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法的大师,我请了灵符,他不收钱,我该给他多少香火钱合适?

“你见过红色的月亮么?”茶余饭后的这么一句话,让街坊鞋匠打了个冷战。裁缝老头儿就是这么一个人,阴阴森森的,整日不知道缝补些什么。总之话很少,烟抽很多,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句话吓死人。

“呵,呵呵……我倒是见过红绿色盲。”想岔开话题,听到鞋匠说了这句,围在一边儿择菜的老太太都笑了。

“哎呀,听说色盲不能考驾照。”

“是么?我听说出了治色盲的眼镜……”

老太太舌头长,你一言我一语的扯到老远,一开始裁缝老头儿说了什么也没人记得。秋风簌簌的吹,就鞋匠一个人觉得后脊梁发冷,蹲在楼口抽了根烟,跟街坊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去了。

“你知道我今天见着谁了么?”鞋匠老头儿叹了口气,问了家里的老伴一句。

“大姑娘俏寡妇,你看见谁了?”老太太腿不好,常年躺在屋里,性格倒是不错。听说年轻的时候老头儿是老太太家里的学徒,老太太是鞋铺掌柜的千金,俩人是私奔到这么个小地方了。后来赶上过二战余波,几个儿子都没能养活,剩下两个闺女,一个嫁到国外了,一个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很少说话,送出省念书了。前些年毕业了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跑到山上出家当道姑了,就这样只剩下两个老人相依为命。

“呸呸呸,哪有什么俏寡妇……我今天收摊子在楼口抽烟,碰到裁缝李了。”

“那个怪人?”听到名字就打冷战,活这么久没见过这么邪的人:“他不是不出屋么?”

“是啊,我也没想着碰见,今天也就是凑巧蹲在一起抽烟,他就那么瞄了我一眼,问我见没见过红色的月亮,噫!吓死人。”抱着肩膀打了个冷战:“刚刚对上眼儿的时候,心里直哆嗦,总觉得他像不满意咱家有什么似的。”

“咱家有什么?不就是修鞋的家伙么?你怕他……”老太太笑了,脸色乌青,嘴唇皱巴巴的扭在一起。扭头看见老头确实在打哆嗦,也跟着没了表情:“别说那话,你这么说我都有点怕了。”

“好,不说,不说,我给你做饭。”老头叹了口气,笑着扭头走进厨房,打开修鞋的箱子,拿出了三根香,一包寿桃。

省城是个不算人口密集的边陲之地,这些年高楼建了不少,可还是留着些原生态的竹林村落。近年都市压力大,也有些人开始往这里迁移。没听说过什么大事儿,手艺人老头儿住的这栋楼也基本都是老住户,阴森的裁缝,老好人鞋匠,几个退休大婶儿,还有一群留守儿童。有几个创业年轻人,有时候也有探亲的中年人。很正常,很平静……

清早,鞋匠老头儿背上工具箱,跟老太太打了声招呼,打开窗户通风,就出门上工去了。楼道口点上一支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阴森的裁缝老头儿又晃在他眼前,笑的让人起鸡皮疙瘩:“老哥,工作太忙,别忘了回家打扫卫生。”

“哦……哦,好……”被他瞧一眼,倒真像有什么亏心事似得,低了头一溜烟跑了。

裁缝老头儿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三楼通着风的窗户:“臭成这样,还怎么藏啊。”摇头叹气的回了屋,继续缝缝补补。

李老头叫什么没人知道,大家都叫他裁缝,也知道他是个裁缝。虽然是个男性,可是满手茧子,缝补做衣服最精致了,一个线头儿都没有。脾气古怪了些,可是收费合理也不对挑剔的客人发脾气,上了岁数的也就都不去商超买衣服,都找他做。最老的居委会大妈说四几年的时候就见他一个单身小伙子搬来了,一个人窝在那个屋里几十年,很少见他跟人说话,也不怎么见老。有阵子也被拉出来批斗过,后来实在也没什么把柄好批斗就给放了,他也没埋怨过什么。好像也就是个话很少的老实人,隐隐约约又觉得不像那么简单。

小区理发厅有个洗头妹,长得不错,就是审美差了点,又红又粉的堆在身上,年纪轻轻烫了个很上年纪的海带头。省城里这么漂亮的姑娘少,土也就土了,小伙子都喜欢她,有点虚荣心开始嫌弃父母经营的发廊。手艺也不学,也没什么上进心,最近连洗头都懒得做了,说是怕伤了指甲。这样的姑娘,说好不好,说坏不坏,除了没长进倒也不太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何况她那么漂亮。

“跟朋友逛街去了,唉……”正在给客人洗头发的老板娘叹了口气。女儿大了,管不住,劝她去上学她说学不进去。学不进去那去大城市进修技术都好,她说大城市的人思想复杂自己会被欺负。那实在不行继承这家店总行吧,她说自己这么漂亮不能做这么糙的活儿。再吵,她就会说客人都是冲着她来的,没有她这家店怎么经营。父母倒也想驳她,可没什么好驳,就随着她去了。每天逛街上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这天更甚,夜黑了都没回家。

结果那一晚,赵珍珍都没回家,隔天,有人在垃圾箱附近发现了浑身酒臭穿着恶俗吊带短裙的她。本以为是喝太多就那么睡了,上前推她,人都硬了,冰冰凉,死了很久了。

小地方的信息不流通,可是人倒是团结,女儿无端端的死了,警方也调查不出他杀的痕迹,两口子也只能默默接受,根据传统把尸体运回家过了头七再下葬。没什么亲人,街坊就帮他们守着长命灯,就这么点七天,乡下人都相信人死了魂魄会找回家,了却心愿才会去投胎。赵珍珍这件事疑点太多了,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带着浑身酒臭断了气,一群出去玩的朋友全部失踪。她没有自杀的理由,整个省城都知道她最自恋了,可是又没有他杀的痕迹,甚至都没有中毒。有老人说,她是中了邪,更传的邪乎说她是赶上了山精收魂,越传越邪,传的人心惶惶。

不知什么时候,裁缝老头出现在灵堂,上了香,给了慰问金,盯着尸体看了起来。

“李老头,你看什么呢,不知道死者为大么!”赵珍珍的母亲有些激动,觉得女儿的遗容被这样一个老头盯了这么久是极大的侮辱。

又在说这种让人毛汗孔打开的吓人话,这老头儿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来找茬。坐在一旁守灯的鞋匠站起来把他拉开:“老哥,人家刚刚死了女儿,你这么刺激可不好。”

“他们哭不就是因为女儿死了么,我告诉他们这孩子还有地方活着,他们难道不该开心么?”裁缝慢悠悠的转过身来,拍了拍鞋匠的手:“老哥是好人,还是别在邪路上继续走了,回去清清屋子吧。”

“啧,你这李老头怎么……”

“你见过红色的月亮么?”他又问了一句,嘴角微微上扬,在鞋匠耳边说一句:“听说,见了红色月亮的血尸会发狂啊。”

鞋匠打了个一个冷战,安抚好赵家人,匆匆忙忙赶回了家里。

净秽是个道姑,出家前叫张宝月,家里的第六个孩子,也是最小的闺女。生下来不会哭,痴痴傻傻的五六岁也不会说话。上面四个哥哥在战乱饥荒里死光了,剩一个姐姐叫张宝华,年纪差很多,记事的时候就知道她嫁远了,基本没怎么见过。父母年纪太大,街坊们嚼舌头,说老头老太太生娃是会生傻子的,就这么被叫张傻子叫了十来年。

不怎么说话,就喜欢拿着裁缝叔叔给的玻璃扣玩,蹲在楼道里,好像就跟那个怪人裁缝合得来。那几年小区有道景色,一个傻丫头,一个怪老头儿,蹲在楼道口看人。老的那个抽着烟,小的那个乖乖玩破布头和不要的纽扣,他们俩也不怎么说话,但是李老头的屋好像这么多年只见张宝月进去过。大家说疯子的世界只有疯子明白,说不准那个孩子才懂李老头,所以才亲近他。

后来也不知道是张宝月的父亲怕李老头还是不喜欢小闺女留在省城,留了那些积蓄,加上大女儿时不时寄来那些,在张宝月读高中的时候给她送走了。读了私立高中后她也偶尔回家,依然也不喜欢说话,只喜欢去敲裁缝的门找他玩,反而上了大学后就健谈许多了。那之后回家好像跟李老头吵过一架,街坊们都没见过这俩人发脾气都去看热闹了,大家都能记住,再后来就没什么联络了。大学毕业再回家看,张宝月突然就又变得沉默寡言了,没人知道发生什么,总之她最后一次跟李老头说话,就上山出家去了。

山上的道观很冷清,净秽待了没几年师傅就死了,她是关门弟子,老道士就把道观传给她了。可,依旧冷清,净秽算是一个,还有两个道童,再就是偶尔上来小住的香客,跟其他道观也没什么往来,她也很少下山。

“你们见过红色的月亮么?”

“红色?”小道童不明白,抬头看了看:“有时候眼睛充血了会看成红色的。”

“悟性真高。”她笑了笑,摸摸小道童的脑袋:“为师要下山一趟了,这个道观就交给你们俩了”

赵珍珍死后第二天,跟她一起出去的友人也被在同一个垃圾场捡到。据说当时还是活的,胡言乱语一通之后突然吐了黑血,就那么死了,马上就硬了,像死了很久一样。同样,警方检查不出任何他杀痕迹,吐出来的黑血也只是普通尸体的腐血,没有自杀痕迹没有他杀痕迹,是悬案。

李老头的生意突然变多,买布的,做衣服的,还有拉他去守灯的。他好像不开心的样子,非要说,他似乎是生气了的样子。一个人在家缝缝补补,窗帘拉上,在阴暗的灯光下带着个老花镜,时不时抬头看看墙上挂着的铜钟,时不时的叹口气继续缝缝补补。想了想,还是把衣服撂下,上了三楼敲了门。

这天鞋匠老头儿不舒服,没上工,听到声音就去开了门,一开门,笑容就僵住了:“李裁缝……你这是。”

“不让我进去坐坐么?”

“屋里没收拾,哦!昨天下水道堵了还没通,臭的厉害。”陪着笑脸,就堵在门口:“有什么事儿就站这儿说吧。”

“快处理掉吧,没时间了,看到老赵家的闺女没?都是你屋里这个东西招来的。”狠狠叹了口气,一脸愁容:“我跟小月儿有缘,帮了你们家一次,可是不能再帮了。太多年了,你们也该安乐够了。”

“别!求你了!”听到他这么说,扑通一声跪下了,恨不得把膝盖骨磕碎在门槛儿上:“小月儿修这么多年道不都是为了她妈妈么?之前你跟小月儿的事儿我们两口子都说了既往不咎了不是么,老汉活了这些个年头都是为了这么个老伴,您要是非带走她可叫我怎么活!”

听到老头拿小闺女出来说事儿,李老头握紧了拳头,后槽牙咬得紧紧的:“我跟小月儿的事儿,你们根本不明白。”扭头就走,再也没跟鞋匠说什么。

传闻那年有人听到过李老头跟张宝月吵架,虽然说起来匪夷所思,可好像就如同情侣闹别扭吵架一样,内容竟是围绕着结婚私奔之类的。李老头从不见老,说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老头儿的,大概也就是张宝月出家那年开始,突然老成现在这样。再之前,没什么人看过他的脸,只是觉得不像个老头儿,问他怎么保养的,他也只是说自己不晒太阳就不长皱纹。

风吹的窗子扑扑响,屋里的老太太睡醒了,说肚子饿,鞋匠赶紧关了窗子跑进厨房:“你这几天好像不太舒服。”

“是不舒服啊,天儿太热了,总是昏昏沉沉的脑袋疼。大华儿过两天是不是回来啊?”嘴里念叨的大华儿是长女,也是两口子四十几岁在草垛里捡的,虽说是捡的,但当做亲生的一样。这个闺女聪明漂亮,大学毕业进了外企,之后就跟外国人老板结婚移民了。每年母亲生日回来一次,有时候带着孩子,有时候不带。她还算孝顺,只是工作太忙,家里孩子又小,实在没法常回家。

“打过电话了,说已经启程了。小月儿那头儿……”

“月儿,今年回么?她不恨我了?”老太太喘着粗气,手里攥着一家四口从前的相片儿。小女儿从来都不笑,照片上也不笑,她看着心疼,摸啊摸的,相片都脱了色。

“昨天打电话了,说今儿个回。”老头儿长叹口气,锅里的东西黏糊糊的,熬啊熬,熬成了一碗,倒出来放凉。从修鞋箱子里拿出三根香插上点燃,打开一包干巴巴的寿桃,慢悠悠的走啊走,走进了里屋。

老太太脸色乌青,手指尖发黑,嘴唇干巴巴的皱在一起。在躺椅上摇啊摇,捏着照片,抬头看老头儿。两口子相视一笑,老头叹了口气,把插着香的碗摆在老太太面前:“吃饭了。”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禁不起吓,赵珍珍的妈好像真的觉得女儿的头发在长,生前她头发染了色,现在看头皮好像是冒了一寸黑发。头发长了,又去看别的地方,发现指甲也长了,尸体不烂也不臭,奇怪的厉害。想起裁缝老头的话心里一阵泛嘀咕,或许是法医诊断错误,女儿是假死。这才放了两天,再送医院说不准能救活,看那老头儿有几分能耐,说不准是什么退隐的江湖郎中,他要是能给自己闺女瞧好,砸锅卖铁也给他高价医药费。

“李先生,李先生?”去敲了裁缝的门,一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中年女人,手里捏了两千块钱。站在门口半天吞了吞口水,只想着那句‘头发还活着’到底是什么意思。

屋里有动静,裁缝也基本不出屋,看来是做活儿呢,等了个三分钟左右门就开了:“赵太太?你家的衣服我不是做完了么?”

“不不不!先生您听我说,听我说!”把准备掩上的门抵住:“我女儿,长头发了。”

听了这句话,李老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背过头去想了想还是拉上门:“那就快些下葬吧。”

“先生!我女儿是不是没死,是不是啊!头发指甲都在长,死人哪有长头发的道理!”

“指甲也长了?”门又开了,这次老头儿的神情不像第一次那般轻松:“光是你闺女,跟她一起玩的那个女孩儿情况怎么样?”

“姗姗家啊……她,我不知道啊……”只惦记自己的女儿,连别人家孩子的哀悼式都没去过,女人低头,犹豫着这两千块钱怎么塞给他。

“下葬下葬!别点灯了,快点下葬。别的法子我没有,你快回去吧。”门关上,撵走了赵珍珍的妈,回到屋里,只觉得周身不畅,这些年第一次拉开窗帘,系在阳台的铜钱微微震动,李老头明白,有些事要发生了。

“我女儿不是没死么!开门啊!为什么下葬啊!”

“听过,七日还魂么?”走廊里踏着轻飘飘的脚步声,望向身后,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姑笑着看她。赵太太认得她,她跟走的那年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过。

“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张宝月了,贫道净秽,无量寿佛。”微微一笑,迈步上了楼梯。

一步一步,铜钱一震一震,裁缝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皱着眉撬开房屋中央的一块地板,搬出来一个大箱子:“她回来了,这次出大事了。”

丁姗姗的男朋友在连环灵异案件的第三天出现在警察局门口。与其说出现,不如说,被放置。发现的时候跟前两具尸体一样,已经死透了,硬邦邦的。一下子这么多孩子失踪,无端端的送回来的又是死尸,小省城一下子炸了。把自己家未成年的孩子看的紧紧的,系了红绳,求了符咒,都说是山神发怒了,怪那些乱砍竹林建房子的人。说什么祖上跟山神有约定,各自安好互不打扰,现在惹恼了山神,是要断子绝孙的。

最胆小的是建筑工地的老板,重金买了水晶塔,布了八卦阵,甚至还找了大师傅去超度那个发现尸体的垃圾堆和警局。总之,大家一方面又期待有个科学合理的解释,一方面又请了诸天神佛保佑。

“嗯,快了,说是明天。”

“我想看看妈。”净秽瞥了一眼里屋,语气淡淡的:“看完我就走了。”

老头儿给闺女倒了杯水:“裁缝叫你回来的?”

“我掐算到日子了,就回来了。好好的提他干嘛,不是说了以后不见他了么。”她端着杯的手抖了一抖,用笑糊弄过去,始终盯着里屋:“记得那天么,我说想跟他搬走。你跟妈始终不同意,妈还扯着我的衣角说我迈出这个门就不要姓张了。”

老头儿的脸上不好看,背过头去,满脸愧疚:“是爸爸没拦着她,这都是爸爸的主意……”

“她哭的好凄凉啊,我的心都疼了。可我生下来就不正常,你们何必那么执着呢。她就那么扯着我的袖子,哭啊喊啊,说着小月儿是被糟蹋了是被糟蹋了……”

“别说了,别说了……”老头捂着脸哭的不成样子,可净秽还是面无表情的说下去,她好像说着一个很久远的故事,说着一个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故事。

“妈不信我说的话,去他屋里打他,没想过一个穿着老头衫几十年的人还是一张娃娃脸。气得骂他是妖怪,拿刀去砍,他一边护着我,一边挨着刀……”

“月儿!不是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么!”老头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捂着耳朵蹲在墙角,只觉得女儿的声音那么刺耳,那么让人难受。

“一刀中了,两刀中了,砍得满屋子都是血。我叫妈停手,爸爸也不去拦,那个时候我以为妈会把他砍死。谁知道,死的那个不是他。呵,呵呵……”她看向窗外,远处的电线杆上落了两只鸽子,她叹了口气,只是知道事情过去了,手里捧着那碗茶怎么都咽不下去。她修道,所以不能恨谁,不能爱谁,可为什么修道,只有家里人自己清楚。

“我们已经知错了,你妈也很后悔啊。”

“后悔还舍得拖着你和我不走么?赵家闺女,丁家闺女,还有他们那一群孩子,你心里不清楚是什么招来的么?”狠狠叹了口气:“我答应你们的事不可能不做到,因为我是为人子女,这是我的本分。可是人家做错了什么,人家也有父母也有朋友,你留着个祸害,还能抱着活多少年?”

“爸爸求你!求你!”跪下了,就那么堂堂的又跪下了:“她是你妈妈,我们是一家人。好歹等你姐姐回来,我们全家最后吃一顿饭,最后!”

“赵家闺女头七一过,我可保不住你们!”净秽皱眉,扭头叹气:“妈怎么样,还是吃那些东西么?”

“听你的话,每餐三支香一个寿桃。”

“在这屋里就这么躺了十几年,一点儿多余的力气都没有。”老头儿抹着眼泪儿拉开里屋的门给女儿看,地上摆着碗,碗里是白蜡烛熬成的糊糊,上面插着三支香,旁边摆着咬了一口的寿桃。老太太皱巴巴的,睡得安稳。

“豆沙,找老陈买的,一直都是豆沙……”发觉女儿表情不对,凑上前去看那只咬了一口的寿桃,里面是猪肉芥菜的:“这,我,我不知道,老陈一直都是包豆沙……”

“分明嘱咐过你一定要每个都掰开检查清楚。”苦笑一声,看着老太太昏睡着手指甲发黑,瘫坐在凳子上:“一刻也不让人安生,一刻也不让啊。”

“小月儿,这这这,怎么办?你妈这是死了?还是……”

“她本来就死了,死这么多年了你闻不到么!”咬着牙皱了眉,恨死决定给她续命的自己,脱掉道袍:“没法子了,我得回道观找师公的手札,看看还有哪个师叔师伯还活着。”

“裁缝呢,裁缝不就是做这个的么!”扯着女儿的手,看着她问:“之前不就是裁缝给做的法么?”

“你看他老成什么样了!你还忍得下心害他!”推开父亲,一时间觉得气上心头,恨不得吐出一口血:“告诉那些收到尸体的亲属,快点把人下葬,火化也好,钉死在棺材里也好,都快点下葬,这案子没的结。”

“我回来之前别给妈吃任何东西,也别让她见任何人,绑住她知道么!”匆匆跑下楼,急的不行,却还是在一楼前面犹豫了。脱了道袍,应该就能跟他说话了吧?后来笑出声来,自己是凭什么还能抱着这种情绪站在人家的门口,还是匆匆离开了。

她一路走一路哭,父母做了什么事死光了四个儿子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为什么自己生出来就不会哭,为什么被叫了十年的傻子。这孽债,全都是父亲的执念。如果自己没遇到裁缝,如果一家人没遇到裁缝,说不准他就不会变老,说不准自己还是个傻子,是谁害了谁根本说不明白。

“我们回来啦~”听到敲门声,鞋匠老头赶紧去开门。迎面的是大女儿和三个外孙,喜上眉梢,什么苦痛都忘了,把孩子们拽进屋里。

“你妈都想死你了,哎呀,大外孙子又高了。”一个个的给外孙发进门红包,笑的格外开心。屋里听到了动静,椅子咯吱咯吱的晃起来,老太太醒了。

这口寿桃咬得心里痒痒,眼睛充血,浑身的筋骨都好像疏通了,在屋里往外看:“大华儿回来啦。”

“姥姥我们回来啦~”三个小混血堆在门口,却被姥爷拽到一边儿:“姥姥累了,要睡觉,你们下楼玩吧。”

大女儿常年不在家,发生了什么事全然不知道,除了妹妹莫名当了道姑外也没觉得家里有什么变化。把几个小祖宗赶下楼玩洗了手换了衣服准备做饭,顺手就把里屋的门开开了:“妈,你不热么,我给你透透气……”

洗菜的盆摔在了地上,她从没见过母亲这副模样,脸色青紫发黑,指尖发乌,眼睛里面都是红血丝,头发长长的垂在眼前,在摇椅上晃啊晃,地上摆着香烛寿桃。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知道从头到脚都凉透了,害怕的要命。

“大华儿啊,妈不热,妈饿了,想吃肉……”老太太笑着,嘴里像嚼口香糖一样的嚼着一只蟑螂。

一共丢了七个孩子,都不到二十。自赵珍珍后面,这是第四个了,一天一个被弃尸,还没找到孩子的人家灰心丧气,大家都说这些个娃是一起死的,就是找不到,人肯定也没了。外人是这么说,可丢了孩子的人家一刻都没停过寻找,死活能见着人就行。

丢孩子的事儿没撂下,半夜里又总听到奇怪的嚎叫。人发不出那个动静,也没听过那个野兽是这个调调。说是野狗,也好像不是楼外面传来的,家养犬,也不这么叫唤。月光光,心慌慌,这案子悬着,赵家的娃也一直没下葬,大家就更害怕了。

“这是干什么!晚上切了蛋糕明天再走也来得及,你妈一年就这一次生日。”老头儿拖住女儿的行李箱。这一年过的实在不顺畅,先前小女儿也跟自己说过第十三年犯大冲,但他没想过这么棘手。

“那不是我妈,不是!你疯了!你们都疯了!就是你们把月儿逼走的!我要报警,报警……”拖着行李箱,推着哭不停的三个孩子前行。

“她是!你再看看,再看看。”老头儿挡着门口,突然发了癫,冲进厨房拿着剁骨头的刀指着大闺女:“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再也不回来都行,今天是她生日,今天就好,过去了我就再也不见你。”

“我是你女儿……我是大华,爸……”癫了,老头儿是真癫了。孩子们吓得打了嗝,抱成一团不敢抬头看。

里面慢慢悠悠传来动静:“让她走吧,小月儿走了,华儿也走。是做妈的不好,都是我不好……”

这话说的让人不舒服,张宝华皱眉低头看了看孩子们。自己也是当母亲的,又怎么会不明白母亲的苦呢,就只是瞥了一眼确实不该这么激动。心一软,可怕还是怕的:“我去做菜,吃了晚饭明天我们就走。”

屋里弥漫着熏香呛鼻子的味道,把孩子们赶下楼玩,扭头去厨房。

“mummy,我可不可以找裁缝哥哥玩?”

“一楼那个?那是爷爷……”笑大儿子都七岁了中文还说不明白,摸了摸头抱在怀里哄了哄:“打个招呼都好,不过那个爷爷人很奇怪,你们还是别找他玩了。”

“……小姨都说要叫哥哥。”嘀嘀咕咕的挠了挠头,扯着弟弟们下楼玩了。

从外看,一如往常,楼口蹲着抽烟的老头儿,洗菜扯家常的大妈。讨论的是这几天的连环惨案,还有晚上那个让人脑仁疼的嚎叫。

“我出去上工。”老头儿背起工具箱,慢悠悠的下了楼。

“哦,正好我下楼买个酱油,我送你下去。”张宝华解开围裙,揣了五块钱,陪着父亲下了楼。

几个孩子在楼下花坛边儿追赶着玩,老头儿叹了口气:“老大几岁了?”

“七岁了,长得多快。”笑了笑,父女俩就在路口分开,一个去修鞋,一个去超市买酱油。

七岁那个是老大,还有两个是五岁的双胞胎,三个小家伙在国外出生,很少回来。

“你听错了吧,姥姥在三楼呢。”七岁的那个拽住要往楼上走的弟弟,可双胞胎的力气也是挺大,拉扯不过只能妥协:“算了算了,那咱们都上去吧。”一手牵着一个往楼上领。

这几天这栋楼不太安宁,贴着求来的符咒,烧剩下的纸钱,香灰贡品摆的整个楼道都是。小孩子不懂,以为是没人要的食物,捡起来就吃。

“吐出来!”推开门呵斥一声,小孩儿吓得一动不敢动,嘴里的梨吐出来,早上的饭也涌上食道要吐了。

“怎么什么都敢吃,这是给人吃的么?”裁缝冲出来,抢过梨摆回盘子:“你家大人呢,怎么就你们出来啊。”

“姥爷上班了,妈妈去超市……”最小的那个什么都往外说,扯着哥哥的衣角有点害怕,他往屋里张望一眼,并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哥哥:“这屋原来的那个哥哥呢?”

“他……”裁缝叹了口气,想了半晌也没什么好说的,也就不再说话。怎么跟孩子解释?他们也听不明白,干脆换个话题:“几岁了?”随口问这么一句,就想关门了。

“五岁……”依然是最小的那个搭话,这一说又惊了裁缝一下。他掐指一算只觉得大大的不对劲,扭头从屋里拿出一道符给最小的那个揣好:“拿好了,别离身。再一个千万记住,你们姥姥得的是传染病,别看别摸知道么?”

“哦~”老老实实的答应了,一步一蹦跶的上了楼。

裁缝皱眉,虽然给了物件傍身可也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照理说,五岁童男才是危险的那个,老太太平日脾气也好不至于对着亲外孙发狂。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踏实,楼上的事不能再管了,仁至义尽,也该收山了。等赵家闺女的头七一过,自己就搬走,其实早该搬走,要不是遇上这家人,自己早就搬走了。

第四天了,赵太太已经开始犹豫下葬的问题了,裁缝这么说,出了家的宝月也这么说,自己的闺女始终不腐不臭,长头发长指甲,眼圈发乌,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现象。自己也去火葬场问过,那的人也说正常的尸体没有这样的。找了人超度,也不见有什么变化,长命灯点了一排,24小时有人守着,可是点了就灭,没风也不潮湿,为什么点不起火大家也不明白。后来去换了插电池的灯,摆了一圈做样子。

这栋楼的产权是一个寡妇的,有租有卖,倒也没什么有钱人的架势。年轻的时候跟丈夫做买卖,后来丈夫病死了,她用多年心血换了这栋楼。再没心思打拼,每天也只是逛啊逛的,到月收租,人不错,可惜没有子女也没再婚过。都说好人福薄,她就是这样的人,那么能干,也那么和善,最后身边一个人都没落下。

快到交租的日子了,可惜这阵子事出的太多,礼金交通,事实上最贵的是求神拜佛的费用。不知道哪儿找的天师神算,又是水晶又是灵符买了一堆烧了一堆,没平事不说钱还没剩下。搞到最后房租也得拖着,好在包租婆好人,没催过什么。

入夜,前一晚那个恐怖的嚎叫声没了,本以为能睡的好觉,却听到一声惨叫,大伙儿都被惊醒。有好事的挨家挨户敲门问发生什么了,敲到三楼,什么都明白了。

疯女人一手拿着血淋淋的平安符,一手拿着沾了血的刀,哭的不成样子。老头咽气了,一个头发沾血的小男孩儿哭着嚎着躲在角落里捂着耳朵闭着眼睛。大伙儿凑上前去看,三楼鞋匠家早就烂的不成样子了,半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老张家的闺女把她爸砍死了!”

听说,鞋匠的女儿中了邪,把亲爹砍死了。她丢了两个双胞胎儿子,母亲也不知道哪儿去了。被抓了现行,送去派出所,除了哭一个字也审不出来。这个节骨眼抓到个砍人的,前面的疑案很容易就被怀疑到她身上了。大家猜测,说不准儿子和母亲也被她杀死藏尸了,人性能有多恶毒,看她就知道了。

“你说有压力砍自己家的人,杀人家的孩子算怎么回事儿。”

“对对对,赵家的丫头太可怜了。”

傍晚洗菜又是能听到嚼舌根的动静,这几日裁缝出屋有些频,又能在饭后看到他皱着眉头看着电线杆子抽烟,脚边全是烟屁股,不知道抽了多少。

后来警方去清理案发现场,只觉得屋里满是尸臭味,窗台上摆满了熏香,熏香一停,臭味根本挡不住。去问邻居,说是他家一直下水道不好,很多年了,通渠的也搞不好,一直用味道很浓的熏香遮味儿。

“你好像都知道了。”迎面走来一个盘着头发的少女,一个拿着拂尘的老道长。女的那个开口跟裁缝搭话,裁缝苦笑,点了点头。

“走吧,快走。今天就走吧,晚上还有车。”张宝月表情微妙,多半是愧疚,再有什么也看不出来:“我和师伯守着不会出事,你快走。”

“不会出事就不会让我走了。”第一次见裁缝咧开嘴笑,笑完咳嗽两声:“熬过头七再走,最后一次了,再以后就不会帮人了。”

“你已经不能帮人了,走吧!”她眼眶红红,攥着拳头,心里为什么不落忍也没人知道:“求你走还不行么?”

“好……”半晌点了点头,见两个人准备上楼伸手拦了一下,很小声的说:“你小外甥没保住,我不知道他们是双胞胎,就给了一张符。”

听了这句匆匆两步跑过去,揪住裁缝的衣角:“你说什么?双胞胎没保住?”

“她吃过肉,停不下来了……警察说没找到人,应该是跑了。你也知道,活尸吃了肉,先是童子,然后就不分了,什么都吞,其实你怀没怀疑过那几个丫头的生辰八字。”

“哪几个?赵珍珍?”松了手,掐指细算,只觉得不对劲又拽过老道长低声言语几句:“这是算好的!有人养那玩意!”

听到‘那玩意’三个字,上了岁数的老道长都打了个冷战,嘴里念着劫数上了楼。张宝月扭头想跟在师伯后面上楼,又被抓住了手腕。

“真遇上了,你怎么办?”

“呵……怕你弄不死。”裁缝摇头叹气,扭头回屋,好像真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了一样。

楼上被封了,除了久久散不去的味道之外什么都没剩。里屋还摆着白蜡烛和寿桃,摇椅不晃了,听说邻居搬走了,大家都觉得邪门剩也没剩几家了。

“你们一家都没落什么好下场,早知道为什么要执意做逆天的事情啊。”老道长叹气:“净秽啊净秽,你这是给师伯找了一个遗作的活儿啊。”

“真的有人养那玩意儿?”看着地板默默嘀咕了一句,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小外甥没人管:“我得去看看我姐。”

那晚张宝华被直接带走关起来,老头的尸体也摆在警察局,两个孩子一个老太太离奇失踪,剩下一个七岁的孩子没人管,也被警察带走了。

赶去警察局,说是孩子的阿姨要认领带走,却发现孩子痴痴傻傻已经不太能说话了。找值班警察问,也只是说带回来就这样了,估计是看见妈妈砍了姥爷,受刺激疯掉了。

“Alex?是小姨啊,不认识了么?小姨来了,没事了。”孩子抱着膝盖蹲在墙角,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张宝月慢慢凑过去蹲下,把孩子的小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试探着跟他说话:“小姨不是经常跟你视频电话的么?看看我,抬头看看,我们回家。”

“回家?”这才有了反应,抬头去看张宝月,突然就哭了,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不回家!有鬼,弟弟的符……那个裁缝爷爷……啊!!!!”一字一顿哭的根本说不清楚话,只知道亲人来了,死死抱着小姨的脖子不撒手,一说回家反应就激烈的跟杀猪一样。抱着孩子哭了半个多钟头,睡着了,才想起来问大人的事。

“你去见见也好,带回来就哭到现在,一个字儿都问不出来。那个,你节哀……”警察拍了拍张宝月的肩膀,带着她进了里面的审讯室。张宝华别说是说话,水也不喝饭也不吃,哭的撕心裂肺,没人知道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她的杀人动机。鞋匠一家人邻里都知道,心软的主,两口子脾气都好,俩闺女也不是坏孩子。突然发生这种事情,除了中邪也没有别的合理解释,警方纳闷,街坊也纳闷,真明白事儿那个的才请了师伯回来,但也晚了一步。

审讯室里,张宝华哭的嗓子也哑了眼皮也耷拉了,头发乱糟糟的,那天的衣服还没换,身上发着臭味,手上还攥着当时的那道平安符。

“长官,您能让我单独跟我姐姐聊两句么,三分钟就好。”这个县城很小很小,大家很熟络,警察也就点点头答应了。

闸门拉上,张宝月开始跟着哭起来,默默无言的对着流泪,半晌才张口:“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先是捉地上的虫子,后来厨房的活鸡也咬了。好像越来越精神似的,速度很快,眼睛通红,我只是去买个酱油,也嘱咐过孩子千万别上楼……”她捂着脸,攥着那道符,牙齿都要咬碎了:“回来的时候,Alex抓着这个,双胞胎……他们,碎的一片一片的,头发,血,满地都是……”一时间精神又受了刺激,说不出话来,掀了桌子掐住张宝月的脖子喊:“都是你害的!当初她死了就没有这些事儿了,都是你害的!”

在外监视的警察发现势头不对,赶紧冲进去把张宝月带出来,锁上门:“啧,说什么来的,人疯了,中邪了。”

神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蹲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她不明白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始作俑者是自己么?害死那几个孩子的总不是自己吧!不……如果当初自己做了其他决定也不会把那玩意引过来。

“小姨,我跟你回道观吧。这里有鬼,会抓坏孩子吃掉对么?”小家伙拽了拽张宝月的衣角:“我们走吧,快点走吧。”

“你跟小姨说实话,那天妈妈是不是叫你们不要上楼?”

“……姥姥叫人。”委屈的抹了抹眼泪,噘着嘴:“我陪弟弟上楼,裁缝爷爷说姥姥有病不让我们看也不让摸。”

“我听话了,弟弟说看见屋里有包子,他饿了。我看到包子旁边有蜡烛,裁缝爷爷说摆在蜡烛旁边的包子不是给人吃的,就想拉他出来。”说着说着,哭的更大声:“没拉住,摔了。裁缝爷爷给的符掉了,我捡起来了,就看到姥姥抓住弟弟……”

“别说了别说了!”捂着孩子的眼睛耳朵,自己也听不下去了:“小姨送你回家,马上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接你回家!以后再别来了,永远都别来了!”

西郊野坟边儿有个村子,附近有耕地,夜晚很难分清哪块是庄家哪块是坟头。听说,有个农民抹黑起夜方便,不小心踩了谁家的坟头,他说,那坟头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低头去看,前些日子给上的香一短两长,是个催命香。

原来,那个地方有个苗寨,炼蛊的人很多。世人皆苦,有供求就有损失,通灵炼蛊的做法损人阳寿,可多少痴男怨女都只为了再见亲人爱人一面不惜折寿十年。痴迷人,被赶出繁华的地带,迷茫的寻到了寨子,寻到了竹林,记录下这些世代尝试过的法子。从没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一切悲剧,有因有果。

“我要走了。”裁缝笑笑,兜里掏出小小一枚罗盘:“以后没机会见了,留个念想吧。”

“别留了,我都出家了,你还有机会。”叹了口气,低头看着鞋尖儿:“打不过我就把阳寿还给你,你走远些,别再穿这么土的衣服了。”

“本来就是老家伙,不穿老头衫穿什么?”裁缝舍不得走,他害怕那东西不是养了一年两年,听说月亮见了红色尸王发狂,没人收的了。抬头去看月亮,没有一丝杂色,可心里就是慌乱的很,叹了口气,还是转头离开。

失踪的七个孩子都找齐了,最后在乱葬岗找到的那个女孩儿只是昏迷不醒,送去了医院,其他六个都死透了,死状无分别。尸体越放越是长头发长指甲肤色发黑,不腐不臭,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理由。

犹豫着下不下葬,七天也快过去了,几个家长商量着到底还是熬过头七再说。鞋匠家里出了事儿,警方要是能查明白当然是最好的了,查不出来,怎么也遵照习俗过了回魂夜再说。

这几天搬走的人家很多,老住户都搬了,住的不踏实,说是在林子里总能见到死掉的野兽尸体。一开始大家是互相安慰着怎么都能过去的,直到有一家警察搬了家大家才突然开始害怕,急急忙忙的都搬了。

房东太太没留人,挨家也都打了招呼退了定金,见不到她唉声叹气的样子。或许她真的是个大好人,大家也劝她避一避,可她总是笑着说自己只剩下这栋楼了,死也要死在这儿。

再后来住户稀稀拉拉,嚼舌头的老太太也都搬走了,天气很差,连续几天下着雨,秋天的风一刮冷的打骨头。月亮越发的见圆,那栋楼里每晚还是传出奇怪的嚎叫声,睡不安稳,没人精神不衰弱的。前一天裁缝老头走了,屋里的钥匙交给张宝月,他说他不会回来了,张宝月就带着那个老道长住在那个裁缝留下的那间阴森森的屋子里。

“我听说,清末的时候东行百里地有个寨子,以炼蛊为名,据说当年出了个神童,人聪明的很,通晓五行八卦,只可惜体弱多病。后来他的父母暗杀了寨子里的巫师,偷了整个寨子的阳寿给他续命。”老道长看着那间阴森森的屋子,厚厚的窗帘,窗台上的铜钱阵,墙上挂着的符咒工具:“你听过这个故事么?”

“传说吧,您也说是清末了,很久远分不清真假了。”她避开师伯的眼神,去摸满是灰尘的电视。

“我以为你认识他。”道士微微一笑,起身仔细打量着屋子:“再善良,到底也是怕死,人啊,都是这样。”

张宝月没什么好反驳,闭口不说话,她心里清楚师伯在说什么,只是事情都过去了,自己也跟他没差多少,一切都没什么好说的。

清末是个好时候,将乱未乱,逃荒流离,生死疾病太多,再邪门也没人在意。如今不同了,连楼道里的哀嚎都能被人敏感的警觉到。今时不同往日,所以,她才需要买下一栋楼,养一栋楼的阳气,收一栋楼的寿命。

千禧年之前,服装生意在南方地带很火热,如今也是这样,肯努力工作就有的回报。出了苗寨,是家里第二代的大学生,包租婆那时候跟是大学同学的丈夫结婚,拿着礼金和家里的接济开了一个很小的服装工厂。那个时候已经太平很多年了,人再也不需要炼蛊通灵求神来保护自己了,一切都是经济化,努力工作努力学习,有钱花,就能平安度日。

诚信的买卖人总是会得到收获的,五年后生意做大,接了外贸单,同年秋天的一个晚上,包租婆的丈夫在工厂加班,打瞌睡的时候不慎启动了机器,人就那么卷进去了。隔天发现的时候,惨状不堪直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起源于那个小小的瞌睡,和那个触手可及的按钮,以及一个人的执念。

“明天你就可以入世了,到时候我们再找一个偏僻的地方,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包租婆眼圈乌黑,割开手腕以血祭祀,跪在坟堆前,笑着跟牌位说话:“那几个孩子终于长大了,我等的好苦啊,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对不对?你也想再见我一面不是么?”

那年,丈夫还没下葬,年轻的寡妇只知道哭,哭的理智也没了,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想起家乡给自己留下的东西。她背着尸骨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满足复生丈夫一切要求的地方,买下了那栋楼,然后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你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不知道,人的执念很可怕,想做就抓着那个念头不放,其他什么都不会管的。天知道她养了什么东西,没有经验,没有指导,除了祖宗留下的手札和炼蛊人的血统,这个女人只有一心复活丈夫的执念,让他活过来,管他变成什么样,活过来就好。

本以为只有自己有执念,谁知道三楼的鞋匠,也有执念,一楼的裁缝更是执念深重。这些催化的养料来的太是时候了,很快就可以等到红月了。七个纯阳年份出生的十八岁童子枉死,一定会召唤红月,唤醒尸王。

医院里躺着的女孩儿有了生命迹象,家人围成一圈,盯着她问长问短,要不要水,哪里不舒服,赶紧叫来医生检查。

“珍珍呢?姗姗呢?”女孩儿睁开眼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

“赵珍珍?刚下葬,她妈妈说怕夜长梦多。那几个差不多也是今天下葬吧?”扭头问了问家人,大家都点点头。几个家长熬不住精神折磨,赶紧都把孩子下葬了。

“她们,没死……”女孩儿的瞳孔放大,突然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下一个就是我了!你们杀了她,下一个就是我了!”

“你说什么?孩子啊,你在说什么啊!”

女孩儿情绪突然失控,一群人上去按住,叫了医生来,勉强打了针才让她睡下,没人明白这孩子发什么癫。但是大家都明白,这一定是大事发生的预兆。家长有不好的预感,所以当天办了转院,可惜的是,突然暴雨交通不顺,转院延迟到了一周后。

“你担心的是尸王动了,还是担心他走不了了?”老道士摇摇头:“尘世未了啊,净秽,你

暴雨,淹了路,进出不顺,甚至工厂学校都放了假。街上没人,窗户也被雨点打的噼噼啪啪,除了听不到也看不到什么。这是暴雨的第二天,没人出摊卖菜,更没人买,开在居民楼里面的食杂店坐地起价,方便面卖到了五块钱一包,无奈,除了干粮矿泉水,已经没办法烧菜了。煤气电路全都被暴雨毁了,骂骂咧咧的吵着赶快过去吧,天气预报也没法听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暴雨能停,搞得跟洪灾一样夸张。

“唉~这鬼天气也要上岗巡逻……”穿着雨衣还是冷的透顶,人民公仆两人一组走在街上,低声埋怨。

“这天气鬼才上街,我就不信能碰到需要帮助的人!”早上才被队长训过的两个人带着一肚子火在暴雨中巡逻,心情自然是十分不愉快的,每一步都走的不情不愿。鬼才信什么爱岗敬业我为人人呢,这破天气,街上连个蚂蚱都没有,哪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广大群众。根本就是上星期打牌输了公报私仇。心里骂着队长,明面上还是得好好巡逻。

“就是……诶?”擦了擦眼镜仔细辨认,前方确实有个人影:“喂!前面那个奶奶,你是不是迷路了?”不远处的人影是个老太太,走路晃晃悠悠的,脚步倒是迈的踏实,穿着薄秋衣,头发花白,很长很长的垂在后背。身上都湿透了,不像是刚从家里跑出来,反而像一直站在雨里一样。

“是不是老人痴呆不记得怎么回家了?”两个巡警凑上前去想提供帮助,可半晌都不见老太太说话。

“啧,怎么这么面熟呢?有点像,我们楼道鞋匠家的老太太。”

“嗯,前几天被大闺女砍死那个鞋匠啊,老太太和双胞胎外孙都失踪了,你不知道么?”说着,再去低头看老太太,眼神对上,一个冷战袭来,往后退了一步。

“跑……”戴眼镜的那个哆哆嗦嗦的喊了一句,扯着另外一个往后挪。

“啊?”另外那个明显还在状况外,也跟着低头去看老太太。

“快跑啊!!!!”想扯着同事逃走,但到底还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室外下着大暴雨,街上的血迹被冲刷干净,长指甲的老太太一步一步的走在街上,堂而皇之的擦掉嘴角的食物残渣,打了一个饱嗝,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

房东太太在这种天气跑到医院看那个女孩,带了很难买的果篮还有应急的干粮,安慰女孩的家人不要太伤心。

“包租婆真是好人,我们的房租都拖了三个月了,你还带这么多东西过来看孩子。”

“都是小意思。”寡妇笑笑看了看钟,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昏睡过去的女孩儿:“孩子醒了么?”

“刚带回来的那天晚上醒了一次,好像吓着了。”孩子的父亲叹了口气看着病床上的女儿:“不过活着就好,虽然对不住其他孩子,但是起码她还活着。”

“是啊,活着就好。”寡妇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头,沉默不语,不一会儿站起来凑到床边,从兜儿里掏出一个吊坠给女孩儿戴上:“祖传的,留给孩子保平安,一直戴着吧,我这就得走了。”

“我们这,哪能……又是欠房租又是拿东西……”

“是是是,等孩子出院了我们肯定登门拜谢。”

“……有机会吧。”她扭头,心情大好的样子,就那么走远。

街上晃悠着一个吃人的怪物,野坟地上的松土也被冲散,里面的‘那玩意’到底还是活了。裁缝家布的铃铛铜钱哗啦啦作响,医院里晕倒那个女孩脖子上的项链颜色越来越深。一切都在推动,可是在推动着什么,没人知道。

张宝月在画符,画很多很多张,老道士在打坐,仿佛什么都看不到一样。木剑,血朱砂,罗盘,该准备的准备了,不该准备的也准备了。她太紧张了,就是因为太了解,所以才太紧张,刚出生的十年自己太傻,后十年又太聪明,这一生怎么过都不快乐,总之有这样的父母,谁都不会快乐。

“嗯?”老道士微微抬起嘴角,张宝月则一阵不好的预感。她猜到师伯在说谁,可是总是不想让自己猜中。

楼道传来脚步声,然后停在了门口,她的心突然跳的很快,快步走到门口,心里明白,是他回来了。犹豫着要不要开门,下一秒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门口站着一个被雨淋透的老头儿,打了个喷嚏,抱着胳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通车了,走不了。”

“走不了还笑得出来。”回了一句,心里不大是滋味儿,把裁缝拽进来,关上门。

裁缝看了看正在打坐的老道士,拘谨的坐下,本来就是自己的家,却还是拘谨的厉害:“你们捉尸王的时候我在暴雨中跑出来帮手,比现在这幅样子要好的多,是吧。”

“呵~一把年纪还想着耍帅。”张宝月笑出声,符咒画了太多,不知道塞在哪儿好,贴满了窗户和门口:“你放心,这次我一定把阳寿还给你。”

“那不是借的,你说还就还的上。”叹了口气,颤颤巍巍的起身,换衣服倒热茶。雨下的太大了,他还不习惯自己老化的身体,放在雨里淋那么久怎么都是要难受的。

“三点钟了,九点之前开始布阵捉尸王就好,这之前你不想跟师伯说点什么么?”

“比如,你为什么在婚礼前夕出家?比如,这个裁缝,是不是姓李。”老道长岁数大了,比年轻时更喜欢听八卦了,大家都这样,越是没事儿干,就越有好奇心。

裁缝一口热茶差点没烫死,抹了抹嘴,看了看老道,又看了看张宝月:“这老头儿,什么都掐算的到啊。”

“别老头儿老头儿的,我岁数比你小多了。”一脸不乐意,从打坐的垫子上站起来,拍了拍道袍:“我认得你,你走那年我八岁,脸长成什么样,记得真真的。”

叹了口气,苦笑了很久很久,离开寨子可有年头了。自己清末出生,赶上了尸王屠寨才离开,那年才八岁的孩子现在已经是个老道了,自己到底是活了多久啊。

“我以为寨子里没有人了,怪不得呢……”突然铃铛作响,楼道里‘咣当’一声。门上的符咒掉落在地,张宝月一个激灵爬起来,匆匆跑到门口的猫眼去看,一个冷战打出来。

小小的猫眼看不清楚,只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长发老太太,用那又长又黑的指甲在门上一道道的划,双眼充血,皮不像皮牙不像牙,张宝月认得清清楚楚,因为这个活死人,就是自己做出来的。

}

  我叫林生,孤儿,打小在道观里长大。

  名字是师父取的,顾名思义,是从林子里捡来的意思,虽然很俗气,却也好记。

  师父是名真正的道士,登记在册,拥有一座小小的道观,名叫青云观,附近的村民都称呼他青云道长。

  小时候,我经常跟着师父出门给人看阴阳宅、操办丧事、驱鬼治病,但师父从不教我这些,他只希望我成为一名普通人,还让我在适龄年纪上了学。

  而我,注定不会成为一名普通人……

  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我如愿以偿约到心仪的女孩一起去看电影,她叫石小玥,眉清目秀,性格温柔,是公认的校花之一。

  她跟我一样,也是从靠山村出来的,我们一路拼杀,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电影是午夜场,看得人不多,还是部鬼片,这当然是我精心预谋的。

  效果出奇得好,屏幕上的女鬼一出来,石小玥就搂紧我的胳膊。

  “嘿嘿。”我不禁得意地笑出声。

  “这么吓人的片子,你怎么还笑啊?”石小玥不解。

  此时恰好可爱的女鬼又猛不丁出现,石小玥吓得一抖,我顺理成章搂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肩“别怕,都是骗人的。”

  电影散场后,我跟她并肩往外走,却不料碰到了好友张根柱。

  他身边还有一名妖艳的女子,看年纪有二十五六,一头波浪卷发,性感的烈焰红唇,紧贴腰身的超短裙勾勒出火爆的身材。

  这个女人散发着一种难以驯服的野性美,相比之下,石小玥就是朵青涩的小花。

  我艰难地把目光从女人的白腿上移开,拉过张根柱,小声问:“柱子,你小姨啊?”

  “不是,刚才看电影时勾搭的,她坐最后一排,我就过去跟她聊天。”张根柱耸耸肩,低声回道。

  “你胆儿可真肥!”

  “我这是有爱心!就她一个人坐后面,看的还是鬼片,怪可怜的。”张根柱辩解道。

  “不是那意思,现在是午夜,电影院最后一排是鬼坐的地方。”我承认自己的提醒有恶意。

  “靠,就只许你骗校花一起看鬼片,还不许我偶遇了?”

  张根柱笑着砸我一拳,我们四人走出电影院,来到附近的公交站候车。

  这时正好是午夜十二点半,昏黄的路灯下,街道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人影。

  不一会儿,一辆空荡荡的公交车急速开了过来,到了战前,猛地一个急刹车停下,前后门同时打开。

  “快上车!票免了。”司机慌乱地催促着。

  短裙女人向后车门看了眼,率先上车,扭着细腰,径直朝着最后一排走去。

  张根柱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居然跟她一起坐在最后一排。

  我拉住石小玥坐在前面,午夜公交车的最后一排是禁地,留给鬼坐的。

  司机大哥哆嗦着点起一支烟,抹了抹脸上的汗,松了口气,“那老太太终于下车了!”

  加上司机在内,车上就五个人。

  我瞬间后背发凉,石小玥小脸惨白一片,吓得瑟瑟发抖,再次抓住了我的胳膊,现实的恐怖情景比鬼片更可怕。

  “司机大哥,不就是坐个免费车嘛,说话说明白啊,别这么吓唬人。”张根柱也吓得不轻,不满地嚷嚷。

  “不说了,以后不管给多少钱,老子也不开夜车。”司机大哥摇头。

  过了子时,就算是第二天,我拿出手机划开屏幕瞅了瞅日期,正是清明节!

  石小玥有点吓着了,眼睛始终瞪得大大的,我见犹怜,于是拍着她的小手安慰,“小玥,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

  这时,短裙女开口了,“老太太我认识,无儿无女,靠捡破烂生活。半个月前过马路被一辆客货当场撞死,当时她穿着一件捡来的红坎肩。”

  “哈,你真幽默啊。”张根柱一脸巴结的样子。

  司机大哥听到这话却像是彻底崩溃了,猛踩油门,将公交车开出了赛车的速度,连窗外的夜景都模糊了。

  这是要出事故的前奏!我和石小玥紧紧抓住扶手,两颗心一齐悬了起来。

  “光明路下车。”短裙女从后面喊。

  公交车猛得停住,短裙女大摇大摆地下了车,张根柱竟然也恬着脸跟了下去,还朝着我们摆了个胜利的剪刀手。

  张根柱是学渣,但也是个富二代,他确实有资本泡这样的女人。

  但我还是替他担心,那女人明显不是善茬。

  “我受不了了!你们到底是人是鬼啊?”司机大哥回头问,满脸都是细汗,我猜他一定将短裙女也当成了坐夜车的女鬼。

  “司机大哥,你太紧张了,我们都是安平高中的学生,去看午夜场电影,刚才那两位是我同学和他小姨。”我一边说着,还一边故意跺脚,发出活人才有的声音。

  “唉,能不紧张吗,邪了门了。”司机大哥欲言又止。

  “开夜车时带上一截用雄黄水泡过的柳枝,鬼魂就不敢靠前了。”我给司机大哥出了个主意,这也是跟着师父出去时偷学的方法。

  “小兄弟,谢了!”司机大哥冲我抱抱拳,再次发动了车子,速度不再那么快了。

  石小玥身体还在发抖,她偷偷掐了我一下,嗔道:“你太坏了,以后晚上我都不要再出来了!”

  “够刺激吧!”我嘿嘿坏笑道。

  “哼,还说,都吓死了。”石小玥含羞带怯地将头枕在我的肩上,鼻间若有若无的香气让人都醉了。

  安平高中是最后一站,我跟石小玥下了公交车,从围墙的豁口钻进了校园里,快步来到女生宿舍的门前。

  惊心动魄的一晚终于结束了,石小玥拉着我的两只手,小模样真遭人疼。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林生,咱俩一块长大,你知道的,我爸很不容易。他让我报考百川大学,小姑家在市里也能有个照应。”石小玥低声道。

  “嗯,凭你的成绩,一定能考上的。”我说。

  “你也要努力啊,我希望到时候还能跟你是同学,然后……”

  石小玥的脸突然红透了,扭头钻进了宿舍楼,我却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更多的情绪还是失落。

  百川大学是一类重点大学,分数线很高,而我的学习成绩不过是中游水平,外语还格外差,能考上普通大学就不错了。

  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不管我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将成绩快速提上去,考入百川大学。

  我苦无良策,在女生宿舍下方徘徊了良久,回到自己的寝室,又躺在床上继续发愁。

  然而,就在七天后,我发现了一件非常离奇的事情。

  这件事让我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楼主发言:50次 发图:0张 | 添加到话题 |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有的人看完事不给香火钱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