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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北美雇佣兵生涯》
  第一部 家在珠江
  一、少年闯祸
  我姓叶,叶德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什么文化的父母亲,会给我起这样一个不算太土的名字。我出生在中国广东省离G市比较近的村庄,自出生以来都过着十分贫穷而又无忧无虑的生活。到了七六年初,那场在中国发生的大浩劫还没有完全结束,那年我才十四岁,却发生一起对我有很大影响的事件,导致我不得不离乡别井,加入部队。
  事情是这样的:有四个小知青,下乡到我们村学农改造,一晃就四个多月了,他们当中有个叫“小青”的女孩子,个子不太高,却长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留着两条小辫子,很漂亮。当时和我最要好的哥们朱胜,大伙叫他“胜哥”的,马上就被小青的美丽所吸引。胜哥大我两岁,长得高大,人又特帅,经常趁着教小青做农活,和小青套上了近乎。几个小知青和我们一帮乡下孩子很玩得来,一放学我们几个死党——胜哥、我,还有田保国、田保家两兄弟就跑到田里找他们,农活虽苦,但在一起边忙活,边听几个小知青说说城里的新鲜事,也满有意思。
  开心的日子持续几个月,一天傍晚,胜哥带着田家两兄弟怒气冲冲来找我。胜哥劈头就问我:“小虎,我们要干事,你帮不帮?”
  他的神色很不好,作为兄弟,我想也没想:“帮,什么活也帮。”
  “我要废了村长这个老淫虫。”
  “村长……?”
  “对……”于是,胜哥把事情向我说了个大概:原来,今天胜哥和田家兄弟放学后又去田里找知青们做农活,却不见小青,问了其他人,都支支吾吾说小青不舒服,留在屋子里休息了。胜哥不放心,到了小青的屋子找人,才发现小青眼眶红肿,哭得声音沙哑。胜哥问了很久怎么回事,小青都不说,最后还是小青的同学告诉胜哥,昨晚小青被村长叫到家里,早上才回来,回家后一直在哭,衣服裤子全撕破了,敢情是遭了村长的毒手……
  胜哥知道后青筋暴起,马上和田家兄弟过来找我,誓要教训教训这个出了名的大淫虫。
  于是,我们几个商量过后,立即带上家伙,趁着夜色偷偷摸向村长家。胜哥偷了他爸的镰刀掖在裤头,首先爬到村长家的墙头,我和保国跟上,保家当时还小,太矮,留在墙外看风声。
  村长五十来岁的样子,矮个子,却满壮,老婆生病几年前就死了,丁个儿子也没留下半个,家里只有个卧床的疯老妈。那晚村长家中的灯还没灭,他好像在灯下阅读主席的红本本。胜哥向我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保国先把村长引到大院里,而后和我一道突然袭击。
  我压低声音问道:“他认出我们怎么办?”
  胜哥拉出几块准备好的破布:“我早想好了,这个蒙上。另外,我还带了个面粉布袋,一会我过去套他的头,不怕他能认出。”
  “那怎么教训?”保国凑过来问道。
  “这老淫虫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坟头那边就欺负过张家村的一个姑娘,还有田大婶的闺女也被他搞得半疯,这次又毁了小青——为了免除祸害,我们不如今晚就把他给……”胜哥做了个刀切菜的手势。
  我吓得“啊”了一声,“杀人那?犯法的呀……”
  “不是杀人,是把他给阉了……”胜哥一面奸笑。
  “嘘……”保国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村长可能听到我刚才“啊”的一声,似乎要开门出来看看发生什么事。
  我们三个马上胡乱绑上布条,抄出家伙跳到村长的院子里。
  “谁呀?”村长边开门边为自己壮胆。
  胜哥和我一人一边,猫腰躲在门框外,保国则闪在院子的谷堆后。村长打开门,伸头出来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哪来的野猫子?”正要缩头关门,保国拾起地上一块大泥巴向村长飞去,“啪”的一声,正好打在他的眉角。
  村长“啊”的一声冲出门,一边揉着眉角,一边叫嚷:“哪个兔崽子,活腻了你呀……”
  还没等村长说完,胜哥一步跨向前,双手拉开布袋一下就套在村长头上,我跟着冲上去,狠狠地对着村长的小腿就是一棒子,村长痛得“哇”的一声,扑倒在地上,脸朝地面来了个狗吃屎,露在外面的嘴巴啃了一口子泥,村长顾不得爬起,而双手忙着要脱去头上的布袋。
  我和胜哥连忙冲过去,一人一边死死把村长按在地上,胜哥高大,一下子骑在村长的右腿上,一只手按死了村长的右手,另一只手一巴掌刮在村长的脑门上。我也有样学样,骑住村长左腿,压着他的左手,这下子村长基本动弹不得。保国这时也冲了上来,胜哥使了个眼色,保国二话没说,几下子就抽掉村长的裤头带,我和胜哥松了松“座骑”,保国“哗”的一下就把村长的裤子拉到膝下,再用力一拽,连裤子带鞋子全拉掉,村长的光腚暴露在月光底下。
  “妈DB,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村长在挣扎,隔着布袋子含糊不清地嚷着。
  一来这时天比较黑,二来村长趴着,保国来来拨开半天,也找不到村长裆下的家伙,无从下手。胜哥做了个手势,示意把村长翻过来,于是我们用力把累坏了的村长咸鱼翻身。同样地骑在他的腿上,死死按住他的手,这下子,村长连小腿也动不了,但嘴上却不停骂着脏话。
  “我让你骂,让你骂。”胜哥火遮眼,边骂边狠狠地盖头盖面扇着村长。
  “妈DB,是朱家小子呀?你们要干什么?快放开我,我认出你了。”村长好像听出了胜哥的声音。
  胜哥吓得不敢再张声,更狠力地继续打着。
  村长翻过身,两只脚被我和胜哥扒得一个大八字,那条黑黑的老淫虫拖沓在黑毛中,萎缩在月色下。保国过来一手捉着它狠力地拉得老长,村长痛得哇哇叫。保国另一只手拿着从家里带来,平时用来磨面粉的木棒,却不知如何下手。
  胜哥见保国犯浑,示意保国过去压住村长的手脚,由他来操刀。只见胜哥一手拉起老淫虫,一手拿镰刀,手一拉,刀尖狠狠地一勾……
  “哇哇……”村长撕心裂肺地猪嚎起来,我连忙死死地按着村长嘴巴的位置,回头一看,村长裆下一滩血,还不住地喷着,但不知道是胜哥的手法不好还是什么原因,那老淫虫还有一截没割下,两个卵蛋俨然还在。
  这时,门外一阵拍门声,这是保家的信号——有人过来了,得马上闪人。我们马上甩下村长,胜哥把手中的半截老淫虫随手一扔,各自抄上家伙,冲上墙头,跳到墙外,找到外面的保家,匆匆跑回自家中。
  第二天我还没睡醒,老爸就把我拉起来,问我昨晚是不是和朱胜一起,把村长打了?甘不住老爸几句软硬逼供,我就全认了。老爸说,这下你可闯祸了,村长现在被送到县里的大医院,并说是一帮人干的,其中一个是朱胜,县派出所天未亮就来人把朱胜和四个知青一并带走,村长的弟弟在县里当干部,如果追究起来我可能要被关进局子里。
  我妈也急了,忙问怎么办?
  我爸坐了半天对我说,现在只有送你去当兵了,这几天县里部队招人,你到部队避一下,同时也可以历练历练。
  “小虎才十四岁呀?可以进部队?”我妈其实很舍不得我走,虽然她更爱比我小四岁的弟弟,叶仁牛。
  “我有点路子,改改户口本,试试啰。”
  就这样,我去了县城应征入伍。还记得那天我和老爸把家中四只肥鸡都带上,到应征处,通过熟人,终于盖了大印,条件符合。碰巧那天田保国和他爹也去了,保国他爹没路子,保国因为年纪和我一样,不合条件,本来不予批准,我死活也要我爸帮忙,如果保国进不了部队,我也不去。应征的干部熬不过我爸,怕我不去就把四只肥鸡也带走,最后同意盖上大印。
  还好,之后的体格检查我和保国都通过了,几天后,我们加入部队,拉到S市附近的训练营,开始了我的军旅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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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军旅生涯  部队里的日子相当枯燥,除了训练就是训练。田保国和我在同一排,但不同班,不过我俩老呆一块儿。训练的确很苦,但我们都是农家子弟,本来就是苦惯的,再苦,也扛得住。  开始艰难的三个月挺过来了,有一天上面来了几个大人物,说是要阅兵选拔侦察连骨干,于是大伙都挺起精神来,尽量表现自己。最后,我们排有两个被选上了,其中一个就是田保国,其实各方面的表现我和他都差不多,搏击、长跑、越野、装枪、闭水、修车……我俩在队里都算比较拔尖的,但说到射击,尤其是200米的远距离射击,保国是队中唯一的射击王,几乎是百发百中。  就这样,保国被选入了侦察连,调离我们的团队,我少了个最亲密的死党及战友,不过,我很快就有了新有朋友——班里的战友很合得来,班长杨志峰,广东F市人,很有大哥风范,挺关照我们,他和我及单国宇最是混得来。单国宇,外号“肥仔”,长得不高,但很多肉,上海人,听他说是因为老爸工作调到南方,所以就全家跟着过来了。我问,城里人也参军?他笑说老爸要他到部队锻炼锻炼。  天天训练,偶尔也干干支农活儿,一晃就两年多了,再过几个月,满三年,我就可以复员,队友们都很珍惜在一起的日子,能从五湖四海聚到一起,确是一种缘份。  有一天,上面突然接到命令,我们整个部队要拉到云南整训。  于是大家都像炸开了锅——两年多了,都没挪过窝,终于有机会到其他省走走,大伙都当作是复员前的一次旅行。  晚上,杨班、国宇和我底声地聊天,国宇问杨班,知道这趟为啥去云南吗?  “不是整训吗?可能让我们复员前到外面见识见识。”我抢先答道。  “你呀,懂个屁……”国宇把嘴凑近我和班长,“我们可能要上真正的战场了。”  “什么?”  “我们可能要去越南打仗……”  “去越南打仗?这次整训可是我们整个军部,有四万多人呀?中越边境那边容得下么?”杨班有点不解。  “不单是我们这个军,其他军区还有部队调过去呢!”  “别听他吹,你又不是邓伯伯,瞎扯,睡了……”我转过头就不理他俩,睡过去了。  但这回,真给国宇说中了,进入云南一个月,团长就开了个战前动员大会:宣告这年春节不能回家过了,由于越南受到苏联的唆摆,不断对我国边境人民进行骚扰,严重危害了我国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为此,我国准备替共产主义教训越南,进行惩罚性的自卫反击战,大家要时刻准备好冲上战场为国争光……  这下,大伙的热情一下子点燃了,春节不能回家过年确是有点遗憾,但一想起将有机会上真正的战场,大伙还是很兴奋,要知道,和平年代当兵,训练了两年多却无用武之地,大伙也憋得丧失积极性,难得听到这样振奋的消息。说真的,大家当时都没想像过战场的残酷,脑中灌输的都是如何为国杀敌,如何光荣地带着奖状回家……那个年代的军人,才算得上真正的阿娇——“太傻太天真”。  记得好像是七九年二月中下旬,我们团就进入越南,但很奇怪,整个团都是急行军打先锋,有的营部还被安排打穿插,唯独我们班的十个人被撂在后面当后勤,杨班很恼火,想向排长论理,结果还没找到排长,人家连夜就被调到了前线。  命令还是要执行的,我们班就负责拉弹药,保障一段补给线的安全。班长把我们班分成两队,一队五人,班长带一队,副班带一队,我和国宇分在班长一队。  任务无味,每日如常,每天听着前线的炮火声,我们却在后方维护车队路线的安全,当时大家都觉得有点窝囊。  但那天,我们进入越南的第五天中午,我们半个班五个人,巡视完路线后,坐在一个土堆后午餐,吃着刚用土包烩熟的番薯。突然,我看到五十米开外的草丛中有人影,马上扔掉手中的番薯卧倒,同时轻声叫道:“有情况……”  于是,他们几个立即伏在地上,向我注视的方向望去。远处,五六个小毛孩,从草丛中钻出来,向我们慢慢走来,衣衫褴褛,投来怯怯的眼神,看样子,好像是饿坏了,闻到了我们烩的番薯香味,寻味而来。  班长笑了笑:“没事了。”  我们爬起来,战友小东子拾起地上几个番薯,和班长一同带过去要分给几个饿坏的小孩。当时我和单国宇以及另一个战友老头子留在土堆旁继续我们的午餐。  “班长和小东子真管事,自己的午饭不吃,还管敌人的孩子。”单国宇边吃番薯边嘟囔。  “你个肥仔,就知道吃。”老头子自己也在吃着,挤出一句。  小东子和班长那边好像和小孩说着什么,太远没在意,突然间我看到那帮小孩“哗”地跑开了,只有小东子和班长站在那边,班长忽然大叫一声:“快扔掉,快……”  还没说完,轰的一声爆炸,我坐的方向刚好面向班长,爆炸一响,一件东西向国宇的头上飞来,我来不及叫,一个向前,把国宇扑倒在地,飞来的东西“霍”的一声插在地上,原来是一柄枪,枪托早炸飞了,枪管上的背带还挂着血淋淋的一只断臂,也不知是班长的,还是小东子的。  过了一会,我们才回过神来,国宇抓了枪就向小毛孩的方向冲去,我和老头子跟在后面跑,经过爆炸的位置时,只看到一块块带血的肉块、肠子、肉浆,两颗人头也炸得看不清谁是谁。  追了一会就看到前面几个毛孩在逃,“哒哒哒”,愤怒的国宇向小毛孩乱枪扫射,没一会就撂倒几个,我也红了眼,没多想,朝着跑向另一方向的两个开火,这是我们在越南第一次开枪——第一次开枪,就杀了人,国宇冲向前,向两个未死尽的毛孩补了几枪。我走向这边察看,两个越南孩子,黑黑瘦瘦,八九岁的样子,翻着白眼,已然死透。  老头子跟了上来,看了看,轻轻地摇头,没说什么。  突然,远处的草丛动了起来,只见还有一个屁孩向丛林深处跑去。国宇立即一马当先追去,我和老头子跑在后面。别看国宇外号“肥仔”,跑起来一阵风似的,一点也不比我们差。  在丛林中左窜右窜,几间草屋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屁孩几下子就钻进其中一个房子。  国宇一句话也没说,向着草房“哒哒哒”乱扫一通,同时在地上打了个滚,转换着射击点,以免屋内有人向他回击。我和老头子也一听到枪响,马上伏在地上。  枪声间歇中,一间屋子的门蓦地打开,一个老妇人冲了出来,不顾手臂上流着血,冲出房间高举双手,“咿咿哎哎”地用越南话向我们说着什么,还没等她说完,一梭子弹从国宇那边向她射去,正中眉心。老头子别过头去,不敢看了。  我和国宇小心走向那几间草房,一脚把门踹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已死在房间。另一个屋子,除了门外刚被打死的女人外,屋内还躺着两个女人,一个被打爆了脑袋,另一个是老太婆,只是脚中了枪,没死,国宇走过去,在她脑门上“噗”的补上一枪。  最后搜遍了几间草房,确定没有生口,我们才离去。  回到营部第二天,政委就找我们分别谈话,我咬死没说出全部经过,只说受到越南小童袭击,被逼自卫。但估计是老头子把真相都捅了出去,过了两天我和单国宇就被关了起来。当时规定,战俘投降了,就不能擅自处决,更别说是一般的平民了,杀了平民,就相当于国内杀人一样,我们可是要受军事法庭审判的。  在后方大牢内我和国宇是分开关押的,政委找我谈了几次话,暗示我是不是可以把整个事儿包揽起来,我没意见,马上签了字。但过后从政委与我的对话中得知,国宇也很有义气,他死死地把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怎么也不松口。  一晚,看守我的战友对我说,你很快就没事了,国宇已经送回G市了。  我说,你不是说笑吧,还没过法庭呢,不要逗我了。  那战友神秘地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呀,下面都传开了,国宇是什么人物?人家老爷子是GZ军区副司令呀。你们全团都上一线了,为什么就留你们班?呵呵,不就是人家老爷子的意思?  我想想终于明白了,单国宇原来有这样的背景,怪不得他有那么多内幕,还一直瞒着我。  在所谓的大牢里又关了两天,政委又来要我重写报告,要我写成和最初说的那样,就是自卫杀敌。大名一签,加个手印,没几天就放我出来,只是不再留在军营中,而是直接把我送回老家——立即复员。  就这样,我就穿着一身破旧的军装,回到了生我养我的村庄,三年了,一切如初,不过,我长高了……
  三、回乡省亲(1)  回到家乡,村口就听到有人叫我“小虎哥”,很脸熟,但却不敢叫出名字。  “我是保家呀,小虎哥。”  我定眼看了看,正是田保家,才三年,足足长高了两个头,我一米七四,也不算矮了吧?这小仔,还高我小半个头。  “臭小子,吃什么把你撑得那么大了?真不敢认出你来。”  保家傻笑着,边聊边进村。保家告诉我两件我一定爱听的大事,第一件是关于那个老淫虫村长的。  在上一年夏天,这个老淫虫又趁着端午节很多村里人都去了县城看龙舟的机会,骗了张大叔家的闺女到甘蔗地,花语巧言加上暴力对张小妹进行奸淫,几个路过的大叔听到呼叫声,冲到甘蔗地,当场就把村长逮个正着,当时村长刚把张家小妹的衣裤扒光,准备霸王硬上弓,看到有人冲过来,自己连裤子也来不及穿上,直接就被拉到派出所,由于围观的人太多,县城都传开了,村长的弟弟想包也包不住,结果,最后村长被判三年,算走运了。  我听了有点犯浑,低声问:“当年我们不是把这厮给阉了吗?怎么还可以害人?”  “还不是胜哥,才割了半截,割下的又没带走,听说村长花了几万块钱又给接上了,如果当时你们把那半截拿去喂狗,张家的闺女可能就不用受罪了。”  “去去去,那时情况紧急,你又在外面拍门,慌着呢,还带那玩意干嘛?……对了,另一件是啥事?”  “呵呵,喜事,你猜,过年前谁回来了?”  “谁?”我想了想,“大胜哥?”  “小虎哥你真利害,一猜就中,那天也是我在村口碰到了大胜哥,他还带了个媳妇儿,又高又靓女。”  “操,还泡妞了?坐局子还有妞送?呵呵,他现在在家中?一会儿一起去看他。”  “他不在村子,过了元宵大胜哥就回G市去了,不过,他留了个地址,让我有空到G市找他玩。”  回到家,那个开心呀,又看到离别三年多的亲人了。弟弟仁牛长高了,但却一样的瘦,这小子好像生来就是读书的料,竟考上了县里的重点初中。我用力拍着他的胳膊:“二牛,好样的你呀。”  父母没变,一样把我当作小屁孩,老妈子盯着我热泪盈眶,左看右摸,像怕我少了胳膊缺了腿。  老爸用力拍打着我的胳膊:“算你没白费,真是结实。”说完就到后院捉鸡,说是今晚要做个丰盛的大餐。我很久没吃过家里的菜,听到了就口水直流……  在家乡的日子格外的逍遥,远离军营那种紧张而又辛苦的生活,有空就约上以前几个哥们一起聊聊天,打打牌。当然了,现在朱胜和田保国都不在村里,和我最聊得来的就数保家了,这小子没心读书,老是逃课,经常和我爬到村后的山上掏鸟蛋,捉穿山甲,累了就坐在山头上,听我讲述在军营中的故事,听得这小子呆了眼,一面神往的样子。  “小虎哥呀,我哥有时来信也说他在部队中的事,好像没有什么精彩的,怎么你的军队这么有意思?”  “呵呵,我是正规陆军,你哥只是侦察兵,懂么?你哥只是探路,我却是打仗的……”我胡乱瞎吹。  回乡不到一个月,电台广播宣布对越南的自卫反击战胜利结束,顺利达到了惩戒越南的目的,共歼敌五万多人,有效地保证了我国南疆的安全……  “就这样结束了。”听完新闻广播,我自言自语,心中为杨班和小东子的牺牲默哀。  “哥,”仁牛拍了我一下,“在想什么呢?……我倒是想知道,死了这么多人,又退了回来,就是因为小孩子不听话,要打屁股?——这究竟值不值得?”  是呀,究竟值不值得?我真有点迷糊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保家的叫喊声:“小虎哥,快出来,我们到村口车站去接我哥啰。”  “啥?”我冲出门去,看到了保家,“你哥今天回来?”  “刚接到电报,说今天中午就到,走,一起去等。”  在村口接到保国时大家都很兴奋,两年多没见了,保国更加黑,更加结实,脸面瘦得像切去一块肉,这样子,和保家站到一块,操,简直就是双胞胎。兄弟长得相像的海去了,但像得和饼印一样,连身高也相差毫厘,比双胞胎更双胞胎的,还真是少见。以前就觉得他两兄弟长得很像,但从来没想到会有今天的像。  我俩相见,互相就是给对方一拳头,大家倒退两步后,“哈哈”相对而笑——两年多没见,力量却是比军训时强多了,但可以感觉到,保国力量更大更急,如果给我老爸看到,一定又会惊叹“没白费”了。  保国看到弟弟长得这么高,也一脸惊讶,“你小子趁我不在,把我的一份粮也吃了呀?”  我们笑呵呵地回村,他俩兄弟要回家报到,我们约好了明天带上酒上山,一起喝个痛快。  第二天和田家兄弟在山上对酒当歌,开心无限。我把我后来在军营中的事及在越南的那次遭遇绘声绘色地告诉了保国,听得他感慨连连。而后,保国也把他选入侦察连队后的军旅生活向我道来。  原来,保国加入的不是一般的侦察连,而是特种侦察连,具体点,是负责狙击任务的独立连队,普通士兵的训练他们一样不能少,但有好几方面的要求却是更高更强。一个是射击,保国说正常的风速下,给他一把SVD(就是大名鼎鼎的Evgeniy Fedorovich Dragunovis,苏制,年间由德拉贡诺夫设计的一种半自动狙击步枪),而目标基本静止的话,他可以做到“三保证”,1000米内保证击到目标,800米内可以打中对方头部,而600米内,可以一枪毙命。
  三、回乡省亲(2)  “哥,你杀过人了?”  “杀人不是目的,而是手段。”记得当时保国说了句这样的话,也不知是不是他们教官给灌的脑。  保国在特种连训练了一年,就到了云南勐腊县的中缅边界,也就是西双版纳地区,去执行任务。任务都很简单,地点、时间、人物特征都记下,执行就是了。通常两人小组,一个观察员,主要负责监视目标及测风速,有时也充当副狙击的任务,另一个当然就是主狙击手了,通常提前一天到达指定射击点,隐蔽起来,等到指定时间目标出现,一枪解决。完成任务马上离开,一般不再补枪。  “保国呀,那你一共执行过多少次这样的任务呢?”  “也就十来次吧,开始几次还是当观察员,后来都是主狙击手,有几次还是单独执行任务。”  “哥,挑几个儿精彩的说说啦。”  于是,保国讲述了一次任务的经历。  时间发生在他刚完成训练,开始执行任务不久的时候,那时他只是充当观察员,与一个代号叫“山猫”的战友一同执行任务,跨过边境线,伏击一个军营的军官。当时是盛夏,森林的蚊子又大又多,尽管他们都做足了防蚊措施,但只要人不动,蚊子就往暴露的地方咬,因此任务执行起来很艰苦。  走了一天,才穿过深林,到达指定位置,在一个山腰的灌木林中,可以俯视到六百米开外的军营,军营不太大,并没有统一的军服,可能是边境的土匪。目标的房子很容易找到,但目标一直没有出现。  灌木林中隐蔽并不难,但是蚊子比森林中更多,遮天闭地,在头上黑压压的一大片,当时,“山猫”和保国都用布把自己包成木乃伊一样,眼睛上还带上雪镜,才勉强避开蚊子的攻击。  就这样,大半天过去了,直到差不多到指定的射击时间,一辆吉普车才出现在军官的营房前,保国马上示警,“山猫”迅速端正了射击姿势。这时目标人物走出营房外,保国马上报了风速,可以射击了。  但“山猫”瞄了好几次,都没有最后扣动扳机,主是因为带了手套,开枪不顺手。狙击手瞄好目标后,扣扳机的手既要沉稳,又要迅速,屏着呼吸就一下子,若果有犹豫或手指稍微碰了枪把,射出的子弹就会偏离目标,因为狙击目标通常在500米以外(射击点距离目标越远,就越难被发现,任务完成后就越容易撤离,对狙击手本身来说就越安全,但对枪械和射击的要求就更高),这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道理。  时间越来越紧逼,看样子目标要走向吉普,如果上了车,基本上就没有射击的机会了。“山猫”马上脱下右手手套,屏住气。保国再次报了风速,“山猫”稍作调整,一下子扣动扳机。枪声响后,从高倍望远镜看到目标太阳穴喷出血柱,立即倒下,保国说了句“目标确认清除,撤退。”于是两人马上收拾装备离开。  过了一个上午,当时离指定返回点还有半天路程,“山猫”却发起高烧,原来好好的人儿,竟然走不动了,双眼又红又肿,口唇发黑,不断要喝水。当时他们身上带的抗生素全打在“山猫”身上,也好像没效果。  没办法,除了枪之外,所有负重全扔掉,保国背起“山猫”,艰难前进,最后迟了一天才到达指点返回点,那时,“山猫”已经神志模糊,脸上全黑透,不断抽筋。  回到军营,保国被观察了一周,才从隔离病房放了出来,马上就收到消息,“山猫”死了,死因初定是一种不知名的病毒入侵,入侵源估计是蚊子,听说刚到医院时,“山猫”整个右手全变黑,一直到右肩膀都坏死了,这让保国想到了很可能就是开枪时“山猫”脱掉手套,那一刻就被毒蚊咬了。  虽然“山猫”只和保国一同执行了几次任务,算不上感情深厚,但“山猫”的死,对保国的打击很大,那次是他惟一一次在行动中失去战友,后来通过好几个周的心理辅导,才慢慢平复过来,因而印象特深。  保国感叹地说:“对我们来说,最大的威胁,并不是敌人,而是大自然。”  当保国说到他们特种连第二大强项就是伪装术的时候,保家就嚷着要哥哥示范,保国拗不过来:“好吧,我到山顶后的草坪隐蔽,十分钟后你们过来看看能不能把我找出来。”  大约十分钟,我和保家就绕到山后,那几亩地的草坪上,就两棵榕树,连块石头也没有,由于是初春,草还没长多长,地上是没有什么可找的了,我和保家转了两圈后,都估摸着保国一定是躲到树里。初春的树上只有一些新叶,一眼就看完,除非会隐身,否则一定不在树上。而两棵树干也是实心的,粗是很粗的,但绝对藏不了人,我和保家围着树脚转了几圈,也找不到半点端儿。  “你哥不会是跑了吧?”  保家挠着头:“不会吧……哥,你没跑就出来吧,我们找不着了。”  这时,奇迹出现了,保国竟从草坪上爬了起来,拍着身上的草垛和土块:“怎么样?还行吧?”  “真有你的呀,哥,你躲的地方我刚才明明是看过的呀,硬是没把你找出来。”  “你还说呢,刚才把我的手踏得那个痛呀。”保国说着抖了抖手。  这下子我真服了,做伪装能做到这效果真是绝了,如果有人帮忙还好说,但一个人就完成了,还真不简单,因为一个人要躲起来,又要把躲藏后的痕迹清理掉,相当困难,但最困难的,是要自己对伪装的效果心中有数,绝不能让身上任何一点暴露出来,这真不简单呢。  保国最后告诉我们,其实在特种连中,对士兵要求最高的其实并不是各种的技能,而是沉着的意志,也可以理解为耐性,训练中就要求一个姿态,保持10小时不动,吃呀拉呀都不能动,这才是最折磨人的……  看来,特种兵就是特种兵,确有普通兵比不上的地方。  保国后来又简单地讲述了他回乡前的最后一次任务。  那次的目标可能是个重量级人物,当然,组织是不可能把目标的身份告知保国的,只是说代号4744。之所以让保国感觉到目标可能是重要人物,原因是执行任务小组竟由三个人组成,而且其中一个是连长,亲自指挥,还有保国和“猎鹰”,保国是主狙击手,“猎鹰”为副手。  目标的房子戒备森严,保国他们在射击点等了两天,目标也没有出现,指定打击时间过去一天了,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连长决定再换一个射击点多等一天。  终于,几小时后,看到目标人物打开窗户,保国马上进入状态,但从光学瞄准器上,保国却看到目标人物原来抱着一个小女孩,在窗台边指指点点,像在看风景。  “偏东20度,一级。”连长报了风速。  保国继续瞄着,但女孩的头不停动来动去,时不时挡住了目标。  “野兔,二连发吧,这距离可以穿过去的。”连长下达发射命令。  保国的代号是“野兔”,不知是不是因为保国心地比较仁慈,所以才得到这个代号。连长说的“可以穿过去”,就是说即使小女孩挡住目标,子弹一样可以穿过小女孩的身体,打到目标身上。二连发,就是连续发两弹,以保证消灭目标。  保国又端正一下姿势,继续瞄着,几次要扣动扳机,但镜圈内小女孩活泼可爱的样子,使保国最终还是松开扣了一半的扳机,迟迟下不了手。  “野兔,发射,这是命令。”连长放下望远镜,看着保国,开始不耐烦了。  “连长,不行,我下不了手,再等等吧。”保国竟然违抗命令。  “MD,滚开,猎鹰顶上。”  但当猎鹰接过枪准备瞄准时,目标却已关上窗户,消失了。之后再等了一天,目标却再没有出现,行动失败了。  任务失败也是平常的事,但这次连长真是恼火,违抗军令,这还是他带兵以来头一遭,就这样,保国被要求提前退役,这已算是最低的惩处。  “原来你也是被炒的,”我笑话保国,“以后有什么打算?”  “部队帮我分配了,到就近的G市电池厂工作,大城市,大单位,也不错,三个月内要到单位报道,我打算过了清明就走。虎哥,如果你在村里没啥事,就一起去G市吧,大城市找工作容易,保家也跟我一块去碰碰运气,咱们就一起吧。”  我想了想就答应了,G市离我们村并不太远,300公里的样子,从县城坐车,一天就到。我很少到大城市,也真想开开眼界,加上朱胜也在G市,到时也可以找他玩玩。  回家后我就告诉父母要和田家兄弟去G市找工作的事,老妈不同意,说我刚回来就走,还不如在家里帮忙春耕。其实她是舍不得我。  还是老爸开通,说男儿长大了,就要志在四方,出去见见世面也好,但其实,那时我还不到十八岁,对当今社会来说,还未成年呢,不过,于当年,我已在部队里练就了成年人的成熟。  清明过后,收拾了行李,约上田家两兄弟,离开村庄,开始了我们的打拼天涯。
  四、金兰结义(上篇)  坐了一天长途客车,傍晚到达G市客运站。我和田家兄弟商量过,在G市我们朋友并不多,只有先投靠朱胜。  上了客运站附近的一辆的士,把朱胜留给保家的地址读给司机,我和保家就四处张望起来,第一次来G市,什么都觉得新鲜。  车子左转右转的,让我开足眼界,保家这里指指,那里指指的,显得十分兴奋。  当时的G市和现在当然是没法相比,但比起当时我们的家乡,那真是天上和地下的差别,已经晚上八九点的样子了,到处还有霓虹灯,显得一片繁荣。  但很快,我就觉得有点不妥,正待发作,就听到前座一直在假寐的保国发话了:“司机同志,你在这一带转了六大圈,有本事你就一直转下去。”  “呵呵,不好意思啦,这位同志多多包涵,你这地址难找呀。”司机一脸尴尬。保国也不答话,依然合着眼在小睡的样子。  我心想,这司机一定以为我们是乡下初进城的土,但他只猜到一半,我们确是初次进城,但却不是土——当兵的方向感很强,保国的兵种就更不用说了,即使蒙上眼睛转几十圈,他也能分得清东南西北。  汽车停下,司机说到了,咪表显示十一元多,司机傻笑着:“八元行了,八元行了。”  我瞪着他,正要上去给他两巴掌,却被保国拦住,他扔下五元钱下了车。  一问路人,原来离朱胜的住处还有好一段路,初到大城市,就让人给骗了一把,真是气愤,同时也感到城里人要比乡里人滑头。  走了半小时,终于找到朱胜的住址,在一条小巷里,一排排平房中的一间。  保国上前敲门,半晌,一个又高又漂亮的年轻女子打开门来。站在一边的我看呆了,心中暗暗嘀咕:城里的女子真是不同凡响。漂亮女子看到了保国,“呀,大胜,快出来,看谁来了。呵呵,是保家呀。”  保国愣了愣,“同志,你好,我是保国,保家是我弟。”  保家也走上前去,“慈姐,你好呀,我们又见面了。”  她原来叫“慈姐”。慈姐打量着保家两兄弟,不住地点头,“像,真的很像。来来来,快进来。”  进了屋,看到客厅上站着个小青年,向我们打着招呼,慈姐正要介绍,这时朱胜从浴室走出来,慌忙拭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看到我们,眼睛就闪出光芒,“小虎子?保国?你俩都回来了?”  我们兄弟们拥在一起,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们在村里就是铁哥们,自从三年前一别就再没有联系,三年了,现在终于再次见面。  寒暄过后,朱胜向我们逐一介绍:“梁健慈,我女朋友,你们叫她小慈就行了。这是宋安兄弟,这些年一直和我一同闯天下。小慈,宋安,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铁哥们,这是叶德虎,小虎子,这是田保国,就是保家他哥。”  宋安和小慈过来向我们打招呼。宋安递上茶来,“几位大哥,叫我小宋就行了,大胜哥经常向我提起你们,铁杆兄弟呀,真羡幕你们小时候的生活。”  这晚,慈姐为我们烧了几盘下酒菜,就在客厅中畅叙一番。  “来来来,保国、保家、小虎子、小宋干一杯。”  “等等我,我也来。”慈姐从厨房里又端了盘菜出来,边擦着手上的油。  碰过杯,大家都是一大杯白酒一饮而尽,看到慈姐那喝酒的英姿,当时我想,大胜哥真有福气,何时我才可以找到我自己的慈姐呢?  酒过三巡,大家就互相讲述这几年的经历。  原来大胜当年因伤害罪被判了两年,在狱中,他爱结交朋友,为人又很够义气,包括狱犯和看守员,都很喜欢他,很快就成了狱中的老大。其实,当时监狱中呆的只有少数几个是大奸大恶的人,而在大酷劫中被莫须有捉起来的最多,七九年开始,随着“四人帮”被打倒,很多冤假错案都得以平反,全国实行大赦,政治犯很多都被放了出来。由于和看守人员关系好,大胜得以凭着改造表现良好获得减刑,并随第三批政治犯的大赦一同释放出来,所以他在狱中还呆不到一年的时间。  宋安是大胜哥的狱友,他个子小,老被狱中一帮狱霸欺负,大胜看不过眼,就和那帮狱霸恶斗起来,那次大胜以一敌四,寡不敌众,被打得很惨,幸好其他狱友发现后过来帮忙,大胜才得以脱身,但也在医院躺了足足一个月,从此,宋安就跟定大胜。宋安有一门高超的手艺,就是偷窃,手法非常灵活隐蔽,当场表演给我们看,如同变魔术一般,我们连声叫绝。其实,宋安就是因为这门手艺活,年纪轻轻就被判了刑,他出狱比大胜还要晚,一出来就投奔大胜,和大胜同住一起。  大胜说,宋安还有更拿手的绝活——开锁,什么锁都难不到他,更绝的是开得快,比有锁匙的开得还快。宋安被赞得呵呵的傻笑。  出狱后,胜哥被狱友挽留在G市,当时,坐过牢的人都很难分配到工作,胜哥朋友多,门路广,在建筑工地找到熟人,一下子把狱友都安排到了工地做工,狱友都很感激他,全听他的,不久,胜哥就成了管工,带着这批工人,转战了好几个工地,由于他们工作卖力,不少人文化不错,学得快,手艺好,工程质量扎实,于是在建筑队中小有名气,胜哥成了个小包工头,可以直接包些小工程来做,开始挣到些钱了。  一次工程中,由于竹棚没扎实,胜哥一脚踏空,从四米高跌到地台上,左脚骨折,打了石膏,在医院呆了三个多月。就是在这三个月中,认识了刚出来当护士的梁健慈。  梁健慈美丽的脸孔,高挑的身材,早就深深吸引了大胜的视线。她天天悉心照顾大胜,使大胜十分感激,下决心向她发动追求攻势。  而梁健慈在和大胜相处的过程中,也觉得大胜为人风趣幽默,对朋友关心照顾,聊着聊着,就对大胜产生好感,大胜还没有出院,两人就建立了恋爱关系。梁健慈是山东人,家人都在青岛,初中后考到了G市的卫校,毕业后留在G市第一人民医院当护士。由于在医院职工宿舍要和其他同事同住,生活不太方便,后来她就直接搬到这里和大胜同住了。  这夜我们聊到了很晚,大家喝得有点多,第二天大胜和宋安还要开工,大伙都要休息了。大胜决定明天放工后到附近的南海渔村吃火锅,真正为兄弟们好好接风。  大胜安排我们几个这段时间先挤挤住一起,保家和宋安住他的房间,我和保国代替宋安当厅长,他自己呢,没办法啦,只能搬进梁健慈的房间一起住,我们兄弟各个都会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天起来,大胜和宋安早已上班去了。吃过早饭,保国说要去电池厂探探路,报个到。保家也嚷着要去,我笑着说:“人家只请一个人,却来了两个一样的,那真是赚翻了。”  保国拗不过保家,两兄弟就一起出门了,他们说还会到处走走,约定晚上直接到南海渔村。  这天,梁健慈刚好不用上班,新护士一般都被安排上夜班,所以到了中午,我又吃了一顿梁健慈的拿手小菜,赞不绝口,“我说慈姐呀,你哪学的这门手艺呀,比我妈做的还要可口。”  “哪里呀,随便煮煮的,可口就吃多点。”梁健慈听到我称赞,笑着说。  “随便煮煮就这个水准啦?不了得,要是能天天吃上你的菜就好了。”  “你喜欢吃,就天天煮给你吃啰……”说完,好像又说错了,她的脸红了起来,看得我更是一呆一呆的,不知所云地说,“大胜哥真有福,羡慕呀……”  下午,梁健慈带我到附近走走,我俩开心地聊了起来。我把童年时和大胜哥无拘无束的生活以及三年来军队的生涯绘声绘色地向梁健慈诉说着,听得她时而瞪大亮丽的大眼睛,时而“咯咯”地抿嘴大笑,令我陶醉无比。  我问她广东话全都能听懂吗?  她说:“在G市三年了,开始是困难点,但现在基本都能听懂,就是不太会说,老是说不好,大胜又不和我说广东话。”  “哦?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呢。”  她拍着手,开心地笑了:“好呀好呀,到时说口流利的广东话,吓死大胜。”  我笑了笑:“这样吧,我就当你的粤语老师,嗯……好吧,由简单的开始。广东话称‘这边’叫做‘哩度’,‘那边’叫‘果度’。”  “呢度,果度。”  “不是‘呢’,是‘哩’,看我的嘴型,‘哩’,哩度。”  梁健慈学着我的嘴型:“哩,哩度。”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再来。广东话很少说‘不’字,而是用‘唔’字代替,像说‘不吃了’,就要说‘唔食啦’,‘不听话’,就要说‘唔听话’……”  我一句句地教,梁健慈一句句耐心地学,我再纠正,很是开心。走着走着,我看到路边杂货铺有个公用电话,突然想起什么事,就让梁健慈等等我。  在口袋里翻了半天,翻出我的记事本,找到了单国宇家中的电话。单国宇的家在G市,他爸爸就是驻G市军区的领导。看到电话机,突然想起了国宇,决定打他留给我的电话,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在当时,很少家庭装有电话的。  接电话的是个婆婆的声音,说国宇上班去了,并告诉我他单位的电话,再次拨号,我终于听到了国宇的声音,“哪一位?”  “是国宇吗?是我呀,德虎,小虎子!”  “操,小虎子呀,真是你呀,呵呵,在哪呀?”  “昨天到了G市,在玩呢,你在上班?在哪上班呀?”  “黄埔呢,怎么,你来G市玩呀,没这么快走吧,下班后我找你,一起吃饭聊聊。”  “好呀,噢,今晚我约了几个哥们吃饭,要不你也来,一起认识认识。”  “行,就这样定了。”  我让梁健慈告诉国宇吃饭的地点后,又开始了我们的粤语补习课。
  四、金兰结义(下篇)  晚上,大胜和宋安一下班就直接去了南海渔村,我是和梁健慈、田家兄弟一起去的,保国还带了一位朋友,在电池厂碰到的,是他以前连队的战友,叫郭大海。  南海渔村门口,一辆挂着军牌的吉普冲过来,“吱”的一声响,来了个急刹,刚好停到门口的停车位,一个胖子走下车来,正是单国宇。  “肥仔,真有你的呀,还有专用车?”我笑着迎了上去。  “哪里呀,单位的呢,小虎子,看你还满结实的嘛。”说着给我来了两拳。  我也狠狠地在他肚皮上抓了一把:“你看你,多久沒见,又胖了一圈,现在没两百也有一百八了吧?”  他拍了拍肚皮,呵呵大笑起来。  南海渔村并不是所谓的渔村,而是一家酒楼的名字,算不上很高档次,就一层,但里面挺大的,大胜订的是一个包房。我们一行人进去就坐,互相介绍起来。  单国宇首先自我介绍:“我叫单国宇,大家叫我肥仔就得啦……”  原来离开前线后,国宇就调回老爸身边,在黄埔军区当了个宣传干事。我把当年和国宇在前线的故事又绘声绘色地说了一次,更表现出眼前这个胖子的英勇,大家都为他干了一杯。  酒过三巡,饭热菜香,大家都大快朵颐。郭大海也来个自我介绍,他是田保国在侦察连的战友,以前代号“猎豹”,训练时因为越野跑老第一而得名,“不过现在,成跛豹了。”他自嘲着,拉起裤腿,只见小腿处一块巴掌大的伤疤,好几条手术缝线。  原来,在几个月前一次任务执行中隐伏时,竟被当地的毒蛇在左腿咬了一口,没挺多久就晕过去了,是观察员把他背了回来,醒来时已在医院中,小脚肌肉被挖去一大块,骨头也要刮去一层,性命是保下来了。但痊愈后,左腿比右腿短了一公分,走起路来有点跛,还好,没有影响到生活,但连队是呆不下去了,提早退役,也被安排到G市电池厂上班。  大家听了都唏嘘不已,“来,干一杯,为我们为国受伤的、牺牲的战友干一杯。”胖子举杯就喝。大家都站起来,碰着杯,“来来来,干!”  这时,墙板“咚咚咚”地响起,隔壁传来了叫骂声:“奶奶的,都给我安静点,吵着老子下酒,找死呀你们。”  我正要发作,保国拉住我,“算了算了,大家吃酒,呵呵,出来图开心,不要计较。”  我们于是坐了下来,隔壁又开始此起彼伏的猜拳声,“黑芝麻,哇,白芝麻,哇哇……”由于饭店用的是木板间的房间,隔音效果很差。  “什么玩意,还哇哇呢?”国宇边喝酒边骂了一句,谁知,隔壁那家伙像长了长耳朵,他那边那么吵,竟然还能听到国宇的话。  “你TMD找死呀你?兄弟们,先别玩,隔壁有只死杂种在骂咱们呢,带上家伙,我们过去瞧瞧什么玩意。”接着就听到哗哗的嘈杂声,一伙人手上拿着西瓜刀、水管呀什么的,乱哄哄地冲到我们房间,很明显,一个自左眼角跨过鼻梁一直拉到右脸刀疤的是他们的头儿,“刚才谁骂来着?”  当时坐在最外边的是郭大海、单国宇,还有朱胜。郭大海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是我,怎么着?黑芝麻,哇,白芝麻,哇哇哇……”郭大海学着他的口吻,惟妙惟肖,我们听了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来,梁健慈笑得最大声,气都笑岔了,看着她的笑姿,我隐隐心动……  刀疤气得面色都变了,“不给点颜色你看,你还真不知天高地厚——兄弟们,上,教训教训这帮土。”  那时,我们穿的还真够土的,除了梁健慈,大家基本上都是那种灰灰黑黑的薄棉衣,穿得最帅的算是国宇了,部队中类似中山装的军服。  当时我们的包间并不大,刀疤的兄弟大部分都在门外,冲进来的就四五个,郭大海早有准备,看见刀疤冲过来,抄起坐着的折叠椅,挡住刀疤砍过来的西瓜刀,右脚一缩,然后发力一伸,一脚就踹在刀疤的小腹上,刀疤痛得面部变形,抱腹缩成虾米状。  还没完,郭大海趁着刀疤抱腹弯腰之际,右脚刚下地,左脚就飞起,狠狠地踢在刀疤的面上。刀疤满面是血,向后飞去,幸好他的几个兄弟把他接住。  这几下子的动作连贯流畅,孔武有力,绝不拖泥带水。“好好好……”我和田家兄弟坐在最里面,正对大门,看得真切,忍不住都叫好,宋安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刀疤的几个兄弟还在往里冲,仗着手里都有家伙,乱砍过来,国宇坐不住了,右臂对打过来的水管一挡,左手随即朝对方面门一个直勾拳,“啪”的一声,那家伙“哇哇”地大叫,丢下水管,捂住下巴,痛得发不出声,跌倒在大胜身边。大胜顺势对着他另一边面就是一个巴掌,这家伙再次“哇”的惨叫,五个红指深深地印在脸上,这下子他两只手都抱着下巴,像怕下巴给丢了,痛得竟然流起泪来。  “操,妈的。”国宇揉着右手臂,刚才硬接了一下水管,这下才觉得疼,那滑稽相看得我“哈哈”大笑。  国宇有点上火,向门口冲杀过去,郭大海跟上前,一人一边,就把这伙人打得连连后退,两人把门口给堵住了。  外面的走道也很窄,那伙人根本就没法展开,郭大海和单国宇两个对他们十几人,却像以一敌一,他们哪是对手,一个个接连被击倒,后面的几个看情况不对路,竟一窝蜂似的跑了。  国宇一把抓起还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刀疤,又扇了他几个大巴掌,打得他嗷嗷大叫。  国宇笑吟吟问道:“刚才你说谁是土?”  “是我搞错,是我搞错,不要打了……”刀疤像只斗败的公鸡,低下头,抹着鼻血。  “算了算了,肥仔,让他们走吧。”保国说道。  刀疤看了看国宇和郭大海,虾着头,“谢谢各位大哥,谢谢各位大哥。”说罢正要退去。  郭大海叫道:“慢着呢,这里打坏了你爷爷的座椅,就这样走了?”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刀疤连忙赔不是,扬了扬手,倒在一边的一个少年马上爬起来,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摸出一叠“大团结”,交到郭大海的手里,“几位大哥,这餐我们请,赔个礼,你们慢慢吃,喝得开心点。”  郭大海摆了摆手,这帮人如获大赦,互相搀扶着迅速离开饭店。  他们一走,我们这边就呵呵地大笑起来。刚才郭大海和单国宇大显身手,看得大家都很过瘾,连声称赞。  给那帮人一闹,我们的酒喝得更加开心,大家又干了几杯,“想不到大胜嫂原来是女中豪杰,这样能喝呀。”国宇大笑。  “什么大胜嫂呀?肥仔,不要乱说。”梁健慈满脸绯红,更是美艳动人。  “今天这么高兴,要不大家来个金兰结义,结为兄弟,今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啰。”大胜哥酒喝多了,特高兴。  “好,好。”我们都附和起来。  “我也要有一份。”梁健慈也喝多了,笑着说。  “但你是大胜嫂呀?”国宇笑嘿嘿说。  “肥仔,你不要乱说嘛。”  大胜也笑了起来,“去去去,什么大胜嫂呀,还没过门呢,我可没说要娶呀,呵呵。”  梁健慈一个粉拳打在大胜的面上,大家看得乐呵呵。  有这么个漂亮的女孩一同结拜,大家兴致更高了,郭大海把走道尽头饭店的那个关公像抱了进来。  大家互报生辰,大胜哥年纪最大(小学时虽和我、保国同班,但那是他留了两年班的原故),是大大哥,后来大家都叫他“大胜哥”;郭大海排第二,二哥,大家叫他“大海”或“大海哥”;单国宇排第三,三哥,大家叫他“三肥”、“肥仔”或“三哥”;梁健慈排第四,四姐,大家叫她“四姐”;我排第五,叫得最难听了,大家都叫我“王老五”, 呵呵,或叫我“五哥”,“五虎子”;田保国排第六,大家叫他“田老六”或“六哥”;田保家排第七,呵呵,不用说了,大家都顺口叫他“田七”;宋安最小,大家叫他“八弟”。  大胜诵道:“我们兄弟姐妹一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从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我们也一起诵读一次,拜了关公,上了香。  酒足饭饱,三肥要走了,晚上还要把车开回黄埔,他问我们哪个顺道,可以送一程。大海住东山,就跟三肥的车先走了。剩下我们六个,又喝了几杯,再也喝不动,埋了单,离开饭店,唱着歌返家。  走了不到十分钟,马路对面一辆面包车急刹,后面还跟着一辆中巴急停。一大帮人,拿着家伙跳下车。好家伙,两台车竟然可以容得下四十多人。  “大哥,就是他们几个。”我一听就听得出那是刀疤的声音,他在马路对面指着我们。  于是,金兰结义后兄弟们的第一次战斗就打响了,打得轰轰烈烈……
  五、第一战役(上篇)  保国看到这么一群人,手里都拿家伙,也吃了一惊,正要摆好架势准备大战一场,宋安已大叫,“六哥,跑呀,打不过呢。”说着首先带路向内街跑去,我们几个连忙跟在后头。  一阵狂奔,想不到梁健慈也跑得飞快,或许是由于长得高吧,跑起来并没有显得比男生落后,我和大胜一人一边跟在她后面,俨然是护花使者,当时看着梁健慈飞奔的姿势,我又有点走神了,差点忘记自己是在逃命。  跑在后面的是田家兄弟,可能保家跑得太快没留意地上的小坑,不小心绊了一下,保国连忙回头要去扶他,但已经慢了半拍,保家“啊”的一声惨叫,后面跟着那帮人中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对着保家就是一刀。  本来西瓜刀劈人并不会把人一下子劈得太伤,但可能因为保家当时是突然滑倒,后面那人也收不住脚,西瓜刀不是劈向保家,而是连劈带捅的,一刀重重地捅在保家的右腿上,当即一股鲜血涌喷出来。  后面的人马上涌来,保国连忙拾起那把染着血的西瓜刀,奋力地挥着,阻挡后面的追兵,我脱下棉衣,当武器乱舞。这时一片乱哄哄的,他们人多武器多,拿着刀乱劈,我的破棉衣哪是对手,几下就被割成碎布,手臂上挨了好几刀,当即成了血人,但还好,追来的人一时被我和保国给挡住了。  这时大胜也跑了回来,“老七,还行吗?”  “胜哥,我跑不了啦……”保家一手捂住伤口,一手要撑起来,但疼痛使他又摔下。  大胜不再说话,拉起保家往背上一托,掉头就跑。   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那帮人中站在刀疤身边一个明显是带头阿哥,嘴角上一颗大痣,还带毛,说话时那几条毛也跟着动,极其恶心,他站在一边大喊大叫:“你们快给我上,一个也不能放过,捉到有赏,我看着呢。”  那帮人士气大振,疯一般向我们劈刀,我这边快不行了,连膀子上也挨了刀,那边的保国也好不了多少,虽然他刀法不错,一时还可以把那帮人挡在街上,但手臂上也不断挂彩。  我知道我俩挨不了多久,听到梁健慈在前面大叫,“老五老六,快跑呀,跟上。”  我回头看到大胜已背着保家走远了,连忙招呼保国撤退,紧跟在大队后面。  大胜背着保家,走得慢,而后面一群人猛追着,我和保国边打边跑在后面掩护,队型还保持着,但看来迟早就要被追上,宋安这时看到内街的一幢民居,马上招呼大家退进去,于是我们一个接一个立即跟上。  那幢民居在当时算是比较大的,那一刻情况紧急也记不清有几层,好像就五到六层的样子。民居楼下并不像现在那样有防盗门,而是一条楼梯从底层通到最顶的大天台,我们称之为“晒棚”,用来晾衫或晒干货用的。大楼每层楼梯都有一个转角位,而且每一层都一样,一条长十多米的长廊,两边各三个门口,即六户人。这样的民居在当时还不算太普遍,只有较大的单位才有钱盖这种民宅大楼。  大胜背着保家往楼上走,梁健慈在后面帮着忙,我和保国在后面垫后,宋安则在找支援。幸好楼梯不太宽,约半米左右,基本上保国一个人挥着他手上那把西瓜刀,就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在一旁看着哪个劈暗刀的,就用烂衣服扫过去帮保国挡着,那帮混混一时冲不上来。  “快上,砍他们的脚。”那个大痣在后面指挥着。  前面的爪牙挥刀向我们的脚砍来,我和保国站在高处,要猫下身来挡刀很困难,只有向高处一路退去。  我俩且战且退,这样不是个办法,但应战中根本无暇多想,时刻要提防着乱劈的西瓜刀和乱打一气的水管,我们一退再退,很快连三楼都失守了。  寻找支援的宋安当然找不到救兵,听到楼梯这边杀声震天,各家各户早已拉上铁闸,锁上大门,影子也不见一个。虽然找不到人,但宋安却给我们送来弹药——一个个的蜂窝煤。  那个年代,烧液化气的用户只占一小部分,大多数居民还是烧煤做饭的,那种煤为圆柱状,直径约十公分,高约五公分,中间有十几个自上而下的圆孔,呈蜂窝状,因而得名,这些孔是用来燃烧时透气的。蜂窝煤通常是预定的,一到时候,煤炭公司就会把煤送来,用一块块木板承着叠放在用户门口,通常一块木板上放两排二十个,多数家庭每次就订下四板五板的。  四楼走廊处,刚好就放着五板蜂窝煤,宋安一看,想都不想就马上捧了一板到楼梯口,一边向我们招呼:“五哥六哥,快上来,扔这个。”边说着,一个煤球就向下掷去,“啪”的一下,打在冲在前面的一个混混身上,煤球四散,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但吓了他们一跳。  很显然,那是因为宋安力气少,又缺准星的缘故,换着我,效果当然会不同。看到这些“弹药”,虽然火力差点,但却是雪中送炭,我两眼发光,立即冲上四楼,摆好架势。  往下几级楼梯,保国挥刀一夫当关,我在上面,接过宋安递来的煤球,朝着那些混混的头一个个猛掷,这几下真他妈的过瘾,“啪啪啪”,冲在前面最猛最狂的几个混混,基本上全部中招,一个被煤球打中脑门,由于我用尽力度,煤球在他脑门上开了花,那家伙竟被打得滚下楼梯。第二个中招的也没好受,他一边打一边大喊大叫,我一个煤球,正打中他那张大嘴,尽管没有杀伤力,但打得他满嘴煤泥,狼狈不堪,他一闭嘴,混混们声势大减,看到他那整个黑面神一般的滑稽相,我几乎笑出声来。  由于我掷过去的只是煤球,而且当时是春天,G市很潮湿,煤球吸了水气都比较软,大大降低其杀伤力,那帮混混看清楚我们的弹药并没多大威胁之后,又勇猛起来,不断车轮式往上冲。  这下我可忙乎开了,左右开弓,专往他们脑门上掷,后面的宋安做后勤,负责给我输送“弹药”。那个场面呀,完全就是个小战场,可不是简单的乱,煤球乱飞,杀声震天,那帮混混一个个全变了黑人,眼呀牙呀全黑透,比非洲黑人还黑,一个个包公面,而且黑得特别滑稽,连前面的保国哈哈大笑起来:“虎哥,我在这顶得这么辛苦,你那边却玩得那么开心,要不换换阵地?”  楼梯上的煤浆很快就铺了厚厚的一层,当我还向后要煤球时,却听到宋安叫道:“虎哥,没啦,都给你打完了。”想不到五板蜂窝煤不到两分钟就打光了。  那帮混混在那大痣的催促下,又重新开始新一轮猛攻,我这边用承煤的木板作武器,和保国各占楼梯一边与他们打在一起,想不到他们又来剁脚这一招,我们只有再往上撤。  退到五楼了,情况紧迫,突然听到大胜从楼上冲下来,“小虎,老六,闪开。”  我和保国一边躲向两旁,一边回头看,只见大胜哥左手倒提一个泡沫灭火器,右手捏着开关,大喝一声,“吱吱吱”白色的泡沫从灭火筒的管口喷出,盖头盖脸向混混们喷射而去,一股呛人的味道立即弥漫在楼梯与走道上,前面几个混混用手捂着眼睛,一片哀嚎,向后滚下去,他们互相挤压着,呐喊声、叫骂声、惨叫声夹杂在一起,那帮人中,部分黑人,部分白人,还有黑白两混的,踏着黑溜溜、软绵绵的煤层,有的拥在一起,有的摔在地上,互相践踏,乱成一气。  大胜哥一边摇着灭火筒向下乱喷,一边大喊:“八弟,快上顶楼打开天台的铁锁,我们退到天台去。”宋安应声而去。  那时的灭火器质量差,也可能是放得太久影响效果,才没多久,就挤不出多少泡沫,喷也喷不远,换着个质量好的,说不定可以来个大反攻。  一看到我们这边再没有泡沫喷下来,又听到大痣气急败坏的声音,这家伙发飙了:“你们这帮蠢货,快给我上,砍死他们!”  看到混混们如狼似虎地冲上来,我怕大胜吃亏,大叫一声“胜哥,快撤!”
  五、第一战役(下篇)  大胜连忙用力把灭火筒向楼梯下掷去,而后和我们一道向天台跑去,楼下“哗”的一声又乱成一片,从叫骂声可知,这帮黑白无常又被灭火筒掷中几个。  天台的门已被宋安打开,梁健慈扶着保家率先到达天台,我们一个个跟着上去,这下形势就比刚才好很多了,因为天台开阔,我们可以几个人把守着,而楼下的楼梯一次最多就两三个人挤着冲上来,我们只要守在天台门口附近,他们在楼梯上就施展不开,而我们也不用担心他们剁脚的招数。  看到天台有几摊用报纸垫着的绿豆子,应该是楼下居民拿到天台上晒太阳防虫子的,还没收回家,梁健慈灵机一动,叫过宋安一起,拉起报纸四角,把绿豆拖到天台门口,倾倒在楼梯上。  刚倒完,几个白脸人首先冲上来,一脚踩在台阶的绿豆子上,不用说,“啪啪啪”地一个个滑倒,其中一个没有准备,跌倒时一口啃在台阶上,当即满口鲜血,还吐出两只门牙——白人的脸,黑人的脚,血红的口,还有漏风的嘴,既可笑,又恐怖。  下面的人挥着刀陆续冲上来,一场大战看来不可避免。  突然,远处传来警笛声,听起来由远而近,在夜空中尤其刺耳。  “皇气逼来,撇!”又是大痣在发号施令。当即,混混们后队作前队,迅速向楼下冲去,跑得比刚才冲上来的时候要快得多,瞬间吵杂声就消失楼下。  这时,我们才回过神来,查看躺在地上的保家。  保家的伤势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流了很多血,整条裤子都湿漉漉,很可能被捅到大动脉,幸好梁健慈的包扎比较专业,用布条死死地扎住大腿,不让血往下流,并把保家平躺,右腿架在水泥台上,这样保家的血才没有大量流失。但即便是这样,保家还是面色苍白,意识模糊。  大伙正要商量如何把保家送到医院,楼下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四个警察就冲了上来,一个还举着枪指向我们:“都别动,举起手来!”  另外几个过来给我们戴上了手铐,还好,伤员和女士免铐。  拿枪的俨然就是干部,边收枪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保家,“这四个给我带走。小赵,你留下,这里有伤员,叫白车,这个女的和伤员交你了。”  “放心吧,王所长。”  我还想说几句,但那个王所长大手一挥,另外几个警察就把大胜、保国、宋安和我四个人往楼梯口推去。  沿着楼梯向下走,一会儿是满地踩扁的绿豆粒,一会儿是满墙满地的白泡沫,一会儿又是一地的煤泥浆,简直像发生过二次大战一样,一片狼籍。  很小心地走到楼下,警察押送我们走出街口,登上台破旧的警车,风驰电掣地离去,还给我们警笛开路的待遇。  到了派出所,我们被关起来,足足两个多小时后,才有警察拉开门,把我们四人逐一带出去问话。  我们都老老实实地把我们从饭店出来后怎样遇到这帮歹徒,怎样逃跑,怎样退到了民居的天台上,最后那帮歹徒又是怎样一哄而散的所有细节都说了,尤其突出的重点是:我们是受害者。  做完笔录,王所长微笑着义正严词地说道:“同志,你们说的我不是不相信,但最重要的是证据,要有证人,你们说的歹徒我们一个也没看到,但是,所有证物都在,那些煤呀绿豆呀,都是人民的私有财产,灭火筒是公有财产,是用来维护公共安全的,现在都让你们给破坏了,你们这样是扰乱社会秩序,知道么?”  “但我们才是受害者呀,差点连命都没了……”  宋安才辩了两句,却被王所长打断了,他有点生气了,“同志,觉悟提高一点行不?都什么时候了?凌晨三点了!我们人民警察还有很多事要干,社会还要我们来维持稳定!”说罢,像努力平息了怒气,他才继续道,“按章程来说,你们是要按扰乱社会秩序,破坏、侵占公私财物来处理的,念你们是初犯,罚个款算了,嗯,加上在医院为你们的朋友垫支的药费,总共一千五百元,快打电话叫家人、朋友来交钱吧,交了钱就可以离开,小张,这里的事情留你来办。我去资料室备备案,没事不要找我。”说完,撇下我们走出门去。  我正要起来留住他论理,那个叫小张的警察一手压在我的胳膊上喊道:“同志,老实点,不要胡来!快想想谁可以帮你们送钱来才是正着,否则就等着蹲大牢吧你。”  想不到“四人帮”一倒,改革开放才刚开始,这里的警察就那么黑,一心只想着创收。一千五百大元呀,不是个小数目,当时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六七十元。  我们四个面面相觑,大胜说他手头上最多只有五百,再借也借不到千五呀,找老板要问题不大,但他刚去了外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们另外三个更是一穷二白了。  突然,我想到了国宇,想来这哥们或许可以帮忙,于是我叫了那个小张警察过来,说要打电话。  “小子,这么快就想到了?还是你的觉悟高。”小张笑着带我去打电话。  拨通国宇家的电话,响了半天,还是那个老婆婆接电话,“谁呀,都什么时候了?”  “对不起呀,我是单国宇的战友,有急事找他呢。”  “小宇睡了,明天再打来吧。”  “阿姨呀,我真有急事找他,麻烦你啦,可以让国宇接个电话吗?”  那边沉吟半刻,最后叹了口气,“好吧,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连忙报上……  过了半晌,那边响起了国宇懒洋洋的声音,“小虎呀,你怎么不让人睡了,我才从黄埔赶回家呢。”  “肥仔呀,我们出事了……”于是,我简单把我们遇袭到被送进派出所,现在急着找钱放人的事说了一遍。  “操,这么好玩的事都不算上我一份,让你们受受罪也活该,哈哈哈。”  “你还笑呢,有钱吗?快送过来吧。”  “兄弟的事我哪能不管,这样吧,你叫那个王所长接电话,我直接和他说。”  我叫过小张,让他找王所长,说我的朋友找他。  “什么?你有病呀?王所长早休息了,凭什么找他,你朋友有钱就送来,没钱就拉倒……”他边说边把我推到一边,接过我手中的电话,“谁找我们王所长呀?”  国宇怎么和小张说的我听不到,只看到小张听电话的神情越来越紧张,“是,是,是,我马上就去……”放下电话,连我也不理了,走出办公室,一会儿就带王所长进来。  王所长接电话的表情也是一个样,紧张地虾着腰媚笑着,“是,是……没问题……是呀,误会误会……一定一定……好,放心……再聊,晚安。”  放下电话,王所长和我说话的态度完全变了,“同志,原来一切都搞错了,纯属误会。你和你的朋友一会在笔录上签个字就可以走了,以后碰到歹徒小心点儿嗬,有事找警察,不要乱来,现在的歹徒凶着呢。你那受伤的朋友现在在市一医院做手术呢,你们属于自卫,医院的治疗费就不用付了,我帮你们解决,都是革命的好同志嘛。小张,快去取药包帮受伤的同志包扎包扎……还有,再拿件衣服给这位小兄弟穿上,这么晚了就一件汗衣不行,外面冷着呢。”  就这样,国宇的一个电话,我们一分钱也不用付就出来了。由于大胜和宋安明天要上班,得先回家休息,我和保国直接去医院照看保家。  来到医院,找到保家所在的病房,那是个独立房间,环境还不错,看到我们进来,警察小赵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刚做过手术的保家,面色好了点,但还是很苍白,昏睡在床上。保国看着弟弟这个样子,内疚地流了泪。是呀,第一次带弟弟出远门,就让他睡进了病房,感情上真不好过,我看着也很伤心,过意不去。  墙角一张拉床,是医院给陪夜的亲人睡的那种,梁健慈正在上面熟睡着。忙了一夜,她真是累了,脸上还透着微微的酒气,绯红绯红的,像美丽的白雪公主沉睡着,我有点看呆了,拿了张被单,轻轻为梁健慈盖上。看着她,像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虎哥,你也累了,去睡睡吧。”保国对我说。  “那我先休息一下,你一会也睡睡吧,不要死顶,有事叫醒我啊。”我回过神来,到隔房找了张拉床,小心地并在梁健慈的旁边,舒坦地躺了上去,侧过头来,隔床相望,旁边的梁健慈,真美。迷迷糊糊地我进入梦乡,作了个龌龊的梦……
  六、兄弟同心(上)  第二天起来竟然已是中午,梁健慈的床上已空无一人,但我的身上,却多了一张被单,感觉上,被单散发着香味,使我不愿起来,再懒洋洋地躺了好一阵子。  保家已经清醒了,吃着保国买来的粥,但精神还很差,体质很弱。  “七弟,多休息几天,很快就好,不要乱动嗬,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或你哥。保国呀,你也去躺躺,别累坏了。”看着这亲如手足的两兄弟,一个身上受伤,一个心里滴血的样子,我心情也很差,幸好梁健慈一会儿来帮保家换换药,一会儿又偷空来探探班,使我提起精神来。  下午,国宇提早离开单位,并接了郭大海一同前来。慰问过保家之后,我就把昨晚一役的经过详尽地告诉了国宇和大海,这两个家伙边听边闹,一会拍桌子,一会又给意见,一会又哈哈大笑,吵得路过的医生护士都伸头进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我把故事说完了,他俩异口同声:“操,我俩走得太早,错过了,可惜,可惜。”  不一会,大胜和宋安也赶来了,带来一袋袋的食品,放得一桌都是,梁健慈也交了班,我们八兄妹又相聚起来,直接就在病房里开餐会了,小小的病房,我们济济一堂。  边吃边聊,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渐渐成了一次战斗的总结会议。主要由大胜和我来主持,其他兄弟插言发表意见。  会议上大胜首先表扬了兄弟们的团队精神,如逃跑时互相照顾,保国能护着弟弟,小虎能护着梁健慈,始终保持好队型,又如保家受伤后,保国和小虎能及时断后,他本人能及时带伤员撤离,在楼上战斗时宋安能默契地送上弹药协同作战,这都是团结互助、相互配合的表现。  大伙听了连连点头,团结就是力量呀。  我作了第二个小结,表扬的是大家的机智,如在逃不掉时,宋安能及时选择有利地形,全靠在民居上易守难攻才拖住敌人,还有战斗中充分发挥想像力,如采用蜂窝煤作炮弹、灭火筒作冲锋枪、绿豆粒作地雷等等,都充分显示了同志们在战斗中的机智,在敌众我寡,武器缺乏的情况下能且战且退,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大家的安全。  第三点又是大胜的小结,赞扬了行动中梁健慈良好的素质,作为女队员,不但没有拖大队,而且能及时帮助伤员,运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伤员作紧急阵前处理,有效地防止伤员大量出血而伤患进一步恶化。  大伙听了都大笑起来,笑得梁健慈满脸通红,“大胜哥,别贫我了。”“大胜哥可没说错,四姐的表现应该获一等功。”特爱看梁健慈红着脸的样子,我在一边笑嘿嘿地插上一句,这下大伙笑得更开心了。  大胜哥指着我,“你你你……”,却接不上一句话来。  良久才转移话题: “但有一点要批评一下,”虽然是批评,大胜依然笑呵呵,他指出如果不是三肥口不择言,吃饭时惹事生非,那七弟就不用受这份罪,小虎和保国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以后,说话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尽量不要得罪人,能忍则忍,“退一步海阔天空呀。”  大家点头称是。  “不过,三肥一个电话就把我们从派出所解救出来,算是戴罪立功,所以既往不咎,以后多注意就是了。”  郭大海忙问三肥怎么那么牛,一个电话就能把事情给摆平了。  “呵呵,他们局长我叫张叔的,是我爸的老战友,他们的饭局我常去,那个王所长认识我呢。”  我们都说三肥有能耐。  最后,我还补充一点:这次虽然靠的是JC解围,但以后有事最好还是少与JC打交道,说不好就会小事化大,如这次不是靠三肥的关系,我们真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脱身。  大家都觉得有道理,现在这个世道,人民JC不一定就是为人民服务的。  大胜作了总结:“以后尽量不要惹事,但如果事情真发生了,兄弟们就要同心协力一同解决,团结一致,真正做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时,田保国开声了,狠狠地插了句:“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大家都异口同声表示一定会替七弟报这一刀之仇……  之后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保国和大海开始到电池厂上班,保家的身体也逐渐痊愈,差不多可以出院了,我主要负责照顾保家的日常饮食,随着保家的身体好转,我偶尔也会溜到大胜的工地客串一会帮忙干点活儿打发一下时间。  一天下午,我正在病房和保家聊天,宋安突然冲了进来,“出事了,大胜哥被打了,刚送来医院。”  “什么?怎么回事?伤得严重吗?”我和保家跟着宋安赶向大胜的病房,一边追问他。  还未及宋安说清楚,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大胜,胳膊缠着绷带,脚上打着石膏,一旁的梁健慈红着眼照顾着,看来伤得不轻,幸好,大胜还挺精神,虽然嘴角被打爆了,但还能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原来,大胜现在包下了一幢九层大楼工程的外墙装修及建筑垃圾清理的部分,每晚要清掉六台泥头车的垃圾,大胜把整个垃圾运送任务包给了一个车队。但前几晚车队没有如常到来,打了个电话询问,清运公司说有帮人把他们的车拦在工地外,进入工地每车要收50元环境保护费,不交就打人砸车,有个司机分辩几句就被打伤,车队惹不起,只有空车返回公司。  很显然,有人在勒索,于是大胜带了一帮地盘手下去论理,却没能找到那帮人。第二天下午,大胜留下宋安在工地指挥清理工作,自己亲自带了十几个工友到清理公司,答应保证车队的安全,清理公司才同意出车,大胜和工友们同车返回工地。  在同一地点,两辆面包车横冲过来,挡在车队前面,面包车下来的同样是那十来个凶神恶煞的人,每一个都在身上文有不同的图案,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  “想通了?50元一车,交钱就放行!”为首一个是个秃子。  清理公司的司机都不敢下车,大胜带着一帮地盘工人上前论理,“朋友,大家都是出来揾食的,通融通融,找天一起去吃个饭,我请。”  “你是谁,嗬?这里哪轮到你说话?”  “大家都叫我大胜,这里工地的包工。这位兄弟,放我的车过去,咱们交个朋友。”  “朋友?行啊,你用我们的车,怎么样?咱们就交个朋友,200元一趟车,朋友价。”  “你们不如去抢!”大胜身边的工友“斑马”抢着说。  “MD,没大没小,还轮到你说话,给我上,教训教训这小子。”  秃子刚说完,那伙人一哄而上,拿起木棍水管劈着就打来。  大胜和工人们早已有准备,马上应战,两边人马混战一起。当时,实际上双方人数相当,装备也差不多,但战斗不久,胜负已分。  打过架的人都很清楚,正所谓两军相对,勇者胜。大胜带的工人,虽然不少是从局子里出来的,但实际上绝大部分都是本分人,真要他们拿着铁棍往别人的脑袋上砸,还真是下不了手,但相反,对方却个个都是狠角色,身经百战的混混,下手没有一点顾忌,因而人数武器和力量相当,但大胜的工人们很快就一个个地被撂倒,仅剩下大胜和几个神勇的还在支持。  那帮人知道大胜是头儿,于是围攻过来,大胜毫无惧色,挥动手上的钢管,硬是打倒对方几人。纵是大胜英勇,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打倒在地上,对方一帮人围上来一阵乱棒棍,打得大胜缩成一团虾米,幸好斑马和另一个外号怪兽的工人英勇,冒着雨点般的棒子,把大胜拖了出来,在一帮工人的掩护下狼狈而逃。
  六、兄弟同心(下)(1)  兄弟们很快就收到大胜出事的消息,下班后陆续来医院看望。了解事情的经过后,大伙都嚷着要为大胜哥报仇。  现在大胜哥和保家都有伤,四姐在医院照顾大胜,复仇的任务自然落在我们剩下的五个兄弟身上。  对方差不多二十人,我们人力太单薄。大胜向我们推荐了他手下的四个地盘工人,都是他原来的狱友——斑马、怪兽、大笨象和猩猩。  “怎么像是一群动物嗬?哈哈……”三肥大笑起来。  “嗨,他们四个打起架来相当勇猛的,今天要不是带上了斑马和怪兽,咳咳……我还真不知会伤成什么样子呢,他两个受了点皮外伤,刚包扎完,还在外面等着,一会让他们进来一起商量事情。至于其他的工人通通不是打架的料,但选上几个在后面壮壮声威倒是不错。”  经商讨,我们决定明天下午就动手,斑马和怪兽选七八个工人中午先到清运公司,保国和大海上半天班下午请假,直接到清理公司与他们会和,带领泥头车队进工地把那帮人引出来,正面对敌;三肥中午到工地,和我、大笨象、猩猩一起带另一帮工人从工地出发封死他们的后路,来个两路夹击。小宋则留工地指挥工地工作,假若情况有变化可以作机动。  一切安排妥当,第二天一早我就到医院探望大胜,顺便和梁健慈瞎聊了一会,临别时,梁健慈的一句“小虎,下午小心点儿。”听得我的心暖烘烘的,“嗯”,我冲着梁健慈傻笑,感觉倍精神。  未及中午,我就赶到工地,和宋安、大笨象、猩猩吃过午饭,商量下午的事。  安排过后,大家闲聊起来。  大笨象原来名字叫“郑峰”,牛高马大,人有点笨,说话慢吞吞的,所以开始大家都叫他“大笨郑”,叫多了,当然就成了“大笨象”。  大笨象的爷爷原来是大地主,50年土改时土地被分了,文革时老爸又成了黑五类,没几天就要拉到街上批斗,少不了还要被痛打,有一次老爸被红卫兵从家中抽出来狠打,当时还没到十六岁的大笨象,终于坐不住了,拿起砍柴刀乱劈,当场就劈伤四个,其中一个被削下了半只手腕。在场的红卫兵吓傻了,当即调来纠察队,一番混战,把大笨象生擒入狱,一判就五年,在狱中得到大胜的照顾,出来后得知老爸已经去了,就过来跟大胜揾食。  猩猩也是个四肢发达的猛人,看他搬沙包就知道,为贪方便,一次就扛四袋,比别人多一倍。什么概念?十五公斤一袋沙包,当时的工地没有电梯,一切都靠人力,四个沙袋,一口气扛到八楼,四肢可不是一般的发达,正如宋丹丹所说的,“那可是相当发达呀!”因此得了“猩猩”的外号。  猩猩是湖南人,和斑马是铁哥们,十多岁两人就一同来到G市,在天字码头当搬运工,七十年代初,偷渡开始流行,猩猩也想去香港发财,但运气不好,第一次渡海游泳,由于猩猩不习水性,没游多久就不行了,幸好斑马找了块烂木救着,在水里漂了一天,最后还是被英方巡逻艇打捞上来,直接解送回国。第二次,这哥俩改试跳火车,偷偷爬进开往香港的货柜火车,打算过了中国边境,在进入英国海检处前再跳车匿逃,可是当他俩艰难跳下火车,走了大半天后,竟又看到了五星红旗——原来是跳早了。第三次,打算走陆路,那次走得很辛苦,既要避开中国边防军,又要避开英界巡逻队,终于被他们冲到了元朗,应该说偷渡是成功了。但过了境,一帮偷渡客又累又饿,斑马就到附近的村里偷了几只鸡来,打算在山上吃烧鸡庆祝。结果,鸡刚烧好,一大帮香港JC就围了上来,除了两个一早就离队投靠亲友之外,其他全捉了起来。原来是被偷了鸡的农户报的警,本来由于偷渡的人太多,香港警方对偷渡客是只眼开只眼闭的,但猩猩他们还犯了偷窃罪,在香港关了三天,就被送回大陆。  心灰意冷,两人想回天字码头重新上班,但工头以他们思想觉悟太低,不再适合在码头工作为由解雇他俩。论理过程中,互相推搡,结果大打出手,工头哪是这两兄弟的对手,被打得头破血流,工友报警,两人被押进班房,于是在里面结识了大胜,佩服他的为人,出狱后也就跟了大胜打工了。  斑马昨天我见过了,个子不高,但很强壮,偶尔说两句带湖南味的广州话,一个很爽朗的人,原名是“刘志斌”,外号是他自己起的,他说“志斌”和英文的Zebra很接近,Zebra就是斑马的意思,原打算过了香港就用Zebra为英文名字找工作,结果,Zebra没用上,斑马的外号却叫开了。  “那么怪兽呢,他又有什么来历?”  “他呀,比我们坎坷多了……听说怪兽妈怀着他的时候,他爸就在外面睡了其他女人,怪兽妈是个烈女,容不得自己家发生这种丑事,有天趁他爸熟睡,一刀就给结果了,自已挺着肚子进了监狱,怪兽是在狱中出世的。大概在他八九岁时,他妈妈就死在狱中。狱长可怜他,留了他在监狱当帮工,做做打扫卫生什么的。虽然怪兽为人还是很正直的,但由于长年在狱中接触的都是狱犯,所以脾气很古怪,而且人又长得特瘦,因此大家就叫他‘怪瘦’,后来就成了‘怪兽’。大胜在狱中很照顾他,大胜出狱后,就跟了一道出来了。”  听了他们的故事,大家都不胜唏嘘。眨眼就快到了约定的时间,但三肥还没来,急死人,不等了,我和大笨象、猩猩带了七八个手足,离开工地。  想不到还没到路口,已听到杀声震天,远远就看到郭大海和田保国两人各拿一条米半的青竹舞着,围着他俩几乎就是十个人,硬是近不了身。  郭大海的竹子已打得两边开岔,舞起来更是虎虎风生,一扫过去,就像个大花洒,基本避不可避,秃头手下好几个被打得水管也飞到一边。  保国舞竹子的动作相当好看,后来我看李连杰主演的《少林寺》时,一看到有个打醉棍的,就会想起那时的保国,完全达到要么不出击,出击必打中的境界,绝没有拖泥带水,浪费力量。  另一边还有个拿西瓜刀的,打法就完全不同了,一副你死我活拼命三郎的样子,乱砍一气,和秃子打成一团,看他瘦小的身材,就知道是怪兽。  还有斑马,领着一帮工人,也是乱打一气,死死顶着四五个文身汉,互有受伤,有几个打得周身伤痕,全凭士气在死顶。  当时人数上对方稍占优,但形势是双方势均力敌,持续甘战。  随着大笨象的一声怒叫,我们这边十几个拿着家伙从后面攻了上去,我也是选了根担挑,就是那种用竹子做成的,两端挂重物,人在中间挑的那种。  为什么选竹棒呢?我想我和大海、保国想的都一样:一来竹棒轻身,舞起来不像木棍和铁管那样重,不顺手;二来竹棒有一定的韧性,与木棒水管不同,击着硬物时振动不大,不会振伤虎口导致武器脱手,加上有了这样的韧性,一竹篙扫过去时,竹头还会摆几摆,增加了不少威力,如果像大海那样把竹头打得分叉,那么舞起来威力更大;不过,最重要一点是我们打架不是为了杀人,被竹篙打中的只会伤痛,不会死人,我们不用有任何顾忌,想怎样舞就怎么舞,想打头就打头,不用担心把人打死,如果要我们几个用铁管木棒的可就顾虑重重了,哪有放得那么开,打得那么好看?
  七、三英战吕布(上篇)  一役过后,秃子好像被打怕了,原来担心他们或许会报复,兄弟几个经常要到工地巡看一下,但好像担心是多余的,一晃就是好几个月,依然是风平浪静。  大胜和保家相继出院了。和我一样,保家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于是大胜安排他到工地帮忙点货,我呢?嫌工作辛苦,有一天没一天地到工地露个脸,算是对得起大胜发的工钱,而最勤奋的当然是去医院了,别人上医院是去看医生,我呢,是去看护士,呵呵,只是一个,就是四姐,借口是替大胜送饭,其实是想多亲近四姐,嘴里前一句四姐,后一句四姐,怎么甜就怎么叫,她的同事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梁健慈哪飙出一个G市本地的弟弟来着?  当然了,有空我就帮四姐补补粤语,而且通常我都很有空:  “四姐,今天教你一个新词儿。”  “呵,好呀,说说看。”  “‘核突’,未听过吧。”  “核突?什么意思?听起来怪怪的。”  “呵呵,广州话本来就是怪怪的啰,核突嘛,专门是称赞男人某些能力特强,孔武有力的,你想想,连核都突出来了,还不壮呀?”我一脸坏笑。  梁健慈想了想,随即满面通红,抽打着我,“小虎,怎么你这么坏呀……”  呵呵,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六个人住一起生活很不方便,单是一个上厕所就很麻烦,尤其是保家,上趟没半小时不出来,而经常是锁链式的样子,还不习惯冲水,那个臭呀,有多恶心就多恶心,半小时内谁上厕所谁倒楣。  结果,首先是宋安挺不住了,找了附近一个单间搬了,接着田家兄弟也觉得不好意思,反正都有了工作和收入,也搬到附近,就剩下我赖着不搬,反正两个房,大胜爱睡谁就睡谁,呵呵,我兄弟俩从小就一起,要说的话题多着呢,所以我不搬,大胜还乐着呢(至少睡一起时我感觉是那样,呵呵)。可惜我不像大胜,喜欢睡哪个房间都行。大胜不在我房间睡时,我就停不了幻想四姐和大胜究竟在聊什么,在干什么,老是把耳朵贴在墙上,很想听到些什么,但又不想听到些什么,着实矛盾,那段日子实在难受,每晚都睡不好,但我就是不想搬。反正感觉四姐对我特好,有时好得被晾在一边的大胜哥也要喝着干醋,我那个得意呀……  郭大海呢,长期占有那台战利品面包车,成了他上班的专用座驾,每天一早就去接保国一起到电池厂上班。能开车上班的打工仔,那时简直是牛气冲天,可是一到了车子没油,大海和保国就牛不起来了,他们那份工资,仅仅只够吃住,连穿的都谈不上,还要加油?幸好有大胜,每个星期总会约兄弟们出来吃吃喝喝,十几、几十地接济兄弟们,大海和保国才不至于有车都开不起,这就是大胜,够兄弟,够意思,从不计较金钱。  想起当年大海和保国为加油的事烦心,联想到现在大陆贫困的农民,有电视舍不得看,冰箱买回来当衣柜用,洗衣机呢,干脆当小孩浴桶——高高在上的电费,可怜巴巴的收入,怎么用得起呢?  再说说三肥,他老是忙,也不知道他忙什么,兄弟的聚会偶尔来来,看着他胖了一圈又一圈,说话打着官腔,肯定是忙于参加更多更腻的各式饭局了,所以兄弟聚会,互相都劝着多吃点,唯独是三肥,看到他吃肉就扫他筷子,“肥佬,再吃你会把自己撑死的,肉都留着给宋安小兄弟啦,人家才要长肉。”  “去去去,吃得是福啊,同志们,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为了革命,就要有所牺牲,呵呵,你们恨不到滴……”他打着腔腔,趁你还在想着他的话好像是哪里出了问题,想着要和他辩驳时,他却抢了只鸡腿马上啃了起来,真拿他没办法。  至于大胜,却落得清闲,工程上,有宋安小弟的精心落力打点,加上上次一役之后再没有人敢来惹事,工程的进度又如宋丹丹所说,“那不是一般的顺利,那可是相当的顺利。”而在家中,大胜又有四姐和我照顾,生活得安逸写意。  大胜有了空闲时间,于是迷上了看书,什么书都看,包括有关装修的、建筑的,还有历史的、传记的,甚至营商的、哲学的……通通都看,经常是抱着本书当面包啃,好像是要把少年时没读的书全补回来,而且不单是自己看,还老是推荐给别人看,兄弟们都给他烦得不得了,大家都是大老粗,最怕就是和蝌蚪打交道,不过他是大哥,大家都只有应酬一下。大胜送的书全部接收,回家用来当枕头。但我最倒楣了,回家还是对着大胜,只有拿着书装模作样看起来,但哪看得进去,痛苦得心里直骂娘。幸好,最后还是给我找到一本让我着迷的书——《三国演义》。  老实说,开始时是被书中那种打打杀杀的场面所吸引,慢慢地,故事中的情节、人物的关系、处事的谋略、选人用人的方式使我迷恋上了,经常抱着《三国演义》躺在床上发呆:如果我是三国中的人物,我会是谁呢?肯定不会是诸葛亮、周瑜、徐庶那类睿智的人物,也不会是吕布、张飞、许褚那类有勇无谋的莽夫,我应该属于那类武功盖世,但又有一些谋略的猛将,呵呵,越想越觉得自己像关云长,甚至想过留一把关云长式的美须。但是,当我看到关云长护着嫂子过五关斩六将的章节时,自己就泄了气,人家关云长不愧是关圣爷,送了嫂子走了那么一大段路,也没有对嫂夫人有什么色色的念头,我呢?隔三五晚就把耳朵贴墙,偷听大哥四姐鱼水之乐声,唉,那有这么龌龊的关圣爷呢?每每想到这里,我都自省一番才敢再去偷听一把……  过了三十年的全国大庆,又将迎来大胜工程竣工的大大庆了,那段时间我天天留在工地,那个卖力呀,谁看了谁都有印象,我心中有个小九九,工程竣工之日,就是大胜猪笼入水之时,能不能拿个大红包,这段时间表现特重要。  那天傍晚,快要收工了,工人陆陆续续都洗洗刷刷准备离开工地,突然,一大帮人冲进工地来,个个手执家伙,凶神恶煞,远远看去,一眼就认出那个光头,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的亮。  看来要来的迟早还是要来。那天怪兽一早走了,听说是去谈恋爱了,于是大胜和我带着宋安、猩猩、大笨象、斑马及一帮地盘工,抄了工具,迎了上去。  “耀哥,那个就是朱胜,他们的头儿。”秃子指向我们,一边和身边的耀哥说。看来,秃子这次只是个跟班。  “朱胜是吧?你好呀,我叫耀哥。”那个耀哥阴阳怪气的,斜着眼看着我们说话。  “我是朱胜,你好,耀哥,不知今天你们这么大帮人,还带了家伙来我们的工地有何贵干?”大胜抱了抱拳。  “呵呵,我今天是来主持公道的。我这位兄弟小马”他指了指身边的秃子,原来叫小马,“约半年前和你们有小小的误会,结果你们把他们的人给打了,光养伤就好几个月,还抢了人家的车,你说说看,是不是有这回事?”  “小小的误会?是他们首先拦车打人,还小小的误会?”斑马一听就上火。  “嘿,没大没小,这里哪轮到你说话?我的车呢,快还来!”秃子一边嚷嚷。  “车现在不在我这,今天请各位回去,改天我请大家吃饭,车一并还你!”  “妈的,改天我给个皇帝你做!兄弟们,上!”秃子见我们这边上次那几个猛将都不在,人又少,看来有机可趁了。  他的爪牙好了伤疤忘了痛,冲上前来,但那个耀哥没动,只是笑吟吟地在后面看着,他带来的一帮马仔没有他的命令,也只是挠着手在后面看热闹。  这次秃子带来的人还真不少,可能有三十来人,举着西瓜刀、大铁通冲过来,那种杀气使后面几个工人脚软。我扁担一横,一马当先迎了过去,大胜、大笨象、斑马、猩猩和一众工人紧跟后面,围成一个圈子。  秃子的文身兵团杀将过来,我不得不把扁担舞成风扇一样。大胜、宋安和我守一个方向,斑马和大笨象守另一方向,猩猩和几个狠角工人守另一边,互成犄角之势,其他大胆的工人这里挥几下,那边撩几下,完全没有章法,胆小的都退到圈中,成了啦啦队。  人数上差得太多,加上能顶上的人太少,我们这边没多久就快不行了,猩猩胳膊好像中了几刀,边打边怪叫,听他的叫声,很明了他外号的由来。  大胜也中刀,手臂上,渗着血。大笨象挨水管了,整个头流着血,工人们不少也中招了,哀声一遍。  情况紧急,我又想到要“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再顾不上圈子阵地了,我把扁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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