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块石头用刀一刮就有铁的颜色,一摸就ppt链接后 回到原来页的颜色,是什么石头,而且自细看它还有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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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求帮助(You Can Get Help In):& 我看过最让我感动的一段武侠小说结尾,大家共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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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分很多种,吾等看小黄文的感动喜悦也不是外人所能体会的,其实这种感觉就是两个字,共鸣。
如上可见,楼主是小清新,小文艺,我 ...汗,吓了一跳,还以为打雷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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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写杯具就这么引人共鸣,要是一本种马小说最后主角也死了,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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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高建武
& & 英雄会、暖春堂隔江对峙,天下武林纷争不休。
& & “明年的端午节,我一定回来。到了那天,你就早早在得月楼订一张桌子,到时候我穿青衫,骑白马,头簪红花,脚踩莲靴,前来赴约,如何?”
& & 凄风苦雨,波浪翻屋。长江之上,英雄会二当家温如筠与恋人叶浣莲微笑话别,怀揣英雄会的秘密使命,一身白衣,横渡长江而去。
& & 一年光阴如弹指,端午节已至。叶浣莲和温如筠的义弟十二郎追问英雄会帮主叶天成,才知道温如筠白衣渡江的秘密使命——刺杀暖春堂堂主齐孟尝。
& & 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 & 叶浣莲和十二郎度过长江,前去探听温如筠的下落,这才知道,温如筠早已经背叛英雄会,投靠了暖春堂。叶浣莲和十二郎不相信温如筠投敌,他们相信他是在卧薪尝胆,另有图谋,然而,真想确实如此残酷,内幕却是如此惊人……
& & 直到很多年以后,一个曾经的小女孩终于懂了温如筠。原来,温如筠最可怕的敌人,不是仇恨,而是相思!
& & 夕阳残照,映在两个人身上。一个老者,一个少年。
& & 老者狮鼻阔口,约莫六十岁光景,圆睁双眼,须眉俱张,显得很是愠怒;少年仅八九岁模样,长得眉清目秀,神态却甚是惶恐。
& & “师父,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少年牵着老者的衣角,满面都是恳求之色。
& & 老者恍若未闻,望着天空,脸色涨红,似是怒气勃发,咒骂道:“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姓叶的论武功,论才智,哪一点比得上我霍天赐?这帮助之位本来就该我继承,可是他哗众取宠,收买人心,生生窃取了帮助之位,姓霍的平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 & 少年又求道:“师父,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
& & “胡说!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无颜再留在帮中,但你要留在这里,为师父做内应。将来我开宗立派,迟早要与姓叶的一决雌雄。到那时,你和师父里应外合,灭了这帮狗贼。我今日失去的,来日一定要姓叶的加倍偿还!”
& & “我不……师父我要跟你一块走……”
& & 老者勃然大怒,喝到:“连你也不停为师的话吗?若不是那年我从江边将你这个野孩子抱回家,恐怕你早就喂了野狗,哪里还能活到今天?你这条命都是师父给的,再不听我的话,我就一掌拍死你!”
& & 那孩子怯怯退后一步,吓得不敢再出声,眼泪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 & 老者摊开手掌,掌心是一块雕琢精细、镂成龙纹的黑玉牌子。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牌子中间,“格”的一声轻响,玉牌齐齐地从中断折。老者将另外半截玉牌递到少年手中,道:“你拿着这一半黑龙令,将来我会派人拿着这另一半来找你。”
& & 老者转身,大踏步走下山坡。那孩子追了两步,又停下来,想要开口却又不敢,眼泪却更加汹涌流淌。他望着老者的背影,抽噎几下,低声喃喃道:“师父,你不要丢下我,我怕……我怕……”泪水一滴滴淌落,滴在手掌中的半截玉牌上。
& & 少年还小,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一定要他留在这个地方。他那幼小的心灵,只感受到无尽的孤独与无助。直到二十年后,他才意识到,留在这里,其实是他一生的幸运。
& & 因为,他遇到了一声中最爱的女人。
& & 一&&大江流日夜 客心悲未央
& & 好大的风!漫天的尘烟滚滚而来,中间夹杂着飞旋的黄叶、迅疾的沙石,江边的柳树全都扭动狂舞,如同暴怒的狮子。风中呜呜的声响,宛若洪荒怪兽的吼叫。
& & 江面上上波涛涌起,仿佛无数水怪运法斗力,推波助澜。系在江边码头的一叶扁舟无助地荡来荡去,仿佛随时要被波涛吞噬。
& & 天色昏暗,小舟的舱内,早早燃气一盏昏黄摇曳的油灯,映着对坐的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岁左右,一身白衫,面容俊朗,两道浓眉下,一双眸子很是深邃,却隐隐透出一些孤寂落寞的意味。那女子二十岁左右,也穿一身白衣,头戴一朵白绢花,显然有孝在身。她虽然说不上貌美如花,但也面容娟秀,一双眼睛柔情万种,都在那男子脸上。
& & 舱内除了一张横桌,舱角还有六个酒坛,黑黢黢,其中一坛已开了封,浓郁的酒香飘散出来,熏人欲醉。那女子伸出纤长的玉手,端起桌上的青瓷酒壶,要为那男子斟酒。但外面的江浪甚急,一个浪头扑在船帮上,舟身一荡,那女子不禁手一颤,酒洒在杯外的桌上。她微蹙娥眉,“啊”的一声低呼。
& & 男子欠身,伸手稳稳握住那女子的手腕,温言道:“风浪太大,莲妹,我本不该带你来这里的。”女子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微摇摇头,道:“跟鼎鼎大名的玉面孟尝在一起,还怕什么风浪?”
& & 男子微微一笑,脚下暗运内力,伸出千斤坠的身法,小舟登时稳了下来。但他似乎用力过猛,突然胸口气息一岔,发出几声咳嗽。女子望着他,欲言又止,目光中满是关怀和牵挂。
& & 风从舱口扑了进来,扑灭了油灯那豆大的火苗。舱内变得黝黑,女子打个寒颤,不禁握住了男子的一只手。男子抖开舱角的斗篷,给女子披在肩上。
& & “今日是十五,若不是变了天,应该有一轮圆月的。”男子伸手到身前的小桌上摸索,要取火折子燃着油灯。女子却又握住他的这只手,柔声道:“别点了。我想就这么和你坐一会儿。”
& & 四手相握,二人在昏暗中默默冥坐,外面伴着飓风,瓢泼大雨倾泻下来,打在舱顶上发出密集的啪啪声。大风如万马奔腾,在江面上肆虐,暴雨若急箭狂飙,形成了强忍的雨幕。
& & 寒气逼入船舱,男子感到女子的手抖动了一下,忙道:“莲妹,还冷吗?”女子刚摇摇头,忽感到双手被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一拽,身子已偎到男子温暖的怀中。
& & 女子身子颤动,抱紧了男子,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声,感到时间都凝滞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她鼻中突然有了些微酸涩,低声道:“温郎,明日你就要过江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走了,这些日子我可怎么打发?”
& & 男子轻轻拍拍她的肩头,微笑道:“莲妹,我不是说过了吗?明年的端午节,我一定回来。到了那天,你就早早在得月楼订一张桌,要一碟白斩鸡、一碟糖醋鱼、一碟木兰菜、一碟醉虾,再从你大哥的酒窖里给我偷一坛二十年的状元红,就全齐了。到时候我穿青衫,骑白马,头簪红花,脚踩莲靴,前来赴约,如何?”
& & 女子破涕为笑,道:“臭美吗?还头簪红花,脚踩莲靴,以为你是高中御榜回乡的状元公啊?”她停顿了一下,又悠悠叹了口气,“端午节,还有三百多个日子呢。”
& & 男子道:“莲妹,不说这些了,再说你又该哭了。外面下雨,舟里也下雨,我到哪里去躲?好啦,我给你讲一个故事。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八年前的今天,就在这长江边,好像也是这么大的风雨。”
& & 女子突然抬起头来,道:“太好啦!”语气中露出兴奋之意,“六月十五!今天是六月十五!你真的肯给我讲欧阳无晦和巴陵三侠的那场恶战吗?”
& & “我曾答应给你讲,就不会不算数的。只是这场恶战过于惨烈,我都不认旧事重提,何况你心肠这么软?不过,今日时辰尚早,咱们又在长江之上,你非愿意听,那我就给你讲讲这件武林中惊天动地的惨事吧。”
& & “那要从萧媚娘开始说。”
& & “萧媚娘有什好说的?她不过是欧阳无晦无数女人中的一位。”
& & “可是这些女人中,只有她像当年楚江边虞姬别霸王那样,在欧阳无晦穷途末路的时候义无反顾,陪他一起共赴了黄泉。”
& & 男子道:“前情后果你都知道,还要我说什么?”女子“扑哧”一笑,道:“我就想听你这位玉面孟尝亲口说出来,看你怎么评价这位生前号称江湖第一美人的烈性女子?”男子摇头,道:“你真是莫名其妙。我想将一个雄霸江湖的男人,你偏偏要我讲一个女人。好吧,我便依了你,你可不许生气,莫不成又要呷什么干醋,也怨不得我。”
& & 女子笑道:“我再怎么小气,也不会跟一位故去的女子过不去吧。你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男子点头,道:“这萧媚娘也是有来头的人,她本是点苍派掌门萧铁风的掌上明珠。萧老爷子是名门正派的泰山北斗,德高望重,在武林中甚有威望——”
& & 女子嗔怪道:“要你讲萧媚娘,你讲她爹做什么?”男子失笑道:“莲妹,你外表柔顺,内里性子却急。好,依你,说萧媚娘。十年前,萧老爷子想给女儿说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引得江湖上无数的少侠、公子云集点苍山,都想赢得艳绝天下的萧姑娘的垂青,做名动江湖的萧大侠的东床快婿。”
& & 女子撇撇嘴巴,用一种奇怪的腔调道:“好个艳绝天下!”
& & 男子道:“萧媚娘号称江湖第一美人,容貌自然有过人之处。这个艳绝天下也不是我说的,而是当时点苍山群雄的公论。你适才还说不呷干醋,我怎么感觉你现下嘴里已经开始泛酸啦?”
& & 女子轻轻啐了一口,离开男子的怀抱,推了他胸口一把,道:“你才泛酸呢。我听说,当时这些慕名登门的少侠中,有一位姓温的。”男子鼻子中哼了一声,正色道:“你不要胡说,我当时虽然也在点苍山,却是去访一位老友的。”
& & 女子撇撇嘴角:“风流潇洒的玉面孟尝早也不去,晚也不去,偏偏在人家招亲之时巴巴跑过去访什么老友,欲盖弥彰,鬼才信呢。”
& & “你爱信不信吧。我可是问心无愧,襟怀坦荡。”
& & 女子吃吃笑道:“你装什么规矩模样?我也没有怪你,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和你在一起嘛。”语气又是调侃,又是自豪。男子佯装生气,微皱起眉头,道:“你又想听这个故事,又不停地捣乱,如果败了我的谈兴,我就不说啦。”
& & 女子忙道:“好,你说吧。我不再烦你便是,只给你斟酒罢了。”
& & 风雨依旧很大,小舟摇得剧烈。男子起身,拉住船缆,使小船紧靠江岸,又探身从码头边取一块舱石放进船舱。那舱石狮瞿塘峡特有的黑花石,黑亮光滑,足有百斤开外,男子单手一拎,如提豆腐,轻轻松松就放进了舱底。
& & 小舟稳了下来。男子掸落肩头的雨珠,拍拍手掌,晃折子点着油灯,从桌上端起酒杯,缓缓抿了一口:“当时点苍山封顶之上,名门的少年子弟不下百人,可是萧姑娘却一个都看不上眼。谁也想不到,她心目中唯一的男人竟是点春堂堂主欧阳无晦。”女子道:“我知道点春堂,是当年江北黑道上实力最强的帮派。欧阳无晦也是黑道天字第一号的霸气人物。”
& & 那男子点点头:“欧阳无晦一声轰轰烈烈,他虽然称不上什么英雄却是豪气干云、铁骨铮铮的一条汉子。可那欧阳无晦年纪比萧老爷子小不了几岁,又是黑道的堂主,做的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萧老爷子哪能同意把自己冰清玉洁的宝贝女儿送到泥沼里去?因此,他听说了女儿的心思,气得差点吐了血。萧媚娘却是外柔内刚,心中打定了主意,绝不肯回头,竟不跟父母辞行,乔装下山,径自投奔欧阳无晦去了。”
& & “好!”女子听到此处,击节赞道,“我行我素,笑骂由人,这位萧姑娘的行事我很喜欢。”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续道:“欧阳无晦想必与你同感,居然也和这位萧姑娘一见如故,慨然引为红颜知己,全然不顾江湖同道的流言蜚语,公然夫唱妇随,泛舟五湖。他一向风流好色,身边美女如云,自和萧媚娘在一起之后,竟然全都打发掉,从此身畔只有萧媚娘一人,从一而终,也算是极难得的啦。”
& & 女子又赞道:“这样才对嘛,不枉了萧媚娘对他一往情深。可不像某些人,依仗自己风流倜傥,惹得许多女子为他相思,为他颠倒。”说罢,斜睨了男子一眼。
& & 男子手抚脸颊,假意咳嗽了一声,继续道:“欧阳无晦我行我素的做派可惹恼了好些少年子弟,妒恨之下,便有人去寻他晦气。那欧阳无晦性如烈火,出手狠辣决断,伤了不少人,搅起江湖上一场轩然大波。这些受伤子弟大都来自名门大派,岂能善罢甘休?这场梁子越结越深,终于闹得不可收拾,号称黑道霸主的点春堂成了武林公敌。”
& & “那年夏天,江南武林十二大门派组成的正义盟密谋制定铲除点春堂的计划。因为欧阳无晦每年的六月十五都要到江南祭祖,因此正义盟就在这长江边设下埋伏,准备在欧阳无晦渡江之际将其格杀。不料消息走漏,欧阳无晦也做了筹备,率点春堂精锐倾巢而出,双方在这长江边展开了一场空前绝后的恶战。”
& & “这场血战惨不忍睹,当时正邪两派死伤三千余人,尸骨堆积成山,大江两岸的石头都被鲜血染成赭红,大江几乎变成血河。”
& & 男子说到此处,舱外的江面骤然又起了一阵怪风,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无数的冤魂正在悲恸哭号。女子身子颤抖 了一下,又偎进了男子怀中。
& & 男子伸臂揽住女子,叹了口气,续道:“双方激战了四个时辰,当时正派人多,点春堂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只剩下欧阳无晦和萧媚娘。欧阳无晦不知杀了多少人,手中的刀砍得都卷了刃,左胸中了一剑,后背中了一刀一锤,也已身负重伤。十二连环坞的巴陵三侠要与欧阳无晦终决。巴陵三侠名震大江两岸,欧阳无晦自知无幸,提出要和萧媚娘诀别。巴陵三侠知道他无路可逃,容许他夫妻二人饮酒话别。那一天,暴风骤雨突降,他二人也是在这样的一叶小舟中,欧阳无晦知道这些名门正派决不会为难萧姑娘,怒喝让她上岸会点苍山,她却一句话没说,倚在欧阳无晦的怀中,含着笑,讲欧阳无晦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然后闭上眼睛。”
& & 女子听得难过,低声道:“萧姑娘与欧阳无晦一定情深似海,夫君死了,她怎么能独活?这当口,她是断然不会离去的。”男子点点头,道“不错,你倒是那萧姑娘的知音。当时,欧阳无晦大笑三声,伸手握住了萧媚娘的脖颈,一咬牙,劲力一吐……这一代巾帼佳人就此香消玉殒。”
& & 女子大惊,“啊”地一声轻呼,面容失色,愣了片刻,两行泪不禁淌落出来。男子叹了口气:“世人都传萧媚娘自刎殉夫,其实却是死在欧阳无晦手中。你道欧阳无晦心狠吗?其时他心中也痛到了极点,因为他的左手虽然捏断了妻子的脖颈,右手却也捏碎了酒杯,杯子的岁瓷尽皆扎进他的手心。”
& & 女子的身体又抖动了一下。
& & 男子又道:“当时的悲壮,不亚于霸王别姬。欧阳无晦将萧媚娘的尸身放在小舟内,斩断缆绳,让小舟顺流而下,而他却跃上巴陵三侠的大船,与巴陵三侠在船板上展开了殊死搏斗。欧阳无晦本来无半点胜算,但萧媚娘的死如魔咒一般激发了他最后的血性。这一战,他的左臂和右腿都被斩断,胸口后背被刀刃砍得体无完肤,死得极其惨烈,但他也不吃亏,因为世上再也没了巴陵三侠。这四大高手最终同归于尽。”
& & 女子叹了口气,道:“温郎,你知道得如此详尽,当时也在场吗?”
& & 男子一愕,停顿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生硬忽然变得有些落寞:“我当时没有亲见,但我有一个朋友,点苍派的,是萧媚娘的堂叔,当时受萧铁风老爷子委派去接萧媚娘,可是却没有救及,为此他甚为抱憾。当时的这些情形,都是后来他讲给我听的。”
& & 女子心情激荡,愣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幽幽道:“温郎,有朝一日咱们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也愿和你同生共死,就是到了阴间,咱们也牵着手,笑着一起去。这萧媚娘如此刚烈痴情,我叶浣莲也不会输于她。温郎,你记住,有一天咱们到了绝地,我也愿借你的手——”
& & 话语止住,男子的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双唇。男子眼神中露出了又温柔又果敢的神色,一字一顿坚定地说道:“我温如筠对天发誓,今生决不会让心爱的女人落到那般境地。即使我死了,也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 & 叶浣莲也深受捂住温如筠的嘴,柔声道:“温郎,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咱们都好好的,平平安安,生儿育女,长命百岁。”
& &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何尝不是我的夙愿?莲妹,等这趟事做完了,我就正式向你大哥提亲,然后咱们俩退出英雄会,归隐田园。道那时咱们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普通百姓的日子,好不好?”
& & “那自然好!”叶浣莲面露喜色,目光中都是憧憬,“我已经找好了地方,城西北面的惆怅谷,风光可好啦,有我最喜欢的银杏林,还有你最喜欢的玉兰花。除了那座小小的黄泥庵外,没有杂七杂八的闲人。咱们就去那里盖间草庐……”但旋即眉头又微微拧起,将头埋在温如筠的怀中,伸臂揽住他的腰,又颤声道,“温郎,你能不能别去江北?不行我去求大哥,让他派别人去。眼下爹爹去世才不到三个月,磅重乱成一锅粥,正需要你这位二当家协理,我不明白大哥为神非要派你过江。”
& & 温如筠默然不语。叶浣莲等了片刻,撅起嘴幽幽叹道:“罢了,就当我没说。我知道你定了主意,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可是温郎,你的伤……”温如筠展颜笑道:“不妨事。雷天隐的三记铁掌,还动不了我的根本。再说了,我这一趟不过是和暖春堂商议结盟之使,又没有什么凶险,我答应你,一定平安回来。”
& & 叶浣莲忽然表情扭捏,脸色微红,欲言又止。温如筠见她神色异样,猜透了她的心思,笑道:“你怕我此去坠落到温柔乡里,被别的女人迷住,不肯再回来,是吗?”叶浣莲叹一口气,用幽怨的口吻道:“你这么风流潇洒,天生招女人喜欢,而我又是个平庸的女子,模样不俊俏,脾气又不够温柔,哪能和那些艳绝天下的女子相比?”
& & 温如筠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我之间,已不容不下第二个女子。你知道吗,在我眼中,你就是天下相貌最俊俏、脾气最温柔的绝代佳人。”
& & 叶浣莲啐了一声,芳心如醉,呢声道:“就会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哄人。”
& & 二人不再说话,相拥而坐,柔情无限。外面的风雨虽大,却侵袭不了这小小一舱的安宁。
& & 码头边的江矶旁,走来一个穿蓑衣戴箬笠的人。
& & 这个人还年轻,约莫十八九岁,眼睛很亮,眉毛粗重,面容清瘦,却天生一张阔口。他的蓑衣里面穿着一套黑色贴身水靠,手中紧握这一把乌鞘长剑。他伫立了片刻。砖头对着那一叶扁舟中透出的昏黄灯光,高声叫道:“大哥,有酒吗?”
& & 舟中的温如筠听到这一生唤,脸上露出了异样的光彩,抬声应道:“自然带了,二十年藏的女儿红,应该合你的胃口吧。”
& & 叶浣莲脸色绯红,赶快离开温如筠的怀抱,慌乱地整了整发髻和衣衫,低声道:“十二郎来了。”
& & “莲姐,是我,小弟叩扰啦,请勿见怪。”
& & 叶浣莲的声音甚低,小舟离那人所处的矶石有五丈远的距离,但那年轻人耳目甚是聪敏,居然听得清清楚楚。叶浣莲更是羞涩,摆了温如筠一眼。温如筠低声道:“咱们俩相好的事,我可以瞒天瞒地,怎么能瞒我最要好的兄弟?你放心,除了十二郎,帮中兄弟我可对谁都没有讲过。”
& & 十二郎叫道:“大哥,先来一坛!”
& & 温如筠道:“外面那么大的风雨,兄弟,你到舱中来吧。”十二郎道:“小弟岂能不知礼数,打扰你和莲姐姐?这漫天风雨,岂不是更能助人豪兴?来!”
& & “好!”温如筠俯身抓住一个酒坛的坛口,突然单臂一抡,讲那坛酒从舱口抡了出去。酒坛如长了眼睛,划了一道奇怪的弧线,穿过雨幕,向江岸边飞落。十二郎踏前一步,两只眸子精光电射,目不转睛望着那飞来的酒坛,突然伸剑鞘一挑,那酒坛陡然翻了两个筋头。十二郎伸出右手,酒坛稳稳落在他的掌心。
& & 十二郎手一顿,刷的一声,将剑鞘插入身畔的石缝内,一掌托坛,一掌拍开泥封。他用鼻子吸了口气,喜道:“果然是二十年的女儿红!正宗!正宗!”双手抱坛,举到口边,仰头痛饮起来。一阵狂风将他的箬笠吹得飞落到江心,又将他的一头黑发吹得向后飞扬。他浑不在意,如标枪般稳稳伫立,简直和江边矶石融为一体,洒脱不羁,豪兴遄飞!
& & 舱内,温如筠提高声音叫道:“兄弟,你约我到这里来,说让我看一场好戏,难道就是让我看这场狂风骤雨吗?”十二郎朗声道:“大哥,你别急。这出戏叫做斩颜良,颜良还未到,戏怎么能开场?”
& & 问如云闻言,突然脸色一变,惊道:“你约了颜长风?”十二郎道:“你明日就要渡江北上,做兄弟的,自然该送上一件礼物给你壮行。”
& & 温如筠双眉微微拧起。叶浣莲也有些惊讶,看着温如筠的神色,沉吟道:“十二郎要决战颜长风?”忽然想起了什么,向舱外扬声叫道,“十二郎,你要和人交手,可不能喝那么多的酒啦!”十二郎哈哈大笑,又仰头饮酒,毫不停歇,不多时已将一坛烈酒喝了个精光。他随手抛下酒坛,抹抹醉,叫道:“我不喝女儿红,怎么能抵挡霸王枪的冲天豪气?”
& & 突然,江岸西侧十余丈的地方,有一人粗豪地大喝道:“你便是喝五十斤女儿红,也挡不住我这杆五虎断魂的霸王枪!”
& & 江边大踏步走来一条大汉。这大汉的身高过丈,身形却甚是枯瘦,简直像根竹竿,很是奇特。他一双眼睛眯成细缝,面色酱紫,五缕长须,也披着一领蓑衣,头上没有箬笠,一蓬乱发被雨水浇透,湿淋淋贴在头顶,显得有些凌乱。他肩上横扛着一柄丈二的铁枪,枪头雪亮,下面一蓬红缨。枪杆乌黑,足有坛口粗细。
& & 十二郎哼了一声,道:“颜长风,你的枪法可远不及你的嘴巴厉害。五虎断魂?断你自个的魂吧。”回身又叫,“大哥,再来一坛!”
& & 温如筠略一沉吟,探手又取了一坛,从舱口抛了出去。却听得“砰”的一声大响,随即听十二郎骂道:“颜长风,你好不要脸,居然刺碎了我的酒坛,你是怕我喝足了酒,就不是我的对手了,对不对?”
& & 颜长风哈哈狂笑:“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小子!我颜长风一杆长枪横扫长江两岸,还会惧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说打便打,喝什么酒?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到那时,等着喝祭魂酒吧!”
& & 十二郎脸色一沉,目光中露出怒火。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插在石缝中的剑鞘上一弹,铮的一声,长剑如一条惊起的飞蛇,挟一道寒芒嘶啸着弹了出来。十二郎接住剑柄,剑身平直,遥遥指着颜长风,叫道:“打便打,我怕你不成?”
& & 这时,舟中温如筠冷峻的声音传来:“兄弟,心浮气躁,临敌大忌!”十二郎一凛,收摄心神,将剑身竖起收在胸前,低声道:“大哥,我知道了。”
& & 颜长风一愣,微皱双眉,竖起长枪,叫道:“舟中是哪一位?莫不是英雄会的玉面孟尝温二当家?”
& & “在下正是温如筠,颜长风,别来无恙?”
& & “嘿,我道这小子为何如此狂妄,原来有你这样的强助藏在这里。温二当家,我颜长风和你英雄会向来没有梁子,只是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发贴向我挑战,我才出手教训于他。因此,今日之战不过是私人恩怨,跟英雄会无关,你可不该搅这趟浑水。”
& & 温如筠道:“颜长风,我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是有人为了抢当铺的五百两银子,竟害了三条无辜人命,你说该不该管?有人因两句口角,就拔了镇远镖局的镖旗,杀了十一名镖师,你说该不该管?”
& & 颜长风冷冷道:“什么时候英雄会的好汉成了捕快?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 & 温如筠道:“我虽不是捕快,但还算懂得江湖道义,分得清政协黑白。你们黑白双煞作恶多端,也该有人管一管啦。”他咳嗽一声道:“这场仗本来就是该我上的,但我杀雷天隐的时候中了他三掌,所以才将你交给我的兄弟料理。”
& & 颜长风大惊,提高声调道:“雷天隐?你……杀了我我师兄?他在彭泽城中已失踪了三天,我早就揣测不妙,原来是你……好个凶徒!我黑白双煞纵横江湖二十年,向来共同进退,没想到我雷师兄竟断送到你手里,还我命来!”
& & 他目眦欲裂,甩掉身上的蓑衣,长枪一摆,呜呜作响,作势就要向小舟冲去,十二郎在一旁喝道:“颜长风,今日这一战是你我的事,着!”单手扯下身上蓑衣,撒网一般向颜长风罩去。颜长风大喝一声,铁枪倏地一挥,将蓑衣挑飞。可是转瞬间,眼前劲风扑面,穿一袭水靠的十二郎如同一只黑色的苍鹰,从矶石上飞纵而起,手中的长剑激起无数雨珠,向颜长风面门扑击而下。
& & 颜长风大惊,没想到这年轻人出剑竟有这等威势,当下轻敌之心尽去,向左急撤两步,避开来势,一震胳膊,长枪化作一条怪蟒,震颤不休,向十二郎的长剑挑去。他本来个子甚高,这一舞开长枪,便如风雨中陡然升起一个巨大的风车,呜呜声盖过了风声,搅得无数雨滴化成了漫天水箭,威势很是骇人。
& & 十二郎身子灵捷如猫,在空中将剑舞成一个螺旋,飞坠而下,见光倏分为二,分刺颜长风两个膝盖。十二郎心中盘算,颜长风力大枪长,在兵刃上占了便宜,且他的招式以刚硬为主,以硬碰硬只有自己吃亏,因此出剑灵动机变,出招向颜长风下盘攻击。颜长风见他出手如电,暗喝一声彩,脚下盘旋数步,转了两个圈子,让开剑光,竟站到了十二郎的身后。他暴喝一声,长枪划了一道圆弧,快如电掣,向十二郎后心刺去,十二郎如苍鹰飞起,只听得“砰”的一声,铁枪没有刺到十二郎,竟刺入了矶石之内。十二郎在空中翻了一个筋头,长剑化作一道电光,便要向颜长风眉心刺去。颜长风用力一挑,数块斗大的石头被挑将起来,便如长着眼睛向十二郎飞去。十二郎无暇出招,突然收剑放到唇间,用牙齿咬住剑锋,双掌连环出击,只听得更大的几声暴响,几块石头化成了石屑,四下纷飞。
& & 二人这一出手,都是以凌厉的招式对攻,在狂风暴雨中搏斗,便如两条蛟龙在江岸边纵横往来,殊死相争。叮当声中,夹杂这二人的呼喝长啸,声势震天动地,极为壮观。
& & 外面金铁交鸣,全然盖过了风雨声,雨点受劲气激荡,四散飞溅,击在小舟的舱顶上,发出密集的“啪啪”声响。温如筠端坐在船舱之内,握住酒杯,一动不动,眼神冷峻,似乎在凝神看酒,但一双耳朵却关注着舱外江岸上的响动。叶浣莲看了他一眼,回手从身后掏出一对金环,低声道:“温郎,别担心,我去助十二郎一臂之力。”温如筠用手势止住叶浣莲,摇头道:“十二郎心高气傲,不愿别人援手。你若出手,恐怕他反会心乱。心乱则必败。”叶浣莲道:“可是颜长风号称霸王枪,枪法威猛,十二郎的短剑,临敌经验又远不及颜长风,倘要有什么闪失,恐怕……”
& & 温如筠摇摇头,神态甚是轻松,微笑道:“单从技艺和经验看,十二郎尚不及颜长风,但他却有几个独特优势。一是有备而战,十二郎智勇双全,他选择今夜风雨作战,也是作了充分准备。颜长风长袍长靴,风雨一浸,都湿裹在身上,举手投足难免掣肘,而十二郎穿的却是水靠,不受羁绊。此占天时。二是江边矶石错杂,地势奇特,两个时辰前十二郎早就来到此处侦察地形,于沟坎凹凸之处都已了如指掌。颜长风却恃才傲物,姗姗来迟,对地势毫不熟知。此占地利。三是气势有别。十二郎为正义而战,正气凛然;颜长风却残害无辜,本就气馁,加上骤闻雷天隐的死讯,不免心悸,又忌惮咱们掠阵,所以他平日引以为豪的霸王枪必然发挥不出十分。此占人和。十二郎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此消彼长,邪不胜正。因此我断定,颜长风必败。”
& & 叶浣莲将信将疑,侧耳倾听外边的动静,颜长风的长啸生越来越绵长响亮,长枪刺破风雨的凛凛劲气更是盖过了天地之威。相较之下,却似乎听不到十二郎的动静。叶浣莲心中更加担忧,眉头也皱了起来。
& & “料敌先机,察彼虚实,以静制动,后发制人。”温如筠知道她的心思,为其释疑。
& & 过了不久,颜长风的啸声渐渐低落下去,风雨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直如虎啸猿啼,灯饰压过了颜长风的呼喝之声,正式十二郎!紧接着响起了嗤嗤的锐响,仿佛风雨中骤然下起了密集的冰雹。
& & 温如筠对叶浣莲微笑道:“我说得不错吧。这小豹子终于开始发威啦。嘿,比起一年前那个敢打敢冲的热血少年,十二郎已成熟稳重了许多。你听,这样的剑法已经不再暖春堂的四大剑派长老之下。”
& & 他目光中突然现出了一样的豪气,欠起身子,气运丹田,朗声吟道:
& & “易水潇潇兮朔风吹,白衣慷慨兮长悲歌;
& & 龙泉破壁兮烈士挥,剑锋过处兮敌魄飞!”
& & 随着“飞”字的出口,只听得风雨中一声长笑,长空鹤唳,气壮山河。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呼,正是颜长风的尖锐嗓音。随即“扑通”一声,有人坠入了江中。
& & 温如筠长出了口气,一颗心放松下来。他盘膝坐定,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若有憾焉,微叹道:“这世间少了一个祸根,可也少了一个使枪的高手。”
二 独鹤凌空逝 双凫出浪飞
江南五月天,正下着濛濛细雨,吹进了得月楼二楼的窗棂,沾湿了倚坐窗边一个女的面颊与衣衫。在她身后,是一张小小的八仙桌。桌上依次摆了一白斩鸡、一碟糖醋鱼、一碟木兰菜、一碟醉虾,桌角是一坛状元红。桌边有两把椅子,她却不肯坐,只是伫立窗边,一双眼睛盯着楼下的那条小巷,眨也不眨。小巷有些窄,地上的青石板,被细雨洗得发青发亮。石板路延伸到一个小小幽暗的门洞之下,门洞外是一条南北的横街通向北城门。偶有撑伞的路人从门洞外进来,那女子便会睁大眼睛,满含企盼地观瞧,但看上几眼,眼神又很快因失望而黯淡。她时而企盼,时而失望,渐渐变得焦虑不安,嘴里喃喃念叨:“温郎,你怎么还不回来?”
这女子正是英雄会帮主叶天成的妹子叶浣莲。屈指算来,温如筠过江已近一年。今天正是端午节,也是温如筠允诺她回来的日子。叶浣莲昨夜半梦半醒,心情激荡,天还未亮,就早早冒着细雨来到了得月楼。可是巴巴等了一整天,却没见到温如筠的身影。天完全黑下来,得月楼只剩她一个客人。菜可以热两遍,叶浣莲的心却越来越凉。她慢慢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一坛没开封的女儿红,眼泪禁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
不和何时,楼梯口来了一个少年。他一身劲装,面容较瘦,粗眉大眼,背后插着一把带鞘的长剑。他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口,静静伫立,一声不语,看着叶浣莲的背影,目光中也满是怅然。
“十二郎,他说过的话有没有不算数过?”叶浣莲擦擦眼泪,突然说道。
十二郎一愣,不知叶浣莲何时发现了自己,略一沉吟,道:“说不定温大哥有事耽搁了,也可能这几日南风刮得猛,江浪大,没有船过江吧。你稍等两日,温大哥一定会回来的。他决不食言的!”
叶浣莲站起身来,转身看着十二郎,道:“你告诉我,他到望江城究竟干什么去了?”十二郎闭上嘴巴,摇摇头。叶浣莲道:“你不说也由得你。等到今夜子时,若还不见他回来,我就去问大哥!”
彭泽龙城,江南古邑。人杰地灵,鱼米之乡。
该城坐拥三山环抱,北面扼守长江渡口,水陆并重,地势极为险要,自古为兵家要地。无怪乎江南第一大帮英雄会将总舵设在此处。
英雄会总舵大厅之内,叶天成正饮早茶。他今天三十六岁,是结盟的江南十二大帮派中最年轻的帮主,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走起路来鹰视虎步,一双环眼咄咄逼人,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号令如山。此时他坐在太师椅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捋着颌下戟张的短须,脸色阴沉,看来心情不佳。他虽微侧着脖颈,眼睛斜睨,却依然掩不住一股霸气。两旁有十余名汉子垂手侍立,神色都极为恭敬。
这时,一个穿黄衫的汉子匆匆走上厅来,抱拳道:“帮主,属下来了。”叶天成扫了他一眼,鼻孔中哼了一声,缓缓道:“事办得如何?”那人露出了又恐慌又难堪的神色,低声道:“启禀帮主,巨鲸帮不肯借给咱们码头停靠船只。”
叶天成眼睛一翻,道:“黄三邪怎么说的?你如实告诉我,一字也不许遗漏。”
“他们老大黄三邪说,咱们要用他的码头运货的话可以随时用,巨鲸帮决无二话,但要把码头长久借给咱们,他巨鲸帮二百多弟兄还吃什么,喝什么?”
叶天成倏地起身,大步上前,一挥手,一记响亮的耳光在那人脸上炸开五道血印。那人被打蒙了,怯怯地看着叶天成,捂信脸直往后躲。
“狗崽子!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叶天成洪亮的声音如同在空旷的大厅中打个霹雳,似乎还有隐隐回声。与刚去世的老帮主叶昆吾为人谦和、处事低调相比,叶天成更显得锋芒毕露,刚性,跋扈。
那人更晕了,裂着嘴角苦笑一下,道:“帮主,我……”
“叫你一字都不许贵漏。你脑子里灌了铬肉汤啦?”叶天成抬起一脚,正踢在那人大腿根上。那人噔噔退后几步,须势扑通跪在地上,又惶急又害怕,带着哭腔颤声道:“属下该死。属下委实不知道错在哪--”叶天成双眉倒竖,满面怒容,打断了他的话:“黄三邪骂我一句,你为何不给我回报?”
那人恍然大悟,忙道:“属下该死,因为那黄三邪口出不逊,属下觉得有辱帮主,才没敢向帮主禀报。”叶天成咬牙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启禀帮主,那黄三邪说,叶天成个……狗日的以为是他爹叶昆吾啊?他爹还给我三分面子,这个初生……牛犊子怎么敢这么飞扬跋扈?”
叶天成的脸涨成猪肝色,上前一脚,把那人踢翻在地。
“奶奶的,他骂老子的话你倒记得如些清楚!狗日的,你他娘的才是狗日的!”
那人见他行事无常,摸不着头脑,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一字也不敢再说。叶天成将手背到身后,眼中闪过一缕骇人的杀气。
“二百多弟兄?仗着人多吓唬我吗?我叶天成是吓大的?”他在厅内来回大步走了两遭,突然两拳相击,回身大喝,“赵老四,你也带二百弟兄,去将巨鲸帮的人给我杀尽了,一个活口都别留!”
身后一年额头带疤的汉子一愣,随即抱拳道?“是!”
“且慢!”厅口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力度。
叶天成倏地回过身来,两只眼睛射出了骇人的寒光。只见一人独自站在厅口阶下,一身黑衣,神情冷峻,正是十二郎。
“十二郎,你什么意思?”叶天成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十二郎没有答,反问了一句:“请问帮主,昨夜你让黑虎泊在水湾的两只船用黑布遮得严严实实,里边装的到底是什么?”叶天成一愕,似乎有些迟疑,缓缓坐到椅子上,警觉道:“谁告诉你那两只船的事?嗯……不过是两船仔棉,有什么大惊小怪?”
十二郎冷笑了一下,淡淡道:“船舷吃水那么深,怎么可能是仔棉?”
叶天成遭他连声追问,登时恼羞成怒,骤然喝道:“不是仔棉,会是什么?”
他身畔那个叫赵老四的疤脸汉子甚是机灵,察言观色,见叶天成怒气勃发,当下上前一步,指点向十二郎,叫道:“十二郎,你好大胆,清楚自己在和谁说话吗?要以下犯上吗?”十二郎并不理睬他,还是对着叶天成道:“帮主!船里装的是什么,你心中最清楚。不光是这两艘船,我还知道有一百多名捕快,埋伏在黄三邪码头两旁的树林里。”
叶天成脸色变了。
“那船上载的是私盐,我说得不错吧?黄三邪也说得不错,你借码头是假,本意是污蔑他贩运私盐,假手官府除了他,趁机侵占他的地盘生意!可是帮主,狗急了还要跳墙,何况是本来就有几分不要命的黄三邪?现今他纠结了帮中所有弟兄,弓上弦刀出鞘,正虎视眈眈等着咱们去呢。咱们的二百人碰上了他们这二百亡命之徒,恐怕讨不了什么好儿去,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呢。”
叶天成喝道:“去二百人不行就去四百!不错,我就是要占他的码头!他既然不相,我就灭掉他!”十二郎大声道:“我英雄会是江南有名的侠义帮,岂能做出这等恃强凌弱、倒行逆施的行径出来!”
叶天成怒极,喉咙中低吼一声,一拍椅子扶手,“咔”的一声,硬紫檀木的扶手竟被拍断。他霍地跳起身来,大步冲到十二郎面前。他双眉倒竖,炯炯的目光盯着十二郎,双臂微曲,拳头紧握,臂上虬结的肌肉不断跳动。叶天成身高过丈,体开魁梧,回上冲天的霸气,站在矮他半头、体形瘦削的十二郎面前,便如一头暴怒的雄狮逼信了一只沉默的孤狼。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但十二郎毫不退避,腰杆挺得笔直,微仰着头,直视着叶天成的眼睛。
二人四目相对,斗鸡一船,足有半盏茶的工夫。叶天成突然仰头哈哈大笑,笑声极其高亢。这笑声很是突兀,周遭的人一都吓得身子一震,屏住了呼吸。
“好!”叶天成笑毕,伸手在十二郎的肩头轻轻拍了两巴掌,脸上戾气尽去,现出亲切和蔼的神色,“素闻十二郎胆色过人,果然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整个英雄会部众三千,敢当面顶撞我的,除了温如筠,就只有你十二郎!我英雄会中有这样耿直的兄弟,我叶天成何其幸也。”他回身对众人喝道,“你们退下!”
众人刚才见他暴怒空前,简直就想将十二郎毙于阶下,都吓得面面相觑,不敢上前。眼下听他下令,登时如释重负,一窝船退出了厅常。叶天成背负双手,停了片刻,温言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放过黄三邪,生意也不再夺他的。”
叶天成转变此之快,倒让十二郎有些意外,当下大声道:“谢帮主能纳属下之言!”叶天成点点头,道:“其实我这样做只不过想将英雄会的霸发扬光大,以不愧对爹爹泉下之灵。只要我等运筹帷幄,精心谋划,三年之内,片们英雄会定能成为雄霸江南的第一大!十二郎,你有没有这份豪气?”
十二郎道:“只要你秉承老帮主的遗风,处事侠义公道,江南各派自然会高看咱们三分。”叶天成脸色又有不悦,鼻孔中哼了一声,但旋即又舒开眉头,和颜悦色拍拍十二郎的肩头,道“兄弟,你还年轻,成大事须刚柔相济,单靠一团和气哪能做一代霸主?”
“帮主,”十二郎不想再就此事继续探讨,道,“我有一件事,要请帮主恩准。”
叶天成笑道:“什么事?但说无妨。”十二郎道:“我要过江。”
“过江?”叶天成的笑容僵在脸上,“过江干什么?”
十二郎转过身,背对着叶天成,平静说道:“去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叶天成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温如筠?”
十二郎默认。叶天成面沉似水,半晌,才缓慢而又生硬地说道:“我知道你和二当家是最要好的兄弟。如筠和我也情同手足,我一向把他当成亲兄弟看。你牵挂如筠,足见兄弟情意。呆是我告诉,他渡江北去,是去办一件极为重大的要事,难免会有些耽搁。”
“不会!温大哥一言九鼎,他说过端午节前回来,就一定回来。除非……”十二郎的眉毛动了两下,眼中露出一抹痛苦之色,一字一顿道,“除非他出了事。”叶天成叹息一声:“兄弟,事到如仿,我就对你实说了吧。你知道温兄弟过江干什么大事?”他环顾周遭一眼,凑到十二郎身前,低声道,“是去行刺齐孟尝。”
十二郎身子一震,脸上陡然变色,禁不住后退一步:“行刺齐孟尝?暖春堂堂主齐孟尝?”
“是。那暖春堂狼子野心,觊觎咱们英雄会已非一日,早晚会过江来挑衅。齐孟尝更是阴险狡诈,实是我帮的心腹大患。去年我和温兄弟商议此事之时,他锐身自任,决意为帮中大计,独自过江行刺齐贼。此事是帮中机密,你们都不知晓。”
十二郎眼中尽是焦灼,顿足道:“他身上有伤,暖春堂又高手如云,他独自一人贸然前去,岂不是羊入虎穴,凶多吉少?”
“他不是一个人。我还请了嵩山三鹰,做他的强援。这嵩山三鹰都是嵩山少林的俗家弟子,还精练了一种厉害的阵法叫做三才阵。有他们护卫,加上温兄弟自己也武功绝伦,相信纵使不成功,也必能全身而退。”
“这三个人功夫不错,可他们都是见利忘义之徙,怕只怕他们不尽全力。”
叶天成道:“五万两银子买他们的命都够了,他们还敢不尽全力?”十二郎道:“怕只怕这些人只想要钱,不想卖命。”叶天成鼻中哼了一声,脸色甚为难看。
十二郎突然一抱拳,道:“适才已向帮主请令,现再请一次,我要过江。”
叶天成脸色微变,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不能过江!”他似乎觉得口气有些过于强硬,顿了一顿,又温言道,“我会派人过江打探温兄弟的消息……”
十二郎没有听完,面无表情,倏地转身,大踏步向厅外走去。他背后那柄黑色长剑上系的剑穗,像一团黄色火苗飞扬动。叶天成面沉水,用马锋般凌厉的目光送他走到厅口,突然道:“十二郎!,我有一句话要问你。”
十二郎止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叶天成缓了一缓,温言道:“倘若温兄弟有个三长两短,你愿不愿意代他的位子,做我叶天成的左膀右臂?”
十二郎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
“你放心,我叶天成言出必践,将从此视你为心腹亲信,必将如对温一般对你。”
十二郎依旧没有回头,停了片刻,斩钉截铁说了一句话:“如果温大哥有个三长两短,英雄会里也再没了十二郎。”
天沉似水,风雨将至。黄昏的矶江码头,只有孤零零的一条渔船泊在岸边。舱中传出七嘴八舌的吆喝声:
“黑虎,你坐庄,看哥哥怎么吃你!”
“吃我,嘿嘿,一连三把,你不是蹩十,就是小三点,最大也不过是个杂入对。还想吃我,吃粪吧!”
“哈哈,虾仔今儿个手气太臭,要翻黑虎的庄,还得靠我。”
“你们斗什么嘴?有能耐手底下见,别愣着,掷骰子呀!”
四个渔夫打扮的粗莽汉子正在舱中赌牌九。舱内乱七八糟,几片竹垫,一张破桌,到处弥漫着汗臭和鱼腥味。坐庄的精瘦汉子,嬉皮笑脸,一双眼睛叽里咕噜乱转,手心里握着粒骰子,举过头顶不住晃动,嘴里喃喃念道:“天灵灵,地灵灵,财神爷,快显灵。”旁边一个阴着脸的胖子气呼呼骂道:“黑虎,你他娘能不能快点?老子这一把再不翻本,就把你丢到江里去”显然已输得极为恼火。
那瘦子嘻嘻一笑,喝道:“抛个豹子六!”手垂下来,用嘴对着拳心吹了口气,轻轻一场,将骰子向桌上撒去。“嗖”的一声,那三粒骰子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个人面面相觑,便如白日见了鬼,八只眼睛斗鸡一般盯着看,骰子也没长翅膀,怎么会飞了?
那胖子骂道:“黑虎,你他娘耍老千吗?骰子呢?”那瘦小汉子也涨红了脸,辩解道:“我怎么知道?你们都看着呢,我又不会变戏法。”
“梆”的一声,有人在舱口敲击舱板。四人齐齐看去,只见舱口蹲着一人,目光冷峻地盯着他们。他的手指停在舱身的板壁上,指间正捻着两粒骰子。见四人看他,依然又“梆梆”敲了两记。四人都吃了一惊,原来那三粒骰子不知怎么到了他的手中,而且被他用手指轻描淡写敲进板壁之内。
叫黑虎的瘦小汉子甚是机灵,满面赔笑,叫道:“原来是十二郎大哥,你今日如何这般清闲,到兄弟的破船上来消遗?”十二郎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冷冷道:、大白天不去捕鱼,倒在这里赌钱。都散了!黑虎,我找你有事。”
那三人正赌得兴起,对视一眼,本来心有不甘,但见十二郎刀锋一般的目光,却也不敢违抗,当下鱼贯走出船舱,迈步上岸,怏怏地去了。
黑虎嘻嘻笑着:“十二哥,你找小人有什么吩咐?”
十二郎从舱口向四周望了望,然后俯身进到舱内,低声道:“我要过江。”
黑虎一惊,赶忙赔笑道:“十二哥,你说笑话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封江都大半年了,没有帮主的手令,连只苍蝇都不能飞过江去。”他又压低声音,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再说了,江北那边也戒备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即便是过得去,也是钻进了龙潭虎穴,死路一条,有去无回。”
“少废话,你渡我过江,会有你的好处。”
“十二哥,你可别为难小人,叶帮主令出如山,我哪敢违抗?”
十二郎瞪眼睛,黑虎畏怯地赔着笑脸。盯了半晌,十二郎突然点点头,一指桌上的骨牌,道:“我不难为你,这样吧,你既喜欢赌牌九,那我就和你赌一把,你赢了,我立马就走,我赢了,你渡我过江!”
黑虎本来面带难色,闻听此言,眼神中掠过一抹得意,但瞬间又装作愁眉苦脸,道:“十二哥,你如此难为我,可叫我怎么办才好?”
十二郎盯着他:“开始吧!”黑虎无奈地摇摇头,沉吟一下,才装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一拍手掌道:“我一向敬重十二哥,你划下道来,兄弟我也只能接下。若是换了旁人,杀了我也不干。好吧,就依你赌牌九,听天由命吧。”
十二郎点点头,道:“我不懂牌九,你可不许蒙我。”
黑虎更是心中得意,面上却龇牙皱眉,一副无辜的表情,赌咒发誓道:“我就是蒙我老爹老娘,也不敢蒙你十二哥呀?”心中思忖:谁都知道你十二郎平生不赌钱,不玩女人,跟我这个老牌油子赌牌九,岂不是孔夫子搬家--尽是输?
他衡里哗啦在桌上洗着牌,道:“十二哥,咱哥儿俩赌小牌九,一人两张牌,比点数,一把定输,一翻两瞪眼,如何?”
十二郎点头:“这法子最公平。好,就依你,发牌!”
黑虎随意抽出两张骨牌,送到十二郎面前,道:“十二哥,你手气定然好,看看,是不是一对至尊宝?”又发了两张牌放在自己面前。
十二郎将自己面前的两张骨牌逐一翻转过来,却是一张幺五,一张幺六。黑虎心中大喜,面上却甚是遗憾,叹道:“十二哥,你的手气也忒差了点,才是个一点。不过,你别灰心,或许我掷出个蹩十,那便是一个点以有,还是照样输给你。”他手指灵便,轻轻摸了一下骨牌正面,早知道牌面是一对板凳,肯定稳赢此局。当下成竹在胸,抓起牌来一翻转,随手往桌上一抛,叫道:“看是不是一个点都没有!”
骨牌还未落到桌面上,只听嗤嗤两声,一道白光闪过,那两只骨牌登时化成了粉末,飘洒在桌上,像是落了一层雪白的面粉。
“果然是一个点都没有。”十二郎把剑插回背后的剑鞘,看着黑虎,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黑虎呆住,木鸡一般傻了半晌,咧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架势,道:“十二哥,你在逗兄弟玩儿吗?”
十二郎正色道:“我可没有逗你。你输了,废话少说,送我过江!”黑虎颤声道:“叶帮主知道了,会杀了我的。”十二郎冷笑一声:“我也会杀人。如果你不去,恐怕死得会更快。”剑光又是一闪,面前的破桌陡然分为两半。
黑虎的嘴咧得像个苦瓜,傻了半晌,只能无精打采地解开缆绳,抄起篙来,在江岸上一撑,那船便缓缓离了码头,向江中驶去。十二郎插剑归鞘,坐进船舱,刚松了一口气,突见黑虎松开船篙,蹲下身像是去抄船浆,却突然纵身一跳,跃入江水之中。他暗叫不好,跃出舱来,喝道:“黑小子,你往哪里去?”
黑虎没入江水,江面泛起一团小小的漩涡。十二郎大怒,抄起船篙,凝神盯着江水,欲待黑虎到江面失气之时给他一篙。但江水湍急,那黑虎水性又佳,哪里还能寻到半点踪影?等了半晌,才见他在上游二十余丈的地方露了一下头,转瞬又沉入江水之中。
十二郎骂了一声,丢下船篙,抄起船桨,他划船之技甚差,划了几桨,那船非但没有前行,反而在江水中转了个圈子,船头又朝向了码头。他正一筹莫展,突然听到岸上有人说道:“客官,需要一个船夫吗?”
十二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宽袍缓带的年轻公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那人眉目清秀,很有英气,左臂弯抱着一个黑黑的酒坛,站在江的矶石上,衣袂随着江风飞扬,临见玉树。
“好个俊秀相公!”十二郎暗喝一声彩,却忽然觉得这个公子好生面熟,又偏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公子见他一副懵懂的模样,忍俊不禁,扑哧一乐,嘴角露出两个酒窝。十二郎突然认了出来,喜道:“莲姐姐!”
& &三& & 月上柳梢头& & 人约黄昏后
望江五月时,花市灯如昼。
望江城的灯节在江北一带甚为有名,每年五月二十,城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有莲花灯、金鱼灯、走马灯……争奇斗艳,盛况空前。待夜色来临,红男绿女呼朋唤伴,潮水般涌上街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正是一番盛世景象。
城中最繁华的是东城的长街。这条街是府衙所在地,沿街有城隍庙、夫子庙、戏台、书院&&,正是个观灯的好去处。此时月上中天,街上人如潮水,熙熙攘攘,不时还有耍长龙的、舞彩狮的、踩高跷的、划旱船的纷至沓来,到处欢歌笑语,一派喜庆。
人潮之中,有位富家公子在四名黑衣家丁的簇拥下闲逛。这位公子,身穿一袭黄绸轻袍,歪戴头巾,手执一把折扇,一双眼睛左顾右盼,看到人群中的俏姑娘、俊媳妇,登时像蚊子见了血,色迷迷盯着不放,一副轻佻浪荡的下流模样。他名唤蒋少游,正是江北最负威名的镇威镖局总镖头蒋东堂的小儿子,望江城中有名的花花大少。
城隍庙是街北的大庙,向来香火旺盛,此时众人都在街上观灯,庙内略显冷清,但依然有零星的香客前来进香。蒋少游突然瞥见庙门内似有一个俏丽的白影&&一闪,隐有婀娜多姿之态,不由心中一动,对家丁们道:“弟兄们,咱们也给城隍老爷上炷香去。”
他急急奔进大殿,四下逡巡,却没有看到什么白衣女子,只有一个穿黄色袈裟的老僧站在城隍像脚下的供桌边,闭目敲着木鱼。蒋少游纳闷自己可能看花了眼,心中失望,当即点着一束香,在像前的蒲团上跪下,祷告道:“求城隍老爷保佑我蒋少游长命百岁,不,要保佑我活一千岁,长生不老,富贵无边。”
城隆像后边的板壁内,有个供奉长生牌位的暗阁。阁中香案上,供着一个灵牌。案边,正有一个白衣女子伫立在暗影中。她满头白发,白练般披散下来,遮住了面目。侧耳听到蒋少游的祷告,她暗自叹息一声,低声向桌上的灵牌道:“老大,这世上的事委实奇怪得很,有些人总想做人,要寿与天齐,害怕死了做鬼;可是有些人呢,想做鬼却做不成。”
外边的蒋少游祷告完,想起适才那个身影,还是悠然神往,不禁又叩下头去,念叨道:“城隍老爷,还请赐给我一个绝代佳人,让我享尽人间艳福。”
这次像后那女子反倒笑了,她摇摇头,似乎很有感慨。
蒋少游向殿内两厢看了几眼,没发现任何人,意兴阑珊,怏怏起身,走出殿门。这时候,他抬眼看向城隍庙对面的绸缎铺,突然心头一震,脸上发热,口干舌燥,半边身子酥麻,险些晕倒,心花怒放,暗暗叫道:城隍老爷真是有求必应,灵验无比,这……这是哪里来的仙子?
绸缎铺的台阶上,俏生生立着一位美貌姑娘。她手提小小的莲花灯,秀发如云,耳边坠着两个晶莹碧绿的玉坠,身上披着一袭貂裘,颈上一圈白绒绒的狐皮毛领,正映得她肌肤如雪,宛如云间下凡的仙子。
蒋少游瞧得眼睛都直了,口水险些流出来。他合上折扇,如同被勾了魂魄一般,鬼使神差横穿过街上的人流,凑上前去,嘻嘻笑道:“好妹子,你长得可真漂亮。”那姑娘一愣,转头看到蒋少游,美目流盼,嫣然一笑,柔声道:“公子过奖了,你也一样潇洒倜傥。”竟然没有流露出半点嫌恶之意。
蒋少游没想到这如此知情识趣,大喜过望,情不自禁将脸凑到她面前,用力嗅了嗅她脸上散发出来的脂粉香气,闭上眼睛摇头晃脑,似是满脸陶醉。轻薄之相,一览无余。
那姑娘略显羞涩,低声问道:“我用的是脂颜斋的水粉胭脂,是不是香气太浓了?”
旁边的四个家丁也嬉皮笑脸,逗她道:“我家少爷最喜欢脂颜斋的胭脂了,你若讨得我家少爷欢心,他一高兴没准儿会把整座脂颜斋买下来送给你。”
那姑娘微微一笑,依然毫不着恼,道:“骗人。”蒋少游涎着脸,故作风雅,居然装模作样躬身一揖,道:“一掷千金换佳人一笑,有何足惜?小生蒋少游,对小姐可是一见倾心。敢问小姐芳名?哪里人士?如何独自一人在此观灯?”
姑娘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含嗔道:“我刚来望江,举目无亲。你初次相见,就问人家的名字,未免有些唐突啦。”
蒋少游的心像是一片泡了温水的核桃酥,又绵又软。他哈哈一笑,道:“这么说,多见几次面,姑娘就会告知我了,对不对?”姑娘沉吟片刻,道:“那就看你对我是不是真心了。”蒋少游心痒难耐,忙应道:“自然是真心啦。”一个家丁凑到他耳边道:“少爷今夜真是艳福不浅,纵是望江城中最负艳名的丽人楚惜衣,恐怕也没有这么美貌。”
蒋少游更是得意。另一名家丁又道:“楚小姐不知道长什么样,不过,人们都说他貌似天仙,想必俏丽无比。不然暖春堂堂主齐孟尝怎会将她金屋藏娇呢?”
那姑娘在一旁听了,伸出柔荑般的玉手拂拂鬓角的乌发,道:“貌似天仙,那一定比我漂亮啦。”语气中还似乎有些醋意。
蒋少游连忙摆手,道:“你已经是天上仙子啦,那楚惜衣就算再漂亮,最多也只能与你不相伯仲。”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说不定是齐孟尝妄自吹嘘,否则为什么不让那楚小姐出门,偏要象羁笼中小鸟一样将她关在暖春堂的深宅大院之内?”那姑娘道:“看来你们都没有见过她啊。”
“很少有男人见过她。”蒋少游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说道,“你有所不知,齐孟尝嫉妒之心极重,听说那楚丽人生性风流,先后结识过几个白面相好,被那齐孟尝知道后,将那几人尽数挖掉双眼,砍下双腿,那腿就挂在东城城楼的旗杆上示众,齐堂主这么狠辣的手段,就算那个楚丽人站在面前,谁还敢看上一眼?”
那姑娘若有所思,停了一会儿,微微叹道:“这位楚姑娘嫁给这么一个凶神恶煞,可是有些命苦。”
“是啊,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佳人再美,若遇不到一位怜香惜玉的郎君,也终是美中不足。”蒋少游眼睛不断打量着那姑娘的粉腮、朱唇,越看越爱,嘴角的口涎都要溢出,心头欲火一浪高过一浪,禁不住道,“好妹子,这里人多嘈杂,殊多不便,咱们到高处去看灯,如何?”姑娘美目流盼,竟然一口应诺:“好啊。”蒋少游道:“这条街上最高的地方是东面的望宾楼,站在楼顶下眺,满街的灯火必定一览无余。咱们就到那里去吧。”
姑娘点头,拎着莲花灯,随着一行人迤逦向东。
走一了会儿,眼前现出一座高高的木楼。这座楼平地拔起数丈,外四重檐歇山十字脊过街式楼阁,飞檐斗拱,甚是雄伟。各层楼阁的檐下都悬着数盏黄皮灯笼,将整座楼衬得金碧生辉。底层是八扇隔扇门,正中门楣上有块匾额,上书三个烫金大字:望宾楼。该楼原为更鼓楼,在战乱时做窥敌望远之用,如今盛世太平,已无此用途,遂有富商将其买下,改建成了望江城中最奢华的客栈。
蒋少游道:“你们几个就在此处等我。”四名家丁嬉笑道:“是,少爷只管玩个尽兴,我们哥几个就在这里看看花灯,老老实实等着少爷回来。”
蒋少游哈哈一笑,引着那姑娘迈步进了望宾楼,掏出一锭大银,要了最高一间上等的客房。客栈伙计点着灯笼带路,蒋少游轻轻扶着那姑娘款步上楼来。他嗅到那姑娘发髻上桂花油的香味,更是热血上涌,心怦怦跳得厉害,脚底下像踩了棉团一般,几乎走不成步。
进了房间,蒋少游忍不住在那姑娘手心捏了一下,只觉得温滑绵软。那姑娘似是怕痒,缩回手去,“格格”笑了起来。这间房甚是宽绰,居中是一件红木大床,上边垂着淡黄色纱幔。窗边一张八仙桌,两侧各有一把黄梨木太师椅。显得古朴典雅,富丽华贵。熏香炉内早就燃着了檀香,房间里尽是悠悠香气。
那姑娘款步走到窗边,将莲花灯随手挂在窗棂边的一个吊钩上,倚窗向下眺望,嘴里“咦”了一声,显得甚是惊奇兴奋。蒋少游知道从这里下望,整条长街定是灯火辉煌,宛若一条灯火长龙,场面甚是可观。他一颗心都在这姑娘身上,可没心思看灯,趁那姑娘痴迷于楼下灯景,悄悄凑到近前,将她身上的貂裘解下,挂在窗边衣架之上,然后趁机伸臂揽住那丽人的腰,感觉那腰肢甚是纤细,恨不得一把抱住。
那姑娘身子反倒偎过来,道:“公子,你如此温柔体贴,奴家心中真是欢喜。”
蒋少游道:“有道是,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美人本来就是要人疼,要人怜的。小生只怕照顾不周,冒犯了你这位佳人。”那姑娘腮上陡然飘上两朵红云。她像是被这句话深深打动,眼波欲流,低声道:“你说的是真心话?真是喜欢我?”蒋少游急道:“我自然喜欢你。却不知你是否也中意我?”
“你这么风流潇洒,奴家自然也喜欢你。”那丽人不再看灯,转过身来,巧笑嫣然。蒋少游半边身子都酥软了,道:“蒋少游对天发誓,我喜欢你到了骨子里面,连命都可以不要。”
“只怕你口不对心,只是花言巧语,哄骗奴家。”
蒋少游情欲如沸,浑身颤抖,再也把持不住,一把抱住那丽人,走到床边,将她放倒在榻上,一边粗重地喘息,一边颤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的小心肝,我……”那姑娘吃吃娇笑,伸手在蒋少游腿上摩挲,呢声疲乏:“好个性急的哥哥。”蒋少游抖着手,去解那姑娘的罗衣。
正在这时,门外楼梯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冲上来啪啪敲打房门,接着用惶急的声音叫道:“公子爷!公子爷!”正是那个客栈伙计。
蒋少游正在这当口,哪愿被人阻拦?当即气急败坏转头叫骂道:“瞎眼的狗才,不在楼下乖乖候着,上来干什么?败你家公子爷的兴吗?”
门外那伙计道:“楼下来了一群人,叫公子爷您下楼相见。”蒋少游叫道:“公子爷什么人都不见!”
“可这些人不能不见,因为他们是……”那人像是极为恐惧,声音都走了调。
“是什么人?”
“是……是暖春堂的大爷。”
蒋少游停住手,满腹疑惑,道:“暖春堂的人?我与他们素无瓜葛,找我干什么?”这时,他怀中的那位丽人突然插话道:“他们是来找我的。”
蒋少游脸上的肌肉慢慢僵住,头上倏地冒出了汗珠,适才妙语如珠、口若悬河的一张巧嘴也骤然笨得如同棉裤腰:“你……你是……”那丽人嫣然一笑,柔道:“你们几位哥哥适才还提到我的名字。奴家姓楚,闺名惜衣。”
蒋少游如遭雷殛,吓得脸色惨白,满腹情欲登时化成冰霜。他的手本来正捏着那丽人柔软的衣带,这时突然像被蝎子蜇了一般,忙不迭将那丽人推了出去。
那丽人身子软软倚在榻上,媚眼如丝,望着蒋少游,嗔怪道:“你这么粗鲁,可叫奴家伤心啦。”
“你是楚惜衣,那你男人不就是齐孟尝……齐大堂主?”
那丽人鼻中哼了一声,语气中骤然添了几分鄙夷:“什么齐大堂主,不过是一个窝囊废,竟然将你吓成这个样子。”
“齐孟尝是望江城的恶城隍,杀人像捻死个臭虫。我岂能不怕?他妈的,我真是瞎了眼……”蒋少游吓得脸色煞白,六神无主。那丽人看着他,眼神渐渐变得失望,叹道:“原来你对我还不是真心。”蒋少游哪里还有空儿理睬她,像是失了魂儿,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念叨:“完了,完了……”
“怕也没用,你这条腿恐怕要和你离别啦。”楚惜衣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伸出纤纤玉手,要去抚摸蒋少游的右腿。蒋少游吓得大叫一声,将腿飞快缩了回来。
&&“你这恶女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勾引我?陷害我?齐孟尝那么凶残无情,岂能放过我?”蒋少游的声音嘶哑,眼泪都要掉了出来。原来和楚惜衣如胶似漆须臾不肯分离,现下只恨不能将这块烫手的山芋赶快扔得远远的。
“我明白了,原来……原来是我勾引你。”楚惜衣语气变得落寞哀伤,“我命怎么这么苦,就碰不上一个重情重义、敢作敢当的男子汉。”门外那个伙计又催促道:“都这个当口了,我的爷呀,还磨蹭什么,赶紧起来逃命吧。”
蒋少游如梦初醒,慌忙整整衣衫,翻身下了床榻,叫道:“你且给我挡一挡,一会儿赏你一锭大银。”话音未落,只听楼梯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蒋少游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转了两个圈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听得门外“啪”的一响,像是有人挨了一记耳光,随即听那个伙计哀号一声,扑通乱响,似是顺着楼梯滚落下去。接着有人冲到门前,砰砰使劲撞打房门。
蒋少游吓得魂飞魄散,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楚惜衣嘻嘻笑道:“还不赶快跳窗走?”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蒋少游冲到窗边,打开窗扇,翻身将一只脚跨到窗外。楚惜衣又低声笑道:“横竖是个死,反正你的腿也保不住啦。”
蒋少游惶急之下,根本没有明白楚惜衣话中的含义,听得门哗啦一声被人踢开,当下一闭眼睛,也不管下边黑黝黝的到底有多深,一横心,腾身跳了下去。
那望宾楼高过十丈,凡人摔下去,还不骨断筋折?但蒋少游慌不择路,哪里还顾忌这么许多?他飞身跃下,直觉身子越坠越快,仿佛直奔地狱而去,一颗心也几乎跳出腔子,飞到九霄云外。他恐惧之下,嘴里情不自禁哇哇大叫。
混乱之中蒋少游感觉身边斜刺里有一股力道撞在自己的腰间,不禁在空中翻滚了数遭。心中惊惧,脚却突然着了地,当下就势又滚了两滚,撞在几名游人的腿上。他挣扎着爬起身来,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伤,不禁暗自念佛,庆幸不已:菩萨保佑。
那四名家丁看到天下掉下一个大活人来,也围过来看稀奇,却没想到掉下来的竟然是他们的公子爷,都慌了神,叫道:“少爷,你怎么样?摔坏没有?”忙将蒋少游搀扶起来。蒋少游哪里还有时间解释原委,一迭声叫道:“快跑!快跑!”
四人见蒋少游颜色大变,猜测定然事态严重,当下不敢怠慢,随着蒋少游慌忙钻出人群,连跑带蹿,急急如丧家之犬,茫茫似漏网之鱼,在人群中左右穿梭,径直向不远处的东城门跑去。
东城门外北边是一片杨树森,顺着地势向北面的一座土山延伸。一行人出了城门,钻进树木,没命地向树林纵深之处狂奔。树木很是茂密,少有人迹,此时夜色昏暗,看不清景况,只觉得脚步踏落之处,都是落叶和突兀的树根。刚跑到一道土坡之前,一个家丁闷哼一声,竟被绊倒在地。另一个家丁骂道:“孙二,你也忒笨啦。”俯身去拉他,却似突然中了什么无形的袭击,“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二人直直倒卧,一动不动,像是丧了性命。蒋少游和其余两名家丁听到动静异常,转头看到此情景,胸中陡然又增添无穷恐惧,头发根都竖了起来。蒋少游从一名家丁腰间拔出钢刀,低声叫道:“孙二,你们怎么回事?”
那二人却还是一动不动,树林中轻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蒋少游打个寒颤,颤声道:“老六,你去看一看。”左首的家丁小心翼翼上前两步,用脚尖踢了地上的同伙一下,刚要说话,突然象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张大嘴巴发出“嗬嗬”的嘶哑,双手在胸口不断撕扯,像要把胸肺扯开一般,身子却离地飞起三尺,向后飞快移动,转瞬就没入树林深处。
蒋少游吓得叫了一声。右首那个家丁用恐怖的声音低声道:“少爷,这土山上有座碧霞元君娘娘庙,莫不是咱们冲撞冒犯了神灵--”还未说完,突然惨叫一声,如点燃的钻天炮仗,身子拔地而起,嗖的一声,飞得不知去向,竟似被无形的鬼怪拘走。蒋少游心胆俱裂,腿脚发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他挺着腰刀,颤声叫道:“是什么妖魔鬼怪,赶快出来!”
周遭却没有任何声息,月色通过枝叶的缝隙照进林来,到处是一片片的亮点。他愣了片刻,总觉得身后有什么神秘的怪兽在窥视,准备伺机扑过来,越来越怕,脖项中似有一股冷风吹了进去,他忙不迭转了两个圈子,回顾身后,却看不到任何东西。突然,有一声轻笑在林中响起,那笑声乍听在左,忽闻在右,又似四面八方都是笑声。
蒋少游魂飞魄散,手一软,钢刀坠地。他惊慌之下,突然脚尖点地,纵起身来,他平素虽跟镖局里的镖师学些武艺,但生性娇惯惫懒,不肯吃苦,武功很是稀松,可在这性命交关之际,竟然大异平日,轻身功夫突飞猛进,竟一下子跃到一棵大树的横枝之上。
一道光闪过,他脚下的树枝已被什么东西削断。他骤然脱力,忙不迭脚尖一点断枝,欲再上跃,突然脚踝已被一只铁箍般的手掌握住,接着身子被一股大力拽下,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掼落到地上,登时满面都是尘土,全身剧痛,似乎骨骼都被摔散了架子。
“你若再逃,断的可就不再是树了。”身边响起一个温软的女声。
蒋少游挣扎着抬起头,侧目看时,只见身畔站着一个穿白衣的人。她背对着自己,似乎正在仰头看月,看背影腰肢纤细,体态婀娜,年龄不会太老,但却是一头白发,长长散落下来,披在肩头。微见吹过,她的裙裾翩翩飞扬。
蒋少游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女……女鬼……”
“你不要怕,我不想伤害你,只想对你说句话。”那女鬼开了口,声音温柔和缓,并不阴森可怖。蒋少游半晌才爬起身来,心中稍定,擦了一把额角上的冷汗,嘶声道:“请……请指教。”
“你真的喜欢那个女子吗?”
蒋少游随口支吾道:“这个……”却没敢说明白。他听这个女鬼的声音甚是绵软好听,不见得是个恶鬼,心中总算安稳了一些。那女鬼又道:“你若真的喜欢那个女子,我会帮你,让她回到你身边。不过,你可真心真意对她,永不相负。”
“不……不!”蒋少游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他刚刚心神稍定,闻听此言,吓得脸色又白了,“她可是齐孟尝的女人。”
“不管她是谁的女人,只要你是真心喜欢她,我就会帮你。”那女鬼的语气温和,但异常坚定。蒋少游忙道:“我只是想和她玩一玩,若知道她是齐孟尝的女人,借十个胆子给我也不敢沾惹她。”
女鬼肩头一震,愣了半晌,突然仰头发笑。开始她的声音还低,越笑越高亢,到得后来就如同狂笑一般,似疯如狂,她的肩头不住抖动,满头的白发飞扬飘动。蒋少游见她笑得诡异,直吓得心惊肉跳,身子瑟瑟发抖。
“我原以为你是个多情郎,没想到你却是个负心贼。早知道如此,刚才在望宾楼前我就不该出手,摔死你倒也干净。”笑完之后,她缓缓说道,语气变得落寞。她埋下头,幽幽说道:“老大,你看,我真傻,以为世上还有像你一样重情意的男儿。唉,我真是瞎了眼睛。”
蒋少游不知哪句话又说错了,心中惊疑不定,料想那女鬼不怀好意,悄悄将地上的钢刀捡了起来:“我爹爹是镇威镖局总镖头,你放了我,要多少银子我都给。”蒋少游心存侥幸,利诱那女鬼。
“总镖头?”那女鬼冷笑数声,极为轻蔑地说道,“多少银子能买回来一分真情真意?”蒋少游顿足道:“那你究竟想要怎样?”
那白衣女鬼冷冷道;“这天下的负心贼,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蒋少游失声道:“我知道你是齐孟尝的人,横竖是死,我和你拼了!”
他抡起手中的钢刀,向那女鬼的背影劈去。那白衣女鬼展袖向后挥出,袍袖未到,蒋少游只觉得一股大边已当胸冲来,登时身子向后飞出数丈,咚的一声撞在一棵树干上。他吐出一口鲜血,失手丢下钢刀,惊得七魄去了三魄,再也爬不起来。他浑身上下抖若筛糠,心中知道无可幸免,颤声道:“你到底是人是鬼?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面目,也让我死个明白。”
那白衣女鬼还是背对着他,道:“你最好不要看,看了你一定会后悔的。”她的声音依旧清丽柔婉,语气中却又透出一股阴沉无情的意味。蒋少游一咬牙,道:“我一定要看。”那女鬼愣了一会儿,突然短促地说了一个字:“好!”她慢慢转过身来,轻轻将垂下的白发撩开。
“啊!”蒋少游看到她的脸,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可怕的东西,骤然发出一声惊怖之极的惨叫,口喷白沫,向后翻倒。
望江城西,有一座碧瓦红墙、高堂阔庭、六重院落的豪宅,宅院中央有一处幽静的小院,院内北面是三间轩堂,斗脊飞拱,甚有古趣,院内一方池塘,池塘的边上都是些嶙峋的怪石和假山,南岸有一片翠绿的竹林,林前生满芭蕉和萱草。从轩堂的小窗望去,近有一泓碧水依偎,远有红蕉翠竹相迎,湖光潋滟,甚是雅静。
窗内,一个丽人静静坐在几案边,手拿一管小狼毫,正低头凝神作画。她身后的北墙、东墙、西墙三面都是用紫檀木板隔成许多格子的宽大木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层层的黄白宣纸。
她对面几步远的地方,正有一人端坐在太师椅上。这人身穿褐色长袍,约有五十岁年纪,面容清癯,颌下长须已有些花白。他面容肃然,双眉微锁,目不转睛望着那位白衣丽人,眼神中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我已来了半个时辰了,你就不想和我说些什么吗?”这男人道。他的声音极为柔和,带着一丝沙哑。
那丽人充耳不闻,只顾凝神作画。几笔淡墨勾勒,宣纸上现出一个人的头像。那头像是个眉目清秀的男子,两道浓眉,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在愉悦松心地微笑。那丽人看着画像,嘴角也微微上翘,泛起那种微笑,像是在学画中人的样子,眼神中全是爱怜之意。对面那男人看到这种情景,脸色微变,突然将视线移开,去看窗外的小池塘,眼神中又增添了一种隐痛。
那丽人痴痴望了一会儿,将嘴唇凑到像前,轻轻吹了几口气,将墨迹吹干,然后站起身来,将这幅画捧起,转身小心翼翼放到画橱之内。然后,又取了一张宣纸出来,回到几案边铺在桌上,用镇纸压好,拿起画笔,下笔勾勒,又是一个人像的轮廓,看上去,画的还是那个男子。
穿褐袍的男人远远看到了,又扫了一眼高高的木橱。木橱中无数的宣纸,像是厚厚的纸墙,画过的已经有半数之多,难道都是同一个人的画像?
“我给你带了东西。”他转回目光,慢慢说道,语气尽量平静舒缓。
“齐大堂主,你这次带的是一箱人腿,还是一匣眼珠?”那丽人终于开了口,眼睛仍注视着桌上的画纸,白玉般修长的手指稳稳擎着毛笔,嫣然一笑,“第一次我很怕,可是看多了,我就不怕了。而且,我还越来越喜欢看。你知道吗,再有神、再多情的眼珠,剜出来就像个黯淡无光的鱼漂子。”
这男人正是齐孟尝。这个名字近年来在江湖中日渐响亮,他执掌的暖春堂也是自点春堂覆没之后逐渐崛起的奇峰。十几年前点春堂作为江北霸主,联合了江北十个门派,订立了攻守同盟,当时暖春堂是十派中实力最弱的一支。八年前,点春堂在长江边与江南正义盟血战覆灭之后,暖春堂异军突起,势力快速壮大,竟后来居上,成了江北十派中的龙头。如今经过多年运筹,暖春堂已隐隐有了当年江北第一大帮点春堂的风范,其余江北九派虽有不甘,但也无力抗衡,只得渐渐依附于他。
那丽人正是被齐孟尝金屋藏娇的楚惜衣。她凝神作画,根本不抬眼看齐孟尝,竟像是对着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齐孟尝将声音调重更加轻柔:“我给你带了水月斋的花粉。”楚惜衣停下手来,似乎甚出意外,随即摇头道:“除了脂颜斋,我哪儿的水粉都不会用的。”
齐孟尝道:“水月斋是望江城最大的胭脂水粉铺子,水粉更是江北一绝,可比脂颜斋的货强得多。”说罢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红匣。楚惜衣鼻中哼了一声:“水月斋的水粉一向是那些青楼歌妓的最爱,难道你要我和她们一样?”
齐孟尝本来要将红匣放到桌上,闻听此言,登时一愣,忙赔笑道:“我可万万没这个意思。惜衣,你荣宠高贵,是高栖在梧桐枝上的凤凰,那些歌妓,跟你相比,不过是一群乌鸡。”惜衣冷笑一声,抬起头,微蹙娥眉:“对了,这次我这只凤凰又丢了你的脸,可你为什么不恼?那个性蒋的花花公子胆子小的很,叫我真是失望,你本该砍了他的腿给我出气的。”
齐孟尝敛了笑容,眼神中露出了一抹痛苦之色,低声道:“我堂堂的暖春堂主,你总该给我留一点面子。难道在你眼中,我还不如那些招蜂引蝶的浪荡子吗?”楚惜衣笑吟吟道:“不错,我丢了你的人,撕了你的脸面,那你为什么不杀我?”齐孟尝的眼神更是痛苦,手臂在袍袖中也簌簌抖动。他喃喃道:“惜衣,你很清楚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伤害我?难道你真的以此为乐吗?”
楚惜衣的嘴角微笑,眼中露出了一丝残忍,像是猫在玩弄掌中的一只老鼠,道:“我听说你已经练成了水火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身,天下还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你?”
“我虽有金刚不坏之身,可是你却知道我最软弱的罩门。”齐孟尝用手抚抚胸口,神情更加痛苦,“我一片真心对你,可是,你为什么偏偏要没完没了地刺痛它?”这个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的一代大豪,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更像是一个可怜无助的孩子。
“因为当我刺痛它的时候,是我觉得最快乐的时候。”楚惜衣的笑容如花绽放,显得更加开心。齐孟尝倏地站起身来,眼睛瞪起,脸色涨红,两腮鼓胀,像个爆裂的球一般,极为恼怒。楚惜衣却不再理他,又低下头开始作画。
齐孟尝的袍袖猛烈颤动。他的脸色时而煞白,时而血红,像是竭力克制心中的怒火。过了好半天,他突然泄了气,垂下头,脸色也渐渐复原。他缓缓开口,语气又恢复成原来的镇静。
“我知道你画的人是谁,也知道你的心思,可是……”齐孟尝没有说完,一拂袖子,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门。
楚衣的手僵住了,半天也没有再落下去,她幽幽叹了口气,泪水缓缓沿着白的脸庞滑落下来。
& &四&&细雨鱼儿出 微风燕子斜
长江滚滚向东,至彭泽受小孤山两峰阻隔,江水一划为二,至华阳,两道江水又重合为一,继续向东蜿蜒而去。在这两水交汇之处,江面开阔,水流湍急,江鱼肥美,风景绝佳。大江北岸,又一个天然的凹湾,原是一个古驿道渡口,后因江水改道南移,这里江水渐浅,渡口也随之闲废。
望江富户孙若虚,购置了沿江北岸十余亩山地,依山傍水,建起了一座大宅院,叫做临江山庄。山庄循山势而建,分为前中后上大跨院,天然的石山、溪流、古树俱纳入园,在从福州青睐巧匠雕琢布置,气势磅礴而有古韵天成,蔚为大观。那座江边的古渡口,也建成一座水亭,有虹桥余岸相通水亭体育虹桥浑然一体,如同一条弯探入江的巨龙。水亭古色古香,颇有雅趣。面对宽阔的江面,风景一览无余。孙员外甚是中意这座水亭,以前闲来常邀几位挚友,在亭中安排几杯小酌,听听江上渔夫的渔歌,看看片片飘过的白帆,自由一番闲情雅致。如今封江数月,江面已无船只往来,江水滔滔,空余寂寥。
这是个多雨的时节,细雨飘落到亭顶,发出沙沙的声音。此时已近黄昏,天色昏暗,水亭中却还有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倚着亭边的美人靠,望着暮色笼罩下黑黝黝的江水发呆。她叫孙小倩,是孙若虚的女儿。
向栏外望去,霏霏的细雨织成一道细密的网,显得凄迷而又静谧。这时,亭边不远处的江岸上,走来两个衰衣,挎腰刀、提灯笼的人。遥遥看到孙小倩,其中一人叫道:“小姑娘,近日看没看到又船过江?”
小倩沉下脸,没有答话。另一个人接口道:“过你个头啊!半年都没船过江了,这样的鬼天气有下着雨,哪来的船过江?他娘的,这么冷的天,还让老子巡江。走吧,赶紧道前头沽一壶老酒去。”
先前那人又对小倩叫道:“小姑娘,若是有人过江,赶紧告诉我们,否则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人打个冷战,不耐烦地扯了他一把,道:“行啦,少罗嗦,赶紧走吧。好冷!”两人喃喃抱怨着,沿着江岸渐渐远去,灯笼也变成了两个小红点。
望着那两人走得远了,小倩百无聊赖,自言自语道:“她怎么还不来?”
“在等我吗?”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她后面几步外的亭角处,现出一人,像是突然从地里钻出来的幽灵。她一袭白衣,一头长长的白发低垂下来,几乎完全遮住了面目。小倩露出惊喜的神色,蹦蹦跳跳跑上去,拉住那人的袖子,撒娇道:“当然啦!除了姐姐你,我又没有别的朋友。”
听到朋友两字,那白衣女子心中一热,握住小倩的手:“你真的把我当朋友?”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自然就把你当朋友呀?那我可吃亏了。”
“傻丫头,你何止是我的朋友,我几乎把你当家人对待了。”
“真的?太好了!那……你的家人呢?”孩子总是有无穷的好奇心。
“家人?”对这个无比简单的问题,白衣女子却踌躇起来,似乎难以作答,“是啊,我的家人呢?嗯……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的家人就是你呀!”
“等于没回答,不过我喜欢这个答案。”两人都笑起来。
“小倩,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望江城中的花灯要连摆三日,你不去城里看热闹,却一个人躲在这黑漆漆的地方。”
“我一边等你,一边听雨。”
“哦,听雨?这句话可不像是个孩子说的。”那白衣女子拉小倩坐下。
“我可不是孩子啦,都十四了。”小倩嗔了一句,然后转头托起下巴,望着雨丝,道:“我喜欢听雨。在安静的夜晚,倚在栏边听雨,心头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愁绪。”那白衣女子失笑道:“还说自己不是孩子?这便是“少年不谙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啦。你这样的年纪,情窦未开,哪里有什么愁,什么怨?不过是少年情怀,感于风花雪月罢了。倒有一首词,是写听雨的。你既然喜欢雨,我就念给你听吧。”
小倩拍手道:“好啊。”那白衣女子轻咳一下,低声吟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吟了两句,她突然停了下来,低下头,或许是忆起了年少轻狂之时的往事,或许是嗟叹无情时光的匆促,显得有些落寞和凄凉,长发的发梢也随着晚风飞扬。她微叹一口气,续道:“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念道这里,她却忽然有叫住了口,痴痴望着栏外苍茫的江面,半响,才用更低更慢的声调念道:“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道天明。”
小倩仔细体味词中的意境,由衷赞道:“这首词好美,可是却让任心头酸酸的。”那白衣女子念完了词,悠悠望着细雨出了会儿神,苦笑道:“你是个孩子,还不晓得人生悲欢。这词中蕴藏的孤寂凄凉,恐怕只有像我这样尝尽千般滋味的老人家才能领会呢。”小倩道:“你可不老,虽然你头发白了,可是面容长得像画上的仙女一样漂亮。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愿意戴着那么丑的一个面具?”那白衣女子的眼神中罩上了几分落寞:“我戴着面具,是不想再见外人。唉,老啦,一日当一年过,怎么不老?”小倩睁着点漆似的俩个黑眼睛望着她:“照你这么说,那你肯定是天上的仙女了。听老人说,天上的神仙过一日,凡间百姓就一年。”& && && && && && && &&&
& && & 那白衣女子闻听此言,忍俊不禁,由衷地笑了:“天有不测风云,人生境遇无常。正如城里圆月亮悬,这里却细雨如丝。事遇得多了,路走得远了,自然就能体味这种感觉了。你还小,有些事情说了你也不会懂。”& &
& & 小倩急忙回答:“我懂。天地这么大。自然也有好多不同的景物。可是我爹很少带我出门,更别说走远路了。”
& & “你都想去哪里呢?”那白衣女子好奇地问。
& & “我想去的地方多了。曾听一个游方的和尚说,很远的西北有一望无垠的黄沙大漠,东北则是千里冰川的冰雪世界,他还说,中原也有一条大河,和咱们这条江一样宽阔,可是却浪涛滚滚,气势雄浑,等有机会我 一定要去看一看。”小倩忽然越说越神往。白衣女子用手指轻轻点点她的额头,语气中充满柔情:“你呀,真是个孩子。”
& & “对了!”小倩忽然想起了什么,用一种神秘的语调低声道,“这几天你不要再夜里进城了。知道吗?望江城中正在闹鬼哩。”
& & “有这等事?”
& & “听人说,一到半夜三更城中就有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游荡,上月有个富家少爷醉酒晚归,碰上了这个恶鬼,死在当街。后来接二连三又有人被它害掉,你不说可不可怕?你常常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没个同伴儿,可得小心。”
& & 白衣女子笑了一声:“有些人并不是被鬼害的,而是因为他们该死。”
& & “该死?”
& & “是的,就拿你说的那个少年郎来说吧,他哄骗了一个善良的姑娘,害那姑娘有了身孕,他却撒手不管,致使那姑娘无颜对人,含恨上吊。你说,这样的恶人怎么配活在世上?还有一个恶棍,他已经有了三房妻妾,还去霸占娘家妇女人,打残人家的相公。你说,这样的人该吧该不该死?”
& & “依你说,这鬼还是个专杀坏人的仗义鬼了?”
& & “这些坏了心肠的人,活着只会祸害那些痴情女子,还是死了干净。可惜世上这样的恶人太多了,杀不胜杀,但终归是死一个少一个。”她平静温润的语调中透着刚毅,又问小倩,“你怕这样的仗义鬼吗?”小倩居然摇了摇头:“什么鬼我都不怕爹爹说过,着世上没有鬼,鬼都是人装出来吓唬人的。”
& & 白衣女子笑了笑,转身面对江面:”不错,世人怕鬼,是因为心中有鬼,咱们心中无鬼,有什么好怕的?“像说给小倩听,又像自言自语。小倩还要说话,忽然那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你看,江面上来了一条船。”
& & 小倩转头细看,只见江面上有一个黑黝黝的东西缓缓漂了过来。她凝神看了半天,才看出真是一条乌蓬船。她盯着那条缓缓驶来的船,纳闷道:“还有俩个多月才到中元节,怎么这时候就有人放河灯?”那白衣女子失笑道:“傻孩子,什么河灯?这又不是纸船,是真船。再说了,船上也没有荷花灯啊?”
& & 小倩道:“可是这船头好象没有人?莫非是一条鬼船?”白衣女子拉了小倩矮下身来,轻声则怪道:“今天你总是鬼呀鬼的?是不是觉得念出来就不怕了?”
& & “我说过啦,我才不怕哩。而且我还想知道鬼到底长什么样子。”
& & 白衣女子笑道:“好个胆大的小姑奶奶。那我们就躲在柱后看水鬼吧。”
& & 二人低下身子,聚精会神地观瞧。那船悠悠而来,仿佛有看不见的不幽灵在掌控方位,甚是奇怪。可是到了离江边三四丈的地方,那叶扁舟突然像是失去了掌控,在江中转了俩个圈子,顺着湍急的江水向下游漂流而下。
& & 小倩正在盯着那条远去的小船看,突然白衣女子拍拍她的肩膀,指着东面不远处江边的一丛紫槐。她转过头看去,只听哗啦一声水响,竟有俩个黑影钻出了江水,从那丛紫槐边爬到了岸上。小倩又是兴奋,又是害怕,身子瑟瑟抖动,耳边只听白衣女字低声道:“一个男鬼,一个女鬼。”
& & 小倩只看到影影绰绰俩个黑影,心中惊奇:她的眼力怎么这么好?天这么黑,她竟然连是男是女都看得清清楚楚。
& & 那俩个黑影俯身潜行,悄悄翻过的围堰,沿着假山边的一排大榕树向北疾走。三十余丈外的远处,屋宇俨然,隐隐有灯光,正是孙府的主宅。那俩个黑影利用山石,花树的遮挡,悄悄向灯火的方向行去。
小倩低声道:“哎呀,不好,他们道我家去了。”
& & “走,咱们跟着去看一看。”白衣女子挽住小倩的胳臂,跃身丛水亭跳到了拱桥之上。这一跃约有丈余,落低竟是悄无声息。小倩心中惊奇,“咦”了一声,低声道:“你肯定是仙女,脚步这么轻,我问你,你是不是会飞呀?”
& &白衣女子转过头,道:“我不是仙女,但我倒是会飞,你既然这么好奇,我就带你去飞!可是千万别做声!”长袖一揽小倩的腰,突然凌空跃起。小倩只觉得身子悠悠飞在半空,开始有点害怕,但见脚下无数枝叶,知道竟是到了那些大榕树的树冠之上,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翱翔天空的燕子,不禁喜不自胜。
& &白衣女子带她跃过几个墙头,轻轻落在一所宅院的屋顶。小倩张大嘴巴,半天才回过神来,转头对白衣女子竖起两个大拇指。白衣女子捉住她的手指指下边院子的东北角。小倩从檐下望下去,只见两个黑影正站在廊下,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一个黑黑的东西,依稀像是一只坛子的 模样。另一人将手指放在嘴里,突然发出一声“啾啾”的鸟鸣。接着吱呀一声,房门开了。灯火照耀之下,出来的人正是他的爹爹孙若虚。
& &小倩大惊,担心那两个水鬼冲撞了爹爹,下意识张口欲呼,白衣女子却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倩说不出话,却见爹爹手里举着一盏小灯笼,抬起来照了照来人的脸,竟出现又惊又喜的神色。他没有说话,机警的看看四周,引那两人进了屋,关上房门。接着咔嚓一声,又将房门上了闩。
& &小倩又是担忧,又是疑惑,回头看看那个白衣女子。白衣女子明白她的心意,将一个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表示,拉她来到檐边,指指后窗。小倩点点头。白衣女子一手拉着她的胳膊,一手拉着她的脚踝。让她头朝下探下身子去。孙小倩有些害怕,但挂念爹爹,还是将耳朵贴到了后窗边。
& &房内,传出了孙若虚的问话:“十二郎贤弟,你怎么来了?这位……”只听十二郎答道:“孙大哥,我先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叶帮主的妹子.&
& &孙若虚忙道:“大小姐好。孙若虚不知你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请莫怪。”
& &随即一个女声道:“孙先生,浣莲不请自来,很是冒昧,你莫见怪才是。”
& &孙若虚道:“大小姐说哪儿的话?孙若虚虽不在江湖总舵,但也是英雄会的属下,今日你们而为到来,便是家里的亲人到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见怪?哈哈。”笑声虽然压得很低,但语气甚是愉悦。
& &小倩听到爹爹的笑声,知道这两个不是什么水鬼,居然还是爹爹的朋友,当下也送了一口气。放宽了心。
& &孙若虚又道“两位先将身上的水靠解下来,天冷,可别着凉。”
& &十二郎道:“一月的江水镇2是冰冷,我皮糙肉厚还挨得住,大小姐就受苦了。有劳孙大哥,点起一盆炭火来吧。莲姐姐,请你到内室更衣。”火折子声响,屋内红光闪现。后窗上也有光亮闪动,将小倩的脸也映的红仆仆的。
过了不久,听得屋内收拾妥当,只听孙若虚又到:“眼下风声甚紧,暖春堂齐梦尝自去年下半年以来,不知道打什么注意,命群众封锁江岸,禁止船舶渡江,异常戒备。你二位这次备夜前来,没有被暖春堂的暗哨发现,也很是侥幸,看来是亏了这场春雨啦。不知帮主有何号令,差两位过来,还请大小姐示下。”
“不瞒孙先生,我们这次来,没有我哥的手令,是偷偷过的江。这次也不为帮中事务,是为了……为了一件私事。”叶浣莲的语气变得有些扭腥。
“不过也算是公事。”十二郎接口,“我们过江,是为了探听一个人的消息。这个人也是咱们帮中的兄弟。”
“什么人?”
十二郎缓了一缓,以更低的声音说道:“温如筠温大哥。”
“温如筠?你说的温如筠!”孙若虚的声调陡然升高,伸手在八仙桌重重的拍了一掌。他这一掌甚是突兀,窗外的小倩吃了一惊,身子不禁一晃,檐口的青瓦发出“嘎”的一声轻响。
转瞬间,只听“哗啦”一声脆响,后窗的木棂迸的粉碎,木屑纷飞之间,一个人影如钻天鹤子般窜了出去,一阵劲风直扑小倩的面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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