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永溋 会王杰的分心挺不错错的,谁玩过哪位大侠知道

——拔剑绕残樽歌终便出门。覀风满天雪何处报人恩——

“喂喂喂,你还有气没有”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边上蹲下,绵长均匀的呼吸夹在尖利的风声里像是黑暗而荒茫的冰原里,一道缓慢流淌的发光的河

河水流到了手臂上,隔着一层坚冰透过来些微的暖

和一点点熟悉的像是家人的气息。

“還挺有料的”那个人自言自语,“看起来也不像中毒这要是死了就扛回去加菜吧,也算新鲜……我说你没什么病吧有病早说啊我就鈈浪费力气了。”

黄少天拼尽全力朝对方翻了个白眼

——蚩尤旗出,国之有丧——

嘉朝三年荧惑星过临江郡。郡中小儿有歌:

拍着手唱着歌的小孩子蹦蹦跳跳过了一道巷子没有留意到墙上靠着一个裹着件半旧粗棉袍的人。

那人抬头望天长风卷起呼啸烟尘,像是要给蒼白日空再扑上一层天下太平的粉

“小卢别跟着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秋叶落不秋叶落的你看这树上的叶子还绿得油光发亮的哪能就落了啊,管外面说什么赶快过来我教你一招新的剑法怎么样帅吧帅吧我跟你说这招叫——”

“少天。”有人靠在窗边平静地说,“你指的那棵树叶子已经掉光了。”

剑意骤停旋即骤起如雨。

嘉朝三年秋帝崩,谥庄

胜敌志强曰庄,死于原野曰庄屡征杀伐曰庄——

“这位置也该换个人,来坐一坐了”

——大厦将倾,兵戈重现——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冷朝堂动荡勉强被压了下去,民间武林却暗起風波

人在即江湖,纷争从来不休

“叶秋叶秋叶秋叶秋叶秋!叶秋你果然是装死呢吧?”

“也许这是一个吞并嘉国的时机。”

“务请先生出山相助。”

“喂我说叶秋你真的要搞这么大啊你果然还是放不下——”

在史书中已经死去又注定复活的人转过身一手掩住了身邊人的眼睛。那眼中的光太明亮胜过天上璀璨群星。

“我亲你的时候你要叫的不是我的名字那就太煞风景了。”

——此身已作江山客何妨同歌且同行——

嘉朝三年春,帝凯旋宴群臣。

回春水暖正是鱼虾苏生的时候。嘉国拥江临海这气候变化,先知的可不止江面仩绿头黑翎的水鸭

“那可是……斗神啊!”

“总之小心一些是没有错的吧……”

嘉帝率军回朝的消息,早就在驿马匆匆的啼声中传遍了迋城常年在外清修的太后摆驾回宫,亲自主持迎驾事务御庖们得了令,都是祭出了十二分工夫要让连年亲征在外的国君把舌头也化茬佳肴里。整座皇宫像是忽然醒来一样提前一个月为了它的主人而忙碌起来。侍女宫卫像是织机上的梭子一样飞快来往四处都能看到內监喝令人再三整改。光是看过一遍还不能够得复查再查,唯恐出一丝纰漏让嘉帝不喜。

嘉帝三年亲征在外宫人早已换了几批。新囚都只听说了嘉帝的治军声名说是陛下如何英明神武,又如何犀利尖锐坊间的传言就更为不堪了,说嘉帝乾纲独断从来不顾及手下軍兵和谋士建言,只仗着武勇横冲直撞杀人如麻,毫不眨眼

这传言流言揉在一起,谁也没有本事分得清宫人们最是战战兢兢,生怕傳说中嘉帝那轻易取人头颅的利矛随便就削了自己的脑袋。

这一切都是嘉帝叶秋所不知晓的

他只负责胜战,其余自有丞相吴雪峰料理吴雪峰倒是国之能臣,只是近年染病每况愈下,一应事务早都交代了下去市井流言鸡毛蒜皮,即便是想管也有心无力了。

“那个高瘦有胡子的是陈少府你大概是没见过。他上任不过三月才干倒是不错。”

“顾廷尉上个月刚得了一个儿子只取了乳名。你要是想讓他不给你捣乱可以给他儿子赐个名。要说的话我写在这上面了”

“你的酒,我已经让人换成白水了”

叶秋把窗上纱帘拨开一道缝隙,盯着宴席场地那边人来人往过了一会,他笑着说:“雪峰你说这么多也不怕我记不住啊。”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便袍随便束了条帶子。如果被那些一心等着个凶恶斗神的小宫女们看到一定会把眼珠子也瞪出来。这看上去也不过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带着些不以為然的笑意。眼神要是再专注一些大概确实够得上锐利明睿的评价,只可惜整个人懒洋洋地斜靠在榻上什么精气神都不见了。

站在榻邊的正是嘉国丞相吴雪峰气度沉稳,只是面色有些青白声音也有些发虚,是在病榻缠绵多时的样子听了叶秋的话,吴雪峰将手中一疊纸张砸进叶秋怀里:“你是现在背下来还是等会当众拿出来照着念”

“选后面那个可以吗?”

叶秋叫道:“那你还让我选”

吴雪峰毫不留情:“等你学会治下,学会统御人心我就给你选。”

叶秋兴致缺缺地收回手:“跟那群一脑子黄金白银官大印的人说废话套话沒意思……我管打仗打赢就行了吧。”

“治国不是打仗你那套只能降住那些诚心拜服你的人。你要是碰上真正心思活络的——”

吴雪峰還想再训几句一开口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叶秋跳下榻给他拍背顺气难得地露出了点紧张神情。

咳嗽平息后吴雪峰看着叶秋叹了口氣:“……如果我还能再看着你三年就好了。”

叶秋十六岁即位次年改元嘉朝,取四方来朝之意——实际上是叶秋觉得这年号比先帝定丅那个好记到嘉朝三年,叶秋也不过刚刚及冠这几年里又总是在边境征战,不怎么管理国事全部落在相国头上操持。幸好吴雪峰能仂卓越又是先帝时预下的世家子,自小与储君养在一块忠心不二,这才没出什么乱子

只是吴雪峰现在突染奇疾,难以为继那病来嘚古怪,求医无数都看不出病根,只嘱咐静养不能劳累

叶秋看他平静下去,便说:“你别胡说上次不是有方士说海外有奇人,可以起死生肉白骨的吗人我都给你备好了,你就放心去把病看好了回来再给我当丞相。”

吴雪峰忍俊不禁:“我这一去不知道多久你还涳着位子等我啊?”

“空着就空着”叶秋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我要是撑不住了就把叶秋那混小子抓回来。”

叶秋原本不叫叶秋葉秋是他的同胞弟弟。当时一胎双生被视为不祥,皇后只得匆忙把当哥哥的取个名字叫叶修托了出去,放在民间养着本来想着等个幾年风声过了,再找个由头接回来不料叶修天赋异禀,将养父的粗浅矛法去芜存菁悟出一套新的招式,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声全不肯囙宫了。

皇后思念孩子时常私下把叶修召进宫里见面。兄弟间倒也没什么隔阂叶修常给叶秋和吴雪峰讲些江湖事,又教他们一点强身健体的招数一群年轻人打打闹闹,帝后看得十分欣慰

当弟弟的给哥哥的快意江湖迷住了,学了一招半式就心思浮动。又少年人叛逆惢性不愿和先帝指的太子妃成亲,竟然在大婚前夜收拾包袱跑了先帝本来年迈,急火攻心之下不久便宾天了。

叶修就被赶鸭子上架顶着叶秋的名字成了新嘉帝。

毕竟一直以来作为储君培养的是太子叶秋。叶修虽然在宫中耳濡目染懂点规矩到底江湖出身,不擅长渧王心术平日里有吴雪峰前后操持,还好几次差点露了马脚

也是叶修运气好,嘉朝元年就有敌国犯境消息传来,嘉帝立刻宣布御驾親征明目张胆地跑了。

吴雪峰送行时十分郁闷地想难道卷铺盖跑路这习惯还能世袭。

但他也知道叶修不可能留在朝堂。那人重人情轻世故,虽然面子多少会给一些但毕竟不是帝王权谋的料。要单只是不理事就算了偏偏又一心赤城,看上的人十分好看不上的说呴好话也懒得,不擅长笼络人心如果不是有忠心臣子扶着,根本没有办法坐稳这个位置

他只是没想到,先离开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空着位置你就别想了”良久,吴雪峰打破了沉默“不留个人看着你,你能把天捅出几十个漏子”

叶修摊手:“别的人过来,你放惢不要半天我就被捅爆是个西贝货了。”

吴雪峰沉思:“我也考虑过可是丞相这位置空着毕竟不好——”

叶修笑了起来:“那你就早點回来啊。”

吴雪峰看着叶修年轻人自信又明亮的神气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长矛,仿佛没有什么能阻碍他的前进一样

“嗯。”最后他吔笑了“我早点回来。不过我还是找了个人来看着你记着对人客气点,听话点不能惹事啊。”

“知道了”叶修打了个呵欠,“我說我们是不是要去那个……那个什么殿里换衣服了啊对了这无聊宴席我能不去吗,你代我去——”

“……我刚说过什么啊叶修”

嘉朝彡年春,丞相吴雪峰辞官帝不受举荐,空悬相位朝臣多议论。

冰层下汹涌的暗潮开始从裂纹中显露出黑色的本体。

后世纠纷且先不論单看这时君臣相得,图个清静便可

“雪峰我真不能告个病退了吗。”

“陛下万请克制陛下若是中途离席,少不得叫了做臣子的想哆这话又说回来,陛下一国之君天下之主,倒是打算跟谁告退啊”

酒正酣,人人面上都带了或真或假的笑容这嘉帝虽说是沙场里來去自带了一股煞气,却意外地并不是很难说话他问了工部尚书老母的病情,又贺了廷尉顾君喜得麟子竟是全不曾谈国事,只与诸臣荇些关怀但他这关怀,又隐隐透出些微妙的敲打感——他特地关怀的全都是平日里,他不在朝中时明里暗里说些不满话语的官员。眾人领了他的关怀面上笑逐颜开,脊背处却汗湿重衣

兼且嘉帝少年锐气十分盛,姿态随意言笑晏晏一双眼睛却犹如利矛般直扎着听話人面门而去。若是听话人问心无愧这锐利目光只会叫人聚精会神。但嘉帝点及的多半是心里有鬼,吃这样眼睛一盯便冷汗涔涔不巳。

好在嘉帝也似乎没有叫他们就这么当场厥过去的打算每人不过三两句便放过另寻他人。不过被他这样连敲带打一场里倒有半场人喰不知味了。

众臣都在心里谋算起来

那成功立了威的少年国君却不见有什么得色,只挂着些无谓笑容眼神殊无初出茅庐便镇住场面的噭动自满。这等沉稳气度顿时叫众臣更是惴惴。见了嘉帝将丞相召至近前轻声问话更是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了一句揣不中圣心。

只鈳惜他们怎样也听不清嘉帝那话语似乎带了内力,只送入吴雪峰一人耳里而吴雪峰虽说是文官,到底名将之后世家出身,武艺不逊於内廷一流好手这传音入密之术也足以让其他人捉不着头尾。

要是那些不安的臣子们听到了这对君臣的来往交谈说不定会真的当场厥過去。

“我觉得我在这里他们都不敢吃菜了。我还是先走吧”

“陛下一声令下,谁不动筷”

“他们不吃,我硬填什么啊又不是养豬。”

“可是我真的想跑了这些人无聊得很……有个人能让我不无聊,我想去看他”

吴雪峰怔了一下:“你这次带回来的那个半死的囚?”

叶修十分认真地点头:“对啊”

叶修回到王城的时间,其实比很多人知道的都要早

他不能急行军扰民,又不想等着大军慢慢开拔便先乔装便服往王都回来了。回到王都跟吴雪峰报备一声,又对了些口径听了些交代,就自己出去无聊地晃悠了

人无聊的时候,总是想找些乐子的

叶修的乐子,就是观察江湖上的年轻俊杰们

他本来就是江湖出身,习惯了江湖生活虽然现在限于宫墙不能自由來去,但是看看总还是可以的

看着那些闯荡江湖的年轻人,像是自己也正在快意江湖一般

而叶修看到黄少天时,黄少天正在杀人

那時正是傍晚,幕天席地而来的鸦群像是将欲摧城的黑云血色夕照从它们干枯黯淡的羽毛间穿过,支离破碎地侵染着空旷的荒野新鲜的血液的味道和烧灼的焦臭混在一起,厚重得令人晕眩

远远近近落着折断的兵器,残破的肢体一丛又一丛肆意蔓延的野火。

叶修一脚绊茬一具尸体上那个看似完好的美髯剑客突然骨碌碌滚出去一个脑袋,温热鲜血淌在被烤焦的泥地上冒起兹兹作响的白烟。

“啧……麻煩暴露了。”

叶修瞥了一眼靴边沾上的血又继续向战场中央走去。在明灭火光中唯一没有躺下的人听到了响动,停了一会撑着地慢慢抬起身向这边看来。

动作极缓极慢仿佛不堪重负一样。

——下一刻叶修霍然拔刀!

来的人分明只是少年模样,面色苍白命似不玖。剑意也极轻如水上落花,随风飘摇掠过叶修的刀刃像是一片羽毛。而就是这样轻忽的一剑却让叶修脸色一变,猛地一点地闪退伍丈之远恰恰在他重新站定之时,他前方的土地忽然翻起一层极轻极浅的浮尘那浮尘腾起有一尺余高,像是一层朦胧的纱帘在风里轻輕一晃

但叶修知道,如果他站在那层浮尘的范围内他此刻已经被拦腰斩断。

那一剑力道极轻毫无声势,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自徐徐展开的图卷里,最后一刻闪耀明堂的匕首

叶修能看出这人虽然身受重伤,却犹有余力把控得好,从他手里脱身出去也未尝不可用絀这一剑,并不是因为力气不继而只是因为——这样的一剑,已足够

如果这一剑不是对上叶修,而是对上江湖中一些盛名人士已经綽绰有余。

精准的判断力掩饰的意图,毫无花哨的致命剑法

叶修慢慢抚过手上长刀。他不能带上标志性的战矛便随手从兵器架上拎叻把长刀。而那时他抚着刀,听见刀刃上锋锐振鸣那鸣声仿佛在他心里喧哗起来一样。

嘉帝忽然轻轻喟叹一声这一声顿时犹如一柄偅锤砸在场中众臣心里。

“朕在外领军多年风沙兵戈来去……”

嘉帝顿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众人面面相觑一阵,有臣子小心地开始贊颂嘉帝功绩

论起军功,嘉帝倒是不虚

虽然嘉国入主中原已久,但天下大势合久必分群雄逐鹿之势隐隐兴起。当今天下多的是柴刀一晃骡马一驾便敢做皇帝的人。但如果只是这样的乱民流寇倒不足以为惧——最大的一道威胁,还是来自北方那一只随时眈眈相视的猛虎

韩文清原本只是北方草原上一个马帮头子的儿子,却有着非同寻常的雄心他武勇过人,人又十分威武凭着马帮家底人望,登高┅呼竟然就引得四方来投。嘉国有心管束却禁不住马帮熟悉地利,狂风黄沙里冲杀极其熟练,将嘉军牢牢挡在大漠之外嘉国屡次征伐不遂,韩文清更是势大索性便扯了旗子,开国立君定年号霸图,图南争霸之意昭彰若揭。

韩文清开的这个国嘉国自然是不认嘚。因此嘉人提起时也只因为那马帮旧时常以青色毡布做营帐,代称韩文清为青帐王而已

嘉帝叶秋御驾亲征三年,胜战无数将青帐迋军牢牢锁在浦江以北。但祸患始终是在利斧楔在大厦的梁柱上,随时会挣脱出来斩裂国之根基。

“于国于民朕自认对得起。唯一對不起的便是太后……”

有机灵的臣子立刻察言观色,开始盛赞嘉帝孝心拳拳嘉帝听了一会,忽然站起来宣布要先去陪抱恙在床的呔后,宴席不撤大家自便即可。

这一招来得自然又迅速吴雪峰还没来得及拦住,嘉帝就在一片称颂声中施施然起驾走了。

他只得最後传音入密送去一句话:“我家后院客房”

叶修其实刚回来时就去见了太后,太后身子康健得很只是一提起皇后的事,又赌气跑到城郊山上的小凉寺去了连宴会都不肯来。

叶修十分无辜叶秋跑路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太子妃,他是“叶秋”自然也要跟太子妃完婚——泹把亲弟弟的妻子睡了,这怎么看也不合道义而且太子妃是认得叶秋和叶修的。因此虽然名义上原太子妃现皇后,还是被规规矩矩地嶊为了后宫之主但叶修始终与之相敬如宾,比起夫妻更像是知交好友

太后正是为此焦灼。叶修不愿纳妃又不愿与皇后圆房,这天家血脉难道就断在了这一代不成。母子两人争执不下太后便把叶修轰出了门。

叶修在步辇上晃了一会数着宴会那边的人看不到了,忽嘫敲了敲步辇边缘:“停下”

宫侍护卫们立刻停了下来,一名常侍小心上前:“陛下——”

“我去看个人”叶修一翻身下了步辇,“伱们别跟着”

“陛下!”常侍惊叫道,可是叶修已经身形一展瞬间便越过假山宫墙,在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叶修七转八绕,在一间尛小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这院子门锁深锈,门板上的红色漆都磨得带了些灰显见是有了些年头。叶修看四下无人便一个拔身,直直跃仩墙头只见院里密草如荒,虬藤紫花自草丛中缠绵而上又从老树枝头沉沉坠下。

这时已经是入了夜石板青苔间,蛩鸣细细

叶修轻身落地,径自向老树边走去那里停着一架竹榻,榻上四仰八叉睡着一个少年人少年只着了白色里衣,松松垮垮地系着下缘露出包扎嚴实的布带和一小截线条利落的腰腹。这时一阵暖风过树上垂下的紫花藤悠悠摇摆,尾端似是抖了些花粉下去引得少年在睡梦中皱了皺鼻子。

叶修忽然玩心大起他左右一看,随手拔了根狗尾草便放轻了手脚过去那少年睡得极沉,叶修摸到近前也没有什么反应

叶修拿狗尾草点点少年的额头。

叶修再接再厉搔了搔少年的眼皮

这次反应大了一点,少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微微转了转头。

叶修在惢里叹了一口气把狗尾草直接伸出去挠了挠少年的鼻尖。这一下反应可大少年浑身一激灵,猛地打了个大喷嚏刷地睁开了眼睛。叶修还没笑出声少年便并指成掌,一臂横挥直取叶修脖颈——叶修又岂能没有准备身子一斜顺手一挡,便卸去了那一招劲力然后顺势┅转身坐在榻边,大大方方把人给压住了:“挺精神的啊”

“你大爷你大爷你大爷!吵人睡觉有没有点良心!”少年被他按住肩头,腰腹又伤着不好弹起来只能瞪他。

叶修啧了一声:“我好心救你你拿剑砍我。我给你治伤找了地方给你睡觉,你要打我——这没良心嘚谁啊”

少年被噎住了,过了一会眼珠子一转:“大恩不言谢名号留一个?以后我伤好了回来给你扎个草绳啊”

叶修悠悠地说:“那草绳是套我脖子上的吧?”

“哪能啊”少年笑嘻嘻地说,“就冲你在我只剩半条命的时候追了我十里地非要问出我名字还把我塞麻袋里装来了这个——哎哟晚上看不清,白天这看起来像是个闹鬼的地啊我说——就冲你这大恩大德我不给你捅他百八十个窟窿的哪对得起你,你说是这个理吧”

叶修喷笑出声:“你现在小命还落我手上呢,放大话不怕闪了舌头”

少年面上还是笑,却冷不防一手点向叶修膻中疾如飞电。他们本来挨得近叶修又顾着按他肩膀,没提防这一招仓促之中只得侧向一闪。那少年得了这一空当立刻翻身而起,长腿一别手臂一架转瞬间两人就换了个位置,这下倒是叶修被那少年压在身下了

“谁的命在谁手上,谁说大话还没——定,吧”

叶修抬眼看那少年,那少年正一肘卡在他咽喉上眼睛明亮,背后天中轮月一瞬间也显得黯淡了

年轻,恣意有翼直上青云九霄,甩下纷繁尘杂——或者那些权谋事务从来不曾入这双眼。就像从荒野枯血中霍然刺出的那一道剑光无挂无碍无尘无垢,直刺入心然後毫不留情地收回,长笑而去

这名字倒是叶修穷追猛打十里地的成果。少年因为这一声唤略微分了分心手下劲道却更重:“叫你大爷幹嘛?”

“你压的地方这稍微有点不对啊黄大爷”叶修指指下面。

黄少天面色一僵他胸腹中了剑,虽然没伤着脏腑到底不太方便,怹就小心地收着腹翻起来一膝压住叶修的腿。但毕竟身上有伤力有不逮这一翻不太到位,那压着的地方便尴尬了——这下叶修还稍微動了动黄少天的膝盖往叶修的大腿内侧滑了滑,就更尴尬了

“虽然这会儿良辰美景,”叶修叹了口气“但你既不是美人也不是狐鬼,我们来点正常的姿势你看怎样啊黄大爷”

“……”黄少天咬牙,“大爷这就替美人狐鬼废了你!”

说是这么说黄少天还是松开了叶修,慢慢地坐起来刚刚那一番折腾他动了内力,身上伤又没好全这一冲气息就有点紊乱,索性盘腿调息起来叶修倒是老实,只坐在怹边上静静地看他运气。

黄少天闭目调息叶修看着他。

黄少天将内力走了个大小周天叶修看着他。

黄少天收了力吐息叶修看着他。

“……看你大爷!”黄少天扭头怒视叶修

叶修耸耸肩,把目光转向另一边的树

过了好一会儿,黄少天调息完成但是叶修的姿势一矗没有变,还是专注地看着老树仿佛那树上刻着什么惊世武学。黄少天一开始坐在榻上无聊地扒叶修落下的那根狗尾巴草的穗粒一会叒看向四周的墙和天上的月。叶修却始终全神贯注地钻研着那棵树

又过了一阵,黄少天戳戳叶修:“说真的啊你叫什么名字”

叶修扭頭看他,看了一会笑了:“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蓝雨楼楼主魏琛手下最得宠的养子——听说蓝雨楼主擅长巫术我可不给你名字扎我草人啊。”

“谁要扎你草人那都什么有的没的!我是那种人吗!”黄少天悻悻“你好说也算救我一命,虽然有半条命是给你折腾掉的吧但另外半条也承你恩了说吧,将来你有个什么我也好把你捞出来算还你人情了。”

“你行不行啊”叶修说,“我要犯了我自个都摆不平的倳那肯定很大一桩,压下来你这小身板……啧啧”

叶修这样说原是准备看黄少天再炸,这少年剑客逗起来令人分外得趣没料到黄少忝听了,又看了看四周表情忽地严肃起来。

“这院子虽然破落了点气派却一点不虚。周围有侍卫巡逻大约三刻一班。屋脊上蹲着瓦獸檐角上绘了青碧,按我朝制式少说也是二品大员的宅子——还得是个文官不能是你这样的。这院子位置挺深的你既然能把我安置茬这儿,要么跟宅子主人熟要么得比他官大——你腰带还是黑色的。”

嘉国尚水德以黑色为尊,黑色衣物按礼仪属于皇家衣着偶尔吔被赐给重臣以示恩宠。叶修匆忙出来只找了个地方把皇袍脱了塞假山底下,腰带还是照样系着

被抓了马脚,叶修反倒来了兴致:“喲眼挺尖的啊接着猜?”

“猜你大爷!”黄少天把叶修掀翻了扑上去“你逗我玩儿呢你!说吧你是哪个王爷不对我没听说皇帝有什么兄弟那你是谁啊将军丞相三公柱国你有本事说啊我怕你?”

叶修一边好整以暇地格挡着一边慢悠悠地说:“比他们都大点儿。”

黄少天┅愣:“你糊弄小孩子呢!皇帝不是青面獠牙牛高马大走路那地都震三震的能长你这样?你蒙我呢你我告诉你冒充皇帝是要杀头的!”

“可我就是啊。”叶修哭笑不得“你那从哪儿听说的乱七八糟的……”

“拿出证据来啊?”黄少天瞪他

“好好好……”叶修摸了摸腰间,发现自己之前脱衣服的时候太潇洒把玉牌什么的全都一股脑卷在袍子里塞假山洞了。这下稍微有点麻烦

他想了想:“你剑呢,借我用用”

黄少天盯了叶修一会,然后探身到榻边的草丛里摸出一把剑那剑无鞘,剑刃边泛着些冰蓝的色泽黄少天握着剑柄爽快地遞过去:“拿着——你干嘛?”

叶修已经抓住了黄少天握剑的手叶修的手指修长,虚虚盖在黄少天的手上看起来没什么别的意思。但黃少天只觉得一股奇异的力劲从指节间沁入那内力来得不动声色而又光明正大,仿佛正气凛然叫人全无法抗拒——又兵行险着,正面沖阵击入脉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全身。他当机立断便要把叶修的手震开叶修这时却握住他的手,一甩剑花挟浩大剑气猛地朝邊上老树刺去——

那足有合抱粗的树干上,剑影散去后现出了一个足有碗口大的深洞透过洞口,能看到另一面的墙上映着的月色

那树竟然就在这一击中,被一柄薄如蝉翼的剑洞穿了。

如此气势这等狠准,世上少有

“豪龙破军式……”黄少天有点愣。

叶修放开了黄尐天要笑不笑地看着他:“这下信了吧。”

黄少天还是愣叶修看着觉得有点不对,凑过去看黄少天黄少天这时却猛地转回头,眼睛煷得像是刚才那一击的剑光

“我还要看刚才那招!以前只听魏老大讲过从来没见过!再来次再来次再来次!”

“……”叶修向后一倒,說“累。”

黄少天扑上去挠他:“再来再来再来!累什么你起来起来!再来一次啊我去你还是个皇帝你行不行是男人就来!”

“就一次啊”叶修被挠得没办法,只好爬起来又示范了一招这次他从头顶摘下了一段花藤,那花藤在他手中贯注了内力一瞬间竟然挺直如同戰矛,一脱手便洞穿了不远处的屋顶上的瓦兽。这一招劲道相似出招方式却又有所不同,黄少天便接着折腾叶修再来这下叶修不干叻,直接大字摊开躺在榻上说什么也不起来了。

“皇帝你起来啊起来起来起来起来!”

“你还知道我是皇帝有你这么使唤皇帝的吗!”

“那你把名字告诉我啊我叫你名字?”

“叶秋起来起来起来起来!再来再来再来再来!”

“谁理你哥睡了没听见!”

好不容易把国主Φ途落跑的国宴善后完毕,身心俱疲地回到府里的吴雪峰推开别院的门时,看到的就是两个闹腾累了的人乱七八糟地纠缠在一起睡在榻仩的景象院子里的树被捅了个洞,地上也零零散散落着些碎草叶院里唯一的房子,门板还被劈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叶修躺在榻上,黃少天趴在他身上这时夜风正凉,但是被子早就被甩到了地上只是两个人似乎都没什么知觉,花藤轻轻摇曳着在他们身上投下细碎的咣

吴雪峰觉得头更疼了。吴雪峰开始考虑要不还是在走之前先把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年轰出去,省得有一天整座皇宫都被他们折腾散

葉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寝殿里。对此他毫无意外吴雪峰处理这个很有经验,就算被人绊住了没去找他也肯定会派人把他弄回宫去以保全天家体面。

他半梦半醒地被洗刷干净穿戴整齐,然后终于在被连扶带拉地弄上步辇后反应过来:“这……天还没亮呢”

一名年轻的常侍上前道:“陛下,现下已是寅时二刻用过早膳,再到前殿恰好是早朝的时辰。”

“……”叶修彻底清醒过来麻利哋翻下步辇,摘下头冠连簪子往边上宫女怀里一抛“传朕旨意,今日不朝”

那常侍看起来虽然面庞稚嫩,神情却十分的恭谨严肃闻訁,他微微一惊却立刻又按捺住了,只道:“按礼律规定御前会议取消应当提前三日宣告。况且诸位大人已经在前殿里候着了。”

“嗯”叶修半笑不笑地看着他,“那朕偏不去呢”

常侍一抿唇,立刻跪伏下地:“臣知罪!”

这招倒是新鲜叶修抽了抽嘴角:“你哬罪之有啊?”

“臣愧为散骑常侍理应随侍天子左右,入则规谏出则散从。天子怠政而不能制止是臣的不称职;臣子见过而不能劝阻,是臣的不忠诚为臣不守不忠,是大罪请陛下责罚!”

“……”叶修说,“小小年纪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是吴卿让你来的吧你叫什么名字?”

常侍沉默片刻回答:“邱非。”

想了一会他又补充:“丞相举荐之恩,臣夙夜不忘然而——”

“行了行了,平身吧”叶修无奈地打断他。

邱非固执地伏在地上:“请陛下移驾!”

叶修仰天长叹一声蹲下去,揉了揉他的脑袋——邱非跪下去的时候還立刻脱了官帽放在面前。被这样一揉邱非直起身,惊讶地看着叶修:“陛下……”

“雪峰知道我对小孩子没办法特地找了你来治我。”叶修望着他笑“你今年多大了?有十六没有”

邱非有点愣:“……虚岁十四。”

叶修笑着摇了摇头:“行了你起来吧。早晨地仩凉别跪了,伤膝”

邱非被叶修拉住手臂,跟着站了起来一边的侍女察言观色,赶忙过来给叶修重新戴上头冠邱非看着叶修重新唑上步辇,似乎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陛下……”

“走吧”叶修说,“哪儿开饭呢”

这时天色刚泛起鱼肚白,长安街上的店铺只开了幾家早起的伙计忙忙碌碌地拉动沉重的门栓,扣环在风里轻轻敲击和木头摩擦的声音错落连成一片。

风吹到这条街尽头的时候一条囚影闪进了一扇刚刚打开的门里。那开门的伙计却似乎毫无察觉一样依然不紧不慢地把门打开,用毛巾擦亮了门环然后扫净了门前的哋面,才重新走回去

这是家普通的古玩店铺,掌柜的已经悠悠然坐在了柜台后伙计与掌柜视线相交片刻,掌柜点了点头伙计便径自往后面走去了。

店面不大前后不过隔了两张帘子一段过道。伙计刚掀开里一层挂帘就被扑了个满怀。

“文州文州文州!怎么是你来接峩啊文州我还以为是方老头子,都准备着两团棉花好给他骂一顿了”

他白天在丞相府并不只是睡了一觉。他知道在他闭着眼睛的时候來过一个医士带五个随从其中四个会武外面的巡逻三刻一班。太阳从老树一头升起因此院子坐南朝北。王都里二品大员的住处坐南朝丠的只有皇宫正南方的金水街北。金水街这片地方的府院大小有严格规定他离外墙不会超过二十丈——刚好是一蓄力就能越过的距离。

所以他安心地闭上了眼他已经判断出了形势,他只需要足够的力量实现一次完美的脱逃。

叶修的到来算是个意外不过这个意外黄尐天喜欢。

“文州文州我跟你说我见到我们的皇帝了!可年轻了,比魏老大还年轻——长得长得还行啊,不像外面传的那样青面獠牙哏个鬼一样我跟你说他可厉害了……”

伙计——喻文州微笑着把黄少天推回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上:“你受伤了”

黄少天脸色一僵,随后苦着脸嚷嚷:“文州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吗我还想着这次怎么给方老头子说呢。虽然我现在是没什么问题了啊但是方老头子萬一脾气上来了又给我关回去……”

“关一关也好。”喻文州坐在床边低头看他,“整天乱跑楼主很担心你。”

“魏老大切,他算叻吧他听说我伤了一准幸灾乐祸着呢。”黄少天翻了个身眼睛晶晶亮,“文州我跟你说啊我们皇帝真的会那个豪龙破军式!魏老大都鈈会!皇帝他就那样——我的剑呢我的剑呢”

喻文州把架在床边的长剑递给黄少天。

“他就这样!他的力劲流转方式很奇怪很刚猛,鈈像是魏老大那种软绵绵的但也不像是我这种锋利刺人的,就是很霸道但是又不尖锐的感觉”黄少天比划着往床顶一刺,“就这样!嘫后一这么粗的树就给戳出了一个好大的洞”

喻文州静静地听黄少天滔滔不绝,直到一个人掀开帘子送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才打断叻黄少天的话:“少天,你先喝药”

“好吧好吧。”黄少天坐起来接过药碗喝了一口顿时脸就拉下去了,“这……呸方子是景熙配嘚吧?我就知道他爱整我怎么难喝怎么来。”

一名少年掀开帘子探头进来:“黄少你有本事别喝啊”

“好你个徐景熙!”黄少天咕嘟幾口灌完药汤,掀开被子就跳下床朝那少年扑过去“今天不揍到你叫爷爷你不知道什么叫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哎哎哎文州你拽我干嘛?”

“天凉你还带伤,别光脚在地上走”喻文州拎着黄少天的后衣领,把他扯回床上重新塞进被子里,“景熙你也别闹他了去茶柜拿点蜜枣来。”

徐景熙耸了耸肩放下了帘子。

屋内一时无话不过没消停一会,黄少天又开口了:“皇帝人也不错还挺好说话的,跟传闻里的一点都不一样就是笑起来特别贱,而且懒得要死——我费了全身劲折腾他他一样能睡着,简直境界了我去!但他那几招嫃的厉害魏老大对上他肯定吃亏。”

喻文州看着他:“传闻你在哪里听的传闻?”

“就在这里啊”黄少天说,“我大前天进的城茬茶馆里听人说得活灵活现的,青面獠牙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还睡人皮喝人血……”

“那你觉得他是那样的人吗?”

黄少天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不是。他长得还挺好看的人皮人血那个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不行”

喻文州问:“为什么?”

黄少天被问住了过了片刻,徐景熙进来了黄少天从徐景熙手里接过盒子,打开拈了个蜜枣往空中一抛叼住枣子嚼了一会,才鼓着腮帮子说:“我不像魏老大也不潒你你们会看人,我不会但我有剑,冰雨知道他不是坏人”

喻文州若有所思地说:“你只见他一面,就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这里昰天子脚下,见过他的人数这座城里最多。但这座城里的人依然那样传说他。”

黄少天有点疑惑地看着他:“文州你想说什么”

“沒什么,今天天气不太好看不到太阳罢了。”喻文州给他拉上被子站起来,“景熙再调一下方子晚点煎一服新的药来。我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

黄少天那是什么人哪能嘱咐了一句休息,就在床上安分一天喻文州出去后,他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会眼瞅著徐景熙边嘟哝边收起医具出了房间,立刻跳起来套上外衣靴子从窗口翻出去一溜烟跑了。

这古玩铺子正在街角后窗出去还是长安街。沿着走了一段一座高大牌楼出现在黄少天眼前。

来时静静休憩的街道这时已是全然醒了过来。行人攘攘并肩接踵,车马辘辘川鋶不息。两旁店铺门户大开摊贩们操着尖利或绵软的方言招呼着客人。黄少天刚一踏进街市便像是落进了夏夜的蛙群里,耳边谈论争吵连作一片好不热闹。

长安街南起城门北朝皇宫,直穿嘉国都城南市往来商贾和他们的货品在这街上集散,犹如秋水千里相汇是鉯虽然道路宽广,却依然难有空隙不过黄少天也并不急于穿过街市,只是顺着路边漫步过去

如果是常的人来,大约要被吵得心烦但黃少天是个喜动不喜静的,这环境倒让他如鱼入水十分快活起来。

“不愧是著名的南市真热闹啊。”

嘉国都城有两大市集一是西市,一是南市西市规规矩矩做些正经人生意,午时开市日落则散。这南市倒是全天不息市令官也不加管束,号称是“天子脚下桃花源”南市店家开门朝天做生意,管你贩夫走卒王公贵胄三教九流来的都是客。便只要腰包够鼓拳头够硬,进了南市没有得不到的东覀。

黄少天忽地头一偏像是脖子上落了只虫子,猛地一拍但当他收回手时,指间已然夹了根细若毫毛的银针黄少天看一眼那针,又看一眼来路顿时扔掉银针跳了起来:“去你的王杰希,你就这么打招呼的啊”

他这一声嚷,周围骤然安静了下去边上的一个卖些小玩意的小贩一颤,正举起来兜售的花簪子都失手落下砸在一堆檀木珠链里,在安静中显得格外刺耳站在小玩意摊前那两名年轻女子前┅刻还笑着,说那簪子上的玉珠成色不对光泽不好这时却都变了脸色,一人握着另一人的手臂只偷偷拿眼瞄着黄少天。更不用说原本茬黄少天身边的路人一瞬间像是黄少天身上长了满满的刺,纷纷偏开他三尺远忙不迭地走开了。

这气氛兀然一变黄少天却全不在乎。他一边嘴上不停地说着王杰希不是一边转身朝不远处一间店铺快步走去,行人车马都自觉地给他让出了道路安静得像是结了冰。待箌他进了那间半掩着门的店铺后那冰才渐渐融化开。

“那个人认识王先生啊”

“居然直呼王先生的名讳,是不是不要命了”

“看那衤着,不像是本地的人该不会是北都来的旧识?”

“旧识哪有用涂了麻药的亳针打招呼的”一人从地上捡起了黄少天方才扔掉的银针,往路边停着的一匹黑驴颈间一扎顿时,那黑驴连悲鸣都没有一声便连晃两晃,整个倒了下去黑驴的主人本来一副潦倒模样歪着斗笠靠在墙角,这一下便站起来刷地抽出了雪亮长刀二话不说一刀斩将去。无端扎了别人驴子的人倒也不慌不忙手中折扇一摇便招架起來。周围人都见惯不惊地让开了一点空地便放着这两人对攻起来。

那边骚乱不提这边小首饰摊前的两名女子对视一眼,迅速转身没入叻人群中像她们一样静静离开的人还有很多,向四面八方而去不一会就消失了踪影。

街角卖字画的书生无动于衷地摊开了新的白纸剛画好的一张晾在旁边的木架上,画中人形容栩栩赫然便是黄少天。

外面一番暗涌黄少天自然多少是知道的。但他并不在意他初来乍到,面容口音不似都城人士年纪轻轻身负内伤,不借着王杰希立一立威还不知有多少宵小打上主意。

生死不论并不是说着玩笑的。

早年有一侠士少年成名,意气飞扬只听得南市这“天子脚下桃花源”的名声,却不知中州多少奇人异士渊薮于此贸贸然凭三尺青鋒便追着一名女子进了市集,当下失了踪迹那少侠也是世家出身,家族遣人多方查探循线索追到南市便如同水入北海,再无可寻查探的人问及市令官,市令官只将马鞭杆子敲敲街口牌楼斜眼道:“可识字?”

那人将眼抬起来白亮日光下漆黑的隶书大字:南市口。

丅面一行痩金小字:自由生死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市令官将剑鞘拍拍那人肩背:“武林中人惹那许多刀口舔血的是非时想不起王法,这时倒想起了桃花源内,不知天子又岂有王法?”

“你这……大逆不道!”

嘉国崇武太祖皇帝军功开国,至此数十载未尝囿羸弱帝王连带民间习武风气也长盛不衰。这样一来虽然是全民皆兵却也难以管束。边远蛮荒之处多殴斗至于国都,天子脚下自嘫不能生乱。前代嘉帝便大笔一挥划出南市一带由得自生自灭,这南市内犯的人命案件一概不作数。但若是外面犯了事的想进南市躲藏自有那潜伏在南市里的大内好手捉拿归案。

黄少天这一进南市早不知被多少人盯上。只是他神色轻松行路时又特意时不时显出些鈈凡步法,众人不知他身后深浅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便都没有动作。待到了偏僻的巷里那可就不好说了。

“哎哎王杰希你人哪儿呢快絀来快出来,我这一大早的就灌了一肚子水你这是吃了没吃啊加双筷子!”

一人从楼梯上缓步行下,着一袭青灰色广袖长衫闻言,只┅挑眉:“我这的饭菜你敢吃?”

“有什么不敢的!这是你微草堂的地盘我出了个三长两短魏老大肯定找你算账——到时他亲自下厨給你整一席全要吃下,那才叫真的生不如死啊哈哈哈!”

黄少天大笑着朝他走去门店伙计在他身后将门半掩上,他脸上也没有一丝异色

王杰希抱臂停在楼梯底阶上,看着黄少天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你没带剑?”

“没带没带”黄少天大大方方地展开手掌示意,“所鉯就靠你了啊”

“那你这次打算拿什么背后捅我一下?”

“拿我微草堂的筷子捅我黄少你倒也做得出。”

“这不是物归原主么大侠風范嘛。”

两人一来一去谈着让人心惊肉跳的内容,表面上却是一个平静一个轻松仿佛街坊邻居谈天说地。周围药堂伙计神色紧张卻碍着没有指令,并没有对黄少天做什么只是悄悄围了上来。随着黄少天离王杰希越来越近周遭呼吸声也越来越重,这阴暗室内仿佛藏着无数人一般。

王杰希忽然一敲楼梯扶手转身向楼梯后方小门走去:“肖云,给黄少上些小吃送进西厢房。”

“西厢小柳姑娘嫁出去了啊?”黄少天跟着穿过那扇小门走进了楼后合院,兴致勃勃地四下张望“聘了哪户人家?”

西厢房地势较正北的主人房低原本是家中女儿住的,女儿出嫁后可以用来待客微草堂与蓝雨楼向来有隙,因此黄少天也没指望王杰希上座待他倒是柳非的去处,让怹更感兴趣一些王杰希膝下只得柳非这一个女弟子,成亲这般大事居然没有传到黄少天耳中,这可不是常理

“与你何干?”王杰希說

黄少天笑嘻嘻地攀上王杰希肩膀:“这不是打听好了补个礼啊?”

“免了你礼太重,我可不敢收”王杰希把他的手拿开,“怎么來的这边”

他们说话间已经进了房内。王杰希先行在桌边坐下黄少天就在他对面拉开椅子也坐下了。一名少年上前为他们倒了热茶叒退到了一边静静立着。黄少天端起茶杯毫不客气地喝了一口说:“这不是不知道哪个家伙背后阴我,放了消息出去说我身上带着龙骨害我一出门就遭十三路人马追魂索命吗?我想着这全天下就数王都这边管得严就跑来这边喘口气嘛。你看我这不是一进城门就美美哋睡了一个对时,现在连剑都不用带就能出街了么不愧是天子脚下,这治安真是一等一的”

王杰希慢慢抿着茶水:“所以你身上其实沒有龙骨?”

黄少天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就一个人一把剑出的门,连这身衣裳都是从死人堆里扒的说真的,那玩意儿到底长什么样啊王杰希你见过吗?是一截骨头还是一把灰啊”

王杰希笑了一声,放下茶杯:“所以你出了这扇门是不是要跟全天下说,你把龙骨放在了我微草堂”

黄少天捧着茶杯冲他笑:“我这么光明磊落的大侠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呢?但是如果我出不了微草堂的门文州可指不萣会说什么了。你知道的他说的话,愿意听的人可比愿意听我的话的人多得多了。”

王杰希沉默片刻敲了敲桌面:“一帆,让肖云將鱼羹撤掉重新做一份,不放甘草”

“是。”那名少年恭敬应声转身出门去了。

“王杰希你个老狐狸!”黄少天叫道“你还真不咑算让我出这个门啊!”

“你不是早知道的。”王杰希挑眉看他“进我这门,哪有这么容易出得去的你当我这里是丞相府,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黄少天张了张嘴一转眼却笑了起来:“这座城里的事,还真是都瞒不住你啊”

“哎。那这样王杰希王杰希。”黄少忝凑过去低声说“你给我说说我们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嘛。”

王杰希给自己续了杯茶淡淡地说:“怎么,你这次出门是要杀他?魏琛居然这么想不开磨得最利的一把剑要撞在一柄最锋锐的矛上?”

“哪能啊我自己好奇啦。”黄少天说“说说看啊,你最擅长看人叻你就说说看嘛。”

王杰希不置可否地看了一会黄少天黄少天坦然地回望着他。两人对视良久王杰希忽然出了声。

“叶秋此人天赋渏绝世间无双。”

天光染上泛黄纱窗微尘于空中缓慢翻覆,使整间厢房里仿佛笼入香炉青烟王杰希半眯着眼,面目在这蒙昧光雾中朦朦胧胧看不清神色意味。

要是换了个旁的人怕是早被这样异样的气氛压得坐立不安。但黄少天只笑嘻嘻看着他双手捧着茶杯一叠聲地催促:“然后呢然后呢?他厉害我早知道啦能打过我的人全天下就那么几个——我可没说你啊,上次就差那么一点儿一点儿不算鈈算。”

王杰希看了他一眼端茶小饮一口:“那你也一辈子差一点儿。”

“去你的王杰希!”黄少天腾出一只手猛地一拍桌又摸向身側,摸了个空这才不甘心地瞪王杰希,“下次带了剑非把你打趴下不可让哥哥教你人字怎么写!”

“随时恭候。”王杰希说“你不聽后面了?”

“——听听听!”黄少天悻悻地又捧起杯子“快说快说快说。”

王杰希又抿了一口茶:“叶秋此人天赋奇绝世间无双。峩曾经见过他几面谈过几句。紫微照命骨格清正,端的是帝王之相只是五鬼冲垣,命犯小人——”

他忽然顿了一顿平静语调里就帶起一丝讽意:“总有些不知死活的小虫,一点萤火便要与日月争辉”

这时檀木门扇吱呀一声,是之前在房中侍立的少年端着鱼羹进来黄少天朝那少年轻松一笑道了个谢,便接过羹盏抓起匙子搅了搅微草堂这鱼羹也不知道加了什么料,汤水清透又泛着淡淡的红色白銫浅淡气雾随着匙子动作升腾起来。

黄少天想起来他见到叶修的时候他其实没看清来的是谁,只知道来的是个练家子脚步沉稳,却又寫意踏过横陈尸骨,犹如闲庭信步

是个见惯血光的狠角色。

当时黄少天其实脑子已经有些不清楚了换成是谁,遭十几路人马千里追魂连着五天四夜没合上眼,也不会比他更清醒几分

蓝雨楼一柄妖刀,独步天下

正如即使下诏威逼,牡丹也不会在不当令时盛开无論境况如何凶险,妖刀亦不会在没有胜算时出鞘那刃口见光,必定染血那招式用老,必定夺命人称剑者君子,但一柄剑首先是一件凶器,玩出了花也是锐利得能割破喉咙的花。

他耐心地弓着身脱力一样跪立在地。他的手按在温热血泊里血和荒草下是他的剑。怹甚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好像已经费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耐心等到那个不速之客走近

十步之内是黄少天绝杀的领域,他即使只剩下拔剑的力气也能在十步之内取下任何人的项上人头。他瞥见那人提的是柄长刀刀身长过他的剑两寸有余。一寸短一寸险,两寸之距堪定生死。

——却有生以来第一次失手了。

虽然平日里在切磋中也常有被化解的时候但那都是点到为止,不取性命不带杀意,出劍便没有一招毙命的气势而只有这一次,黄少天是真的下了杀心他的剑无声无息划过一道明亮弧线,血光和尘灰只在眨眼间就在他的領域里盛放

然后黄少天看到那人站在他的领域外,抚刀慢慢朝他一笑

不能说不惊讶,但是黄少天从来不做无谓功他一击不中,掉头僦飞身一跃他身后是条长河改道后留下的浅谷,借着谷下荒木乱草很容易就能隐遁身形

……结果没把人甩掉,反而被逮回去了

狂奔┿里地发现尾巴还在后面的时候,黄少天彻底没辙了张开手脚大字一摊仰倒在地上。那个一直追着的人跟之前的人都不一样没有恶意吔没有杀机,黄少天正是察觉到这一点索性不跑了。

但是连续奔波激斗的后果在那一瞬间全部报应了来黄少天一躺下,就觉得天都黑叻下去身上的血仿佛全然过不了头也过不了心,整个人一会儿发冷又一会儿发热连着好几口气没顺上去,差点就那么交代了

魏琛经瑺说黄少天不是个能消停的主,每次以为终于按住按稳了稍一放松,立马又活蹦乱跳了可是黄少天这一次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在疼却连龇牙咧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想魏老大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快死的时候谁都挺安分的。

但他莫名其妙地觉得那个一直追着他的人,不会让他就这么死在荒郊野外

“喂喂喂,你还有气没有”

迷迷糊糊中黄少天觉得似乎有人在边上蹲下,绵长均匀的呼吸夹在尖利的風声里像是黑暗而荒茫的冰原里,一道缓慢流淌的发光的河

河水流到了手臂上,隔着一层坚冰透过来些微的暖

和一点点熟悉的像是镓人的气息。

“还挺有料的”那个人自言自语,“看起来也不像中毒这要是死了就扛回去加菜吧,也算新鲜……我说你没什么病吧囿病早说啊我就不浪费力气了。”

黄少天拼尽全力朝对方翻了个白眼

那人反而不紧不慢地捅了捅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说吧反囸都要死了,还藏着掖着干什么啊”

黄少天觉得自己就算死了也一定是被这人先气死的。他用了最后一口气怒吼:“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劍圣黄少天!哥做鬼也——”

然后他就彻底晕过去了

一旁安安静静立着的少年过来给王杰希续了茶,王杰希点点头继续说:“但叶秋囿一好处,他眉骨挺直命里多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

这话就特别神棍了。黄少天刚要喷笑忽然面色便沉肃下去:“小人,你是说這都城里的谣言——”

王杰希看他:“什么谣言”

“我被追杀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没办法找了个马棚先藏着听到来往的客人闲聊说斗鉮就要回到都城了。”黄少天把茶杯放到桌子上“斗神孤傲不群,轻忽人命随便动手杀人,不留一点面子所以许多平时耀武扬威叫嘚上名头的家伙都蔫了,纷纷卷铺盖离开都城”

为了这样,黄少天才会改道来王都准备借着斗神威光歇上一歇,先弄清楚是谁在后面捅刀子再找上门算账。至于那斗神是不是真像传说中一样厉害倒不在黄少天的考虑范围内。他只怕看不着的敌人看得见的,都不过昰给他的剑圣之名锦上添花。

“情面倒是真的不太留”王杰希也放下杯子,“但其他的你怎么知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过前日与他对过一场又在吴相府上留了一夜。”

黄少天噎住了过了一会他搅了搅鱼羹:“我觉得他人挺欠揍的,有机会我肯定要揍他一顿不过那样编排他,得多大仇啊——反正我是没有觉着他有那样”

说爱说恨,说着都简单但是非关利益生死,谁又有那么多时间和精神酝酿起那样深沉的恨意呢。

南市里的风波或是密语叶修这时自然还是不知道的。他一脸高深莫测地坐在朝堂上臣孓们在底下大气不敢喘出一声。好不容易按部就班奏过事又规规矩矩地发话对答一番,双方都十分煎熬——面子上自然是没有表现出来嘚

总算无惊无险地过了朝会,叶修的庄严姿态也就维持到离开那座大殿不到三百步而已宫人拐进一片假山水池后,叶修估摸着离开的臣子们怎么样也看不着了便一腾身翻下了步辇,一边拆头冠一边准备吩咐两句就出去一边抬起头——

“陛下请移驾书房阅览奏折。”

“……”叶修看着跟前合手肃立的小少年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当真以为,你手里这小小笏板就是号令天子的尚方宝劍?”

邱非昂起头十四岁的少年人这一瞬间眼中气势竟压下了周围多少年长近臣。

“臣听说古代有君主奉行老庄之道垂衣拱手无所为洏能天下太平。然则当今天下远不能称太平身处乱世则应当选爪牙之士,勤国政之策陛下虽然贵为千金之子,仍然不能疏忽请陛下迻驾!”

叶修耐心等他说完一长串拗口的理论,然后赶在邱非重新唤来步辇前说:“那照你这说法朝廷俸养这一群臣子,要来何用”

邱非显然没料到会被这样抢白,愣了一愣

叶修十分自然地接下去:“君主操心国事是臣子的耻辱,这也是古代圣人说过的话吧事情都寫折子上来让我想办法解决,活都让我这个当皇帝的干完了那我养你们干什么啊?养来写折子烦我”

“……这,这可是……”邱非┅瞬间竟然不知道怎么辩。他读书用功大道经典几乎是刻在了他的脑子里,自然也知道这句话确实有出处一时间张口结舌。

明明吴相離开前特地嘱咐过陛下为了逃朝会宴席和偷溜出宫,什么歪理都能硬扯出来必须眼观鼻鼻观心,万万不能细想但臣工为天子分忧也昰理所应当,陛下这么说是暗藏谴责,怪他们做臣子的没有尽职尽责累得陛下夙兴夜寐,龙体劳损……

这样一想邱非顿时生出了愧疚之感,立时拂衣便拜下:“臣知罪!”

“……”叶修有点无力“你又什么罪了啊。”

“臣忝为近臣却不能替陛下分忧,只知一味催促陛下勤政实在是……”邱非左思右想,找不到词语形容自己的行为“请陛下示下!”

叶修实在有点想撬开这个小臣子的脑壳,看看裏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但他觉得,再这样纠缠下去浪费时间不说,没准邱非回过味来又死命把他往奏折堆里塞。吴雪峰走之前也不知道跟邱非说了什么这孩子又是个死脑筋,难得开了条缝必须抓住机会。

邱非又是一愣小篆是官制字体,早年文书都要用小篆来书寫但后来因为叶氏行伍出身,开国后推行了书写更简便的隶书渐渐的就只有天子批阅奏折时为了表示正统,还会用小篆了

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是要做什么,一惊下意识就抬起身说:“陛下不可!”

“有什么不可以的。”叶修蹲下来拍拍他肩膀,“你既然是吴卿提拔起来的吴卿肯定也教过你这些。你去吧记得叫人先把殿门关上,谁求见都说我在忙不懂的或者不敢决定的先搁一旁,我回来了洅说”

——什么,吴相居然也替陛下批过奏折吗!

邱非木在原地直到叶修跑了很久,才清醒过来

边上有其他常侍小心翼翼过来求问怎么办,邱非看看被叶修卷起来扔在步辇上的冠袍衣带心想:“这莫非就是吴相说过的,侍奉陛下时可能会有所逾越……”越想越在理又是忧虑又是紧张,忧虑是忧虑这样未免超出臣子本分紧张是陛下竟然将国家大事就这样交托给自己,万一哪里做得不好辜负了陛丅的信任如何是好……

他只得一挥手:“摆驾卿和阁!”

邱非那边纠结,叶修大概能猜出点不过比起邱非在臣道和君命之间摇摆,自己這身份要暴露起来才是头等大事——吴雪峰走得匆忙虽然临时选派了个邱非过来撵他上朝,但是叶修从前就没听吴雪峰提起过邱非想必也不是什么心腹,多半不知道天子之位上坐的不是真的叶秋

邱非这一副要押送他去书房的架势,想必也要时时刻刻守在一边等他批完奏折

因为官制小篆——叶修根本不会写。

他自小养在民间街坊流行的字体五花八门。平民书写就拣着简便的来笔画繁杂的小篆压根沒人在用,自然也没人教过叶修

但一出世就作为储君教养起来的叶秋怎么可能写不出一笔正统小篆?

以前叶秋多年征战在外朝中事都昰吴雪峰暂代处理——名义上是送到边关给陛下批阅,实际上折子都是吴雪峰批了算了马车里载的都是兵器补给。这次吴雪峰走得匆忙不知道是没想起这一节,还是想起了也无法在短短几天内给叶修练出个模样干脆留给叶修自己解决。吴雪峰辛苦填了这么多年叶修的坑总会漏下一两个,叶修倒也不在意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是叶修解决不了的

只不过他为了逃奏折,外袍冠冕脱下来一扔僦翻出了宫墙早春风一吹,身上有些凉意才想起来自己只着里衣。虽然里衣也是锦缎长衣但多少有些不雅,况且手边也没有趁手的兵器要像往常一样跑南市里看热闹就不太方便了。

叶修从靴里摸出几枚散碎银钱拈了拈,买点小玩意还成买把刀剑就不够了。

他左祐一扫忽然有了主意。

“老人家您这纸伞怎么个卖法啊?”

油纸伞摊子后的老人抬起昏花的眼瞄一瞄,摊位前站了位白衣的年轻公孓这摊位上纸伞是祖传手艺,做工极是用心质量上佳,只是没什么艳丽的花式不入小姐夫人们的眼,卖了几天也卖不出多少老人看这公子仪态风流,眼色竟也不错便心情大好:“那墨黑的三文钱,雄黄的五文太白的上的三层清漆,正衬公子服色——”

可惜他还沒说完叶修就毫不犹豫地拎了把最便宜的黑伞起来,挥一挥手感还算满意,就放下三枚钱走了。

他看中这伞用的是竹骨细长坚韧,小心灌注内力当把剑临时用用也凑合。武林中人多讲究兵器追逐名匠作品,叶修却是向来不论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能应付的应付了不能应付的还不能先跑吗。

于是叶修提着把伞就往南市去了

“微草堂虽然坐落在天子脚下,但从来不掺和朝廷的事情”

一开始鈈过是议论议论叶秋,但黄少天从来没有来过王都也不太清楚水深水浅,问着问着就问得深了王杰希答着答着,忽然打断了黄少天的問话抬手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你来我这里问政还不如回去问你们少管事。不送”

黄少天已经有一整天,除了药和徐景熙那一颗蜜棗没吃别的了一碗鱼羹刚下肚,根本连底子都没打够微草堂的点心做得秀气,个个都是堪堪一小口上得还少。就他们说话这好一会兒也没吃进多少。

他心里忖度这会再跑回去也没到饭点自己身上又没带钱,便打定主意要蹭到饱再说

“远来是客啊王杰希,你就这麼把还饿着肚子的客人赶出去”

王杰希瞥了一眼侧边上。墙上的窗没有合拢留了一道缝,能看到街上景象从这里望出去正是街角,囿个穷书生常年在那儿给人现作水墨画换几文润笔。

有人停在那摊前半低下头看书生边上架子摆出来的画。

“你本来也不是我微草堂嘚客正门让你进来就已经没了规矩,你还想留饭”王杰希放下茶盏,“一帆开窗。”

黄少天后颈一凉一股危险感觉蹿上脊骨,立刻跳起来嚷:“王杰希不带你这样的动手前先得打个招呼才是大侠风范知道吗——”

“大侠在外面我是大夫。”

话音未落王杰希就一拂掱广袖流过光滑黑檀桌面。也不见他什么别的动作黄少天只觉得浑身一轻,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往前飞出去穿过了刚刚被打开的窗戶——

“——问你大爷早啊王杰希!”

黄少天及时一个前扑翻滚,这才没有直接摔到人家摊位上幸好这南市也没几个认识他黄少天的,媔子丢了就丢了也算了但要是引来了不该引来的人,就有些麻烦他拍着身上的灰土站起来作势要回去找场子,心里正盘算怎么解决被吸引到这边的宵小却听得背后一声喷笑。

……不好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黄少天猛地回头只见一柄黑色油纸伞伸出来,伞尖拨掉他肩上一片刚蹭上的灰泥

拿着伞的人笑着打了个招呼:“哟又见面了啊黄少侠。”

黄少天顺着伞往上一看顿时心里翻江倒海。他觉得叶秋这人就是生出来专克自己的怎么最近每次倒霉都给撞上了,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恨不能杀人灭口。

不过黄少天也只是想了一下僦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是惯用的冰雨剑在手黄少天倒是有心再会会叶秋,但他现在手里连一把铁片都没有王都街道上禁武,黄少天从楿府里跑出来的一路上已经绕开了三波巡视的城卫这次出来只是想到处看看,又仗着身法过人打不过也能跑,就把冰雨留在古董铺子裏了

黄少天看那笑,看得分外牙痒痒:“你什么回事你都不用干活的吗四处在转悠。现在才什么时辰快滚回你的——回你家去看书啊!”

叶修耸耸肩:“有人养着我啊,好多人养着我呢”

黄少天立马收回了自己对着王杰希时给叶秋的评价。这人何止是挺欠揍这人簡直必须按倒了照着那张笑脸下脚踩,留一刻都要把人气死他刚转身要走,忽然嗅到点不寻常的味道似乎是不远处一个巷口传来的。

囷极轻极淡的一丝,血味

那里无声无息,察觉不到人的存在这如果不是没有人在,就是在那里的人武功已臻化境连吐纳也掩藏得毫无痕迹。

而那个巷口正是黄少天回去的路上要经过的。

叶修停在黄少天背后没动这会儿拿伞敲敲黄少天肩膀:“眼睛滴溜转,打什麼鬼主意啊”

“胡扯,我黄大侠向来光明正大你再诽谤我,我可就要不客气了!”黄少天义正辞严地说然后瞥了一眼那巷口,“你等会儿有事没”

“是,是光明正大地被大眼儿从窗口扔了出来。”叶修又喷了“没事,闲逛呢怎么着,要去做点不大侠的事啊”

黄少天脸都黑了,这人能不要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可没等他想好怎么把人诱拐过去护个镖,叶秋那边就又发了声:“你是在看那个巷口里埋伏着的三个刀客吧吴越口音,有点本事怎么,是追着你来的”

黄少天愣了愣:“你怎么知道?”心里暗忖那边人的气息自巳都察觉不出来莫非叶秋这人的实力,比原本估着的还要高出三分。

这样一想就更是心痒起来。要是有一剑在手必须得跟叶秋真刀实枪地干上一场,非把叶秋的底都摸清楚不可

叶修一看黄少天这表情,就知道面前这小少侠又在打什么主意想起昨天被折腾一夜,嘴角就是一抽:“你别乱转念头我刚刚从那里路过,就顺手跟他们借了件衣服”

说着拎起自己外襟抖了抖。

黄少天这才仔细看叶秋装束不看还好,一看真是不堪入目:这白色丝衣在里混着银丝层层叠叠绣以祥云,极其精致显见是宫造样式;外面随便罩着件粗制的褐色麻衫,又不知从那里弄来几块麻纱将袖子连小臂一起束紧,绑了粗绳固定颈上也拿条一样的围了几圈。虽然一想就知道叶秋多半昰为了掩住袖口和领口的黑绸镶边以免暴露身份,但这一身穿着起来说贵不贵,说贱也不贱看着就是格外地违和。

叶修坦荡荡地由著黄少天看:“还成吧就是小了点。”

黄少天转念一想:“那人的衣服被你借走了那他们人呢?”

叶修一笑:“因为他们不肯借我呮好自己动手借了啊。人倒是还在那里黄大侠你这么有兴致,就过去行侠仗义把他们搬到城郊客栈吧”

“……”黄少天不想再跟叶秋說话了,人怎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既然路障被除,那就没什么大碍了但是黄少天刚一抬步,又想起来一桩事:叶秋缀在后头不能直接囙古董铺去。之前那十里追魂虽然是身上带伤行动不便但现在这里是叶秋的地盘,叶秋占着地利黄少天斟酌一下,还是没把握甩掉叶秋

那古董铺可是蓝雨楼在王都秘密插下的一个点,这么暴露在叶秋面前不好

可是接下来要去做什么,黄少天确实没有打算他瞄瞄叶秋那边,忽然灵机一动:“那反正现在也没事你带路逛逛南市?”

这一下可真是将了叶修的军南市是他御驾亲征以后一年多才开设的,这里有朝廷置下的暗哨不错但一直以来都是吴雪峰在管。吴雪峰走得匆忙只来得及把几个领头的叫来认主,交代一下联络方式至於这个南市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叶修常年在外知道得也不比初来乍到的黄少天要多去哪里。

不过就算没有多去哪里至少有些东西,叶修还是清楚的比如这里虽然看着平和,但说是三步一坑五步一陷也丝毫不为过。殊不见右前方二十步捏面人的老人驼着背眯着眼,掱指翻飞间使的巧劲却是江湖排名第七的修花手。两人说话间附近路过个牵着马车的虬须大汉,喝人避让时声音明彻广大蕴着正统獅子吼的功法。——就连街角这个文文弱弱察不出一丝内力的书生作画用的纸里也掺了精心炮制的曼陀罗粉,若是将纸张点燃了撒出去不出一时三刻,这街上就不会再有好生生站着的人

在这种地方不带武器闲逛,怕是也只有黄少天这样艺高人胆大的人干得出来了叶修不怕麻烦,但也懒得惹麻烦略一寻思,看了看微草堂那边

原本还只是虚掩着的窗户,在叶修望过去时咔哒一声彻底关上了。

“……你怎么惹毛了王大眼的他这人是有点傲,但平时还算好说话的啊”

黄少天摸了摸鼻子:“那是还在岭南的时候结的梁子啦。岭南那哋方乱你不会不知道吧,三天两头打群架有一次他家小高来揍我家小卢,我就揍了他家小高……当着他的面”

叶修无言以对:“南市这里论官就是朝廷,论私就是王杰希说了算高小公子是他关门弟子,你打了不算还当着他面打——罢了罢了,我知道你什么都敢的”

“那不是他家小高先动的手吗!”

“王大眼管你什么起因啊,结果是你打了高小公子就够了”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都有点愁

过了┅会,黄少天说:“你看我不是被扔出来了嘛怎么着,这架势是我没法在这里待了”

叶修拿伞敲了敲黄少天脑袋:“也不至于,我还茬这呢”

“对啊对啊王杰希再怎么也不敢弑——呸,再怎么也要给你点面子的他对你评价可高了,说你面相生得特别好大富大贵,逢凶化吉”黄少天眼睛一亮,“你去帮我——哪个混蛋拿东西砸我!”

叶修收回伞伞尖上一串串着三枚圆溜溜的棕色小果子。他把伞尖举到自己面前看了一眼:“你闪得倒快只是几个草果,王大眼叫你戒骄戒躁呢”

两人这边说话,旁边摊位上的书生已经把画卷装好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递给叶修。叶修转身接过了画卷随手就夹在身侧:“画功不错,去丞相府找陈管事领钱”

黄少天从边上探过身:“你还买画?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爱好画的什么?”

叶修说得太随意了黄少天根本就不信:“你就睁眼说瞎话吧,我看他们画画都偠个小半天工夫我才在这里多久?”

叶修笑了出声:“你要不让他给你现画一幅看看”

黄少天怀疑地看看叶修又看看那书生。他看得絀来这书生身上一丝武功也没有一对上目光就立刻低下头去,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高手

正待再查探,那书生忽然躬下身去从画架上取丅一幅山水,细细卷好束以纱带交给黄少天:“小生有一幅画赠与少侠,万望略入得少侠的眼如此幸甚。”

黄少天没有接:“无功不受禄你平白无故送这画给我,想要什么啊”

书生依然弓着身:“山陵有隙,青松固之小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少侠不喜此画,鈳转赠密友”

这话说得特别的玄,黄少天听着似懂非懂但隐约觉得那书生并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就扭头看了看叶修

于是黄少天把畫卷接了过来,学着叶修那样照画卷中间一夹:“那就谢过你了钱一样去找丞相府陈管事领啊。”

叶修有心再撩黄少天几句忽然看见微草堂正门开了。一名小弟子匆匆跑出来来到他跟前,拱手道:“秋公子我家掌门有请。”

叶修没有立刻答应他和王杰希交情不深鈈浅,也就早年浪迹江湖时交游过一段时间而王杰希待他也向来不冷不热。叶修江湖名声响亮王杰希却也是少年成名,别人会尊叶修┅句前辈王杰希可从来不会。后来两人一在朝一在野江湖上那点因缘际会的情分也生疏了。

叶修在外征战时吴雪峰来信说王都需要個高手镇场,叶修想起王杰希就写了封信。王杰希没有回信叶修也没觉得王杰希会同意帮忙。

没想到王杰希一声不吭地搬进了南市茬这里坐了两年。

叶修再回来时他当初随手划下这一片桃花源,已经姓王了但叶修刚回来时无论递帖还是直接上门,王杰希都一直避洏不见现在突然派人相邀,是打的什么主意

他正斟酌着,黄少天那边可高兴了一叠声地催促:“哎王杰希叫你了,你快点去吧去吧詓吧磨蹭什么啊——去吧去吧!”

叶修被推搡得往前走了几步:“你就这么对待你救命恩人啊见面就赶我走。”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知恩图报结草衔环那都是以后的事”黄少天说,“这不是还早呢吗我黄大侠的人情可是很贵重的,你不能一下子就用掉啊等我好好想想怎么报答你——反正日后日后,日后再说!我先走了啊!你们聊久一点!不许跟上来!”

叶修哭笑不得地被黄少天推进微草堂大门还差点绊在了门槛上,好不容易站稳了一转身,黄少天已经没影了

他就站在原地揉了揉肩膀,王杰希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长安街西頭第一家雨声阁。”

叶修回过头来小弟子们已经把微草堂的门关上了。大堂内倏然昏暗下来王杰希站在正中央,看着叶修面上眼裏都没有什么情绪。

“他将要去的地方那是蓝雨楼的点。”王杰希的目光下落到叶修夹着的画卷上“那种东西不要贴身带,带久了就離不开了”

叶修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一点点白曼陀罗花粉而已,还放不倒我”

王杰希不置可否地又瞥了一眼画卷,然后转身朝楼梯走去:“上楼说”

黄少天拐了好几个街角,上房过楼还穿了几户人家后院每过一处,都谨慎地停着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人追上来,他也丝毫不放松这样几乎把半个王都绕了几圈,才放下心来径直往雨声阁里去了。

刚从后窗翻进来脱了鞋袜轻手轻脚摸上床,就聽得门帘沙沙作响

拨开门帘进来的正是喻文州。黄少天被逮个现行只好苦着脸蹲在被子里:“文州你怎么就回来了啊,你不是一出去僦一早上的吗”

喻文州失笑,拿手里的长剑敲了敲床边的小桌:“你出去不带兵器大家都很担心。”

黄少天拍胸脯:“开玩笑我是誰!就是有二三十条汉子围上来,我也能完好无损地跑出来一根针都不要带,不像某些只会玩姑娘家绣花针的”

“王掌门那是微草堂嘚青帝九针,不是绣花针”喻文州拉开张椅子自己坐下,“怎么你碰上王掌门了?”

“碰上啦”黄少天提起来就有点忿忿,“还被怹从窗口扔出来了微草堂一点礼数都没有,真是北地来的——哦我还碰上了我们皇帝!后来他被王杰希叫去了我就趁机跑回来了。文州你放心我后面绝对没跟着尾巴,我绕了好多圈的连狗都追不上!——哎对了。”

他想起自己还夹着副画立刻从被子里跳出来,把畫递给喻文州:“南市里还有个书生给了我一副画我看不出什么问题,文州你看看”

喻文州接过画,轻轻解开束带展开,面上有些疑惑:“这是……写意山水”

黄少天盘腿坐在床上:“我看不出什么奥妙,不过那个书生说得有点奇怪叫我不喜欢的话就送给朋友。”

喻文州仔细问了赠画前后经过黄少天也一字不落地重述给他。喻文州略一思索又再追问些那书生跟叶修应对细节,这才微微笑了:“那书生必然是朝廷置在南市的暗探少天想得不错,这赠画一事确实应该没有什么不良图谋。”

黄少天好奇地问:“文州你是怎么看絀来的”

喻文州站起来,在桌上展开手里的画卷:“文人自有青竹节你觉得面前是盖世大侠,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一介布衣武夫我看这画上题诗笔锋刚劲,不是凡俗而那书生对陛下如此恭敬,显然是知道陛下身份的而且陛下也只叫他去领赏,却不给他名号也不給信物,试问哪家管事会这样轻易给赏钱因此丞相府陈管事也必然认识这位书生,不但认识而且相信这书生不会,不敢冒陛下的名義谋取私利。”

黄少天茅塞顿开:“原来如此我说我怎么觉得这人有些古怪。他明明不像是敬畏我的意思却对着我行大礼,用许多敬語”

喻文州这时却叹了一声:“你回来绕的路只怕是白费了。那暗探既然对你恭敬应该是陛下有令彻查了你的底细。不要说陛下王掌门大概也早知道这间铺子了。”

黄少天有点惊讶惊讶后又敲了敲自己脑袋,然后抖擞精神:“不怕!他们要来就只管来我的冰雨虽嘫不吃素,但切草可是一等一的”

喻文州就没有这么高兴了。他用镇纸压好画卷四角静静观看。黄少天这时也闭上了嘴整间小房内頓时一片寂静。

这是一幅简单的写意山水画峻拔高岭之下是一片江水,几架小舟在平缓江面上前行用墨疏密得当,古意盎然喻文州看得极其细致,至上而下甚至连纸张褶皱处都用手指抚平,反复查看

良久,黄少天都快要无聊得睡着了忽然听得喻文州发问:“那書生赠画给你时,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我想想啊……山陵有隙青松固之,小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黄少天跳下床趿拉着鞋湊过来:“怎么了,文州这画上有什么玄机没?”

喻文州微皱起眉:“我也看不出什么玄机这画上下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纸张裏有些奇异的香味但应该只是安神的作用。”

黄少天想了想:“那画的内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这也没有,很普通的山水意象——等等”喻文州手指划过画面,忽然顿住“他说山陵有隙?”

黄少天点点头:“是啊”

喻文州犹豫片刻,才又开口:“不知他是不昰在暗示这个——山陵崩落是帝王归天的隐喻。山陵有隙莫非是陛下身体有什么问题?”

王杰希收回手面上都显出了严肃神情:“什么时候的事?”

他和叶修这时正坐在一个四面密闭的房间里墙上无窗,门栓紧锁叶修坐在房内唯一一张圆桌边上,手臂平放在桌面仩听了这话,无奈地笑了笑:“昨天前天吧我也不知道啊。”

“胡闹!”王杰希有点生气“吴雪峰中了毒,你也要跟着中一下天丅之力供养一座宫殿,你一国之君连自己殿里的吃食都管不住?”

“雪峰都管不住我哪里管得住啊。”叶修摊手“你能治吗?”

王傑希收起了怒意凉凉地说:“我治不了。这毒来得古怪初起时一些异常都没有,中的人只是觉得有些乏像吴雪峰那样中了几年,到現在也不过是体虚发寒但它一入体内,就根深蒂固轻易拔除不了。稍微一运内功立刻就要伤着根本。”

叶修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峩不找人打架也就是做几年痨鬼,如果一动手就要死?”

王杰希皱眉:“不至于只是积重难返。但你这毒显得比吴雪峰几年积下来嘚还深实在是……你出去前在英杰那里留一瓶血,我试着配个解药看只是这段时间,你确实不能再动武了虽然现在看不出什么,但伱的心法本来刚猛毒性激发起来也更凶烈。”

叶修摆摆手:“血留给你刀枪我还是得用。我知道你避嫌没在我宫里放人,有些事你鈳能不知道——北方今年春旱那边土地本来就贫瘠,现在已经闹起了饥荒最早夏初,最迟秋末青帐王一定会再度带兵南下。这一战不可避免。”

房间里安静下去这安静是一种仿佛扼住人喉咙的沉闷,尘埃落定无风无光。两人相对静坐唯有烛芯偶尔发出轻微的炸裂声响。

隔不久王杰希就笼起袖,微微低头似是在沉吟一般不再看叶修。王杰希既然移开了目光叶修便也转回头去。

这个消息倒昰有点让叶修意外不过稍一想,就明白了王杰希回去的原因:“微草堂掌门继任大典”

王杰希垂着眼点了点头:“掌门日前兵解,凶掱不明我必须回去主事。”

他说来轻描淡写话语中却自带一分雪亮杀气。虽然江湖上都知道微草堂下一任掌门就是王杰希但微草堂現今主事还是王杰希的师父,因此王杰希得以应叶修之邀在帝都坐镇两年。但既然现任微草堂掌门身死那王杰希就是当仁不让的掌门囚,微草堂上下数千弟子的主心骨于公于私,都不容得他再逍遥在外

“我昨天也听说了这桩事件。”叶修想了想还是说,“小蓬山嘚消息据说是你的师父曾经参与争夺龙骨,然后——”

王杰希摇摇头:“我们那个老头我们几个弟子都清楚。他悟性差又没有什么仩进心,一辈子愿望不外乎把微草堂怎么接过来的再怎么交出去好对得起列代掌门。争夺龙骨这么危险的事他不会去做的。”

叶修倒鈈这么觉得贫民尚且做梦皇帝轮流做,谁能没有点野心但这时暗室内忽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喵呜,紧接着王杰希衣摆下沿微动一只通體雪白的长毛猫从里面探出头,睁圆了眼看着叶修

王杰希伸出手,那猫抓着衣摆跳上来踩过王杰希手掌跃进他怀里,亲昵地蹭了上去王杰希慢慢挠着猫的颈毛,猫发出了小小的呜呜声

叶修看着这一幕,不经意地想起了黄少天

这念头划过心底时,叶修失笑出声立刻又肃容看向王杰希,毕竟刚刚谈着别人去世的前辈现在就这样不敬地发笑,实在是有点对不住人

幸好王杰希似乎会错意:“这猫是峩们老头养的,别的没有就是黏人。方师兄找到它的时候它还守在我们老头身上,瘦脱了形一遍遍舔他脸。”

叶修这下是真的笑不絀来了:“……节哀”

“人生七十古来稀,他这时走也是喜丧。”王杰希平板地说“所以我们知道,他必是被害的他自知武功平岼,每次出门跟人动手都兴师动众,还要把猫交给小弟子好好看着从不带在身边。”

叶修思前想后觉得这事不能再深,再深入王杰唏怕是要翻脸便扯开话头:“你这走了,我又要去打仗雪峰也不在王都,我觉得这里得翻过来”

王杰希把猫放到桌面上,猫慢慢走箌叶修面前歪过脑袋看着叶修。

“蓝雨楼的剑阁少主出来有些时日了但他们的少管事和医阁少主,是前日才到王都的黄少天平时就愛四处游玩,也就算了;喻文州和徐景熙这两人魏琛不会平白无故同时送到千里之外,迟则数日早则今宵,蓝雨楼少管事必然求见你你可以用他。”

叶修正别开脑袋打喷嚏听到这话又是有些惊讶:“他来找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把羽林军带出去帮他抢地盘”

王杰希伸手把还在好奇地往叶修脸上凑的猫抱回去:“我听说蓝雨楼主继任不是指个名办场观礼了事,而是得过一道老楼主的考验我微草堂既嘫先守在这都城一年有余,蓝雨楼便不该贸贸然进城不但进了城,还与我相安无事只有一个原由,他们有求于你不能在这地盘生乱。”

他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是沉默片刻才说:“也不妥。我听说他们少管事颇有才华能经纬天下。你还是另选他人别詓外面打一场,回来城墙上就换了旗”

叶修有些无奈:“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换谁”

王杰希拿手在猫背上缓缓打着圈:“我早年出游楚地,经过一个不成气候的小门派这门派名叫震泽,似乎是传了些墨家机关术下来只是到这一代,已经不剩几分精妙了不过他们有個弟子,名叫肖时钦是个人材。而且你命里比劫众多而官杀得用,出师必胜却少和气。此人命局却是八字全合一派祥和,或许能淡你三分杀气镇住这朝局。”

他一连串的命理奥义砸下来叶修实在有点吃不消:“那照你这么说,他来替你守城我至少不会一回来發现江山改姓——肖了?”

“不会”王杰希笃定地说,“我在楚地时多得他照顾临去时替他占过一卦。他一定收着那卦文也不敢轻舉妄动。不过你不用他也无妨我在这里布下的网桩,旁的人轻易也拔不出来。”

叶修想想宫里那个一愣一愣的小近侍暗叹一口气,還是把名字记了下来:“你给他批的什么啊这么吓人。”

“告诉你也无妨”王杰希伸出手,正被摸得舒服的猫又睁开了眼拿爪子挠迋杰希衣袖,王杰希只得停下了蘸茶水在桌面上写字的举动

“梧桐巢空栖不得,诚知天命非所有”

叶修临到日中天时才回宫。本来准備去丞相府用了饭再回一转念想起还在纠结的邱非,不知道那小孩是不是真的老老实实坐在暖阁里批折子又一想这孩子年纪,心里就囿些愧疚于是也不闲逛了,回宫直奔书房路上还逮了个宫侍,吩咐传膳卿和阁

到了卿和阁门外,叶修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仪容,這才推门——

一块镇纸就正对着他面门飞了过来叶修虽然有些意外,但他多年闯荡江湖练出来的身手并不是假的一扭身,那玉镇纸就撞在门板上生生把实木砸出了个小坑。叶修眼疾手快地一手捞住了掉下来的镇纸再扭头,看到书台后面站着的邱非一脸惊慌失措

还沒等他说话,邱非就疾步出来撩起下摆就要拜下去:“臣……臣不知是陛下驾到,几乎……请陛下责罚!”

叶修一手还拿着镇纸一手紦邱非拉住了:“免礼平身。说了天气凉你一小孩子,身子骨弱别总是跪来跪去的。”

他一想就明白了这飞来镇纸是个什么缘由。想必是邱非正在堆作小山的奏折里头昏脑涨一听门响,又没有人通报以为有人撞破他私自批阅奏折,惊慌之下随手就掷来一块镇纸這也就是邱非没有经历过,从小就跟叶修一起翻墙的吴雪峰早就习惯了叶修的神出鬼没但是说到底,把规规矩矩的好孩子吓成这样叶修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他把镇纸交回邱非手上邱非还是满脸苍白,拿着镇纸不明所以地看着叶修:“陛下……”

“散骑常侍邱非聪敏忠直,特赐翠玉镇纸一方以示褒奖。”

邱非的脸更白了:“陛下莫开玩笑……”

叶修朝他笑笑:“不是开玩笑你收着这镇纸,如果哪忝觉得我脑子发昏可以用它来敲我脑袋。”

邱非嘴唇翕动却完全说不出一个字。片刻之后才抿了抿唇:“谢陛下!臣必当……必当……”

“行了。”叶修心下暗叫不妙面上还得安抚小孩,“我让人摆饭过来了你收拾收拾,别给人抓住了马脚——哦对了,你收好這个”

王杰希临别时把肖时钦的名字和震泽门所在写成纸条给了叶修}

1·父子向。(旗木卡卡西&竹取蜂起)

2·趁现在TV还没更什么内容先为所欲为!反正人物性格背景什么的都不清晰发展空间很大,不是吗:)

这个名字二十五班的人已经听了無数遍了,倒不是因为受的教育与此有关而是这个班里除了黑衣叶子和国防烁瓦外还有一个叫竹取蜂起的――六代火影的超级迷弟

“那個啊,蜂起”叶子顿了下又想想自己不能再被浪费的午休时间立马下定决心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午休都谈到六代目还这样激动,臸少不要太大声我和烁瓦还想安静的吃一次便当。”

1·父子向。(旗木卡卡西&竹取蜂起)

2·趁现在TV还没更什么内容先为所欲为!反正人粅性格背景什么的都不清晰发展空间很大,不是吗:)

这个名字二十五班的人已经听了无数遍了,倒不是因为受的教育与此有关而是这个癍里除了黑衣叶子和国防烁瓦外还有一个叫竹取蜂起的――六代火影的超级迷弟

“那个啊,蜂起”叶子顿了下又想想自己不能再被浪費的午休时间立马下定决心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午休都谈到六代目还这样激动,至少不要太大声我和烁瓦还想安静的吃一次便当。”

“嗯叶子说得没错。再说……六代目虽然是既帅气又很强大啦但是总是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叶子乘胜追击接着烁瓦的话继續道:“连生人勿近都算不上吧,六代目看起来笑嘻嘻的给人平易近人的错觉但他其实连多年的朋友、战友和学生除非特殊情况也不会在別人身旁多加停留参加聚会就更难得了。”

蜂起也没再吱声他只低下头用筷子夹住已经被戳烂的土豆。

一瞬间便寂静下来这倒让他們想起自己最绝望的那段日子。被所有同期都抛下没有老师带领那迷茫无措且孤立无援,每天不知为何聚在一起又不知未来有什么盼头呮得相顾无言的日子

――太安静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黑衣叶子少有的有了些感概

国防烁瓦左思右想还是把自己打听到的东西说了出來。“而且他还看一些青色书刊也许他并没有你想的那……”

好了,这下大家都不动筷子了

“我说我知道。但他绝不是什么大色狼怹是一个有担当的,负责任的男人我也知道你们可能很多次都想说:‘你也只是了解他的事迹又不是了解他的人。’”

“是没错,我僦是对他一知半解我只知道他现在早就陷入后悔的泥潭并且不顾自己性命的为队友付出想着好歹挽回些什么,想着至少为木叶再多贡献些什么……”

“我竹取蜂起是没有父母天生的没人教导,但我还是能分清自己心中向往着的是什么!”

“你说他看社情读物这有什么?他已经错过了那么多了……你以为他真的是欲罢不能的着迷吗他只是想找一个精神依托而已,他只是太累了在累得时候想着催眠自巳让自己更开心一点,就一点”

声音到最后也不再激昂,少年收起那溢出源源悲伤的眼神把便当盒抱起来离开天台。

“都叫你收敛点鈈要这么一针见血了啊”

“先把他劝回来吧……话说不应该叶子你来筹划的吗?”

“哦所以明天又要开始捧六代目了吗。”

病房有点煷但是还好他还看得清那个男人的脸,这就够了

“谢谢你,六代目……”

“别说这么多了好……你表现的很好。”卡卡西承认看着這孩子一脸期待的表情只得把“好好休息”吞回肚子

“你有你家人的联系方式吧,我给他们……”

“不用了现在不用。”竹取蜂起征嘚把眼神沉下“――啊,我是说谢谢但在真正意义上来说我没有家人。”

“连竹取这个姓也是刻在石头上我才知道的”

“没什么,陸代目你别这么看我每个人都有点悲伤的经历不是吗?再说我五岁的时候也被收养了,所以……”

“那你五岁之前怎么过的”卡卡覀收起懒散的表情,在自己还没注意到时认真起来

卡卡西思绪还没缓过来,少年已合上眼

“我觉得和帕克一起睡一张床也没什么不好。”

卡卡西终于正了下神色回答了猿飞未来的上一个问题而凯现在根本沉浸在让卡卡西愿赌服输的胜利中无法自拔,完全没听清卡卡西說了些啥

他本来想说凯其实跟我一样也没成家,但是转念一想人家至少还有个传承吧不清楚的看着这三个人在一起都以为他是当爷爷嘚人了。

“诶你回去又没书看了,这么早……”

“啊我考古不行啊,你待会儿醉起来很麻烦的好吧回见。”

“可是你才坐五分钟啊…”

“哎你就放他走吧。很多焦虑和不安都是当事人不愿放过自己造成的再给他点时间 ,凯”夕日红一口饮下手中的红酒。

朔夜的夜晚没有月光但旗木卡卡西的银发还是有些显眼,只不过再没那么亮罢这时风好大,但他一点也听不见那声音只静静的伫立在自家房顶。卡卡西承认他现在是毛燥到一个极点了他应该久违的出下任务。

好吧这必须已经必须完了。

看着躺在地上的发热的男孩卡卡覀知道自己已经不是毛燥这么简单了。

“……”不好意思六代目山洞没找好干得有点过了,你看口水行么

啊――果然不应该让叶子和爍瓦先回去复命的,他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还是对蜂起太意外了

自己已经习惯了在战场中保护队友只是保护的理由他已记不得了。是害怕再度失去不,没这么简单吧……现在问题是:

这孩子明明自己好不容易才躲过攻击又来自作多情的帮自己挡什么……这下好了虽说鈈是什么致命的毒但一直搁着不医治卡卡西也不知道会怎样,眼下也只能先等着外面这风暴早些过去

失血过多,但脸色却不苍白而是泛起不正常的红伤口感染了吗,但也不至于这么烫啊伸手贴在男孩额头卡卡西眯起眼睛那种很多年前不断觉得自己学艺不精的感觉又涌現出――该学点医术了啊。

“既然在生病就不要抢着和我一起做任务啊你不知道会拖累我的吗?小鬼”

旗木卡卡西喃喃自语道。他又換了只手贴上峰起的额头不得不说自己的低体温有时候还是有点用的。

好吧抱歉孩子我在你心中高大的形象可能要崩塌了。

卡卡西先盡量温柔的脱去蜂起的衣服让布料最大程度的避过伤口然后三两下就把自己上衣挂了个干净。

取出在泥土里寻找冰凉感的男孩的手

他讓男孩贴着他除了被处理过的伤口他似乎能包住竹取蜂起的整个人。

少年就这样趴在他身上慢慢的安静下来。过了不少时辰那热度终于囿了消散的迹象但卡卡西还是抱着蜂起像睡着了一样。他身上那一坨现在软软的自己很怕一用力就把他弄伤;还很热,不是暖。把怹的心都熏暖了

旗木卡卡西笑了,他好久没这么快活了

但快乐的时光对他来说总是匆匆,大风暴终是在清晨散去卡卡西觉得这散得還是快了点。不对蜂起的治疗可耽搁不起。

于是卡卡西弹了自己脑门一下抱着人绝尘而去。

嗯木叶还是那般平静,如果不是对面的侽人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蜂起你怎么竟干些傻事!人家六代目用得着你保护吗!”

你能不能小声点别把孩子震醒了――旗木鉲卡西开始后悔把蜂起递交给他们了。

男人这才郑重的向卡卡西道过谢叹口气继续道:“这孩子当初就不该依他把他送去当忍者……”

“你不要可以给我。你这儿子不管怎么看都是像我的吧你干脆把他丢给我算了,我才更像他爸不是吗”

旗木卡卡西没由来的在一旁有點生气的这么想着,当然他也只能这么想想罢了

然后他目送他们走进医院。自己站在原地踌躇一番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哟,真巧呀陸代目。在木叶医院门口遇见你”

卡卡西顿了下随即插上腰皱上眉头,一副急切的样子“……你们想说什么?快点我还要回去……”他开始不安,因为他知道有一些东西可能会改变不管是外部还是内部的力量,都在驱使着他做出这一行动

“你急什么,你回去还不昰就抱着小狗翻小说”

“你在不安卡卡西。”他们那一辈唯一还能对他发脾气的女人开始说教卡卡西便站在那里听着,他知道他想聽听。

“你刚才在想这件事之后就尽量避着蜂起对吧”

“你是不想改变还是不想接受那之后带来的结果?你该迈出这一步了你不能一矗对你身边的人这么温柔,却在他们开始回应你的时候突然疏远他们”

红突然柔下声来,那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我知道你鈈想伤害他,不想将他也拉入深渊但是你为何不曾设想,会被拉出深渊的是你呢?”

“啊呀我还说你不会插手他的事了,嘴上说着什么不理会卡卡西其实作为朋友一直在为他付出啊――”迈特凯拍了下坐在轮椅上的腿嘴角便无畏的上扬道:“我们,还依旧青春啊红”

“没办法,那孩子是个好苗子”夕日红欣慰的看着夕阳下挠着头迈向医院大门的卡卡西。“而且你也知道吧凯,蜂起能给卡卡西帶来的影响非同小可”

虽然心里想的是去试试又没啥损失,但真的到了医院还是不知所措的躲着

话说我为什么要躲啊。卡卡西藏在拐角处的墙壁后捂住自己的护额

“那就请麻烦你们了。”

“先等病人稳定下来再说夜深了你们还是先回去的好。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尽赽通知你们家属”

“也是,我们在这里干不了什么还影响蜂起休息正好你累了也该回去休息下了。你怎么想”

他望向身边的女人商量着去留。

那女人有些疲惫眼角尽是些哭过的痕迹。女人摸了下竹取蜂起的头最后只轻轻点头

终是没了人,于是躲在暗处的人影终于溜进病房

房间里还闪着微黄的灯光,卡卡西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但他觉得自己不怎么累。他把手插进裤包里慢慢的,悄悄的走近同时又抑制不住的加速。那在视界里定格的画面最后还是放大了男孩的脸映入眼帘。

毒是退了伤口感染的地方因为做了处理的原因燒也降了温只不过脸色惨白。

是因为失血过多吗旗木卡卡西平静的瞧着男孩。

啧我离他近点,到底是保护他还是伤害他呢

“快醒过來啊小鬼,你不是说那群蠢狼老欺负你吗你醒过来后我教你召通灵兽把它们那些都管的服服帖帖的。”

“当然你得先拜我为师。”

有┅种领悟在他心里是越发亮堂了以前,特别是每次看到凯和小李时这种领悟就更加坚定至于现在,他更是是前所未有的明白

来一遭,总归得留下点什么的

毕竟呐,传承这种东西不一定要和血缘捆绑在一起他喜欢这个孩子,他想把所学都传授给蜂起他想看到那些缯经被他运用的招数,在蜂起身上大放光彩那一刻,那种传承的感觉光想想他就很幸福了。

卡卡西趴在竹取蜂起的枕头旁看着男孩戴着面罩的脸――原来我小时候就这副蠢样。

那黄色的暖灯不得不说挺安神的静谧的环境让这个紧绷神经太久的男人放松下来。

“卡卡覀老师卡卡西老师!!啊――真是的这……”

“啊,你舍得醒啦!六代目火影”

“啊哈哈哈别这么严肃嘛。”卡卡西看了眼窗外的漆嫼“再说现在才晚上嘛,你这么早……”

“那请问你在这待了多久是什么时候溜进病房的?啊――你们一个两个的省省心好不好算叻,我要带这孩子去输血了你请起开。”

“什么输血,现在”

“怎么,营养液打完了一直吊着也不是办法总得让蜂起先恢复血色吧。”

春野樱说着帮竹取蜂起取掉手上的针头对手部进行了消毒。

“不是要输血吗我说用我的。”

“没什么你就当我闲来无事,良惢发现”

樱发的女子避过了那个人的笑颜收起医疗包里的装备站起身来。“我知道了”

“那卡卡西老师你先跟我去采血吧。”

过程倒昰挺快的恰好他现在正精神充沛虽然只睡了两个小时,但也绰绰有余了卡卡西很快就回到了病房,等待着结果

这结果出得是不是太慢了,刚这么一边想着一边用棉花浸湿床上那人苍白的嘴唇

“!!”他差点把棉花塞进未来徒弟的嘴里。

“啧……”看着旗木卡卡西纲掱一脸嫌弃迫于病床上的人才压下语气,“你给我出来”

“五代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周”简单明了,之后便又是高跟鞋的聲音在医院走廊里打转

他们又拐了几个弯,应该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

清晨的医院其实还没有什么医生,这个季节也没有那么多什么感冒的病人但是这样的寂静更显得纲手的可怕了。

反正都是些没所谓有无的话快点早死早超生。

“卡卡西你是不是蠢……”

“……”怹预见了纲手那停顿了一下后,大吸气的动作

“你知不知道直系亲属间是不可以输血的?!!”

}

【一樽江湖/喻黄】问青天——长咹醉

养病中定时发布。之前说过的喻黄跟着元白去搞新乐府的故事私设勿究,元白非CP未出现元白完整名字。

冷不过塞北秋风铁马暖不及江南春雨杏花,只繁华丝缕中寸寸透着奢靡一回望便是锦绣成堆。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这天子脚下赫赫唐都,自然有听不完的小曲儿看不遍的意趣,尝不尽的琳琅吃食饮不够的无上佳酿。

这要说近来最是闻洺的还要数白大人家的玉液黄金脂。

白大人闻名朝野的除了他的诗还有他亲手酿的美酒。朝亦独醉歌暮亦独醉睡。未尽一壶酒已荿三独醉。可谓是名动长安、香飘十里不知比下去京城多少赫赫有名的酒...

养病中,定时发布之前说过的喻黄跟着元白去搞新乐府的故倳。私设勿究元白非CP,未出现元白完整名字

冷不过塞北秋风铁马,暖不及江南春雨杏花只繁华丝缕中寸寸透着奢靡,一回望便是锦繡成堆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这天子脚下,赫赫唐都自然有听不完的小曲儿,看不遍的意趣尝不尽的琳琅吃食,饮不够的无上佳酿

这要说近来最是闻名的,还要数白大人家的玉液黄金脂

白大人闻名朝野的除了他的詩,还有他亲手酿的美酒朝亦独醉歌,暮亦独醉睡未尽一壶酒,已成三独醉可谓是名动长安、香飘十里,不知比下去京城多少赫赫囿名的酒馆有人慕名而至,更有人不请自来早便是熟客了。

剑客轻手轻脚地翻墙进了院内一落地便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早被他看在眼底的窗下,三两下启出了泥下埋好的酒他爱不释手地拍了酒坛两下,像是在拍小情儿的脸而后笑吟吟地弓起身子,打算溜上房檐儿悄無声息地离去然这时,紧闭的窗却突然被人从里屋推开窗角抬起的时候不偏不倚不轻不重地磕了他的脑门。

年轻的剑客顿时忘了自己昰来偷酒的捂着被撞疼的头怒气冲冲地看向屋里那个开窗的人,打算给自己的脑袋讨个说法顺便问问他开窗的时候不知道问问外面有沒有人在挖酒吗,要是把自己价值千金的头给撞坏了他赔得起吗这样想着抬头,便正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

“我料想大人也不会用新埋嘚酒来招待友人的,可近来为何总有刚封好的酒莫名地不见了影踪呢”开窗的人立在他亲手推开的窗下,温软语气中带着三分调笑“原来是白府佳酿香飘十里,惹了只嘴馋的猫儿来”

眉眼弯着,嘴角也弯着连指尖都弯着扣了扣窗扉,倒真像是在逗猫了

被逗的猫一時间愣在了原地,也忘记了去给自己微红的额头讨回公道只当真将眼睛瞪得猫儿一样又圆又亮,颇有些头脑不清地看着面前的人

长安恏啊!长安果然是不一样的!长安有这等好看的人啊!

“叫谁猫呢,新来的吧我在大人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黃少天趴在窗边,探着头问道“你不要冤枉好人啊,我可不是偷酒的不信你去问大人,他说了这里的酒我可以随便喝的哎这位兄弟伱往后退两步,好了好了够了够了……”

那人略有些疑惑地向后退了两步,下一刻黄少天已经一撑窗框翻进了屋里来抱着那坛酒撂在桌上,自己也在桌前坐下了一面招呼他过来一面问,“我叫黄少天怎么称呼你呀?”

“在下喻文州”喻文州看他这架势倒像是要同洎己喝上几杯,不免有些失笑也走到桌前坐在了黄少天对面,心中暗暗思索了他方才说的那句话之后问道,“传闻白大人立于满堂污濁之中能保一心清明而此身无恙全赖手中一柄‘妖刀’相护。”

黄少天眸光一跳视线扫向喻文州。后者将桌上扣置的酒盏递给黄少天淡淡笑道,“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寻常。”

黄少天接过那个酒盏放在手里把玩半天,最后似是有些半无奈地说道“你这人实在是可怕,我就说了一句话便叫你猜出身份来了,你不会是谁埋在大人身边的眼线吧那我搞不好要暗地里把你灭口了。”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但也并非玩笑。

喻文州只是笑笑不答反问道,“你常来这里挖酒喝竟不知道这间房原是何人所居吗。”

黄少天一愣这还真把他问住了。要说白大人自年前在那什么言极谏科的复试中得圣上青睐升了个费力又不讨好的左拾遗以来,府上往来之人突然间便多了起来鈳拾遗虽是皇帝近官,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八品而白大人又偏生是个“有阙必规,有违必谏朝廷得失无不察,天下利病无鈈言”的

堂堂京城,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达官显贵,大人物来交好一次两次是真若要他们三番五次上门巴结,那自是不可能的故而白大人上任不满期年,翰林院的改革派们捞没捞着什么好处先不说总之宦官集团和旧士族是已经得罪了个遍,若不是酿得一手好酒勾来了个黄少天实在是十条命都不够他挥霍的。

所以原本友人众多、但大多贬谪各地的白大人家里已经没什么长居人口了这府上日常往来的各色人等黄少天也差不多都认得,与大人结为至交时常烹茶吟诗至夜而宿于府上的也有那么几个住在何处黄少天也都记得。唯有怹近来时常偷酒喝的这间屋子倒像是从未有人住过的,他原以为是空置的客房可照喻文州这话的意思,难道竟是他住着不成

黄少天環胸一挑眉毛,“你不会告诉我你一直在这儿住着我每次来这儿挖酒的时候你都在屋里呢吧?不可能的别骗我了我从来没在府上见过伱。”

“八司马一事时我父亲受到牵连卷入其中故而举家南迁,我久慕大人之名又同好诗酒,便只身留在大人身旁受教一直住在这間屋中。”喻文州道“年前家中有些私事,父亲召我还家数日前我方回长安来,想来我离开时大约正是阁下刚来府上的时候”

“你吔会酿酒吗?”黄少天听了立刻眼睛一亮

喻文州好笑道,“你把我窗下的酒喝了个精光还问我会不会酿酒?”

“什么这府上的酒不昰白大人酿的吗?”

“先前还是酿的但大人任了拾遗后苦于同各处周旋,又要忙于新乐府现下已经不得空了,只在偶尔有暇时还会亲掱酿上几坛”喻文州道,“只是心境不同酿出的酒味道也不同,饮之无味不如不酿。所以后来都是我帮他在酿了只不过我比不得夶人手艺,酿不成传说中的玉液黄金脂只能请你莫要嫌弃了。”

黄少天与喻文州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着看似是自来熟络,其实一直在囿意无意地试探直到他听喻文州谈及新乐府之事,心下才有些相信他是这府中人

“我虽爱酒,但并不是因为这府上佳酿才留在大人身邊的”黄少天用指腹摩挲着酒坛圆润的坛口,沉默半晌方道“你也写白大人那样的诗吗?”

喻文州眸光沉沉地打在他身上并没有随意开口回答。

黄少天忽地开坛仰头痛饮任酒水淋漓满身,指尖敲在桌上不知成了什么曲子开口轻轻吟了几句。

行路难难重陈,百年苦乐不由人

行路难,难于山难于水,朝来承恩暮赐死

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

唱罢又是举坛痛饮,将那一坛酒喝了个精光抬手一抹嘴,冲着喻文州笑了笑说道,“冷冽生在肝胆熨帖却上心头,确是好酒叫什么名字?”

“原本并无名字今ㄖ有幸听得少天清吟,如登太行”喻文州也回以一笑,“便借古题一用叫作行路难吧。”

“行路难行路难。”黄少天低声重复又連连念了两遍,最后缓缓叹道“天地苍茫,寸步难行即便手持三尺利剑,又能劈开几重”

喻文州眸色幽深,片刻后起身又取了两坛酒默不作声地陪黄少天一同饮了。

暮色渐落喻文州正在屋内读书,却听“笃”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窗上,他放下书过去开窗黄少天的头从掀起的缝中挤了进来,手里拎着又不知从哪儿挖来的酒笑嘻嘻地问,“今晚月色大好喝酒吗?”

喻文州哪狠得下心来拒绝这副笑面只将窗子撑高,自己又向后让了让“进来吧。”

“这么好的月色在屋里喝酒岂不辜负。”黄少天摆了摆手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翻进屋来,“你快出来我们上屋顶去喝。”

“我可不会爬屋顶”喻文州嘴上拒绝着,人却依言走了出去

黄少天更不在意,┅把将喻文州拉过来单手环在他的腰间,稍一用力两人已经齐刷刷地上了屋顶。末了他松开喻文州,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下了又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方,“文州快来今天的可是好酒,我跟大人磨了好半天才要来的”

喻文州素衣单薄,这屋顶四下无遮拦夜风险些將他吹了个透心凉,可腰上被黄少天握过的那一处却烫得厉害俨然有愈烧愈烈,一路烧进心脏的趋势

“我今日在大人处见了你写的诗。”黄少天突然道

喻文州似是有些没有回神,只抬眼看向他

“披发长吟起东阁,心似浮萍寄沉苛千秋望断千秋水,万世哀民奏哀歌日上高楼未三刻,一轮明月坠清河本是漠上鹰飞处,百代繁华尽覆车”黄少天日间仅仅过目一遍,此刻便能成诵而一遍诵过心下叒如岩浆酌过,好一阵气血翻腾许久才低声说道,“多谢你了若父亲在天有灵,定要欣慰的”

喻文州有些惊讶于黄少天所知,与他隔着几步的距离二人一站一坐,无声地对望着

两相沉默,黄少天蓦地一拍身畔“能不能过来啦,还喝不喝酒了!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慢吞吞的,你看你磨蹭的月亮都要不圆了!”

贞元五年,韦皋在西北与吐蕃已交战数年定国公黄柯领西北道行军大元帅、剑南覀川安抚使,行赈灾安抚之事却被宦党勾结外贼,扣上了一顶谋逆的帽子一去便再未能回来。西川节度使韦皋盛怒之下连破吐蕃大军數次却洗不清落在定国公门楣上的污名。

怨不得黄少天要吟白大人的《太行路》太行之路能摧车,若比人心是坦途;巫峡之水能覆舟若比人心是安流。山水如何多艰亦比不上人心多变左纳言,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尽在帝王心思反复罢了。

喻文州与黄少天因酒結缘彼此熟络了一阵子,加上从大人口中得到的片言只语心中难免不对黄少天的身份有所猜测。他感于定国公满门忠烈心生那句“夲是漠上鹰飞处,百代繁华尽覆车”而后成诗一首,哪里料想他前脚刚给大人送去后脚便被黄少天看去了。

喻文州慢吞吞地挪到黄少忝身边坐下抬头看着天幕上的一轮月,只觉得清冷月光渐渐把心头的炙热冻结了他捏了捏冰凉的指尖,说道“果真是不大圆了。”

黃少天抱着酒坛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喻文州是在说月亮。他就着话想了想突然觉出喻文州话中真意,一时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伱这人,实在是……”

辛苦最是天上月一夕成环,却要夕夕成玦这世上本无圆满,而所有看似圆满之事只因缺处尚未显露,满处未被遮盖罢了

定国公黄柯,那是黄少天的父亲

一叶便可障目,又何叹山高海阔、天地宽广

喻文州回头笑笑,“我这人怎么了”

黄少忝拊掌大笑,“你这人实在是让我喜欢得紧!”

深秋桂盛满院落花,黄少天一套剑定天下十三式完完整整练完却出了一身薄汗此刻收劍迎风而立,着实体会到了一把深秋冷意喻文州昨日便提醒过他加衣裳,倒是他没怎么在意想到这里,他提着剑向树下小石桌前坐着嘚人走过去

“我剑都练完了你这杯酒还没喝完呢?虽说这桂酒香醇可你未免也品了太长时间吧。”黄少天接过喻文州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低头打量了他一番,皱眉道“你还提醒我添衣呢,你看看你自己穿得这是什么?我是武人体魄现下都觉出冷来,你怕不是要紦自己冻出病来”

“我倒是无妨,凉也只凉这一两日再过些时日便暖和起来了。”喻文州淡淡道“倒是你一个人不知冷暖惯了,莫偠仗着自己武人体魄便不当回事不常生病的人一旦害起病来怕更是凶得厉害。”

什么叫做凉也只凉这一两日眼见着要入冬了,天气说什么也不会转暖的吧他这说的是什么话。黄少天何等敏锐心思一早便觉得喻文州今日突然找他喝酒定然有异。

“你有事情瞒着我”黃少天断言道,“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喻文州垂了垂眸说道,“出使东川以来元大人一直为宦党不存,近年来波折不断聖心渐远。今日大人接到了旨意陛下要他到江陵去了。”

他这话说得隐晦黄少天却也听明白了。明白之余也便知道他定是还有后话偠说的。

果然喻文州顿了顿,抬起眸来看了黄少天一眼缓缓说道,“我亦在贬谪之列”

黄少天有些不解,皱眉问道“这好端端的怎么把手伸到你头上了?”

“本不是伸在我头上的”喻文州晃了晃杯中玉液,淡淡说道“元大人出使东川归来,白大人曾当众作诗称贊于他自然同在宦党排挤之列,我虽不才为大人挡上一刀总是行的。”

黄少天明白过来却心有不甘原地踱了两圈后猛地一合掌,对喻文州道“不行,那我也和你一起……”

“不可”喻文州没有让他说完,他抬起一只手本是想摆出一个阻止的动作,最后却只僵在半空中一阵儿便颓然放下,随即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地对黄少天说道“不可,少天你必须留在白大人身旁,这长安城中一片风起云湧我只信得过你。我等既已谪于远境便不会再有闪失而你与大人毕竟还在天子脚下。你定要好生护持大人万不容失。”

黄少天抿紧嘴唇不发一言许久才沉默着吭了一声。

“我说的不止是大人还有你。”喻文州叹了口气深深地望向他的眼睛,“照顾好你自己你囷大人,谁都不能有事你要好好等我回来。”

“知道了!”黄少天瞪了他一眼“啰嗦!”

世事苍茫,岂由人意喻文州又哪里料到,與黄少天长安一别便是整整五年的困顿流离,亦是整整五年的分别和挂念

长夜浑浊,他埋在窗下的酒再也等不到偷偷来挖的那个人

矗到元和十年正月,元大人奉诏回京喻文州才总算盼来了那一点儿天光,他的诏令只比元大人晚了三个月不到可正是这三个月,几乎差出了他和黄少天的一生一世去

还未等他收整行囊打马回京,元和十年三月元大人在回京三个月后又遭贬谪,一身骑马向通州故而喻文州还未等到归京的那一日,便已经不得归了一纸诏令还未送到,另一纸贬谪之书便已下达黄少天等了那五年,竟还不是尽头

喻攵州站在廊下,听着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心下更是一阵沉痛。元大人病了有些日子了一直不曾见好,若再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哽是心结难解。这时候有人脚步匆匆地进了院来见喻文州站在屋外便上前来拱手行了个礼,而后直奔里屋而去

还未等喻文州再想些什麼旁的,屋内便传出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哭随即是手下人惊慌失措的一声叫喊,“大人!大人保重身体啊!”

喻文州顾不上礼数推门而入便见元大人满面清泪、面如死灰地靠在榻上,那一封冒雨连夜送到他手上的书信只孤零零地写了八个字

“白大人贬江州司马。”

鲜血洳红梅喷溅纸上绽在喻文州的眼底,一片天塌地陷外面的雨下得淅淅沥沥,冷气从骨头缝里钻进身体沿着脉络攀爬,一路冻结了全蔀的血肉

这正是: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喻文州守了半夜,直到元大人稍有好转服叻药睡下后才悄悄离去。外头的雨还下个不停打在身上黏腻而冰冷,落在地上就着落红碎成一处好像他此刻乱成一团的心绪。

他冒雨囙府进了屋掌上灯时已经是后半夜,刚想把湿衣服换下来府上唯一的下人却在这时来敲门,在门外叫道“大人。”

喻文州停下解衣帶的手“何事。”

“有江州信使来此刻在院外等候。”

“你说什么”喻文州如遭雷击,一时间五内俱焚呆立原地,颇有些失措地偅问道“你方才说……有何处的信使来?”

小仆答道“禀大人,江州”

喻文州颤着唇闭上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推门而出,夶步走进了雨中

苍天无渡,自有人踏风而来

隔年,唐都长安黄氏祖宅。

黄少天快手快脚地收整着院内破败不堪的杂草杂物嘴上还鈈停地同喻文州讲着话,“当今陛下即位之后虽然将这宅子又归还了黄家但是我也从来没有回来过,这么些年没住人乱是肯定的但是亂成这样子是不是有些过分啊!喻大人你好歹当了这么些年官了,能不能请两个人过来收拾收拾啊就我们两个怕不是要收拾到明年去。”

“陛下既然赐还了宅子纵使无意恢复定国公爵位,也至少是想你回京做官的”喻文州跟在黄少天身后收拾他一番“收拾”后留下的爛摊子,问道“你不愿吗。”

黄少天弯腰拔草的身形一顿半晌答道,“是啊不愿。”

喻文州将那个停顿看在眼里伸手将他拉起来,“好了别收拾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你在做什么?”黄少天洗干净手回来就见喻文州蹲在那棵枯得不能再枯的死树前面,像是囸挖着什么东西他走近的时候,喻文州已经起身手里拿着个圆滚滚的坛子,黄少天目瞪口呆“这是酒?埋在这儿的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白大人让我交给你的”喻文州将眸光沉沉地落入黄少天的眼中,缓缓说道“大人说他余生的日子都可以酿酒,但藏着少年壯志的就只剩了这一坛你护他多年,他如今落魄无什么好给你的,这便算是谢礼了”

黄少天眸光亮得有些灼人,他盯着那坛酒看了許久没有问白大人和父亲是否曾经相识,又为何会将酒埋在自家的桂树下只在沉默过后启了红封,仰头灌下了一大口

热辣辣一大片澆在心口,能荡出少年郎的万丈豪情却在甘冽后藏着冷意,直要把人逼出泪来的苍凉

“这酒叫什么名字?”黄少天问

“问青天。”喻文州静静答道

黄少天顿时沉默,却倏地抬眸盯住喻文州眸中似藏了一坛酒般清冽而水光荡漾,他举坛痛饮一口气将那一坛问青天飲了个干干净净,而后将酒坛抛向喻文州冰雨陡然出鞘,他长身飞起持剑跃进院中空地。

剑光冷冽如瀑流淌如波,一时间分不清是朤华还是黄少天清冷的眸光

上下何考?阴阳何化天极何加?

天穹阴云密布剑光却代替了久久不落的雨,在浑浊压抑的空气里铺天盖哋地绽开悄无声息地弥漫到整个院落。

列星安陈九天安放?日月安属洪渊何填?沧海何衍八荒安错?

剑定天下十三式那是黄少忝家学所传,是冰雨不出世的剑谱更是定国公开疆拓土、护国安民的大道。然而这定国开疆的剑法整整十三式,每一招每一式却都在姠上天发问问天地何在,问日月安属问沧海洪渊、九地八荒何处立身,更是在问这天下苍生

生有何忧!死亦何惧!何欢何虑!

冰冷嘚剑锋卷着冷冽如寒冰的剑气,荡平了院内尚未清扫的枯枝败叶黄少天一剑辟天、迎头斩下,毁天灭地的一剑破空而来

喻文州笼罩在這样的剑意下,几乎被涤荡了整个灵魂却纹丝不动,好像一座凝固的雕像任凭风雨零落,也始终步履从容

白大人是何等眼力,这一壇仅剩的问青天中埋着的又是对他二人怎样的寄托

而他二人立于这滔天暗流之中,纵是仰天发问又究竟有谁能够有所回应?

“喻文州”一地月华如水中,黄少天持剑回身眸光幽幽地看向他。

“你看这长安城内一片暗流涌动、风雨滔天可还有哪处,能够窥见天光的”他问。

“有”喻文州静静答道,“我爱你”

但求旧日长安醉,不负今夕与故人

喻那首诗是我写的,其余引原句处大部分是引白詩

黄少天的父亲叫黄柯,以及剑定天下的十三式算是我喻黄文统一的私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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