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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夜,卷裹了刺骨冰冷的海风,从圣龙帝国东部沿海登岸,无情的席卷着一马平川的齐鲁沿岸,那铺天盖地的凛冽,让人不由自主的悚然。   然而,当万家灯火熄灭、疲惫一天的人们纷纷进入了梦的酣甜之际,很少有人会想到在寂寥无人的官道上,十余名骑士却丝毫不顾天冻路滑,正迎着寒风如同风驰电掣般的狂奔,目标则是位于圣龙帝国东端、依山傍海的蓬莱水城。   水城为土、石、砖混合结构,沿丹崖绝壁向南构筑,整个城池呈长方形,周长约五里,出于军事需要,水城仅开二门,南为振阳门,与陆路相联,北为水门,由此出海。小海居城正中,呈窄长形,南北长达六百五十五米,用于停泊舰船、操练水师。整个水城由小海、水门、城墙、箭楼、空心台、码头、灯楼、平浪台、防浪坝等部分组成,负山扼海,进可攻退可守,可谓兵家之险地。   此城是当年一代名将公孙光作为抵御安宇人入侵的总指挥部,如今虽然时光流逝,一缕英魂也早就飘散于天地之间,然而昔日英雄们醉酒当歌、横刀跃马的基业,却依旧保持着当年的肃然与威严,在黯淡的月色下更显其森严。   在一系列一丝不苟的口令腰牌的检验之后,这群冬夜的不速之客,很快进入了水城。然而他们并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继续马不停歇的疾驰,直到远远望见了那天下闻名的蓬莱仙阁,方才放缓了马速。   “你们都在这里等我!”   为首的骑士是一名未及弱冠的少年,虽然俊秀的面容和幼小的年纪多少让人有些稚嫩的感觉,但是就在他头也不回的挥手喝令之际,却自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和久经战阵的肃杀。而事实上那些跟随左右的骑士们,也确实乖乖的听从了比自己年龄整整小了至少一轮的少年的命令,勒住了战马,一动不动的站立于寒风之中,半点声响都没有,静静的注视着自己年轻的主君施展即便放眼整个江湖也绝对是超凡脱俗的轻功,迅捷的远离,方向正是蓬莱仙阁。   蓬莱仙阁坐落在水城西北角城垣之内的丹霞山上,经过数百年的不断扩建重修,如今由几组不同的楼阁、寺庙、殿堂、亭坊组成的建筑群体。整个建筑群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浑然一体。翠柏掩映,丹岸托衬,碧波万顷,烟水浩淼,有凌空欲飞之势,更有诗画之意,优美的景色同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各种各样的神话传说交织在一起,使蓬莱阁更抹上一层神秘色彩,古来即有“仙境”之称。   对于这里,公孙飞扬并不陌生。   因为,这里是祖父公孙无用――公孙世家绝对的权力支配者,最近十年以来的闭关清修之地,自然同样也就成为了公孙家族最近十年以来一切决定兴衰荣辱命运的重大决策的产生源泉和实际的最高权力中枢。   幽幽的小径,曲折的道路,庭院门户的重重叠叠,沉睡于夜幕下的蓬莱仙阁显得格外宁静,甚至看不到一个人影,然而公孙飞扬清楚,这不过是浮于外表的假象,真正的事实却是暗岗林立、干戈森严,即便是一只苍蝇也难以逃脱护卫者的眼眸。   以门客众多而闻名天下的公孙世家,一直以来都是圣龙帝国君王们最为倚重的地下主宰者,承担着众多无法见诸光明然而却又是关系重大的秘密任务,其权力中枢的所在,当然绝对非同小可,云集着公孙世家真正的实力精华。   不过公孙飞扬并不以为然。   因为通往老人的栖息地,所要花费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曲曲折折,几番庭院往复,公孙飞扬信步前行,竟然用了整整半个时辰,方才来到了仙阁东北角的一处道观――这对于素来都重视时间和效率的年轻人来说,绝对是一件不可忍受的事情。   “少爷,快进去吧!”   一个年约五旬的道士,正站立于道观之外,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请三老带路!”   公孙飞扬收起了平常的飞扬,一脸恭谨的说道。   公孙家族的门客,也分为三六九等,而公孙死士无疑是这些门客中最为重要也是最为特殊的一种。这些死士一朝入公孙之门,便和过去彻底决裂,姓以公孙为姓,名以能力排序,生为公孙人,死为公孙鬼,忠心可昭日月,本领则上天入地各有千秋,多少次出生入死为公孙世家力挽狂澜,正是公孙世家赖以威慑天下的本钱所在。而作为回报,公孙世家代代均有祖训,无论嫡子庶出,须以礼相待,不得有半点懈怠。   如今迎接公孙飞扬的,乃是公孙三,顾名思义便是公孙死士中位列第三的重量级人物,因此纵然象公孙飞扬这样的嫡系子孙,见了面也必须恭敬的执以师长之礼。   以国士之礼相待,以生死性命相报,正是公孙世家数百年来运行的规则。   施礼者固然是自觉理所当然,受礼者也心安理得的接受,在默默点了点头之后,便一言不发转身进入了道观。   在一连串“吱呀”的机械运作声中,公孙飞扬终于通过了地下密道,进入了一间一团漆黑的房间。   十年,公孙飞扬来过这里一共七次,每一次都是不同的道路相同的终点,然而直到现在,公孙飞扬还是不清楚这里究竟身处何方?   地上?地下?仙阁之内?仙阁之外?丹霞山上?丹霞山下?水城之中?水城之外?   这是一个困惑了公孙飞扬十年的疑问。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又见到了传说中的老人。   “孙儿叩见祖父!”   公孙飞扬跪倒的时候,充满着敬意。   正是这个老人,改变了他公孙飞扬的一生。   这个改变来自于十年之前,那一次自己以雅龄之童,和众多的堂兄堂弟们一起前来,接受了当时感觉稀奇古怪的各种各样的考验,终于获得了老人的青睐,得以接受最为严格的训练,这才从家族的众多子嗣中脱颖而出,成长为今天令人瞩目的公孙世家新一代俊杰骄傲,一改可能平凡无奇的人生。   公孙飞扬喜欢现在的生活,面对着战场他仿佛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激情,这种性格让他一想到自己原本可能象其他堂兄弟那样在唯唯诺诺中煎熬岁月等到两鬓白发方才有机会独当一面的时候,就不由得感到可怕,也从而对老人更增添了一层感激。   因此,每当来到老人的屋中,公孙飞扬都是非常出自内心的行跪拜大礼,以抒发自己对老人的崇敬。   “起来!”   如以往一样,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屋内突然神奇一般的明亮起来。借着光亮,公孙飞扬看见一个披着毡衣的老人,正端坐在屋内的角落之中。   声音有些疲倦,神色更是充满了沧桑,除了公孙飞扬等少数几个公孙世家的核心人物,又有谁知道,公孙无用,这个二十三岁仗剑江湖斗遍天下九大门派的高手,二十三岁挑战天元教教主西门孤霸侥幸生还,二十八岁出任圣龙帝国御前特使,秘密监督天下文武百官的传奇人物,竟然已经十年无法掌握自己的双足了。   练功的走火入魔,迫使公孙世家的最高权力者,虽然拥有举世无双的情报体系,各种各样的出色人才,却连自由的行走于蓝天白云之下的愿望都无法满足,不得不蜷缩于阴暗的角落,默默注视着世间的变迁。   但是这丝毫无损于老人的权势和能力,没有任何人怀疑,这个无法自主行动的老人绝对拥有着左右天下大局的能力。   至少,天下之大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坐在屋中便可以亲眼目睹千里之外的战场―― 在听从的站起身来之后,公孙飞扬顺着老人的手指转首望去,看到的一道凭空落下的水幕,而水幕所映射的却竟然是一幕千军万马对峙的景象:空旷的原野上,枪如林,刀如山,旌旗簇动,人头潮涌,万马千军星罗棋布,猛将谋臣济济一堂,彼此对峙的连营绵延千里,明岗暗哨犬牙交错,何等的森严,何等的井然,分明是两位旗鼓相当的名将正在进行着殚精竭虑的绞杀。   军营和军营之间的空地上,秃鹫在半空盘旋,偶尔发出凄厉的叫声;残风在萧瑟的吹拂,把旌旗拨得“嗖嗖”作响。   两座军营的背后,分别是一座城池和一条河流。   城池弥漫着硝烟,显然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尽管有些残破,却依旧傲然挺立,斜阳下的沉默是一种凝聚,也是一种坚韧。   河流默默的流畅,隐约可见还有不少军队正匆匆的渡河,加入到对峙的军营中来。然而两岸的干戈杀气,早就冲破了往昔的宁静,只能够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   ……   “水幕乾坤!”   公孙飞扬在心中涌现出这样一个名词。   身为公孙家族苦心栽培的嫡系,少年一眼望去便知道了老人在他面前所展现的,乃是通过公孙家族时代珍藏的五行至上法宝――“水幕乾坤”所展现出来的目前风雨军和燕家军角逐的战场。   “水幕乾坤”是五行法宝中的精品,据传是两千年前的五行贤者所炼制,能够透视千里之外的景象,以至于纵然足不出户,也足以将天下尽数掌握手中。   当然,要想做到这一点,一方面固然是需要如此独一无二的法宝,另一方面也需要施法者高深的功力,一般而言能够支撑片刻、浮现出一个方圆百米的图像就已经是极致了。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象公孙无用这样有数的五行高手,方才能够展现出如此清晰、辽阔的画卷,并且持续这么久的时间。   “看来燕南天这一次在劫难逃了!”   在暗自惊骇祖父功力的同时,公孙飞扬看了“水幕乾坤”一眼之后,表面上却异常平静,自信而果断的说出了自己对战局的判断。   “理由?”   可能是长期独处于暗室的缘故,老人似乎并不喜欢多话,不过发出的每一句固然简洁,却也异常清晰。   “燕南天倾其所有而攻伐凉州,本身就已经是可胜而不可败的险局。如今,他即不足以攻陷凉城,又无力在野外一举击败风雨,就战略而言必败无疑。   公孙世家青年的一代却显然朝气蓬勃,面对祖父的质疑,意气飞扬的分析道: “反观风雨,以凉城坚壁火炮阻挠了燕家军进攻之锐气,又于野外部署连营对峙,分明是欲图仰仗兵精粮足的优势,以拖待变,等待燕家军精锐因粮草匮乏自乱阵脚,从而不费吹灰之力的大获全胜!”   说到这里,公孙飞扬的目光中闪出了一丝激动的光芒,这是一种遇见了值得一战的对手之后的渴求与激情。   “没有意外?”   然而,老人不带丝毫感情的话却如同冷水一般熄灭了年轻人对于战场的热情,迫使其返回到冰冷的理智分析中。   “除非燕南天能够在野外击败风雨,或者攻陷凉城,否则大局已定,纵然燕南天有天大的本领,也已经回天乏术了!”   少年谨慎的想了一想之后,肯定的说道。   从燕南天和皇甫华联手攻打凉州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中整个战局可以说是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燕南天从东北方向,皇甫华从西南方向两路夹击,将正全力准备西征印月的风雨军打得个措手不及,不但锦州易手,甚至连风雨军的根本重地凉城也险些沦落人手。   然而,风雨却面对危局而不乱,一个反间计再加上一个诱敌深入,便让皇甫华这个纨绔子弟乖乖的将大军带到了风雨预设的战场,面对着连夜奔袭的风雨军剧烈猛攻,仅仅一天一夜的时间,苦心经营百年的皇甫世家精锐血本,便完完全全的葬送在了一个地图上都很少标注的“恶魔岭”之上,从而一举解决了风雨军两面受敌的窘迫。   紧接着,在同天池剑宗的合作下清洗了凉城的内奸,并将计就计把犀利的火炮运用到了城内的战斗,一举击退了燕南天的攻城,占据了战场的主动权。随后更是连夜追击,差点就把燕家军给迎头堵截。   即便因为战场的意外而致使燕家军改变意图,掉头再次突袭凉城之后,风雨也并没有阵脚大乱,而是乘机再次巧妙部署,一方面集中了北线秋风、黑狼诸军七战七捷,击败锦州方向的燕家援军,另一方面则集中兵力渡过白沙河,同部署了强大火炮得以坚持的凉城遥相呼应,隐隐形成对燕家军的包抄夹击之势。   如今的局势对于燕南天来说,绝对已经到了生死一线的关键: “回马枪”虽然就战术而言非常高明,奈何凉城早有准备,以至于在风雨军一代名将白起的周密部署之下,先是示敌以弱拖住了燕家军,然后出其不意的来了一个万炮齐发,更是大大的重创了措手不及的攻城部队,不仅打击了军队的锐气、消耗了大军的实力,还白白的浪费了宝贵的时间,陷入了彻底被动的僵局。   继而,燕南天的围城打援也毫无效果。尽管风雨军兵力上处于劣势,但是风雨抢先一部部署了防御阵形,躲在营寨之内坚守不出;而且经过这一连串的双方互动,风雨军的火炮不但没有因此远离战场,反而成为了风雨军野战的强大助力,因此尽管燕家铁骑骁勇奋战,但是终究无法突破风雨军的防线,不得不形成了野外的对峙。   时光匆匆,对于燕南天来说,这场原本设定为速战速决的突袭战如今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绝对是意想不到的灾难。   在凉城以及随后面对风雨军野外营寨所连续消耗的时间,已经迫使燕家军的粮草捉襟见肘,更要命的是风雨军借此机会从容不迫的步步为营,也完善了对锦州、圣京方向的封锁,以至于虽然燕家军的兵力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却进退维谷,甚至失去了向北突围返回圣京的有利时机,即便是想要平局告终恐怕也已经是一件难以企及的事情了。   “你想出兵?”   老人虽然坐在角落之中一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是微微闭着,但是给公孙飞扬的感觉却是洞察着世间的一切,至少自己的心思确实被老人猜中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风雨将他最精锐的秋风军始终部署在北线不动,其用心路人皆知。所以,对我公孙世家而言,形势极为紧迫,出兵中原刻不容缓,只要给孙儿三万精锐,飞扬以头颅担保不出半月,中原定属我公孙世家!”   公孙飞扬抬起了头斗志昂然的说道。   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燕家军退出历史舞台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铁定的事实,而风雨军如今正在西北激战鞭长莫及,中原即将出现的短暂的权力真空无疑对公孙世家最为有利!   想到这里,公孙飞扬即有些激动,同时又不无愤懑。   还有什么比眼看着无比的良机就在眼前,却因为内部自相牵制而白白错失更为让人感觉无奈的吗?   公孙家族的优势所在,是秘密的情报组织和千里独行、飞檐走壁的门客,军事力量一向不是家族的擅长,这也是燕南天明知道公孙家族会在后院放火却依旧挥兵西征的一个重要的原因,而事实也证明了燕南天的正确――讨燕联盟的数十万大军勾心斗角、彼此观望,以至于竟然被留守在圣京的燕家智囊张兆玩弄于股掌之间,不但没有好好的利用这样一个良机,甚至还出现了被对手收买离间、逐个击破的危险,好不容易发动的几次军事行动都是虎头蛇尾,成了一场场灰头土脸的闹剧。   对此,公孙飞扬自然十分不满意。可惜他手中权力有限,当日统率七千精锐突袭燕南天的老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缺兵少将又无足够的威望震慑盟友的现实,再加上家族一些长辈对他的戒心和牵制,使得这位少年名将只能够郁闷的看着时间的流逝、机会的远离。   也正因为如此,公孙飞扬对于这次自己面见公孙无用,抱着很大的希望。这位家族的主宰者,有着其他人无法企及的威望和地位,如果能够得到这位老人的全力支持,那么就足以组织起一次有效的进攻,而公孙飞扬非常自信在自己指挥的进攻之下,仅凭分散四处的二十万留守燕家军,是绝对无法抵挡得住的――燕南天必须为他小视公孙世家而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过,公孙飞扬也清楚,自从练功走火入魔之后,老人就很少接见家族的人员了,多半都是通过他身边的亲信死士传达一个又一个重要的指令,因此这次难得的接见,对自己来说也同样是一次转瞬即逝的良机。   “你再看看这个!”   但是,角落中的老人阻止了年轻人准备详细阐述自己战略构想的企图,不经意的抬手之间,年轻人发现自己背后那一道水幕突然如同被狂风席卷了一半,泛起激荡的涟漪,整个图像也逐渐模糊不清最后混杂一团,直到半响之后方才平静了下来,然而水幕所映射的图像却已经全然不同―― 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在荒芜的土壤上迎着偷偷露出一角的太阳行军,尘土飞扬、旌旗招展,整个行军的行列如同巨大的长龙,看不到头也见不着尾。尤其让公孙飞扬悚然失色的,则是缘于那旗帜上面斗大的字号,赫然是呼兰的文字。   “呼兰大军?向东行进……”   从水幕中得出这两个讯息的公孙飞扬,在微微一愣之后,立刻脸色大变,以不可置信的语气谔谔的喃喃: “难道……难道张仲坚想要夺取幽燕?”   “怎么看?”   老人的双眼突然睁开了一会,虽然仅仅是刹那间的功夫,却也让公孙飞扬顿时感到了整个房间所充溢着的巨大精神力量的威慑。   “好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   少年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在面对老人的考验他迅速的平息了心中的激荡,转而恢复了平静和理智,有条不紊的分析起来: “风雨利用张仲坚在呼兰无法回避的致命弱点,以一个‘汉月计划’牵制了整个呼兰帝国的力量,从而争取到了一个回旋的战略空间。可惜,这个苦心经营来的战略空间,却因为燕南天的千里奔袭而告破。不过如今燕南天的处境也非常危险,因为被牵制在帝国西部的张仲坚,如今正在日以继夜的调兵东向,数十万身经百战的呼兰雄师可不比咱们勾心斗角的联盟,纵然张兆再有通天的本领,恐怕也无力支撑――这也是当初燕南天为什么一击不中急于撤退的原因。”   此时的公孙飞扬,整个心神都陷入了逐鹿天下的大局中来,尽管只是一个旁观者,却由于敏锐的目光和强大的感悟,在面对张仲坚、燕南天和风雨这三个当今天下的强者互动争夺的得失中,更加感受到了其中的激烈和微妙。   “幽燕,幽燕是关键!”   在稍稍停歇了半刻之后,公孙飞扬脸色凝重的说道: “幽燕不比西北。西北纵然丢失了,但是南下有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东进有天子都城、关中险要,尚不足以威胁到整个神州的存亡生死!然而一旦幽燕有失,西则三晋难保,南则齐鲁危哉,中原腹地将会完全暴露在呼兰铁骑之下,只有西北的雄关铁道,江南的大江河脉,方才能够缓冲阻滞的作用,然而真的如此的话,则神州的根本重地、圣龙江以北的大好河山,千百万神州子民,恐怕就只能落于呼兰人的蹂躏之中了!   “对于一心想要夺取中原的张仲坚来说,幽燕实在是一个不能不取的兵家重地。这么多年以来,只是摄于在幽燕盘根错节数百年的燕字世家而不得不却步,退而求其次的和燕南天合作。   “而如今燕南天正倾其所有和风雨激战,兵力空虚之下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大好良机,想必张仲坚在取得一个未来致神州于死地的进攻基地和顾及一个无法成为听话傀儡的政治伙伴之间,不难取舍!”   “解救?”   老人一如往常的言简意赅。   “时间,还有各路诸侯的决策!”   公孙飞扬双目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如果燕南天能够及时突破风雨军的围困返回幽燕,则张仲坚必将无功而返;如果风燕两家如同上次那样达成和解,也定能够破碎呼兰人的图谋!不过――”   说到这里,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燕南天身陷危局,反败为胜谈何容易?风雨的个性虽然能够以大局为重,以往也确实曾经抛却过个人恩怨,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争霸天下河山的道路本身就是一条不归之路,这次风雨军被突袭,固然有很多方面的原因,风雨的一意孤行也绝对是其中之一,我想那位圣龙帝国的西北定凉侯,此刻恐怕已经不愿意也不能够再作退让了吧!”   “这个给你呢?”   老人缓缓的说着,一件铁硬的物事突然在半空中幽幽的飘到了公孙飞扬的身前。   “玄武令!”   公孙飞扬悚然变色。   玄武令,这是一个他仅仅听说过的名词。   一直以来,在公孙世家就有这样的一个传说:人数不详、地点不详、统领不详,唯独可以确定的只有这是一支家族始终都拥有着的、足以和天下最强大的雄师劲旅相抗衡的力量,只不过谁也没有真正见识过这支力量,除了公孙世家的掌权人。   传说中,这是家族王牌中的王牌,也是家族最后的杀手锏,似乎历代家主的传承之际都下了严令,不到家族最后生死存亡的关头,是绝对不允许动用玄武令的。   公孙飞扬对于这样的传说始终存有怀疑,一方面是不相信家族真的拥有这样一支力量,另一方面则觉得如果真有这样的规定未免太可笑,因为良机稍纵即逝,这支力量既然这么强大,那何不乘势横扫千军,真到了生死关头,才动用这样的力量也仅仅是苟延残喘,早就回天乏力了,徒然成了一大笑话。   “哼,天下得失不过是沧海一粟,又如何同家族的千秋存亡相提并论?”   正当公孙飞扬浮想联翩的时候,却听见老人冷哼了一声,仿佛吃透了少年的心思,破例说了这么多话来训斥。   “祖父教训的是!”   少年唯有低头。他很明白老人的意思,的确岁月有荣枯,纵然是帝王将相也不过是盛极一时,一旦失势不但自己性命难保,甚至九族也难以安全,所以如果家族的长辈从这个角度出发,未雨绸缪的为后世子孙留下一条出人意料的退路也算是用心良苦。只是这样的思想同正在意气分发的青衫少年实在是格格不入,为此如今对于少年来说仅仅是表面上顺服而已。   好在老人并没有去关注少年是否真的受教,继续低沉的说道: “本来此令是绝对不能够交给你的,事实上数百年来家族也从来没有动用过这道玄武令。但是如今事态紧急,幽燕的得失对于神州的未来你应该很清楚,所以我,公孙无用,谨以当代公孙世家家主的身份命令你,无论如何也要善用此令,保全神州,保全家族!”   “孙儿遵令!”   公孙飞扬脸色一整,同样非常严肃的跪了下来,规规矩矩的回应道。   他明白老人言语中的意义。熟知家族历史的他清楚,公孙世家之所以存在,原本就是圣太祖为后世子孙、为神州大地所暗自准备的一条退路,任务就是监督朝野并且作为危难时刻的一支奇兵。而公孙家族也从来都是秉承着这样的训诫:家族的千秋存续远重要于江山的一时得失,但家族的千秋存续却必须是为了捍卫神州的存亡兴衰。   所以,公孙无用的这个决定确实在情理之中。当隶属于天子的圣龙军团已经在呼兰南侵和庞勋造反的打击下土崩瓦解,而风雨、燕南天这两位神州最强大的诸侯却又拼得你死我活之际,恐怕也只有公孙家族来扛起这历史的重任了。   一时间,公孙飞扬感到有些沉重,但又不无激扬。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公孙家族很可能将独立对抗呼兰帝国的这一轮重大威胁,但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机遇――相对于风雨、燕南天在危急关头的自相残杀,公孙家族的力挽狂澜将会为家族带来巨大的政治号召力,而他公孙飞扬也就由此名垂史册。   然而,随着一道仿佛波涛汹涌的巨响,打乱了公孙飞扬的思绪,只见老人前方的水幕再次出现了涟漪和动荡,直到恢复了平静之后的景象,却不但让公孙飞扬大吃一惊,即便是一直都端坐不动的老人也睁开了双眼,坐直了身体―― 一片狼籍的城楼上,一面绣着斗大“风”字的军旗,在黎明的微光中颓然倒下,继而代之的却是一面染着鲜血、书写着“燕”的大旗;一名血染战袍的年轻将领在左冲右突之下终于杀开了一条血路,然而数以千计的将士却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中倒下;历经战火的城池如今城门大开,呼啸而入的骑兵正顺着尸骨遍野的战场驰入了城内,纵横于原本宽敞的街道,难民在哭喊中拥挤逃离,零星的抵抗虽然英勇,却显然已经是于事无补。   “凉城失守了!”   公孙飞扬不由自主的喃喃。这是一个令他绝对意想不到的变故,虽然风雨军的得失和他公孙飞扬并无太大的关联,然而对于战争前景的严重失算,却让自负的少年在祖父面前,颇为有些悻然。   “信心?”   毕竟姜是老的辣,公孙无用在短暂的惊诧后立刻恢复了常态,反而有意无意的斜了公孙飞扬一眼,似乎挪揄,又似乎挑衅。   “请祖父放心,孙儿一定不负祖父厚望!”   公孙飞扬毫不退让的迎接着老人的目光,他也很快从这个出人意料的变故中恢复。凉城的意外失守,代表着风雨和燕南天的这场对决产生了非同小可的转折,同样也就极大程度上影响到了整个天下的大局。   燕南天是否会因此而乘势席卷整个神州?风雨是否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风雨和燕南天会不会因此出现新的妥协?张、燕、风三家微妙棋局从此将会引出怎样的变化?   ――唯有一点可以确定,凉城的失守,仅仅是天翻地覆变化的前奏,原本都顺理成章的推断将不得不全部推翻重新考量,面对未卜的将来,又有谁敢说天下尽在掌握?   然而,公孙飞扬对此却并没有半点畏惧,反而感觉到了一种战斗的豪情。相对于风雨、燕南天和张仲坚,公孙世家的力量显然是薄弱的,薄弱到这些强大的豪强某种程度上可以忽略的地步,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却更激发了公孙飞扬的斗志。   “风雨、燕南天、张仲坚,也许,家族数百年积累的力量,还有我,公孙飞扬的才华,也许目前尚不足以和你们在战场上面对面的对抗,但是在这个彼此牵制互动的微妙棋局之中,却也绝对不是你们可以忽略不计任凭宰割的存在!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将公孙家族作为一个必须全力以赴的对手看待的!”   少年一边在心中默默发誓,一边则饶有兴趣的注视着“水幕乾坤”所折射的厮杀场面,不管怎么说,发生在凉城的这一场决战究竟会以怎样的结果告终,都实在是一件值得琢磨的事情。   
  “凉城失守了?凉城居然失守了?”   几乎同一时刻,风雨在自己的帅帐之内苦苦的喃呢。   绝对的意料之外。   传来的消息非常纷杂: “天池剑宗”背里捅刀……   “西门”的渗透势力暗中阴谋……   大将白起反叛……   李氏家族的人囚禁白起、打开城门……   凉城到处都是尸山血海……   全体被俘的凉城百姓成为了燕南天的人质,风雨军将士必须限期归降,否则将被尽数屠戮……   ――各种各样自相矛盾却足以动摇军心的谣言纷至沓来,让人难辩真伪,一切的一切,都无法回避一个确定的事实,凉城失陷了。   如果说“西门”的阴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天池剑宗”为了干扰战局达成实力平衡而出手捣乱也是完全可以理解,那么风雨军内部分裂的传言,却让风雨感到了忧心。   至此,风雨不得不承认,在风雨军这两年突飞猛进的成长历程中,由于各方面的原因的确存在着许多致命的隐患和不足。   首先是凉州在如此短时间之所以能够取得的军政经济方面的一系列不得不引为奇迹的发展,依赖的是坐收中原战乱的渔利,大量吸纳了中原包括人才、资源、资金在内的新鲜血液。然而这种极大促使凉州和风雨军迅猛发展的方法,无疑是一种双刃剑,在令风雨军受益匪浅的同时,也造成了人员流动频繁,难以管理,各方势力的渗透十分严重等不利的负面影响。   其次,相对于领地安全方面的隐患,风雨军的情报体系显然无法胜任。一个出色的情报系统绝对需要长时间的经营和积累,然而血衣卫成立时间太过于短促。仅仅依靠暴发户式起家的风雨军和原先更多注重于商业的李氏家族的支持,今天的血衣卫尚无法同公孙世家、天池剑宗、“西门”这些多年苦心经营、势力根深蒂固的同行相抗衡,无论实力、人才、经验都显得非常稚嫩,这也是此次凉州危机以来,血衣卫表现平平的重要原因。   不过,相对于以上两点,风雨更头疼的是自己刻意在军政方面默许纵容几种彼此不和对立的力量存在,虽然在凭借自身威望的压制下使得整个风雨军达成了一种巧妙的平衡与制约,进一步确保了自己在军队和领地内的无与伦比的地位,但是同时也造成了各方势力之间明争暗斗的潜在危险。这种危险在风雨亲自坐镇或者风雨军顺风顺水的时候尚不明显,然而一旦到了危急关头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显露出其中的狰狞。   尽管目前尚无法确知凉城是如何失守的,但是风雨心知肚明,如果不是李中慧和白起之间出现配合的裂痕,如此一座配置了一百七十门火炮、拥有着足够的粮草并且在一代守城名将统率下的坚城,是绝对不会被燕南天轻易攻陷的――这也是风雨一直不慌不忙采取拖延战术同燕家军消耗时间的重要原因。   “风侯,燕南天的使者前来求见!”   正当风雨思绪万千的时候,却见金岑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禀告道。   凉城失守的消息,虽然已经被自动的列为严禁传播的级别对待,但是谣言却如同细菌一般见缝插针,根本就无法阻挡。位居长史部之首的金岑,自然清楚其中的关键,尽管风雨平日的作风一向开明,他金岑也素来深受风雨的重用,但是在这样的关口,小心谨慎一些无论如何都是不会错的。   说起来,风雨军这一次的挫败也实在有些冤枉。   自从燕南天出人意料的将军权转交给少壮派的燕耳,杀了一个“回马枪”突袭凉城之后,不过半日时间风雨也率军尾随其后跟来。   风雨采取坚守避战的策略,渡过白沙河之后便立刻部署连营,一方面出动骑兵牵制策援凉城,一方面又 让主力采取守势拖延时间从容部署和集结,将包括洛信、秦纪、蒙璇、尚兴在内的各路兵马和风雨军本阵顺利会合,而北面的秋风军、黑狼军也完成了对圣龙方向燕家援军的堵截,进而威胁到锦州、圣京一线,以至于对峙了十几天之后,风雨军从容的获得了整个战局的绝对主动权,几乎没有人怀疑陷入严重补给不足和士气低落中的燕家军败局已定。   然而就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出现了如此意想不到的变故,即便是再没有脑子的人也清楚此刻身为最高统帅的风雨,心中一定有如暴风雨一般的波涛汹涌,那满腔的怒火纵然只是不当心的给沾上一丁点也绝对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幸好,年轻的西北定凉侯,显然并不准备将内心的焦躁、愤怒发泄在自己的部下身上,不过这也同时意味着前来的使者倒霉悲惨的命运,因为只听见这位圣龙帝国目前最为引人注目的风云人物在听取了亲信的报告之后,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下达了一道命令: “将这个使者的人头挂于营寨之外,并且通告所有将士们目前我军的困境,以及本侯将死战到底的决心!”   “这个……,风侯!”   金岑大吃了一惊,姑且不论临阵斩使与理不合,单单从目前风雨军进退两难的窘境而言,根本不做任何的接触就完全关闭了洽谈的大门,似乎也绝对不能算是一个谨慎理智的决定,更何况还要将煞费苦心都很难压制的消息公开给所有的将士。   但是,在看到风雨双目中所迸射出的充满杀机的眼神之后,聪明的幕僚立刻明智的闭上嘴巴,选择了服从。   “能攻方能守,能战方能和!”   望着金岑迟疑着出去的身影,风雨不由有些苦笑。   凉城的失守将一切都改变了!   和同一时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公孙世家的天才少年所权衡的有所出入,年轻的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出于对呼兰人的顾忌,原先还多少有些考虑是否应该作出一定的妥协,以保存部分燕家军的实力用于对抗张仲坚对幽燕的图谋,然而在获得了凉城失守的消息之后,却反而彻底打消了念头,毫不犹豫选择了决战。   “没有实力的妥协,不是宽容和智慧,只是怯懦和退却,是无法赢得尊敬与利益的!”   ――风雨非常清楚这一点。   正因为如此,继黎明时分燕家军攻陷了风雨军根本重镇凉城之后,风雨军的最高统帅断然拒绝了燕南天的和谈,根本不予会面的机会,将前来的燕家军使者斩于帐外,悬首示众,显示了自己绝不妥协的决心。   对于风雨如此作为的回应,半个时辰之后燕家军也终于有了新一轮的行动―― “风侯,燕南天进攻了,这……这帮畜生居然押着凉城的父老乡亲打头阵!”   负责风雨军阵营前哨的碧蛇军统领尚兴很快从前方匆匆赶到了风雨的主帅帐营,带来了这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这个消息顿时在帅帐内砸开了锅,乘着这半个时辰刚刚集合起来,率领部下披裹白袍、歃血立盟、决心同燕南天血战到底的将领们,非常清楚燕南天这般进攻对于风雨军军心士气将是何等不利的影响,一时间愤怒和担忧同时充斥于帐内。   “去看看!”   高居帅帐的风雨,却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仅仅是从容的起立,然后在淡淡的吩咐声中,率先走出了帅帐。   汇集了风雨军几乎所有名将的军官们,跟随着自己的统帅很快来到了阵营前方,看到的却是一幕令人悲愤、无奈、痛心的惨剧。   在刀如山、枪如林、红缨展动、旌旗飘舞、整齐森然的燕家军阵营前方,是大约万余名衣衫褴褛、踉踉跄跄的妇孺老幼。   他们的脚步是如此的蹒跚,他们的前行是如此的无奈,他们的哭喊甚至掩过了震天的擂鼓与号角,他们对亲人无助、悲伤的呼唤即便是铁石心肠的汉子也不免潸然泪下,他们的速度是如此的缓慢,然而在后方敌人刀剑的威吓逼迫下,方向却又是不可避免的直面亲人的阵营。   风雨军的将士们惊呆了。   不容怀疑,他们是最为坚定的战士,他们无惧于敌人的强大,他们能够直面生死的威胁,他们的刀枪从来都毫不留情,他们为自己用敌人的鲜血和头颅换来的功勋与荣耀而自豪。这些忠诚勇敢的男儿,从来都不会手软,从来都不会胆寒,战阵沙场便是他们展现自我的舞台,一次又一次的生死角逐早就令他们冷酷而且镇定。   然而此刻,他们却颤抖了,流泪了,犹豫了。   因为,在他们的面前,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母妻儿。   有谁能够对自己的父母妻儿舞动刀枪?   有谁能够无视自己的手足骨肉生死存亡?   从上到下,每一个将士都死死的盯着营寨外的敌军,还有敌军前面作为肉盾的百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凉城有三十万军民,也就是如今营寨内的风雨军将士有着三十万的兄弟手足父老乡亲。然而如今凉城被攻陷了,三十万的兄弟手足父老乡亲沦入了敌手。   认出前来的队列中有自己亲人的士兵泪流满面,尚无法确认的战士则忧心忡忡,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是否无恙,是被俘还是阵亡?   这种对于亲人的挂念,极大打击了风雨军将士的士气军心,若不是风雨的巨大威望和风雨军素来严苛的纪律,以及将士们对风雨的忠诚,恐怕这支军队还没有来得及投入战斗,就已经溃散了。   即便是如今,虽然躲在营寨之内的风雨军,依旧保持着阵形,但是每一个有经验的将领都清楚,潜在的骚动实际已经存在,问题仅仅是什么时候爆发。   风雨军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百姓的每一声呼喊,百姓的每一步前进,都如同那悬于发丝的重物,逐渐的被加重分量,拉扯着风雨军将士们的神经,也加剧了大军发生哗变的可能。   敌人的队伍依旧在前进,躲在了百姓的后面前进;百姓依旧在哭喊,这些在乱世中的颠簸流离者,如今唯有用自己的哭喊来控诉上苍的不公和命运的多蹇。   两军的阵营相隔十里,远在弓箭火炮的射程之外,正是骑兵们驰骋的最佳距离,然而此刻却成为了这些凉城百姓们徘徊于生死之间的地狱之旅。   阵营的另一方,战士们深切的期盼着这一段距离短一些,好让父老乡亲们早一些回到安全的一方。   同时,他们又盼望着距离远一些,最好永远没有尽头,那么自己就不必再为忠诚与亲情而煎熬,父老乡亲们也可以逃避战争的威胁。   可惜,距离却是固定的,并没有更短,也没有更远,只是随着这些凉城父老的脚步更近了,伴随而来的则是干戈肃杀的燕家军。   “他妈的!”   性情鲁莽的洛信恼怒的抓起自己头盔,狠狠的捏了捏,然后仿佛用尽了生平所有的力气一般狠命的将头盔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不仅仅是洛信,风雨军中由上而下,从统领、都尉等高级将领到最最普通的士兵,个个都面色阴沉,双眼冒着血红的光芒,牙齿死死的咬着,脑门都暴出了青筋,紧握着的拳头更是有些泛白。   蒙璇紧紧的勒住了战马,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会率先杀了出去;尚兴则一手按住了刀柄,一手狠狠的砸在了身边的一棵大树上,任凭鲜血流出也丝毫不顾,至于雅龙、桓炎等年轻将领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冲出营外。   “太卑鄙了!”   即便一向寡言的朱大寿,此刻也摇了摇头,虽然感到愤怒,却不得不承认燕南天这一招的确非常有效。凉城是风雨军的重地,不能说风雨军将士的家人都居住在凉城,却也至少占据了四、五成,所以燕南天用将士们亲人家属的生命作为威胁,自然极大动摇了风雨军的军心,即便是最为忠诚的将士,在面临着自己亲人骨肉遭遇危险的关头,也难免会产生犹豫和彷徨。   怎么办?   战仰或不战?   战,风雨军的主力并没有完全集结,除了相当兵力需要防守伦玉关、玉门关和延城等战略要地之外,黑狼军和汇集了骑兵精锐的秋风军,目前都尚在北线负责阻截锦州方向的敌人援军,仅仅依靠目前的兵力防守或者有余,主动出击却实在胜算无几。   不战,则燕家军势必会继续利用凉城失守和凉城的父老乡亲来动摇风雨军的军心,拖延下去甚至可能导致全军的哗变,同样不是明智的选择。   值此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这些身经百战的名将却都不敢承担起风雨军何去何从的重责,几乎所有的将领都不约而同将目光集中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风雨,圣龙帝国西北定凉侯,风雨军的最高统帅,同时也是最近几年圣龙帝国最具传奇色彩的英雄,此刻成为了这支他一手缔造的大军存续的最后希望。   “我,风雨,以天地发誓,从今往后只要风雨一息尚存,定当扫平幽云燕家,凡燕姓子弟绝不宽恕,纵使天涯海角亦追杀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这个关键时刻,却见风雨提起了宝剑,轻轻的割破自己的手臂,一脸庄重严肃的发下了圣龙帝国最为神圣的“圣龙血誓”。   “圣龙血誓”可以说是身为圣龙人所能够发下的最严重的誓言,一旦违背便会遭受所有人的鄙视,声名扫地、生不如死,在风雨军中也只有白起在当初风雨军建军之初和风雨打赌夺取伦玉关时,认赌服输立下过,一般而言圣龙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去做的。   因此,众将见此情景不由大为迷惑,不知道风雨在此时此刻为什么会发下“圣龙血誓”的时候,一声声轰隆的炮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风雨军的炮群开火了。   炮手们是在血衣卫的监督下被迫进行的。   虽然瞄准的是后面的燕家军阵营,然而难免有一些炮弹落在了前面凉城父老的人群中,随着这一声声的轰隆,数十名父老乡亲顿时倒在了血泊中,逼近的队形也随之松散开来,幸存的百姓有的傻傻的呆立当场,有的向四面八方逃窜,还有的则拼命的朝风雨军营寨奔来,场面一片混乱。   但是这种混乱很快就在燕家军刀枪铁骑的约束下终止了。   拼命狂奔的被无情的弓箭射杀,四窜的百姓哪里逃得过呼啸而来的铁骑,如同牲口一般的被圈了回来,尽管炮火猛烈,然而敌人进攻的队伍却依旧缓慢而执著的前进,唯有那百姓绝望、悲伤的呼喊,更加凄厉……   “你个王八龟孙子,想干什么?”   洛信愤怒的跳起,一把抓住了血衣卫统领魏廖的衣襟,双眼怒瞪,虎虎的大拳就在血衣卫统领的面前晃动,谁也不怀疑下一刻就会落了下来。   面对这般情景,素来冷面无情的血衣卫统领,却没有流露出一丝的畏惧,也没有出声为自己辩护,只是嘴角边那一丝若有若无嘲讽一般的微笑,让人看了却更加火冒三丈。   “老子揍死你个龟儿子!”   在风雨军中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赤狮军统领,见状更是着恼,当下大拳挥动眼看便要落下。   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从士兵到将领,风雨军中的将士本来就对神秘残酷的血衣卫没有好感,对于魏廖的今天如此冷血无情的行为,都纷纷感到了齿冷和愤怒――尽管在内心他们不得不承认魏廖的这个做法恰恰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而血衣卫的人马则畏惧于洛信和众将的气势,也纷纷躲得远远的,哪敢上前。   “住手!”   挡住洛信的是风雨,整个风雨军中也只有风雨能够阻挡住这个鲁莽的大将使性子。   “出击,拯救百姓乡亲!”   风雨的命令非常简单,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抗拒的,不仅是出于服从,更是出于内心的意愿。   于是,大炮继续轰鸣。   弓箭如同蝗虫一般的漫天飞舞。   蒙璇和洛信,风雨军中闻名的两员猛将,各自统率着一队骑兵,挥舞着战刀,呼啸着,从两翼包抄了过去。   正面的步兵让开了道路,朱大寿的神龙战车首当其冲的驰出了营寨,在前进的运动中缓缓的组建阵形,便做了两个巨大的方圆阵。两个方圆阵之间,有着一个较大的空间,显然是为了给那些百姓留出脱离战场的道路――这是违背兵家常理的,因为这很有可能令自己的部队被敌军分割包围,不过对于拥有着强大野战防御反击能力的神龙战车,却并非致命的威胁。   风雨军的其他兵马也纷纷出动,尾随在神龙战车的后方。   “拯救父老乡亲!”   这个口号迅速的响彻整个战场。   风雨很好的处理了自己所面临的危机。   将士们的注意力被有效的转移了。   战斗的激情和惨烈,让人们无暇再去细想这么做是否实际上加重了那些被俘乡亲们的危险,纵然少数人有了这样的念头,也都在风雨军素来严整的军规和战场生死一发的紧迫中被强自压了下去。   击垮这些卑鄙的敌人,拯救自己的父老乡亲――已经成为了每一个风雨军战士内心的信念,对敌人的愤怒和对亲人的挂念,很快让风雨军将士们从刚才因为对亲人的思念和担忧而产生的动摇中解脱出来,转而化作了巨大的战斗力。   在这种情绪的激励下,风雨军尽管兵力上处于劣势,又主动放弃了防守的营寨,但是士气却异常高昂,凉城失守、百姓被掠为人质的负面影响,在对于敌人的同仇敌忾中被彻彻底底的化解掉了,剩下的却是勇往直前的无畏。   很快,蒙璇和洛信的骑兵率先接触到了燕家铁骑。   凉州和幽燕,圣龙帝国最为优秀的两支骑兵,在这一片西北空旷的土壤上,开始了一场激烈的绞杀。   刀片飞舞,战马奔腾。尘土的飞扬遮掩了视线,杀气腾腾的喊杀响彻云霄。一次又一次的来回冲击,一次又一次的纵横驰骋,燕赵的勇士和秦川的健儿,纷纷在马背上展现着他们的勇武,娴熟的骑术、箭术和刀法,既是杀人的利器,又是保命的根本。   左翼,蒙璇的银枪如同出水的蛟龙,在滚滚铁流中翻江倒海;右翼,洛信的铁枪也是疯狂乱舞,所到之处无不披靡。   然而,燕家军也不甘示弱。   燕无敌,号称燕字家族的第一勇士,身高九尺,曾经以一人之力单手举起铜打的丹炉,以赤手空拳撕裂一头东北长白山的猛虎,那一对重达一百三十斤的流星大铁锤,更是舞得如臂指使,无人能及左右。   此刻,这个站着就比那些骑士高的庞然大物,正拖着他的大锤,正面迎上了风雨军的大将洛信。   枪和锤,重重的碰撞,人和马不由自主的震退。那轰然的响声,震得战马都忍不住嘶鸣躁动,两旁的战士更是几乎跌落马下。   继而,这个力大无穷的怪物,将左右两只大锤轮番的挥出,所到之处狂风横扫,无人能挡,无论敌我只要不小心擦了一下,绝对一命呜呼,回天乏术。   洛信则独眼怒睁,大喝着毫不畏惧的冲杀上前,一次又一次,碰撞复碰撞,没有技巧,没有回避,这是力量与力量的抗争,这是勇气与勇气的对决。   这种野蛮的打法,在两个都堪称勇猛的战士之间展开,一时间战场之上飞砂走石、风云变幻,直杀得天昏地暗。   另一方面,朱全,这个从庞勋的阵营背叛过来的投诚者,则正全力以赴的抵御着蒙璇的左冲右突。   朱全的统兵非常严厉,精锐的督战队狠命的压制着前线的军队,任何妄图退却半步的将士,无论士兵还是军官,都会当场斩杀不赦,这使得他的军队异常捍勇,即便眼见身边战友不断落马阵亡,也浑然不顾,从上到下每一个战士都奋不顾身的厮杀着,前赴后继的涌上来,阻挡着令天下闻风丧胆的女战神前进的道路。   更麻烦的是,朱全绝非纯粹好勇斗狠之辈,他对于战阵兵法显然非常娴熟,从容不迫的指令纵使最为及时的化解着己方阵线千钧一发的危机,依赖着兵力的优势,巧妙的挡住了蒙璇一波又一波的猛攻。   面对着这样的敌人,尽管蒙璇在千军万马之中无人能挡,纵横来去,却始终无法搅乱敌人的阵营,精疲力竭的厮杀换来的却是双方兵力的无谓消耗。   而在两翼骑兵展开绞杀的同时,正面两军的主阵也很快开始了交锋。   进退有序的神龙战车,在铁甲的护卫之下,犹如刀枪不如的怪兽,肆无忌弹的向敌军阵前冲杀,刀枪箭矢更是飞速的从战车的空隙中窜出,无情的夺取着敌人的性命,配合着战车运行的士兵,则熟练的听从着战阵的号令,有条不紊的战斗着。   不过,神龙战车的优势很快就不再那么明显。   正面指挥燕家军的是燕耳,燕字世家少壮派的代表。   身经百战的燕耳,早就对这支异军突起、在对呼兰人的战争中大显神威的劲旅闻名已久,更曾经在入侵凉州和抢渡白沙河的战斗中目睹过这种战车的威力,因此对于神龙战车并不陌生。   此刻,他便派遣了重装的步兵正面拖延住了神龙战车进攻的步伐,后方厚实的方阵更是层层叠叠的排列,缓慢但是不可阻挡的迎面而行,试图用一望无际的人海吞灭这支具备强大防御能力的战车部队。而迅捷的骑兵则不顾对方满天箭矢的威胁,冷酷的向夹杂在战场上的百姓挥舞起了屠刀,在鲜血淋漓中杀开一条道路,穿插到了两个方圆阵之间,成功的将白虎军分割成了两部分,并且阻挡了风雨军后续部队的策援。   至此为止,风雨和燕南天终于驱使着各自的主力,投入到了这块方圆不过二十里的土地之上,进行着你死我活的决战。风雨试图拖延时日消耗燕家军补给士气的打算,在凉城失守之后被迫终止,而燕南天试图利用凉城失陷的胜利来谈和或者猛攻以便进一步扩大胜利的企图,也完全宣告破灭。   风雨,燕南天,这两个当今圣龙帝国最为强大的诸侯,在一系列囊括了各方面的战略角逐之后,谁也没有占到什么大便宜,最后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动用自己手中几乎所有的兵力,展开了近乎于消耗的绞杀。   然而,作为这场较量的最大受害者,却是如今夹杂在战场之上的百姓。   这些可怜的百姓,多半都是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在这个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沙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立椎之地。   炮火和弓箭从天而降,刀枪剑戟接踵而来,孩童呆立于刀枪飞舞的战场无助的啼哭,妇人无神的望着怀中失去的孩子,伤者垂死的呻吟,老人更是躺在地上绝望的注视长空……在这个只有杀人与被杀,死亡和生存一线之隔的地方,身为弱者实在没有什么转寰的余地,燕家军固然毫不留情,杀得性起的风雨军也很难被指望能够施出实质性的援手,因此唯有竭尽全力的四处躲闪,听凭命运的拨弄,期望和追求着生存的万一。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在一片呼天抢地的哭喊声中纷纷倒在了两军之间空地上,任凭杀伐中的军人和战马践踏,成为肥沃这片土地的原料。   一时之间,这里血流成河,天地失色,惨绝人寰的修罗场令即使是征战多年的老兵油子也为之动容。   而这,仅仅是双方最终决战的开始。   
  相对于喊杀震天、尘土飞扬的沙场,此时燕家军的主帅营帐,显得格外的宁静。精锐的战士已经全部开赴前线奋勇拼杀了,环卫左右的良将也纷纷横枪跃马,驰骋于箭雨纷飞的疆场,以至于偌大的营帐空空荡荡,在远处不时传来的号鼓声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和空寂。   战争打到这个地步,可以说出乎了所有的人预料,也完全违背了燕南天的初衷。   也许,当初从白沙河渡口北上返回中原,才是最好的选择!   或者,压根就不应该偷袭凉州,果然是不能贪便宜!   发自内心的,燕家军的最高统帅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冬季,回旋在西北空旷荒野上的风,格外的寒冷,即便是同样生长在北方的幽燕男儿,也略略有些吃不消,而更令燕家军上下烦躁的,则是这一场已经注定不可能取得辉煌战果的战争。   风雨军的坚韧和善战,远远超越了燕家军将领们的估计,而风雨不顾凉城安危切断己方退路的战略部署,更是将燕家军引入了一个毁灭的深渊。   “如果不能从渡河返回圣京,那我们就从巴蜀杀回!”   在燕家军的最高层军事会议上,燕南天是如此斗志高昂的激励自己的部下的,但是这位东北的强藩心里却很清楚,这一次燕家军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风雨军,更令人忧心的是正在日夜兼程、目标明显是针对自己老家的张仲坚。   燕南天厌倦了这场将自己的家族带入极其危险境地边缘的战争,为此他在这十几天的对峙中,曾经不止一次的派出使者和风雨秘密会谈,然而终究因为彼此要价的差距而没有达成一致。   这一方面是风雨必须考虑到风雨军的颜面和自己日后的声望与政治影响力,在目前敌军深入自己家园的情况下,自然不能够再象上一次那样轻易做出让步,另一方面,“再施加一点压力就一定能够让对方妥协”的想法,则不约而同的成为了对阵双方统帅的共识。   在这种情况下,风雨以守代攻,将主力驻扎于野外和凉城遥相呼应,又调集精锐切断了锦州方向的援军,企图通过拖延时间来逼迫燕南天就范;而燕南天则将突破契机完全寄托在了攻陷凉城之上。   可惜,无论风雨还是燕南天都没有成功。   风雨面对的是凉城陷落后在军事政治方面影响深远的巨大损失和被动,燕南天则发现凉城的陷落非但没有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令风雨妥协,反而却激发了风雨的斗志,断然拒绝了任何的妥协,将自己和对手同时逼到了不得不一决生死的绝境。   这是风雨和燕南天都不愿意面临的,却不得不面临的现实。   “斩杀来使,选择出击,果然是好气魄,这才是真正的风雨吧?”   无奈于风雨的回应,燕南天微微的眯着眼睛,喃喃自语般的说道。   “风雨,七五三年起兵,到如今历时短短三年,却屡战屡胜,扩地万里,除了运气和善于同各方实力周旋之外,果然还具备着坚毅狠辣等一方霸主所必然具备的素质,可惜我们都小看了他!”   如同小猫一般蜷缩在燕南天身边的颜如玉,嘴角边也不由泛起了一丝苦笑。   对于风雨的崛起,人们太多的印象是风雨屡次好运的获得战场的险胜,然后在看似妥协的和谈中赢得了时间和空间,从而一次又一次的强大起来,令曾经和他交锋过的对手,一次又一次的跺足长叹,懊悔自己当初没有再坚持一步结果养虎为患。   对于呼兰帝国,对于圣龙帝国的朝廷,对于皇甫世家,甚至对于有杀子之仇的燕字世家,风雨都是如此作为的――战场上获取并不十分占据压倒优势的胜利,作出一定让步取得政治上的大义名分和战略时空,狡猾而又隐蔽的利用各种各样的机会发展壮大自己,成为了圣龙帝国有史以来最为幸运的暴发户。   正是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无论是燕南天还是颜如玉,虽然都认为风雨是一个强敌,却也或多或少受此影响,并不觉得风雨是一个面对困境会愈战愈勇的劲敌,这也是燕南天十分自信可以通过战场的胜利争取风雨更多妥协让步的原因,就如同上一次在锦州那样。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绝对错误的想法。   在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斩杀谈判的使者,杜绝妥协和谈的大门,从而将全军带入了一种置死地而后生的微妙境地;不顾被押的百姓生死,依然挥军出击,巧妙的激发将士们的同仇敌忾,将对亲人的担忧挂念转化为对敌人的愤怒仇恨,这一切无疑充分反映了风雨强硬狠辣的一面。   “仔细想来,我们确实太小看风雨了!”   燕南天皱了皱眉,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误: “哼,天下人都被风雨口口声声忠于朝廷、不愿内战、大局为重的假象所迷惑,竟然将一条毒蛇当成了柔弱可欺的小虫,却忘了正是这个笑容满面、宽宏大量的西北定凉侯,在这三年来扣押昆仑派弟子、扫荡西北武林、清洗马家满门、侵占印月、斩杀降兵,双手所沾染的鲜血比起燕某只多不少!”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将成功万骨枯吧!风雨之前的种种示弱,只是试图成全自己大义名分收买人心而已,一旦到了成败生死的紧要关头,真实展现的却还是那一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枭雄本色!”   颜如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但随即省起自己这番话似乎也等于在指责燕南天的枉顾人命,不由立刻住口。   “哈哈,我命由我不由天,身逢乱世,不为刀俎必为鱼肉,原本就该扫平一切阻碍,纵横天下畅快淋漓,风雨未免太过于做作了,把自己打扮的大仁大义似的,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这一点他可不如燕某!”   幸而,燕南天倒并没有在意颜如玉关于枭雄的评论,反而很得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对风雨的遮遮掩掩却有些不屑。   颜如玉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则是对夫君的性格即有些不敢认同却又不自禁的喜欢爱慕的神色。   燕南天和风雨,这两个如今左右着圣龙帝国未来的强藩,即象又不象。   一方面,他们都是傲视一方的霸主,麾下雄师劲旅数以万计,无视于早就衰朽的天子威严,自行其是,据府为王,在政治上同样有着勃勃的野心,在军事上同样身经百战、足智多谋,在为人方面更是同样的顺昌逆亡、翻脸无情。   但是另一方面,和白手起家、时时注意自己政治形象、往往隐忍不发的风雨不同,身为圣龙帝国世族豪门的家主,自恃实力强大的燕南天,在权力斗争的进退中显得更为直接,胁迫天子、藐视群雄,虽然让燕家军四处受敌,却也尽显英雄峥嵘,端的是快意。   因此,如果说风雨像一代奸雄的话,燕南天则更像一代霸主。奸雄阴狠,霸主刚烈,如同重叠的巨浪与滔天的烈火,一个是后劲十足、连绵不绝,一个是拉枯吹朽、横扫千军,两者相遇,究竟谁胜谁败,却实在难说的紧,唯有叹息上苍无情,硬是要两个同样出类拔萃的人物生长在同一时代,不得不因为一山难容二虎而誓死相拼。   颜如玉曾经欣赏过风雨的从容智慧,甚至也动过长侍左右的念头,可惜风雨有了李中慧,就容不得她颜如玉,就如同偌大的圣龙帝国容不得同时有风雨和燕南天一样,但是颜如玉如今却没有半点的黯然,只因为因果循环,正是李中慧阻了她接近风雨的机会,造就了和燕南天相遇的因缘。   相对于风雨的深谋远虑、深藏不露,快意纵横的燕南天,另有一种放眼天下我行我素的英雄霸气,这是风雨极其难得才会显露的气质,尽管这种气质对于争夺天下有利更有弊,但无疑却更能够吸引女人的心。   这种对女人自然而然形成的阳刚之气,令颜如玉不由自主的陷入爱河,她已经不再幽怨自己和风雨失之交臂,更没有对实际上阻挡了自己的李中慧产生任何的怨恨,如今的前青衣盟盟主,早就洗尽铅华,所思所虑只有一件事情――如何击败风雨,帮助燕南天夺取这大好河山。   只是,事情并不顺利。   如同风雨军目前即因为兵力不足无法速战、又因为凉城失陷导致人心浮动不能拖延的狼狈一样,燕家军也同样存在着致命的麻烦。   张仲坚对幽燕的威胁,东方诸侯的异动,大军远离领地后路补给切断的隐患,都是关系到燕家军未来存亡的关键,而目前最为麻烦的却是凉城的彻底占领。   凉城的城门已经攻陷,但是包括风侯府、聚贤楼在内的城内战略要点,燕家军却至今仍然没有拿下,白起不愧是天下有名的守城高手,在他的精心部署之下,残余的凉城守军不仅没有溃散,反而稳住阵脚之后竟然隐隐有反击之势,不但牵制了燕家军的大批兵力,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消息泄漏出去更会对战局产生此消彼长的不利影响。   这一切,都让颜如玉忧心忡忡,却又苦无良策。   “生死富贵自有天命,燕南天能够有你相陪,和当代英雄逐鹿天下,那是何等痛快,风雨也好,张仲坚也罢,他们其他方面或者还有什么能够和本王相比,但是这一点却万万不及,如今只怕早就暗地里羡慕死本王了,哈哈!”   望着眼前的佳人为自己而苦苦思索,燕南天不由大笑着将颜如玉拥入了怀中,心中即为美人一心念着自己而高兴,又惭愧原本准备在佳人面前展现大军凯旋雄风的自己如今却要让心上人为自己担忧,当下插科打诨的带过了话题。   果然,颜如玉被燕南天的话逗得忍俊不住,笑出了声来,不由顺势用粉拳敲打了燕南天的虎背两下,娇嗔道: “哪有你这般脸皮厚的?”   尽管平生不知见过多少人间绝色,燕南天盯着美人娇柔的模样,却还是心神一荡,兀自发起了呆来。   “看什么看,还是赶紧想一想该如何打破如今的危局吧!”   颜如玉轻轻的用手指点了点这位圣龙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凭借自身实力强迫天子下诏的异姓王,心中倒是十分欢喜。同样是阅尽人间沧桑,却也正因为如此,颜如玉更加格外珍惜这一段真挚而深沉的感情。   “没什么好想的,就让本王和风雨在战场上决定谁才是圣龙的主宰吧!”   燕南天突然暴射出了逼人的虎光,收敛了刚才的玩笑,一字一句的说道,话语中自然而然的透着一股唯有经历过生死方才能够拥有的血腥和萧杀的气势。   的确,和谈失败,人质无用,原本准备逼迫凉城百姓在夜间哭喊和吟唱家乡民歌以挑动风雨军将士思念乡情、动摇军心的图谋,也在如今风雨一刻不停的猛攻面前暂时无法实施,看来这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燕南天默默的估量着形势暗自做出了决定,却没有半点的紧张,反而忍不住升起了万丈的豪情。   凉城的确并未完全落入燕南天的手中,不过李中慧在暗自庆幸的同时,心中却也不免有百般滋味。   “如今,凉城之安危,风雨军之存亡,全系于白将军一身,还望将军宽恕中慧昨日失礼独断之罪,不计前嫌齐心协力挽救当前之危局!”   虽然,以定凉侯夫人的尊贵,不得不向手下的大将赔罪,而且还是当着欧静、袁紫烟、云济这些势不可免在以前和日后产生不少纠葛的对手之面,即便是李氏家族当代的铁腕女皇,也多少有些尴尬;不过,基于“既然是必须作的事情,就绝不回避,而且更应该做的直截了当、大大方方”这一条从小就深刻体会的铭言,李中慧至少在表面上丝毫没有半点的勉强和不快,一切的行为都显得如此真诚。   “夫人言重了!白起必当竭尽全力,不负风侯和夫人的厚望!”   幸而,承受的一方是素来老成持重的白起,既没有得意洋洋,也没有诚惶诚恐,而是非常平静的接受了李中慧的道歉,并且自然的接过了自开战以来一直保存在李中慧手中的那一半兵符。   只是,当手指碰触到本来早就应该由自己完全掌握的兵符的时候,白起还是忍不住发自心底的叹了一口气。   风雨的权力平衡之术,就权谋的角度无可厚非,也确实可以防微杜渐的避免内部的专权,但是即便是英明如西北定凉侯,也小看了因为权力倾轧所必然带来的消耗与负面。以这一战为例,便是因为不通军事却始终以风雨的代理人左右全局的李中慧错误估计了战争的局势,在自以为大局一定的情况下重用年轻将领苏伦,偏偏被重用的一方年轻气盛,在燕家军出色的战术诱导之下草率出击却反遭燕家军伏击,最终燕家军得以借助“西门”残余渗透势力的配合,导致了风雨军如今在凉城岌岌可危的状态。   幸好,李中慧毕竟是被风雨所看重的杰出人物,并没有象一般人那样推卸责任迁怒他人,而是很光明磊落的将责任全部承担了下来,并且将信任和权力全部交给了白起。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忍不住背地里嘀咕: “当初这么飞扬跋扈,现在面临危局了,却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将军,倒还真不是一般的若无其事啊!”   “闭嘴!”   对于部下看似为自己抱不平的言论,白起还以非常严厉的呵责。   事实上,尽管由于某些原因而彼此隔阂,但是白起却非常欣赏李中慧此次的行为。勇于承担和认错,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而能够明白自己的能力所限,大胆且净利落的将权力交托给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人,更是一种罕有的智慧与气度。   果然不愧是风侯的妻子!   白起的心中暗暗赞叹。   至于自己接手的战争,临危受命的名将也并没有因为危局而方寸大乱,他仅仅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执行涅磐计划!”   曾经对风雨发过圣龙血誓的名将,对于凉城的防守和应对战局可能发生的变化,早就有着十多套成熟的方案,因此倒是并没有太多的担忧。   “战士们,用我们的血肉来保卫家园吧!”   简单的一句话,很快振奋起了低落的士气,名将所到之处,都带来了战斗的激情。而当曾经在昌化城令燕家军胆战心寒的风天华,抱着伤病带头唱起了那首慷慨的战歌时,从街垒到内城,遍布凉城的风雨军将士,很快将歌声汇聚蔓延,不但鼓舞了城内依旧浴血奋战的同袍,更将城内没有完全失守的讯息,传递给了城外的友军。   “末将愿以士卒之身投入战场,还望夫人恩准!”   在歌声中,这一战失利的最大责任者苏伦,也沉不住气了。自从战争失利之后,白起顾及李中慧的面子,让他留守风侯府,负责保卫欧静、陈善道、司马渊等风雨军重要的文职官员,不过这项任命却显然让年轻的都尉感受到了屈辱。   “与其战后受罚,不如就轰轰烈烈的战死疆场吧!”   在近乎自暴自弃的想法中,苏伦厚着脸皮向被自己辜负了的李中慧提出了请战的要求。   不能够正视失败,也没有勇气保存生命东山再起,果然还是很不成熟!   李中慧略略皱了皱眉,对自己原本想着重提拔的苏伦感到了很大的失望,因此只是淡淡的回复道: “妾身已经将兵权全部交给了白将军,苏都尉如果要请战的话,就自己去向白将军提出要求吧!”   “遵命!”   苏伦颤抖的回答道,脸色有些苍白,踉跄中退了出去。   “其实苏将军英勇善战,绝对还是一个可造之才!”   背后插话的,是天池剑宗的当代传人,被江湖白道人物视若仙子的袁紫烟。   “风雨军内部的事务,自有风雨军自己来解决,不劳仙子费心!”   遭受挫败的李中慧,此时显然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再和袁紫烟玩弄文字的游戏,仅仅淡淡的搁下一句,就在袁紫烟似笑非笑的神情中离开了。   尽管彼此还保持着联盟的关系,但是双方其实都心知肚明,事实上独立成国、反对江湖势力在西北存在的风雨军和极力维系圣龙正统、主张继续江湖现状的天池剑宗,无疑存在着太多的纠葛,这也导致了天池剑宗固然不希望燕南天完胜风雨军,却也绝对不愿意看到风雨军轻轻松松的获胜。尤其是在张仲坚已经开始对幽燕下手,燕家军元气大伤已成必然的情况下,天池剑宗的存在,恐怕妨害到风雨军的可能性更大。   正是在这种考量之下,风雨军上下都非常怀疑,没有肃清“西门”的后果是否是天池剑宗的有意行为,而如今是否更是心怀叵测的看好戏。   姑且不论这种猜疑是否正确,因为战局失利导致自身地位和影响大幅下降的李中慧,此时很明智的选择了强硬的态度,则主要是为了尽最大可能的争取军心民心,而这一点自然瞒不过同样睿智的袁紫烟,正待对着李中慧的背影说两句回敬的话,却听见一道宁静祥和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中慧妹妹这两天日夜操劳,难免心绪不佳,还望紫烟姐姐见谅!”   略略有些惊愕,袁紫烟望了望身边与自己的美丽不遑多让的欧静,突然展颜笑了起来,一边握住了欧静的手,一边说道: “妹妹真是好心肠,只是就怕以后会因此吃亏啊!”   “姐姐说笑了!”   欧静淡然的一笑,显然不愿意和袁紫烟在这方面多做讨论,不动声色之间便立刻岔开了话题,很快在李中慧离去的背后,传来了两个女孩的笑语嫣然。   可恶!   心情不佳的李中慧,却并没有承受欧静的这份人情,兀自在内心翻江倒海。   “小姐……”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将李中慧拉回了现实之中。   “老管家,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李中慧转首望去,只见追随了父亲几十年的老人,今天竟然有些吞吞吐吐的犹豫,这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不由十分奇怪。   “其实……,其实……”   老人犹豫着,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声的说道: “其实,家族上上下,更希望小姐您生活的快快乐乐,不要再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而争夺权力了,这样会妨碍到您和风侯的!”   说着,老人满面通红的垂下了头,因为自知说了超越自身地位身份的话而感到了极度的忐忑不安。   “中慧生是家族的人,死是家族的鬼,从出生就注定的血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更何况……,更何况,父亲已经因为中慧而死了,中慧就更不能够辜负父亲的事业!”   李氏家族的铁腕女皇有些苍然的说道,同时阻止了老人继续的劝说。   真的是这样吗?   在成功让老人信服的同时,定凉侯夫人却并没有说服自己,因为她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风雨是一头振翅的雄鹰,只有表现出色的能力并拥有强大的实力,才有资格和他并肩翱翔,而绕檐的燕雀或许可以承欢一时,却难以逃脱日后仰天乏力、望影兴叹的命运,因此绝不可能凭借唯唯诺诺的表现忠诚来获取一代雄主风雨的重视,野心勃勃争权夺利并不会决定性的妨碍彼此的关系,反倒是碌碌无为却铁定会引起风雨的鄙弃。   所以,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风雨,李中慧一时之间也实在弄不清楚了,只是有一件事情却是她非常明白的,那就是必须尽快挽回这次的失败。   作为风雨军的最初投资者,李氏家族无论在政治还是经济方面,无疑都深深的扎根于风雨军内部,唯独十分重要的军队却很难涉足。除了风雨的巨大威望之外,更为重要的还是缺乏可靠却具才干的人选。   可惜,逸如要是在这里就好了!   李中慧此时最大的遗憾就是如此。   虽然独掌印月战场的最高决策权,十分畅意并且威风,但是这个远离圣龙的战场,这支混杂各国人等的军队,仅仅是风雨军的一个旁支,如果长期停留在印月的话,那么李逸如,这个李氏家族最具军事天赋的人才,将注定无缘风雨军的最高军事指挥层。   也许,这就是风雨将李逸如留在印月的缘故吧?   想到这里,李中慧先是感到了一阵对风雨心机的恐惧,继而又有些自嘲自己未免太敏感了,但不管如何,李氏家族的铁血女皇都决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这场战场告一段落之后,一定要想办法将李逸如调回圣龙。   
  正当李中慧想到远在印月的李逸如的时候,被姐姐牵挂的弟弟却非常的逍遥自在,春风得意。   无愧于“幸运的李”的绰号,在大败芨多王子之后,李逸如便惊讶的发现已经被自己远远甩在后面的阿育王朝的军队居然乖乖的龟缩在了阿育城附近,甚至连形式上的尾随追击也没有,等于将原本应该由自己保卫的大片领土和子民,双手奉献给了敌人。   虽然印月人这种异乎寻常的反应,让李逸如多少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作为敌对的一方自然没有必要客气,于是远征的大军除了骑兵主力留在李逸如的身边作为必要的机动策援力量之外,其他的部队便分散成若干的支队,开始如同蝗虫一般的席卷整个平原,掠夺着财富与美女的同时,也在尽最大的努力破坏着阿育王朝的战争潜力和经济基础。   “既然女人已经脱光了衣服躺在了床上,只要是男人就痛快的上吧!”   整个局势便如同来自高唐的将领康莫所比喻的那样,虽然粗俗却也贴切。   对于天气炎热的印月平原,冬季不但不会影响到作战,相反恰好让远道而来的大军避免了对于酷暑的不适,如鱼得水的肆意狩猎。   此外,组成远征军的成员十分复杂,正宗的圣龙人是出于对风雨的崇拜以及恢复大国辉煌的激情来到印月的,高唐僧兵则自然由于宗教方面的信仰,尼、丹、锡三国的士兵则出于领土和财富的欲望,至于那些原本的印月奴兵,则多半出于仇恨和对自由的渴望。但无论是那一类人,在这一片烧杀捋略不但无罪反而是英雄行径的富饶土地上,都毫无例外的表现了人性的贪婪与凶残。   而作为最高长官的李逸如,虽然由于军人的洁癖对这样的行为并不以为然,但是出于战略方面的考虑和需要士兵的效忠,因此也就眼看眼闭的默许甚至鼓励着。   “丧失了尚武精神和反抗精神的民族,是可怜卑微并且可悲的!”   这是李逸如这段时间以来最为深刻的感受。   即便自己的部下中也存在着崇信佛教的高唐僧兵,李逸如在内心还是认定了佛家思想的危害,甚至超越了圣龙帝国儒家对人才的禁锢。   正是这种提倡因果循环、今生来世的思想,让印月的民众麻醉在未来的幻想中,却丧失了对于一切不合理的反抗。自以为富有哲人的思想,视人世的一切不过是沧海一粟,认为面对时间的长河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因此可以忽略,所以表面上和平的半岛,实际上不过是种姓制度中上层阶级对于下层阶级肆无忌惮的剥削与欺压。   这种体制、思想和传统,在半岛关起门来自得其乐的时候,最多也不过是历史记载的紊乱、科技文明发展的迟缓,倒不见得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危害,甚至可以让印月人以自己的文明中远没有圣龙或者其他文明那样遍布战火而自豪,但是一旦面临外族的入侵,这种危害却顿时立竿见影的显现出来――偌大的国家庞大的人口,居然普遍的缺少反抗与斗争的意识,无论是对国家内压迫自己的贵族还是对侵略自己的外敌。   也正是因为如此,和自己偶像兼导师风雨对于印月的政策略有不同,身为印月战场实际的最高指挥官李逸如,已经不再把印月底层的贱民奴隶当作了解放的对象,也改变了原先风雨设定的争取印月民众支持的策略,远征军因此彻彻底底成为了一支由各国强壮有力的壮丁组成的侵略军,虽然有着孤军深入地方腹地的危险,却也由此完全放开了束缚,可以根据实际的需要为所欲为。   而这种为所欲为的自由,如今便完全体现在了对于平原不分贫贱的掠夺之上,以至于相比较之下,风雨第一次远征对于当地所带来的苦难和灾祸,简直可以用仁慈来形容。   忘战必危啊!   亲眼目睹着如此一个大国沦丧的历程,李逸如的内心却是充满着警惕,因为自己的国家虽然状况好一些,却也同样经历了辉煌文明之后,在历史的温床之上开始沉沦。   “为了圣龙不至于有这样的亡国之危,圣龙的百姓不至于惨遭外寇的屠戮,就绝对有必要通过血腥的战争来激发民众已经逐渐丧失的尚武精神和大国荣誉!”   这是七五五年风雨在远征印月之前,对于李逸如私下疑问风雨军为何要在后方不稳的情况下远征异国的回答。   如果说当初的少年还不能够体会到一代名将内心的良苦用意的话,那么经历了战火荼毒的年轻都尉,却已经感悟良多了。   “下一步,该是逼迫阿育王停战,签订城下之盟的时候了!”   当李逸如最终从锡克教的情报体系获知,阿育王朝的军队之所以没有尾随追击,完全是因为原本想重振雄风、御驾亲征的阿育王在检阅三军的时候因为传说纵欲体虚而坠马受伤,以至于朝中主战主和两派争吵得不可开交,权力斗争更是呈现白热化,根本无心也无力对付远征军的时候,年轻的都尉做出了这场战争应该可以结束了的预测。   唯一美中不足的,只有褚频对于居萨罗城的奇袭,至今还没有消息。不过鉴于阿育王朝高官们如此拙劣的表现,李逸如倒是对自己好朋友完成任务的前景大有信心,因此他如今的心神完全放在了逼迫阿育王朝做出怎样让步的计划上,至于谈判的人选也已经毫不犹豫的确定――年轻都尉不怀好意的盘算让远处新近归降的阿育王朝前任大臣韦朗达多少感觉到了嗖嗖的凉意。   对于韦朗达来说,所谓的乐极生悲实在很有些道理。   从去年到今年,人生的起伏对于已经中年发福的印月大官来说,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先是作为阿育王朝颇有清名前途似锦的名臣,渗透高唐时成为了风雨军血衣卫的客人,险些性命难保;紧接着毫不容易放弃自己多年的名誉投靠宠妃、争取停战和平而重新在政坛上开始有望大展宏图之际,却又因为岌多的惨败而再次心不甘情不愿的做客风雨军。   既然已经因为被俘和主持停战而承受了叛徒、奸臣的骂名,那么倒不如索性良禽择木而栖,投靠如今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胜利一方,赌一把印月半岛未来会改天换地的命运!   ――这就是韦朗达在面对李逸如时候的心态。   近一个月以来的发展,似乎验证了这位名臣的眼光,远征军的节节胜利,和相形之下阿育王朝的昏聩无能,让韦朗达自己也不知道该为同胞的苦难忧伤还是为自己赌博的成功喜悦,但是一件不容置疑的事实是,自己的前途应该更为光明了。   可惜,这样的心情和想法一直持续到这一天李逸如差人来叫自己去会谈为止。   应该是派自己去同阿育王谈判吧!   毕竟宦海沉浮多年,发福的中年人心中如此的猜测,倒也八九不离十。   如果阿育王无心再战,那么自己此次回朝就会被待为贵宾;如果阿育王还想再打一仗的话,就可能杀了这个胖子祭旗。   ――也许,此时那个年轻的圣龙将领心中,正准备把老子作为试探阿育王朝作战决心的试金石吧!   韦朗达有些懊丧的揣测着,不过却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太多的不安。   一方面是因为发福的中年人原本就是见风使舵的高手,虽然有些害怕,却已经打定主意到时候见势不妙就把自己描绘成深入虎穴的孤胆英雄,反正忠义节烈都是给那些准备成仁成义的白痴准备的,和他韦朗达无关,相信凭借他在阿育王朝多年经营的人脉和自身三寸不烂之舌,应该能够顺利过关。   至于没有不安的另外一方面原因,则简单得多,因为他根本就无暇为此而不安――在一柄匕首顶住自己背心要求带路去远征军主帅帐的时刻,韦朗达自然已经不再有什么心思为以后的事情多做考虑,如何摆脱眼下的生命之危,以及如何在事发之后面对原本就不怎么信任自己的远征军将领的愤怒,才是中年人如今真正需要考虑的东西。   然而时间并不容他多想,在看到李逸如的帅帐的那一瞬间,脖子上便立刻承受了一股强大的打击力,随后便是进入了浑浑噩噩的昏迷之中。   剑,从帐顶贯入。   气势如虹。   一往直前。   如同流星飞逝,仿佛追星赶月。   泛着蓝光的利剑,连同剑的主人,有若离弦一般,在四周的卫兵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自上而下,穿入了帐内,目标直指年轻的都尉。   正在全神注视着作战沙盘的李逸如,突然之间便遭遇了一场刺杀。   挪身,翻转,扯袍!   一连串的动作在一气之间呵成。   李逸如作为李氏家族的嫡传子弟,其自身的武功虽然还算不上是顶级一流,但是多年的训练加上这段时间沙场之上生死奋战,却让他的反应迅捷无比。   在牺牲了自己战袍的代价下,年轻的都尉躲过了致命的一剑。   “有刺客!”   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暴喝。   四条身影在声音未落之前,便已经纵入帐内,如同繁星一般的剑光舞作了一团,伴着金属的撞击声和身影的闪烁,一个滴水不漏的战团瞬间便困住了胆大包天的刺客。   与此同时,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战士,也在第一时间赶到,围在了李逸如的周围,警惕的注视着四周,随时准备应付新的突发事件。   作为家族最具军事才华的子弟,跟随在李逸如左右的都是李氏家族亲信的高手,其实力即便是“西门”、“天池剑宗”前来行刺,也未必能够轻易得手。而能够有幸成为一代名将的亲兵卫队,自然也是训练有素,身手不凡,因此在这么一次突发的事件中,很快便将自身的素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从刺客出手,到卫士赶来,最后刺客被擒,短短半柱香的功夫,意外的风波便迅即的平息下来。   “你是谁,为何要行刺在下?”   李逸如在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被点了穴道的刺客面前,一边信手用带着剑鞘的宝剑挑开刺客的面纱,一边威严的喝问。   然而,伴随着李逸如的动作,一道悦耳的惊呼在少年的耳畔响起,一头乌黑的头发如同瀑布一般的展开,外加那一身凹凸的劲装,让少年不由开始怀疑起刺客的性别。   于是,年轻的统帅好奇的拨开头发,就顿时如同电击一般的惊呆。   只见,那长长的头发后面,正是一张美艳绝伦的秀脸。弯月般的眉毛显得有些俏皮,流动的眼波犹如一泓秋水,高挺而又小巧的鼻子和樱桃小嘴令人遐想翩翩,额前动人的那一点红,更是有着无法挣脱的诱人,如同画龙点睛般的平添几许生采。   “上帝,这是上帝的杰作!”   刚刚和其他将领一起闻声赶来的老外幕僚伊弗,正好看见了这一幕,顿时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双手在胸前胡乱的比划着,天知道是在干什么。   其他的将领也纷纷眼睛一亮,露出了惊艳的目光和神色,几个莽撞的家伙甚至开始用难听的粗话叫嚷着,情不自禁的流出了口水和色狼般的淫光。   “没你们的事了,都退下!”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眼前的美人被自己这么多部下盯着,李逸如突然有着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当下想也不想的下起了逐客令。   “李,你不能够这样……”   伊弗似乎非常不愿意,不过也仅仅是说了半句话,便在少年恶狠狠的注视了乖乖的将剩余的东西都从嗓子口艰难的吞咽下了肚子。至于其他的将领虽然个个都不情不愿,然而摄于李逸如目前在军中确立的权威,则聪明的连半个字都没敢提,只是在退下的时候却不自禁的从眼神中流露出了只有男人方才心领神会的暧昧目光。   “你是塔丝郡主?巴巴拉的女儿?”   当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在空荡荡的大帐之内,李逸如围着动弹不得的美女,绕了两个圈子,再次开口动问。   李逸如一向都很自负自己的记忆,凡是他看到过的人和事,都绝对不会忘记,所以少年很快就记起来了,在风雨军居萨罗城惨败后,劫后余生的自己,正是在一个名叫华胜城印月古城,俘虏了押着褚频赶路的少女――尽管当时正在为生存而奋斗的少年,仅仅是因为少女的身份和好友褚频奇怪的反应而匆匆的瞥了一眼。   “哼!”   回答李逸如的,却是少女的一声冷哼,然后踞傲的扭头,眼中传来仇恨的目光,牙齿更是在无意间死死的咬住嘴唇,渗出点点的血丝。   “看来褚频得手了?在下是不是应该参照你们印月人的风俗,为令尊作一场超度的法事,以慰亡者的在天之灵?”   李逸如突然微笑了起来。没有怎么思考,塔丝――巴巴拉――褚频,便是少年第一时间的联想和反应。事实上,也只有巴巴拉被杀,才会让塔丝,这个曾经配合其父让风雨军在居萨罗城如此狼狈的女人,这样草率的来行刺自己。   “你们这些恶魔,佛祖会惩罚你们的!”   少女的反应证实了李逸如的猜测。   看来巴巴拉已经被除去了,好友褚频应该也平安无事吧?   这么想着的李逸如,感到很高兴。   之所以派遣褚频千里袭击居萨罗城,在少年看来主要便是为了巴巴拉。这个提出了“藏富于民、奖励奴隶、焦土作战”的家伙,从各方面综合看来具备着远远超越其同僚思想和远见,并且有着不凡的军事才华,实在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让已经在印月纵横披靡的少年总是有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因此即便是冒着损失一支精锐部队的风险,他也要尽最大努力把这个潜在的敌人除去而后快。   然而,少年同时却又不无迷惑:褚频怎么会让这个女人逃脱,还是这个女人已经行刺了褚频?毕竟,无论是从仇恨的角度,还是行动的选择角度,似乎首先刺杀近在咫尺并且周围都是印月大军的褚频的可能性远远比跑这么远来刺杀自己的可能性更大。   ――虽然在他的部署中,褚频的部队原本是作为一支消耗的死棋看待的,但是好友能够平安无事,却同时也是他内心真诚的希望。   因此想到这一层,少年不由有些紧张,凶狠的提起了少女的衣襟,冷冷的逼问道: “我的部下怎么样了?”   “都下地狱了!他们就和当初进入居萨罗城的侵略者一样,被钉在了道路的两旁,如果你现在赶去的话,也许还能够和他们说上最后一句话?”   少女恶狠狠的狞笑,从嘴角边蹦出的无疑是最为残酷的话。   “混蛋!”   李逸如顿时感觉内心如同五雷轰顶一般难受。尽管在派遣这支军队的时候,就已经有过这样的觉悟,但是一方面盘算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并非太大,另一方面毕竟没有成为现实也就无从感觉难过,直到现在从少女的口中如此冰冷的获知,内疚、愤怒、仇恨、暴躁……,一系列往日始终被压制于内心深处的负面感觉,在瞬间便犹如火山一样的喷发了出来。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少女的脸上留下了红红的五道指印,往日镇定从容的少年,此时终于因为不负年龄所能够承受的重荷,再也无法自我控制和温文尔雅了,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儿的迸发出来。   “哈哈哈……”   少女大声的笑了起来,丝毫没有感受到脸上的疼痛,却因为看见少年的失态而产生了报复的快感。   然而,少女很快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发觉被自己激怒的少年,红红的目光中分明流露出来的是一种兽性的躁动,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的则是刚才在厮杀中因为残破的衣服而暴露在外面的雪白的肌肤。   “不要……畜生……”   少女凄厉的喊声,不久便持续的从营帐传出,然而金戈森严的军营,显然不可能有少女所希望出现的仗义救美的白马王子,有的只是男人与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和那么一点点的嫉妒羡慕的脸色。   ……   
  “怎么会这样?”   疯狂过后,李逸如终于恢复了平静,却带着几丝懊悔和无法原谅的自责。倒不是因为对少女作了些什么,在印月的这段时日,尚未完全成年的年轻人,耳闻目染的都是部下和同僚们的放纵,因此远比自己的恩师与偶像更少道德上的背负,然而不能够很好的自我控制和逾越理智,却是让一直都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从容的少年很为光火。   是因为自己刚刚从生死一发的刺杀中侥幸逃过,还是因为少女的话激怒了自己?或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贪恋美色的借口?   少年苦苦思索着昨晚失态的原因,却百思不得其解,根本想不通上一次并没有让自己产生什么感觉的俘虏为什么在昨晚却让自己如此无法控制自我。   “通知锡克教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探明褚频的下落!”   从少女雪白的肉体上爬起来,穿好衣服的李逸如第一个命令就是如此。   原本因为突袭的需要而必须保密的事情,眼下已经无须遮掩了,所以李逸如毫不客气的决定从盟友那里确认真实的情况,无论如何在少年的心中始终都很怀疑这样一支精锐的部队,纵然是深入敌人的腹地,但是鉴于阿育王朝的现状,应该不至于下场这么惨吧――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少年方才制定了这个突袭的计划。   发布完命令之后,少年瞥了一眼床上双眼无神的睁着,漫无目的望向帐顶的少女,却感到了一阵的头疼。   杀了?   少年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但是,留着带在军中,却显然很不现实,这样的做法首先是违背了自身设定的军规,而且也很不安全,天知道什么时候这朵带刺的玫瑰会用怎样的方法把自己送入她所希望的阿鼻地狱之中。   也许,还是把她放了吧?   少年这么想着,心中却又有些难以割舍。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感觉?   将眼前的女人视为自己的禁脔,不允许任何其他男人碰触,希望将她完完全全的拥有,即想征服她,又害怕伤害她!   少年有些害怕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   然而,现在内心的感触却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感觉到的,即便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少年天才,此刻也兴起了一种无助感。   见鬼,为什么当初和拓拔蔚在一起的时候,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李逸如恼火的想着,突然有些怀念起拓拔蔚,这个很凶很凶的娇蛮小姐来,再怎么说如果对那位拓拔家族的大小姐产生这样的感觉,也绝对没有如今这么麻烦。   只是,那个当时被自己借口传递情报而送走的大小姐,如今可好?   印月战场的转折性变化和凉州目前的艰难战局,是李逸如当初没有预料到的,因此原本希望让拓拔大小姐转入安全后方的措施,如今倒象是把她送入了危险的境地。   李逸如有些惊奇的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当初总是缠着自己的小丫头,绝对不是毫不关心的,当然,这也绝对不应该是传说中的爱情。   ――少年肯定。   希望这位大小姐,现在过得不错!   想到了以前相处的往事,想到了被拓拔大小姐留下,害得自己在行军中不得不分出神来照顾的那对可爱的小老虎,少年的脸上不由泛起了微笑。   李逸如并不知道,拓拔蔚拓拔大小姐,如今的心情很坏恨坏。   因为,在拓拔大小姐的左边,并肩勒马行进的正是那个苦苦追求,但是却不幸得不到拓拔大小姐法眼垂青的少年欧仁。   而更为郁闷的是,在拓拔大小姐右边的,则是不断插科打诨,一心想撮合这一对的可恶的老哥拓拔成。   这支为数三千,由秋风军和黑狼军的精锐组成的骑兵,乃是在三天之前奉了风雨之命特地抽调出来奔赴前线充实战力的。经过连年的战争,即便是所向无敌的风雨军,骑兵的数量也大为锐减,从呼兰人以及之后占领西北所获取的战马,在几番苦战之后损失不小,加上作为骑兵主力的秋风军,被风雨调派之北线支援黑狼军并封堵燕家军返回中原的道路,因此面对幽燕铁骑,风雨军本阵的骑兵力量未免捉襟见肘――当风雨下达这道命令的时候,凉城并没有失陷,胜券在握的风雨考虑到之后需要快速挺进中原,抢在公孙世家之前占领圣京,所以并不准备调动秋风军的主力南下。   在如此种种的战略权衡之下,黑狼军和秋风军抽调出了一支精锐的部队,虽然以秋风军为主,但是统兵的却是主动请缨的欧仁,而随同前往的拓拔成,则由于希望成全老朋友欧仁的心愿,同时也不愿意妹妹继续痴念明显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李逸如,便连哄带骗的将妹妹加入了同行的行列。   事先并不知情的拓拔大小姐,发觉上了贼船之后,却被用心不良的同伴以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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