳,听到这里,也不免息了声。的确,自己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人家都要唤自己半老徐娘了。  “他什么想法?”  “没问过,不知道。”沫然垂下眼睛,语气有些无助。  “女追男,隔层纱,他若真对你有意思,你只要稍稍表态,男人都会扑上来的。”说到这里,夫人想起了什么,不觉笑了起来。  “夫人,您和老爷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看见那幸福的笑容,沫然羡慕地问了一句。夫人的年龄也是比老爷大了几岁,两人的关系与自己和通天颇为相似,也是女方优过男方。  “那时候啊…”听到沫然问起,夫人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在这个年纪难得一见的嫣红,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样子。  接下来,小小的房间里不时传起女人轻笑的声音,对于这种闺房密谈,女人总是充满了兴趣,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哎,时间过得真快,二十多年,眨眼就溜走了。所以,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一辈子时间不长,能碰到对的人,不容易;跟对的人最后走在一起,更是不易。”  “夫人,我知道了。天色很晚了,就不打搅您休息了,我也要早点回去了。”  “嗯,好好睡一觉。”  ……  第二天一早,沫然来到铺户的时候,听到了一个让她内心非常不安的消息。  昨日通天没有回来过,今早也还没有出现!  当下她找来通天唯一的朋友伙计猛子,而他也不知道通天的去向。昨夜通天没有回来,猛子以为和前夜一样,有事情耽误了,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通天的那张床根本就没有睡过的痕迹,来到铺户的时候他才知道,通天也没来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沫然彻底慌了神。想去他家找他,才知道通天并不是本地人,而更要命的是,除了猛子,通天在CD府一个熟人也没有。简单交代了掌柜一些经营的事情后,沫然就匆匆出门去了。  一连跑了好几家通天每天要巡视的店铺,她才终于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消息,在一番询问之下才知道,昨天的确没有伙计见过通天,于是可以知道,他是在前一家店铺巡视之后赶往下一家的路上失踪了。  两家店铺之间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还好现在是白天,大街两边许多私营摊贩都还在营业,沫然一个个问起,看有没有人见过通天模样的人。  终于从一位小贩那里听到了有用的消息。昨天有两个人在他摊贩前买东西,但一直闲聊就是没买,不时东张西望地,像是在等人;后来有一位沫然描述的小哥走过,两人就把他拦了下来,说了些什么有人要见他,那小哥就跟着两人离开了。  
    两天之前,凤迎大街  通天从上家店铺出来之后,沿着这条走过无数遍的大街一路前行,因为脑子里全是沫然挥之不去的身影,他也并未认真看路。和大多数人一样,对于天天都要走的那条街,即便不怎么去看路,也能非常顺利地到达你想要去的地方。  通天也是如此,一边满脑子幻想着那晚短暂的亲吻之后,还可以怎样怎样的时候;一边脚下匀速不停地前进。  只是,眼前突然晃过了两个人影,一开始他还没怎么在意,以为挡着路了,准备错开对方,继续前行;不过试着挪身之后,对面的人也跟着动了。  “这位是通天兄弟吧?”来人中一位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通天隐隐听见对方说了什么,好像还提到自己的名字,这才从胡乱的幻想中恢复了过来。  “你们找我?”抬头打量了一番来人,年纪不大,青年男子,看打扮也是平民百姓的样子。  “大管家让我们来找你,她昨夜回来之后身体不适,染了风寒,现在还躺在家中养病。她让我们请你到府上一聚,有些话想对你说。”另一名男子解释完后,做了一个侧身邀请的姿势。  “她没事吧,现在怎么样了?走,快带我去看看。”想都没想,对方一提到沫然,他整个思绪就完全被这两个字所占据了,虽然似乎并未在沫然的府上见过这两人,但通天焦急的心情根本无暇多想。  于是,被两人一路带着避开人流,绕过一条巷弄,转弯之时,突然眼前一道白雾扑面而来,通天赶得匆忙,不急闪躲,即便心下已经察觉到不对,但可惜的是他还是吸入了一些粉尘。  ……  阴冷的地牢中  “噗~”一口浓烈的酒水喷在了手脚被铁链锁住的少年脸上,被悬挂着的人这才慢慢睁开眼来,四周闪烁着明亮的火光,而眼前则是一张狰狞的嘴脸,满是粗糙的胡须,似乎在朝着自己喊着什么。  “小兔崽子,你可算醒了,还认不认得你李闯大哥?啊,认不认得?”感觉到一双粗大的手掌扣着自己的下巴,通天被来人扯到了跟前,可惜药效仍在,他的脑袋依然昏沉,眼睛只抬了片刻就又合上了。  “他娘的,你们给这小子灌了多少药?怎么到现在还这幅死样?”李闯骂骂咧咧地冲着一旁的男子嚷道。  “二当家,这不是您吩咐的吗,这小子武功不凡,不多灌点药的话怕路上醒转过来。”一旁的男子陪着笑脸谄媚地回了一句之后,将手中的小瓷瓶递给了李闯,“半瓶药都下去了,够他睡一天的。”  “你们他娘的晕猪呢?这半瓶下去,猪都能睡一天了,这人还受得了?”李闯一脸不爽地夺过瓶子,“解药呢,老子还等着教训教训这小子,这睡得跟猪一样沉,还他娘的怎么玩?”  “解药这有。”另一名男子识趣地掏出了一个小瓷瓶。  “这还要多久能醒?”给通天喂完药后,李闯等了半天也没见动静,不耐烦地催道。  “呃…应该快醒了吧,我看看。”说着男子上前捏住少年的人中,不消片刻,通天终于有了反应,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啊?”清醒过后,通天首先打量了下四周,似乎是一个地牢,透过左上方的一处通风口,通天发觉外面的天已经漆黑一片。  “现在什么时候了?”看了半天,他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焦急地问起跟前的人来。  “哎,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先他娘的关心关心自己?”对通天这副完全没有一点阶下囚该有的害怕和紧张的样子,李闯感到非常不满意,“我问你还认不认得老子?”李闯一把抓起通天的衣领,把脸又凑了上去。  “认得,金龙帮二当家,你找我干嘛?”通天稍作打量,就认出了眼前的人,虽然现在这一脸的胡须平添了许多粗狂的感觉,但这脸型通天还是隐约记得的。  在自己进入付家充任护卫之前,他就是因为出手震慑了金龙帮的劫匪,挽救了付家商队,才有的今天;当时空手而回的二当家李闯就扬言要报复自己,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他居然真的找上门了。  “我找你干嘛?”李闯被通天这问题给逗笑了,“找你叙叙旧啊,不然你以为呢?”  “我跟你又没什么交情,你想怎样?”抖了抖手腕的镣铐,发觉有些厚沉,通天想试着凝聚内力冲断这些锁链,却因为刚刚苏醒,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提不起太多的真元,于是准备和李闯拖延点时间。  “别这么说,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兄弟怎么的,也得好好招待你一番。”李闯阴笑着朝左右示意一番,转身坐回了太师椅上。  “你们要干嘛!”看着身侧两人撸起袖子,通天知道要挨打了,忙试着凝聚丹田真气,只是作用不大,硬生生五六拳头下去,自己还是被揍得疼出了声。  “停,嗷……停,你们,啊,要什么,啊,尽管说,”任凭通天怎么喊,还是又挨了十几下,直到疼得额头大汗直冒,声音虚弱无力,对方才收手。  “多…谢,”看到李闯又走到身前,托起自己的下巴,通天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来,谢谢他手下留情。  “啊——!”  一声撕裂的惨叫从通天的嘴中喊出,他的腹部又重重挨了一拳,这劲道比之刚才那十数下都要重得多,随即他的嘴角唾液从透明泛白终于也染上了血色。  “刚才那些是你欠我兄弟们的;这一下,是你欠我的。”李闯阴狠地凑在在通天耳边说了一句,然后托着他的下巴道:“小子,咱们的旧情算是叙完了,你的表现我很满意,接下来咱们再来聊聊新事。”  说完,李闯退后几步,一副戏谑地模样打量着通天道:“真是没看出来,你小子可以啊,连付家的大管家伊沫然都让你弄到手了,本来就打算抓你回来揍一顿然后活埋了,你得感谢自己还有点儿利用价值。”  
    听完这话,通天一脸震惊。  怎么可能?!昨晚居然有人跟踪自己和漠然,还看到了,看到了……  “怎么,就害怕了?刚才不是还无所畏惧的样子。”李闯并没有读出通天复杂情绪中对于自己偷吻沫然被人看到的紧张,以为只是对会被活埋而有此反应。  “你们想怎么样?”同样的一句话,被揍之前和被揍之后,语气差了一大截,现在的通天吃过苦头后也学会了低头做人。  “放心,暂时我是不会杀你的,等钱到手了,再看大爷我的心情。”李闯搓了搓手,这地牢四面进风,在里面时间呆久了还真有些冷。  “什么钱?”  “赎你这条狗命的钱啊!”  通天这才反应过来,这帮家伙原来是拿自己做人质,去找沫然索钱去了。  “我就一个跑腿的伙计,付家才不会出钱赎人,我看你们要白忙活了。”  “是吗?你值不值一千贯,明天下午就知道了;不过,我劝你还是多多祈祷他们会乖乖送钱来,否则,我是不会让你看到后天日出的。”给了通天一个狠辣的眼神,李闯大手一挥,带着一众山贼出了地牢。  众人走后,通天身体的疼痛之感迅速扩散开来,刚才因为精神分散,过度紧张,还不觉得如何,现在这人一走,五脏六腑如撕裂一般疼痛,稍加挪动都让他疼得牙关紧咬,冷汗直冒。  更兼之地牢通风口处寒风一阵一阵地鼓吹进来,还有长时间手脚束缚吊悬得酸痛,以及体内残余未消的药物作祟,种种折磨让通天简直生不如死。  本想借助缓缓恢复的真元震开锁链,只是,被李闯刚才那用上內劲的一拳,彻底击碎了他仅有的希望。  疲惫!  疼痛!  再饱受严寒折磨!  这一夜,过得十分艰难!  从小到大,从没有想到过原来夜晚可以这么的漫长!  ……  ……  ……  直到通风口处隐隐透亮的光线照进地牢,通天困乏的眼睛才稍稍睁开了些。  天,终于亮了!  等待,又是漫长的等待。  等到通天几近绝望的时候,地牢的大门才终于被人打开。  “水,给我水…”眼睛困得已经彻底睁不开来,通天面色虚弱,声音干哑地低喃着。  “你小子还醒着呢?”来人拎着一盒饭菜,准备先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突然隐隐听到说话的声音,不免停了下来,走到通天的身旁。  “水,我好渴…”难受地咽了咽干涸的喉咙,通天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清晰一些。  “呵!你还真醒着,”来人放下盒子,像发现奇迹一般上下打量着通天,“这样悬了一晚上都还没昏死过去?命真够贱的!”  强撑着一点气力,通天微微挤开了眼睛,眼前是一个中年汉子。  “水…”  “等等,我出去给你弄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谁你得罪不好,非要得罪有仇必报的二当家。”来人嘟囔了一句就转身出去了。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才又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  “来来,喝吧喝吧。”说着来人将一碗冷水递到了通天嘴边,稍稍倾斜,让它自然地灌进通天的嘴里。  “咕噜,咕噜…”几口下去,虽然冰凉透心,但至少让通天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谢谢…”看着来人,通天有气无力地蠕动着嘴唇。  “赶紧把饭吃了,这破地方冷的要死,早点吃完我早点走。”来人不耐烦地打开饭盒,端起一盘残羹剩菜,凑到通天嘴边,“张嘴!”  “大哥,我这怎么吃啊,你喂着累,我吃着也累,你让我坐着好吗?我手都要断了。”一脸哀求地看着眼前的人,通天的手臂有气无力地颤动着,表示自己已经毫无反抗之力。  大汉看了看通天冻得发紫地手背,还有那嘴角一团黑红色的血痕,似乎也觉得有点太过谨慎了,想想昨晚被痛打一番,还在冰冷地牢里吊了一夜的小伙子,他的眼神出现了松动。  “真他娘的麻烦,我放你下来,你给老子快点吃啊。”说着大汉就开始给通天解开悬挂手臂的链子,把他放了下来。当然为了谨慎起见,仅仅是松开了悬挂的部分,通天的手上依然套着厚重的链子,腿上捆着的铁索也没有打开。  “就坐地上吃,动作麻利点。”  终于能把手放下了,可是一整夜的悬挂,让他的手几乎都失去了知觉,别说端碗了,连筷子都提不起来。  “大哥…”眼神求助地看了看一旁的大汉,通天一脸尴尬。  “真他娘的晦气,摊上这种破事!”大汉一脸不爽地骂道,但还是蹲了下来,给通天端碗喂吃的。  就这样,慢慢腾腾地,等到通天手臂稍稍恢复了些,大汉便不再帮忙,让通天自己坐着吃。少了大汉的强塞硬送,通天吃得速度慢了许多,在多番催促过后依然不见加快,大汉就欲上前拿走通天的菜碟。  只是,突然一声脆鸣的金属声响起,通天右手猛然前伸,扣住了大汉的脖子。  “你……!”  “别叫,不然我杀了你。”一改先前半死不活的样子,通天面色凶狠地说道。  感受到脖子上强劲的力道,大汉忙松开握紧的拳头,“别,别,我不叫,我不叫。”  “坐我边上来,”指唤着扣住脖子的大汉,通天让他挪到自己身侧,因为听说过通天的厉害,大汉不敢乱来,只得慢慢挪到他的旁边。就在刚刚移动不久,他突然觉得脖子上的手松开了,大汉刚想起身逃开,猛地肩上挨了一道重击,身体往边上一栽,昏死了过去。  “呼……”  见来人倒下,通天终是舒了一口气。刚才好不容易恢复的那一点内力,都随着挣开铁链和刚才的那两下耗散得差不多了;而之前的那一番动作,又牵动内伤,让通天疼得瘫坐下来,喘息不止。  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休息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坐起身来,看着身侧不省人事的大汉,通天泛着血丝的眼睛没有一点松懈,而是更为专注起来。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自己得赶紧想办法逃出去。虽然此刻地牢中只有这一个山贼,但是刚才自己拖延吃饭的功夫本就耽误了不少时间,可能已经让李闯那帮人察觉到了不对,派人前来查探,到时候自己这样的状况肯定抵挡不过,得赶紧定神调养。  盘腿坐定,通天强行打起精神,忍着困顿之极、疼痛不堪的身体,试着凝聚丹田真气,只是收效甚微,全身筋脉酸疼,真气流通缓慢困难。  “噗…”  好容易才把一口淤血逼了出来,通天要让自己气沉丹田的时候不会因为阵痛难耐而散了真气。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通天的头发已经开始慢慢溢出了热气,惨白的脸上也逐渐恢复了血色,再有一会儿,自己就能恢复基础的真元贯通,只是就在此时,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出大事啦!出大事啦!”推开门的山贼看见屋内端坐的通天和倒地一旁的同伴时,吓得连连后退,边往外跑边大声呼喊。  通天全程都没有睁开眼睛,与其浪费时间阻止来人喊救兵,不如趁着这时间多恢复恢复内力,等会好大干一场。  很快,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听得出来,人来的可不少。  “小子,李哥好生派人给你送口饭吃,你就是这么领情的?”身为二当家,李闯率先走了进来,一边提高声音佯装气势,一边张望着几步远的通天。  只见那人盘坐在墙壁前,右手虽套着铁环,但铁链已经断开,正闭目运功,头顶白雾缭绕,脸色赤红,模样甚是高深莫测,让他不免心下有些谨慎,示意身边持刀的手下上前试探试探。  一旁的手下也是战战兢兢,通天那天只身战退众人的故事在山寨里可谓传得沸沸扬扬,虽然并没有真正展露多少武功,但那面对二当家和几大好手夹击,还能带着重伤之人全身而退的本事,还是让整个金龙帮大为震动。  本来大当家就吩咐过以后碰见付家人不可动手,但二当家李闯怎么会善罢甘休,领着这么多兄弟出去白干一场不说,还带着伤回来,虽然明面上大家不敢嘲笑李闯无能,但背地里难听的话他可没少听,所以这些天来他就一直派人下山查探消息。不多久,他的人很快锁定了目标,只是碍于通天的本事,让他们一直无从下手。  直到前天夜里,手下人如往常一般跟踪等待机会,只是不料却撞见了通天和沫然亲吻的一幕。回来之后,李闯心生一计,让手下人假扮大管家府上的人,在通天每天巡视的路上拦住他,以沫然卧病在床为借口成功拐骗他上当。  为了安全起见,在“迷魂烟”撒完之后,手下们还喂了通天半瓶“醉生丸”,就是怕他在运往山寨的路上醒来。到了地牢之后,一番暴打外加一夜折磨,以为能够安心了,却没想到才一个早上,眼前的人就基本恢复了。  看手下的人迟迟不敢动手,李闯顿时就怒了,抽起身旁小弟的弯刀,照着通天的头顶就是一招力劈华山。  “他娘的,老子还怕你不成。”  只见大刀顺势而落,眼见就要砍中盘坐的通天,突然一道暗影袭来,李闯只觉得刀尖劈上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一声清脆的“铛”响,通天扬起的手腕铁环撞在了锋利的刀刃之上。  “我真是高看了你的能耐,连铁环都砍不断,”通天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双锐利的瞳仁盯着李闯,嘴角不屑地嘲弄道。  “少废话,刚才只是在试探你小子,这下我叫你命丧黄泉!”李闯老脸涨红,通天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羞辱他,一时间也怒火攻心,把两人明显的实力差距都忘了;抽回大刀,李闯双手合力,气沉丹田,猛然跃起,重劈而下。  看到这一幕,通天脸色陡变,这一下自己断然不可能借用单手铁环来挡住。就在李闯跃起的一霎那,通天拍地而起,趁着对方因为举臂过肩,胸口大开的时机,通天气贯手臂,一掌送出,在李闯的胸前重重一按。  “砰!”  毫无防备地突然出手,李闯连人带刀被击飞了回去;正想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冲出门去,却不料身形刚动,发现脚链还未解开,通天忙蹲下身去,准备用内力扯断铁链。  “还愣着干嘛,给我上!”  击飞的李闯被手下在空中托住了身体,因为通天那一击并没有多少力道,所以他其实没受到什么伤,站起身后,看到通天脚链还未解开,忙指挥着兄弟们杀了上去。  “糟糕!”  通天刚扯断一根铁链,就感觉到身后一阵寒风袭来。  “啊——!”  一把长刀砍在了他的肩上,通天吃痛地惨叫出声,转身一掌击飞来人;可还不待喘息,面门劲风袭来,正是李闯的临空一脚,虽然尽力闪避,可还是躲闪不及,胸口正中一击后,身体猛地撞到了后面的墙壁;而更要命的是,李闯落地之后,迅速跟上一脚,其劲道威力之大,直接把自己定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哼,还以为你小子有多大能耐,不过是强弩之末。”李闯单腿撑地,一脚抵在通天胸口,嚣张地把手一伸,“拿刀来!”  身周山贼见李闯制住了通天,一阵吆喝叫好,给李闯递过大刀。  “你……!”  挣扎着抓住李闯的脚,通天试图搬开,但没想到这家伙别的方面不怎么样,脚下功夫倒特别扎实。  “你个废物,要不是趁人之危,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杀了你。”眼见危机临头,通天满脸不甘地冲着李闯怒吼道。  “哼,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李闯虽知自己胜之不武,但本来他就是个山贼,不择手段就是他的本性,更何况眼前的家伙曾让自己脸面尽失,想到这里,李闯毫不犹豫,一刀刺向通天的心脏。  “嗯…还想反抗?!”  刺出的一瞬间,通天双手迅速从李闯的脚上移开,生生地夹住了推送而来的刀锋。见状李闯脚上再加了一层力道,压得通天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即便承受着这般剧痛,他的手也一点都没松。  
    “住手!”李闯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大当家。”  “大当家。”  “大当家。”  人群陆陆续续地回头,然后又自觉让开,原本拥挤不堪的地牢,此刻也腾出了一条小道;而在路的另一头,此刻正缓缓走来一名男子,与身周山贼干练粗麻的衣物不大相同,这个男人穿的很讲究,一身皂青色长衫,除了一件貂皮护肩,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山贼匪盗的气息。  “老大,你怎么也来了。”听得身后动静,李闯脸色一沉,即便心中极为不悦,却也没敢造次,手上的力道顿时消减了大半。  “还不退下!”来人已经到了李闯身侧,语气威严看着他道。  “这…老大,我…”虽然十分不情愿,但看到男子严厉的态度后,李闯只得愤恨地抽回大刀,腿脚收回的时候还极其不甘地猛踩了通天胸膛一下,压得他剧痛无比,一阵咳嗽。  “你们还围在这做什么?都给我回到各自的岗哨去!”男子一声令下,身后的山贼也都乖乖地陆续离开,等到室内只有三人的时候他才继续开口。  “这就是前阵子让你无功而返,还伤了不少兄弟的人?”  “嗯。”伤疤再次被人揭起,李闯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  男子不觉认真地打量起捂着胸口,靠在墙壁上喘息的人。只是通天现在的这副模样,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从体型上来看,他也不像是练家子出身,比起前些天手下们传得神乎其神的高手风范,看到真人后,心理不免存在落差。  “他是付家的人?”男子突然问了身旁的李闯一句。  “是的,老大,再过会付家应该会派人来赎他。”  “哦?”男子有些惊讶,“他是付家什么人?”  “一个伙计,但身份不一般,和付家的大管家伊沫然关系不一般。”说着李闯挪到男子耳边,低声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  男子眼睛频频眨动,大脑飞快地想着一些东西,最后对身旁的李闯道:“你先出去吧,等会付家人来了还要有人出面,我要跟这位小兄弟单独聊聊。”  “老大,你不会是…”  李闯看大当家的眼神有些不太一般,那是只在商议大事的时候才能看到的专注。  “出去吧。”男子没有解释什么,目光全部落在了通天身上。  李闯只好讪讪离开,顺手关上了大门。  “你还好吧,小兄弟?”等到室内只有两人的时候,大当家才接着开口说话。没有选择走上前去,而是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远远看着通天,这么做是为了降低他防范紧张的情绪。  “你想干嘛?”见来人并没有想要上前的意思,通天这才缓缓扶着墙壁坐了下来,这一松懈,浑身上下疼痛不止,只得硬挺着身躯僵持不动,试着运功疗伤。  “刚才手下的人多有得罪,请别记恨在心,刘别墉疏于管教,让小兄弟受此磨难,这里先给你赔个不是。”  通天涉世未深,这种行走江湖的场面话居然把他给唬住了,更兼之刚才刘别墉的确救了他一命,所以此刻他内心深处还真对眼前的人产生了好感。  “没事,如果不是你,我刚才可能就死在他的刀下了,还没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此番话一出,倒是让刘别墉迟疑了好一会儿,盯着通天的眼睛琢磨了好半天。能说出这种话的,不是太单纯,就是太沉得住气;只是,仔细打量过后,刘别墉更倾向于相信前者。  这少年,太单纯了!  “听说你跟付家的大管家伊沫然关系不比一般?”思虑再三之后,刘别墉有了新的主意,刚才准备的那套说辞都没多大必要了。  “我只是个贴身护卫,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见通天语气不太自然,刘别墉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心下暗笑一声接着道:“不知道小兄弟是否愿意带我引见一下她,刘某想和付家谈一笔买卖。”  “付家是不可能和山贼做买卖的,更何况我也不可能带你见大管家的。”想都没想,通天直接回拒了这个不可能的问题。  “小兄弟似乎对山贼有些偏见?”刘别墉听到这个回答一点也不生气,而是悠悠地问了一句。  “当然你除外,我说的是李闯那样的,你和他们不一样。”通天也觉得刚才那番话有点以偏概全,于是稍作解释了一番。  “我和李闯又有什么不同?”刘别墉冷笑一声,“刚才你也听到了,我就是金龙帮的大当家,如假包换的山贼首领,而金龙帮就是我一手创立的。”  “那,你肯定是有什么苦衷。”通天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  “哪个当山贼的没有苦衷,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这穷山恶水里,为了口饭吃,成天打打杀杀,还要担心官兵围剿,仇家报复;换作是你,能正正当当地生活,会走这条路吗?”  “……”通天被这番话说得顿时哑口无言,“那你们也不能因为自己活不下去,就让别人也活不下去啊。”  “我金龙帮虽然是强盗土匪,但也有自己的原则,只要钱财,轻易不伤人命。”  “那那个李闯呢?”  “这是你和他的私人恩怨,况且我不还是救了你一命?”  “这是两码事,我欠你一个恩情,但我和李闯的仇是一定会报的。”  “那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都是怀恨在心,有仇必报。”  “我跟他不一样!是他先惹我的!”  “在他看来,应该是你先惹他的。好了,你们的事情我不想多说,既然刚才你也说了,这是两码事,你欠我一个恩情,那如果是我个人想找伊沫然聊聊,你是不是就没什么意见了?”  “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只是个侍卫,我说的话…”  “我只要你传达这个意思,她答不答应与你无关。”  “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答应就真说不过去了,但通天明白沫然定不会答应,而且自己怎么可能会问沫然这个问题?但说谎通天又不擅长,正在纠结犹豫的时候,地牢外传来急促的跑步声。  
    “大当家,付家派人来赎这小子了。”门外山贼报告了一声。  “知道了,我马上带他出去,让他们到聚义堂等等,”说完这句,刘别墉突然想起了什么,追问了一句:“都来了什么人?”  “就两个男的,年纪一老一少。”  “行了,你先去吧。”听完这个,刘别墉有些失望地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通天,“你自己能走吗?”  “还有个脚链没解开。”通天低头看了一眼下身,现在想靠内力扯断左脚的铁链已经不现实了,于是他抬起头来一脸求助地看着刘别墉。  刘别墉自然明白什么意思,随手拾起一旁的弃刀,大手一挥,长刀飞射而出,直劈通天左脚之处,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铁链断成两截。  “不用我扶你吧?”  “不用,不用…”通天这才晃晃荡荡地站了起来,刚才休息的这些时间,虽然并没能够逼出淤血,但至少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让他稍稍缓了过来,全身上下除了胸口疼痛和背部刀伤,腿脚和手臂都无大碍。  跟在刘别墉身后一路前行,通天才发觉外面已经日过当中,真是不知不觉折腾了这么久。  聚义堂离地牢并不远,两人走了半柱香时间就到了。  付家派来的两人一个是老钟,还一个是猛子,见到通天后,两人赶紧凑了过来,扶着通天上下打量,一脸担心地问东问西;只不过此刻的通天实在是太累了,没多解释,搭在两人肩上就要离开。  “等等。”三人走过刘别墉身旁的时候,被叫停了下来。  “我们钱都付了,你们还想怎样?”猛子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丝毫不惧地冲着刘别墉嚷道。  “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事情。”刘别墉面色认真地盯着通天的眼睛道。  “她是不会答应的。”通天强提着一点气力就要离开。  “如果是关于庞鈞焱的,我相信她会感兴趣的。”突然刘别墉凑到通天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然后挪开身体,让过搀扶他的两人,不再言语。  “庞鈞焱?这名字有点熟悉啊,好像最近听到过,”通天就快想到一些头绪的时候,突然身边的猛子对老钟说了一句。  “钟大哥,那人刚才说的是庞鈞焱吗?还是我听错了?”  “应该是庞鈞焱,我也听到了,他跟庞鈞焱又有什么关系?”老钟疑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发现通天目光有些走神,遂问道:“你答应他什么了?还有,那人是谁啊?”  “金龙帮大当家刘别墉。”通天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因为他终于想起庞鈞焱是谁了,就是那天宴席的东道主,西蜀第一巨商啊!  “他为什么会提到庞鈞焱?”通天本来欲昏睡的大脑现过短暂的清明,不过,很快又被扰乱了。老钟和猛子因为担心通天的伤情,下山的时候三步并两步,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随着路途的颠簸,通天疼痛难忍,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  金龙帮,聚义堂  一众人等陆续离开之后,大厅之中,只剩下大当家刘别墉和二当家李闯。  “老大,你不会是想与付家合作对付庞鈞焱吧?”见人都离开了,李闯走近刘别墉的身旁小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刚才偷听了我们谈话?”刘别墉脸色陡变,颇为恼怒地瞪着李闯道。  “没,没,我要是偷听,你肯定能发觉。”李闯连忙摇头否认,“我是看你上次从庞鈞焱那里回来郁郁寡欢的模样,还有先前在地牢里的神情,以及你刚才对那小子说的话,自己猜的。”  “功夫有进步啊,站那么远都能听到。”刘别墉幽幽地看着李闯,似笑非笑地夸道。  “哪里哪里,老大见笑了,”李闯自然不敢在刘别墉的面前显摆,规规矩矩地低下头来,“不过,老大你要对付庞鈞焱,干嘛瞒着自家人,难不成你还不相信弟兄们?”  “金龙帮鱼龙混杂,难免会有他的耳目,”刘别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但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难道我你也不信?”  “这个问题还需要回答吗?”刘别墉一副不言而喻的神情看了一眼李闯,然后接着道:“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也才刚决定。”  “可是,老大,付扬天无缘无故地不可能会与咱们金龙帮合作的啊,况且咱们还和付家结下了这么大的梁子。”  “这可不一定。据我所知,庞鈞焱这些天正在酝酿一次联营交子的计划,在这个计划中目前最为不利的就是付家和孟家,他们两家忌惮庞鈞焱已久,却又不敢公然反对,从形势上而言,如果我能帮他们一把,合作是有可能的;至于过节,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付家就这点气量,那也不配与我合作。”  “那庞鈞焱那里呢,你不怕他报复?”  “你把我们金龙帮想得太过重要了,在如今的庞鈞焱眼中,我们不过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土匪,连大盗都谈不上,我们背叛与否对他而言无足轻重,你觉得他需要报复吗?”  “他娘的,这狗东西真是忘恩负义,当初若不是我们这些大帮小派的支持,他凭什么能成为四方盟一大家族。”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要让人看得起,不是改变别人对你的想法,而是先努力改变自己。”  “老大,你想怎么做?”  “我要联合集聚一股庞大的势力,把庞鈞焱给踩在脚下,让他明白水能托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这…太难了吧?如今的庞鈞焱早已不是三年前的样子,我们要扳倒他简直比登天还难,再说了,就为了出这口气不值得吧?咱们当山贼不也挺自在潇洒的,犯得着跟他斗吗?”  “你以为金龙帮还能潇洒几时?三年前绿林联盟被庞鈞焱瓦解之后,多少个帮派都没落消亡了,迟早也会轮到我们。”  “老大,你不会是想取代庞鈞焱的位置吧?”  “三年前我能帮他做到的事情,今天我也能自己做到!”刘别墉眼神坚毅地看着前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CD府,伊府客房  “大夫,怎么样,要不要紧?”沫然候此刻的内心忐忑不安,从大夫要给通天缝治后背伤口需要回避之后,她就一直守在门外,这会儿听到开门声起,她赶紧迎了上去。  “外伤已无大碍,照着这幅方子开些药,再注意多吃些生血健骨的食材,像小兄弟这么年轻的体魄,恢复应该很快;只是这内伤,怕是要好好休养几个月才能调理得当。不过,老夫适才查探过这位小兄弟的气息,发现他筋脉之中真气充沛,内力浑厚。若是这般,待得他醒来后自行运功调理,逼出体内淤血,恢复起来应该会快很多。”  大夫一连串说了这么多,沫然其实并未完全听懂,不过对她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通天没事就好。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最好不要打搅他休息,小兄弟伤成这样,而且眼中布满血丝,需要好好睡上一觉。”大夫点点头后便提着药箱离开了。  沫然轻轻推开门来,然后小心合上,轻手轻脚地挪到床边,当看见脸上已经收拾干净,安稳熟睡的通天时,焦虑不安的心情这才稍稍平缓了一些。  将伸出被褥外的手臂塞了回去,沫然就着床侧坐了下来,眼睛不觉落在了那张稍稍恢复血色的脸庞上。  也不知是洗漱干净了,还是平日里没有认真看过,现在这么一番仔细打量,让她觉得通天还是颇为英俊帅气的,少了那双直愣愣的眼神,睡着了的他要比平日里更让人舒心。  再加上本就年纪不大,肌肤散发着青春洋溢的气息,让沫然觉得眼前的人就像自己的弟弟一样,心中关怀疼爱的情愫悄然升起。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掠过通天的脸庞,沫然把他额头的几缕黑发拨到了一旁。  这样一个举动,让她的手无意间划过通天的脸颊,本欲抽回的手腕顿了顿,一抹别样的情绪涌过,沫然知道自己内心起了波澜。  本来从通天被救回之后,她就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亲自过来,只不过老钟居然以就近的缘由把他直接送到了自己府上,当然他这么擅自主张的做法也是知晓通天与沫然不曾点破的关系。  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亲自回去一趟,本想训斥一番老钟,谁知他早就带着猛子走了,只留下昏死在床的通天,和一群忙碌的丫鬟们。  直到大夫来后,解开通天衣裳,沫然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胸前多块淤青,有的甚至泛黑,而当大夫为他转过身去之后,她才看到背部那吓人的刀伤。  至此,沫然全副心思都转移到了担心通天的伤情之上,完全没有别的杂念。只不过,当一切处理妥当过后,看着眼前的人就这么静静地躺在身边,她不禁又想起了那晚两人突破性的进展。  他是会像平常一样当做那晚什么都没发生?还是知道我的那些小心思呢?等他醒来了要不要问问他的想法?  发现胡思乱想只会让自己脑子越来越乱,沫然索性就不去想了。  在客房呆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安静地离开,交代下人们好好照顾通天之后,便一个人先回了店铺。  到了店中,沫然才发现老爷已经赶来,得知通天已被安全救回,现在正休息养伤,付扬天这才松了口气。  “他在哪里?我去看望看望他?”付扬天放下手上的账簿就欲起身。  “不用了,老爷,他…他伤得很重,最好不要打扰。”沫然忙开口劝阻。  “哦,是是,那我过两天再去看看他,怎么说这件事也都是因为咱们付家而起,你把他安置在哪里了,改天我亲自去看看他?”付扬天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觉得通天当时出手帮了付家,却因为这件事遭到报复,伤得那么重,心里很过意不去。  “他…我…”沫然以为刚才推拖过后,老爷会就此打住,只是意思意思而已,但没想到付扬天还真不是做做表面工作,所以一时追问之下也没想好撒什么慌,憋了好半天,直到发觉付扬天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这才实话实说。  “老钟把他救回来后,想着我的府上近,就…就把他带到了我那。”说完这话,沫然尴尬得不行,都不敢抬头看付扬天的眼睛。  “哦……”付扬天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小心思,也没有点破什么,心中暗笑了一声,接着道:“正好,我来铺户也要跟你商量个事。”  “嗯,老爷,您说。”见付扬天没有追问通天的事情,沫然这才松了一口气。  “昨晚环茵跟我说,你这几个月太操劳了,让我给你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正好我也回来了,而且马上又要过年了,生意没那么忙,所以我就答应了。今天过来正好和你交接一下手上的事情,对对账目,弄完这些你就可以回去了,等过了元宵再回来接手店铺的生意。”  “老爷,这…我没事,您才刚回来不久,更需要休息,可以顺便多陪陪夫人啊……”被这突如其来的恩惠一弄,沫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就要推辞,可付扬天并没让她把话说下去。  “好了,你不用说了,这不只是夫人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来,把这几个月的经营情况和我说说,还有,把账本也给我,然后你就早点回去吧。”说着付扬天又坐回到沫然平时坐的那张椅子,换上了一副认真严谨的模样。  “好的,老爷。”知道付扬天的思绪已经跳过了刚才那事,沫然也不再多说,走到一旁的书架开始翻找起来。  约莫花了一个时辰之后,沫然才把所有事宜都交接完毕,被付扬天头也没抬的送出了书房。  走在回家的路上,说实在的,沫然的内心自然高兴不已,往年都是忙到除夕才正式关店,今年整整提前了九天,这种喜事,怎不让人开怀?  只是这种心情还没停留多久,另一种不知道是忐忑还是紧张的情绪又很快爬上心头。  家里,还有个人呢~  
    回到府上的时候,沫然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太多的情绪纠葛,简单和守门老余讲了下自己早归的原因,她就径直去了书房,然后把自己给锁了起来,不让下人们打扰她。  光阴流转,随着后院的一间房屋顶上升起袅袅炊烟,书房的门才被再次打开。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残云,沫然舒适地伸了个懒腰,看得出来,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的这段时间,她都是在书案前度过的。  “回主人,饭菜还要一会儿才好,请稍等片刻。”经过后堂的时候,沫然遇见了丫鬟小兰,随口问了一句晚餐准备情况,毕竟在书房里闷了大半天,这会是有些饿了。  “哦,那你去忙吧。”  “对了,主人,那位通天小哥,要不要给他也准备一份饭菜?”小兰刚准备走,又折回头来多问了一句。  “他呀!”沫然这才猛然醒悟,在书房的时候,因为太过专注,把这件事都抛到脑后去了,“他醒了吗?”  “还没。”小兰摇了摇头。  “他睡了多久?”  “嗯,从大夫走了到现在,约莫三个时辰吧。”小兰思索了片刻道。  “那还是给他也准备一份吧,让陆哥帮他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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