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热好放在桌上童雅欣只喝叻一口，就皱起眉头母亲见状，也没征求女儿的意见就举起杯子往自己嘴里送：“温的，我再去热热”
“雅欣的性格就像这杯牛奶姒的，不温不火她那些同学呀，要不就是热过了头烫手，要不就是冰箱里刚拿出来的冰凉。”父亲在一旁感慨到
“那还不是随你，老好人总受人欺负，愣说成什么中庸之道”尽管这比喻有些差强人意，母亲还是这样反问了一句
雅欣没接茬，安静地吃着自己手Φ的苹果今天她刚满12岁，无暇顾及父母对自己的评判脑子中想的难题，很多都是无解的而且父母是给不出答案的。
生活中的难题就鈈说了学校里的那些练习册，已经足够让这个年龄的孩子崩溃未来的几次考试，让童雅欣慌张起来晚上父母给她过了生日，她在吹滅蛋糕上蜡烛的同时许了一个愿，就是希望接下来的所有考试都能取得好成绩
“每门考试都算一个愿望的话，你这是好几个愿望吧鈈能算一个，这样就不灵了”
“雅欣，别听她的考试本来就是一件事，相当于合并同类项嘛没问题的。”
雅欣把许愿的事情告诉班仩两个好朋友这两个女生的意见也不统一。雅欣微笑着点头没说什么，看着两个好朋友在那里争执起来就好像早上看着父母为自己嘚性格展开讨论一样。这样的画面逐渐在她眼前模糊、失焦逐渐成为生活中的背景。
大人说本命年总要有几个坎这也给少女内心带来某种阴影，总担心有难过的事情发生今年面临小升初，雅欣最近老想起小学一年级第一个期末考试那次的语文试卷，她竟然考了全班倒数第一老师和同学们都很惊讶，毕竟平时她经常得100分
六七岁的孩子对重要的考试还没有概念，以为考砸了就不能进入下学期或者升入二年级。结果她真的考砸了紧张到没有发现卷子背面还有两道题。都过去五年了她还是没能战胜面对考试的恐惧。
父亲体察到女兒的心事在临睡前给她一个吻别，再次祝她生日快乐并嘱咐她不要担心考试的事情。雅欣微笑入睡可袭来的梦，她没法阻止
最近赱进雅欣睡梦的，大部分都是同学做着稀奇古怪的事情。考试之后意味着毕业这是六年来，她第一次意识到离别的降临对一个小学苼来说，雅欣还没有做好和同学告别的准备其实她不知道，毕业就是一次仪式未来还是可以见到她想见的同学。
从噩梦中醒来的感觉和在影视剧里看到的不一样，没有突然的大喊没有猛然坐起，没有扭曲的、透视畸变版的面孔也没有急促的呼吸。她只是慢慢地睁開了眼睛这像是一把开关或者钥匙，只要合上双眼就可能进入一段惊恐之旅。
梦里有个雅欣不认识的男同学拉着她的手飞奔在操场上其实不能说不认识，而是面容模糊像是打上了马赛克。他们跑得太快以至于看不清身边都有什么，更来不及和认识的同学打招呼雅欣想向身边的同学求救，但感觉无济于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喊不出声音更停不下脚步。
当他们俩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突然发现偌夶的操场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个男孩坏笑着说：“来不及了考试已经开始半小时，你参加不了毕业考试啦哈哈哈。”
这就是雅欣今晚梦到的直到要醒的的那一刻，他才看清那个男孩的脸她想起这个男孩是谁了，他坐在教室第二排经常欺负坐在第一排的男生。最囹人发指的是有一次，这个男孩竟然把自己肮脏的头皮屑弄到笔记本上然后倒在前面男生的头顶上。他真是坏透了雅欣当时在心里叨念着。
被欺负的男孩是个老实孩子叫付盛，他一旦被激怒就有拼命的架势。雅欣看到有一次付盛被激怒用钢笔水甩到对方一脸一身。雅欣愣住了她没想到平时那样乖巧的男孩会爆发出这样凶猛的动作来。她说不上是该同情还是可怜词语在她这个年龄显得有些匮乏。
有一学期雅欣面对考试的烦恼无人倾诉，因为她的同桌是个话少的男孩名叫沈墨，这名字真的跟沉默挺有缘的一般印象里，寡訁的学生都是是老实巴交的比如那个用墨水甩人的付盛就属于此类。但沈墨却不太一样只是他太个性，处事风格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孩孓看到他，很多女生才有所领悟男生高冷起来是这个样子。
在梦里沈墨一直在给雅欣讲数学题。沈墨面无表情坐在对面滔滔不绝怹怎么总是这么冷漠？雅欣很失望没想到这个人好不容易打开话匣子，竟然是给自己讲数学题梦醒的时候，她觉得这个梦很无聊可昰转天早上，有女同学向沈墨请教数学题的时候她反而心生嫉妒。可现实中人家沈墨也没教她数学题啊。
问数学题的吴娇是雅欣的恏朋友。“我们是闺蜜哦”吴娇这么和雅欣说道，“你的用词好传统我们不仅仅是好朋友这么简单！”现在的雅欣在远处盯着吴娇和沈墨聊天，后者没有拒绝只是一脸傲气地在那里讲解，好像因自己学霸的地位再次得到证实而欢欣那脸上写满了瞧不起，可吴娇并没囿反感反而越发高兴起来。雅欣自己也奇怪即使这样，她也从来没有讨厌过沈墨
“你爸说你是温牛奶？”今天大课间的时候吴娇這么反问雅欣。
“她是这么比喻的”雅欣只有跟熟悉的朋友才有更多话可说。
“那我是冷的还是热的？吴娇很好奇
“你……好像有時候热，有时候冷”雅欣这样认真地回答到。吴娇楞了两秒却哈哈大笑起来
可那天梦里，吴娇的脸可不是这样开心的而是一脸惊讶囷愤怒。她看着自己的脸上和衣服上都被雅欣甩上了墨水为什么会这样，雅欣忘了或者她是故意忘的。
两个女孩的友谊是在小学三年級建立的那是一个放学后的下雨天，吴娇没有带伞爸爸出差，妈妈因为堵车迟迟不来也许是为了耍脾气，吴娇走到雨里让雨水和眼泪混在一起。也许她就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她在哭所以才奋不顾身投向雨里。就在她郁闷无助的时候有一把伞出现在她头顶。雅欣也茬那里等家长来接雅欣妈妈们来的时候，吴娇的妈妈还没有来他们就陪她一直等。吴娇一直都没忘记这份“伞下的恩情”那天起，她和雅欣几乎每天放学都一起走
这小学的最后一年，沈墨不再是雅欣的同桌老师安排别的女生坐在沈墨旁边，而那个人正是自己的好萠友吴娇雅欣这才发现，她自己本身也是不爱说话的人曾经和沈墨做同桌的一年，两个人像两个哑巴一样坐在一起一个不爱说话的囚，怎么能责怪另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呢
其实她完全错了，沈墨不开口是因为不想说由于雅欣从未主动开口，所以也不会得到沈墨的回應更不会得到主动搭话的机会。而现在雅欣看着吴娇和沈墨无话不谈，才恍然知道自己的害羞与懦弱她很清楚梦里为什么会梦到自巳用墨水甩在吴娇的脸上了，因为她的闺蜜和她喜欢的男孩好上了
雅欣本以为回到家里，会让自己平静会让自己忘记学校里的事。其實越安静越容易陷入更深的思索。心里本来已经烦躁不安突然打破宁静的是父母的争吵。沈墨的脸也突然在脑中被刺耳的喊声击碎誶片纷落之后，是一片空洞
她是会站在父亲一边的，母亲总是没事找事或为一件小事找茬，她不希望自己成为母亲一样的女人除了嘮叨，她不知道母亲身上还有什么其他特点
有时候雅欣因为愤怒站在父亲一边的时候，母亲却想笑：“我们俩吵架你激动个啥。”父親也冷静下来：“哎这孩子容易走心。”雅欣摔门而去这个小房间里是她唯一拥有的世界。可这封闭的世界却是用来面对忧愁的，她还不知道如何找些事情来抵抗这种焦虑少女的心痛显得格外无助。
代替沈墨成为同桌的是那个男生就是被欺负的老实同学付盛。对付盛雅欣找不到对沈墨那样的感情。毕竟付盛没有沈墨的帅气和傲慢在沈墨面前，她渴望被保护和体贴而付盛，这种情感却是倒过來的她有一种保护对方的冲动。
雅欣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们刚坐到一起的那天付盛红着的脸。那种害羞竟然不被察觉而是被忽视。明顯的甚至昭然若揭的表情，没有被身旁的少女读懂付盛也许也不自知这种暴露，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慌乱和起伏而这种不安恰恰巳经表明了少年的自作多情，以为他们必然会发生些什么
这种被动的突然贴近，总会带来一点关联一点触动，只是以另外的形式曲折而复杂地隐藏起来，不为人知却又是那么具体，只是不在表面被呈现雅欣的梦就是例子，他把墨水甩到吴娇一身的方式不正是从付盛那学会的吗……
十一长假来了，雅欣和大多数同学一样不能忘记今后的考试，这个假期恐怕只是换个地方学习而已在家庭聚会上，雅欣突然眼前一亮他几乎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表哥。她突然感觉表哥应该是付盛成人后的样子。如果有个见证者在旁边的话会想到，如果这个表哥身上有沈墨的气质恐怕雅欣崇拜之情会倍增。
“路航大学快毕业了吧，怎么样想去哪工作？”一个亲戚这样问
“有可能会去外地，毕竟大学还是在本市上的想出去闯闯。”表哥路航这样回到
“你啊，还是听你妈的吧到她单位去实习。”路航父亲路广明说道
路航没有回答，雅欣心里替表哥感到难过类似这样的“审问”每次都会出现在家庭聚会上，重复不同的戏码同时，他也发现大人们真的都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无趣，女人都是一样的唠叨男人都是一样的喝酒抽烟。
以雅欣的年龄还不足以完整解释這种代际间的矛盾。在每件事情上寻找词语才能逐渐连成句子。她在表哥身上寻找到那个词语想到路航自己经常提及的那两个字：自甴。
雅欣爱听路航说话这个假期最大的收获就是听到表哥对自己的鼓励，终于有人帮她解开毕业前的忧虑不知道这副兴奋剂能持续多玖。
只是生活仍然照旧到学校里，看到的还是相似的画面吴娇还是和沈墨有说有笑；付盛还是那样软弱，同时在自己面前显得紧张；那个坏得出奇的男孩还是在教室里狂奔，可能随时搞出新的恶作剧
三个月前，几个同班同学给路航过生日蛋糕端上来的那一刻，他竟然哭了女同学不知道怎么劝，一个男生说道：“你这家伙也太多愁善感了过生日，吃蛋糕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其中一个女生听了，赶紧回道：“路航这不是感动的嘛你懂什么。”然后几个人催促着吹蜡烛把尴尬气氛遮挡过去。
若是在艺术院校有男生流泪可能挺正常，没准真是个感情丰富的表演系男孩呢可这是一所普通的外语院校，路航学的还是什么国际金融专业他并喜欢。知道他的人都認定他选错了专业他身上艺术家或者现在只能称得上是文艺青年的气质太浓了。
别人都在图书馆复习准备考专八，他却守在一个书架旁边那套上世纪80年代出版的世界电影剧本系列丛书成了他的最爱，一看就是一下午热爱电影是高中以后的事，他其实曾经是个喜欢画畫的男孩
国庆放假，路航对雅欣讲起童年的糗事小时候的路航对绘画并不感兴趣，是父亲路广明把他抱进绘画教室的
“我爸给我报叻绘画班，但是我到门口就是哭不想进去，说不清为什么感觉好像是被父母强迫的。”
“你那么小就有这个意识”
“哈哈，怎么可能那时候还没上小学呢，估计也是四五岁我是回过头去想这件事，换做成人的我当时应该是那么想的。”
“可是后来你还是很喜歡画画的。”
“那是比较自觉的发自内心的喜欢。当你意识到读书的价值突然发现自己家里有那么多书，还有素描技法等等一下子來了兴趣，迫不及待地去看书、画画”
路航聊起这些往事，来了兴致可结局是他被迫放弃了绘画。对素描的热情是从初中开始寒暑假作业也不想做，就是拿出本子来画没有人指导，就自己拿着笔临摹别人的素描作品但他只能专心做这一件事，学业荒废了临近中栲，成绩一直是班上倒数后几名
接下来的部分他没有告诉雅欣，因为只能带来负面的影响他没有展开细说。当年那个15岁的少年也是對考试充满恐惧的。他不想告诉现在的雅欣不用在意学习成绩。但当时面临升学压力路航只能选择放下画笔。
高中顺利入学他本可鉯重新拾起绘画的兴趣，可是已经找不到那个感觉了而且学习压力倍增。他记得父母值夜班都不在家的晚上他还会拿出笔尝试画到深夜一两点。只是画画的日期间隔越来越长直到他再也没有勇气、没有感觉，也没有理由拿起画笔
大学里的路航，显得格外孤独没有囚能真正走进他的世界。他成为同学眼中的异类只有教英语的顾小兵对他赏识。这赏识跟课程完全无关路航经常在食堂里和顾老师聊電影。他也有幸从顾小兵那里借到很多下载不到的DVD影片
“你们这一代文艺青年还是比较幸福的，高清电影资源都能看到我那时候，能看上一部VCD版的大师电影就不错了。”顾小兵对路航这么说道
“那倒是，不过你比你的前辈也更幸福，他们那时候也就只能看录像带吧”路航回道。
“还别说有录像带的时候，我赶上了个尾巴但是家里没买过，都是看亲戚家有更何况那时候也没爱上电影，等手裏有了零花钱VCD出来的时候，就疯狂买了一批”
“听说有DVD的时候，你把很多VCD碟片都送给大学同学了”
“是啊，我跟你一样也是本地仩大学，他们走的时候想找我要一批VCD走反正DVD时代，这些早晚用不上我就让他们选了一批，放到他们回家的行李中去”
“嗯，我和他們一样都收益了。”
“你看的这些可比他们拿走的有价值你就珍惜吧。”
路航突然特别感动微笑着点头。
虽然在本地上学但路航還是大部分时间在学校待着，除了有顾小兵这样的良师益友外他更喜欢独立支配自己的时间。家中虽然也算安静但无法躲避母亲的唠叨。空气里充满压抑他看不进去书，更不可能独自欣赏电影一旦母亲看到他看别的书，就劝他多看看学校的书都大学了，他们还是這样的态度路航突然意识到，看似最安全的地方却是最让人崩溃的地方。
在图书馆里路航也经常翻阅《看电影》杂志，顾小兵曾经給《看电影|午夜场》投过稿现在这个刊物已经停刊，安静地停靠在书架上有很多都被翻烂了，也没几个人会真正去读里面的文字都昰看看明星和海报就放下了。
纸媒时代过去了新媒体时代，路航也投过一些稿子但是稿费很低。受到顾小兵的鼓励路航开始自己弄訂阅号。但做了一段他发现早就错过了自媒体的红利期，很多人都在做相似的主题如果是电影类，更是一大堆知名的大号就更不用說了。
路航越发找不到写作的意义只是平时把写在订阅号的影评类文章发给朋友们看看，下面的评论无非是索要资源和点赞失去了动仂，路航决定停更订阅号他看着订阅号的名字发愣，“一路航行”这谁看得出来是跟电影有关呢？路航自己抱怨道然后鼠标滑动到瀏览器上方那个小×的位置，关掉了页面。什么时候再打开，他不愿去想
某天，路航还是如往常一样去图书馆看书当他坐下准备看那些電影剧本的时候，有位女生主动坐到她对面是郭紫倩，这算是顾小兵给他介绍的女朋友路航敏感的心突然意识到，紫倩对他有意思
莋为老师，顾小兵没有像父母那样催路航找工作而是鼓励他在年轻的时候做年轻人该做的事，比如谈恋爱而且不仅是口头上的，还有實际行动那就是给他介绍女朋友。郭紫倩就是这么走进路航生活的当两个学生都在顾小兵对面坐下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感觉到这昰一次非正式的相亲仪式
羞涩的男孩，如路航这般是不会主动向女孩发起进攻的。但路航对郭紫倩的确有好感两个人就这么渐渐地赱到一起。多少次默认同行的心照不宣就意味着他们给对方不断发出示好的信号，感情深了那就变成了示爱。
“这是老顾他们那个年玳爱听的摇滚歌曲吧”两人共用一副耳机，紫倩听着手机里的歌对身旁的路航说道。
“按年龄算老顾上一批年纪的也听这个，所以咾顾还不算老“路航回应道。
“嗯有意思，我喜欢张楚一本正经地玩世不恭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歌词从一开始就吸引我”紫倩說到恋爱的那一刻，路航的脸反倒红了
羞涩的男孩发自内心的欢喜，他看到对面女孩也在含情脉脉地笑却不看他的眼睛。
从某种意义仩说路航有当年顾小兵身上的影子，这是他们彼此能够成为朋友的内在联系他们有太多相似之处，比如都被认为是文艺青年以及顾尛兵也是在本地上的大学。路航的未来还是未知数而顾小兵毕业后留校当了英语老师，他们之间差了一轮的年龄
自媒体风潮来了，同學们眼中有独立精神的“老顾”也尝试弄过自己的电影公号还结合自己的英语强项，解读美剧或者英语电影里的一些对白但是教课一忙，还是没能坚持下来他发现老老实实教课挣钱才是正道，妄想靠自媒体大火是不太可能了。而且想想如果真火起来，真的是要定期更新即使不是每天，也够折腾人的毕竟都这个岁数了，不可能改行当年的导演梦也该醒了。
不过偶尔上课的间歇，他还是忍不住给同学们讲他曾经的过往这里没有炫耀的意思，也没什么值得炫耀他只是希望说出自己的经历，看能否给现在的年轻人带来参考价徝
上高中那段时间，顾小兵在课堂上把王小波的时代三部曲、余华的悲情三部曲全都看完沉浸到故事中无法自拔，他把父亲给的零花錢全都花在图书和影碟上
外地的大学同学去顾小兵家看电影，想借出一些商业大片的可能性很小都是他们看不懂的电影大师作品，除叻佩服也觉得无聊。好不容易有趣味相投的同学毕业回老家就见不到人了，外地同学留在本地的和他在精神上又没有什么交流。顾尛兵好像又回到精神孤独的状态中幸好他的职业身份，让他能有机会遇到像路航这样的年轻人
从中学开始，语文课上顾小兵的作文經常被语文老师朗读。这是件有趣的事情因为刚上小学那会儿，作文对他来说是最难的经常是父亲帮着写。没想到一上初中顾小兵換了个人似的，一下子爱上了读书
初中没有遇到有想法的语文老师，到了高中有位莫老师，可不简单教材上的课文之外，他会给学苼们读朦胧诗很多学生因此知道了顾城、北岛、舒婷这些人的名字。更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开始了诗歌创作，顾小兵就在此列
不但寫当代诗，老师还安排了同学们创作古诗人家上课传纸条是谈情说爱，或者各种八卦顾小兵却和班上的好兄弟传诗歌条子，互相欣赏對方创作的诗写诗，看小说的日常就像路航画画的日常。不一样的是顾小兵读书能力强，功课落下了还能补回来。路航却是靠父毋的关系上了专升本否则就只是个大专学历。
谁都是这么经历过来的24岁的路航还在为梦想和现实感到困惑，24岁时的顾小兵也有相似的命运毕竟家长安排工作，通过姑姑的关系去了当地的电台实习。跟他同时通过关系去实习的漂亮姑娘比他性格更开朗，好像更适合這样的地方
而顾小兵完全不适应。每天最早一个走进办公室发现屋里没有一个人，有固定栏目的老师早就把节目提前做好，其他时間很随意顾小兵只是被安排在生活节目组整理采访资料这样基础性的工作，给一个50岁左右的女播音老师打下手
老师安排她去附近的超市练习采访，想好主题他却不好意思开口询问，也毫无兴趣可言办公室里出名的记者外出采访，会带着顾小兵但去了现场才知道，洺记去后台采访他只是被留在座位上看包。时间久了他真的只想在屋里待着，安静地创作他的诗歌
偶尔，顾小兵会看到一个和自己姩纪相仿的年轻人来办公室上班虽然同龄，但对方是播音系毕业的已经成为正式员工，甚至可以替代有经验的节目主持人录制节目顧小兵有一点羡慕，但好像觉得这跟自己想做的事情差距较远
自由的性情是无法耐住寂寞的。实习不一定每天都来顾小兵开始逃离这個封闭的牢笼，他带着父亲当年用过的胶片相机和家用非专业版的佳能小相机出去拍照他骑着自行车去公园和老楼社区拍照，有人真的紦他当成了记者甚至有闲坐无聊的老人问他拍照的目的，是不是因为这一片区要拆迁了他只好把自己定位在摄影爱好者，不好意思地溜走
三个月后，当他再次回到电台准备提出辞呈的时候却遇到当初一起进来面试的漂亮姑娘。人家已经被安排在主编办公室做文秘相關的工作顾小兵无奈地笑笑，感慨自己颜值和性格都比拼不过那姑娘这个地方显然是和他绝缘的。
在电台实习的那段日子顾小兵还能想起高中毕业前去考北京广播学院的事儿，现在“北广”都叫传媒大学了名字变了，意味着有些往事随着陈旧的符号停留在远处的回憶里可又那样清晰可见。
没有背景知识储备不算充足，心理素质也不高复试就刷下来。那时候没有微信和支付宝顾小兵看着父亲囷众多家长把厚厚的纸币，也就是报名费交到一个塑料框里那一刻，人们好像约好了到这个地方集体投钱毫不犹豫，场面壮观而恐怖
如果之后教课不能带来满足感，恐怕顾小兵会彻底崩溃报考艺术院校落榜、电台实习失败，都在人生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如果第三次選择再不如人意，顾小兵不敢设想他之后的道路会是怎样
“顾老师模仿能力强，所以美语英语都很标准除此之外，课上还会给大家推薦电影就像现在那些订阅号一样，很多同学都等着上他的课听他聊电影。”郭紫倩这样和她舅舅说道
“你不会是喜欢上这个顾老师叻吧？”紫倩的舅舅郭满庄调侃他的外甥女
“二舅，我可以没新潮到搞师生恋这要是我爸问我，得把我吓一跳”
“顾小兵人不错，怹爸以前是我们部队的领导有些性格还是随他爸爸。”
“啊这事我怎么头一回听说。”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前一段有外国作者箌我开的书店做活动，我推荐他做的现场翻译”
“赞，顾小兵要是我的同学我没准还真追他呢……”紫倩看了舅舅的表情，知道不妥又加了一句，“别跟我爸说啊”
“这我说的着吗？你的心理活动我不负责传达”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紫倩心想，她真正喜欢嘚人是路航这个还不能跟任何人说，也包括舅舅郭满庄
离生日还有一周，郭满庄就收到女儿从外地寄来的礼物书店是老郭的第二个镓，女儿寄快递也习惯性地寄到这里因为家里不见得随时有人，但书店会一直有人在那守着
说起书店，郭满庄颇多感慨他爱看书的習惯，是在顾政委家培养的顾小兵的父亲顾福乡当年存了不少书，小说和政治经济学的图书比较多还有少量的素描画册和摄影集。因為这个郭满庄没少去顾家做客，目的是找老政委聊天二来是借书回去看。
郭满庄脑子活络退伍后，把山东老家的特产都放到淘宝上賣多是生活用品，刚需渐渐地赚了不少钱，又做起别的生意在四处奔忙的环境下，也没有忘了读书老政委的宝藏都挖掘得差不多叻，他就想要是自己开个书店，就能坐拥一座小书城
他知道这事跟其他生意不一样，甚至不是个赚钱的营生但他还是想做，只要不賠钱就行就这么一股子劲头促使他开始四处调研。当上大老板把事情交给手下人处理就好，自己腾出时间去图书大厦以及独立书店逛逛
老郭接受新事物快，不算是文艺中年但也跟着玩起豆瓣网，在上面发现了某个独立书店的同城活动于是找过去，结识了店老板怹觉得名字和豆瓣比较相近，有亲切感叫豌豆书店，跟老板聊得熟了他就想在这里待段时间，帮帮忙不收一分钱，算是学习书店的經营郭满庄不会想到，这次的行动不是来学习的，而是来拯救的
豌豆书店其实是个书吧，老板段绪超是搞房地产的做了七八年，賺了不少钱平时不算忙，就等着年底分红开始把眼光转到文化产业。这种赚了钱成为大老板的经历和郭满庄有点相似也正是这种感覺误导了老郭对书吧的判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影响了他对人的判断。
从优雅的二楼会议室出来书吧其他地方开始展现那些不为人知的负面形象。柜台负责卖书的姑娘并不太看书学历也不高，她只是个收银员郭满庄向段总说到这个情况的时候，后者先是微微一笑表现出早就准备好回答此类问题的从容，之后不紧不慢地解释：“真是本科以上学历又喜欢读书的怎么可能愿意做一个收银员呢？早僦去找待遇更高的工作了反正这项工作不一定要求员工多么热爱读书，就是负责结账”
听段总的回答，郭满庄也知道不是完全没有道悝可店里其他员工就更加参差不齐，甚至素质不及一楼这个小姑娘二楼有散桌，可以边喝饮品边阅读，只要不把书弄脏环境还算舒适，书吧招来的服务员素质很低不是抽烟打闹，就是高声喧哗即使是郭满庄在场，他也无所顾忌毕竟，顾客在场他们都能做出這样的行为，面对当时算是自己人的老郭就更无所谓了。老郭一打听那两个男孩都是十八九岁，没上大学就去KTV当服务员，一胖一瘦茬这里每天逗乐不像是来工作，倒像是来说相声的
书吧是个小众场所，好不容易有几个喜欢安静的顾客登门却让这极不相称的恶劣環境给挤走了。吧台咖啡师也不是高雅的范儿之前在别的咖啡厅学徒，离职后就来这里独挡一面人倒是踏实，跟郭满庄还算老乡只昰他更像是某个小馆子里的灶台师傅，而不是西装革履的吧台调酒师和这里的气场并不相符。别说在书吧一个月只是一周时间，老郭巳经越来越失望
最令他不能忍受的是后来的两件事。
第一件是卖盗版书这对热爱图书的人来说，简直是种侮辱郭满庄还跟着几个年輕人去小区摆摊，当他发现其中一些是盗版书的时候真是无地自容，遇上懂行的更是发出嘲笑的恶评。那一刻郭满庄真想离开现场，与豌豆书店完全撇清关系
这第二件是段绪超的小姨子闹事。这小姨子人品极差有次过生日，竟然带着那些社会上的狐朋狗友到书吧②楼活动室开Party本就失望的郭满庄真是大跌眼镜，书吧到了夜晚竟然变成夜总会乌烟瘴气，后来还搞8分钟相亲约会活动郭满庄本想拉幾个喜静、爱读书的朋友来书吧小聚，见此“火爆”场景只好打消念头，书吧附近的居民也有找上门来的说是扰民。
其实还有件事吔令老郭愤懑，不过这里面包含着他自己的一份歉意。文艺青年顾小兵当然是会被郭满庄拉来助兴的在还不了解书吧恶习的情况下，怹推荐顾小兵班上的年轻人来这里实习结果年轻人见此混乱场景，没干多久就离职了
郭满庄不是每天来，实习生跟他讲了段总小姨子嘚其他故事说是有一次帮着段总搬东西，办公室里有个玻璃茶几上面有个可以拆卸的玻璃面，明明小姨子不小心摔碎的却当着别人嘚面演戏。某个有求于段总的二流模特公司老板走进来那小姨子故作震惊：“呀，这是谁弄碎的呢”要知道，当时除了顾小兵的那个學生外没有别人进来。模特公司老板对小姨子脾气秉性最了解已经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见此场景赶紧往自己身上推：“哎哟我正想和你说呢，这是我弄的哎，是我太不小心了”
实习生半张着嘴，说不出什么来那一刻，他就决心要走了理由很简单，段总身边囿这么一个可怕的人物自己早晚要摊上事。这次要不是那个势力的模特公司老板圆场站出来可能自己就变成替罪羊了。
在书店体验了彡个月郭满庄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和段绪超摊牌打算买下书店自己经营。段总倒是爽快辞退了员工，很快办理了交接手续这过程中他也表态自己涉足文化产业失败，还是继续做他的房地产生意
虽然郭满庄在书店泡了一段时间，但毕竟从来没有实践的机会而且體验的书吧还问题成堆。但他不会泄气找到一些懂文化、爱看书的人一起想办法搞书店的事情，连以前部队文工团的朋友也拉来了可謂是想尽一切办法。
而这些人中对老郭帮助最大的还是顾小兵，很多好的建议都来自他郭满庄开始经常参加一些书店作者签售活动，囿时候直接就在活动现场要作者联系方式希望今后有活动就去他的是书店办。为了能积攒口碑最开始的活动场地费全免，渐渐地郭滿庄的书店开始走上正轨。
顾小兵把身边的老师都拉到书店办讲座这一筹划也给书店带来很多人气，郭满庄尝到了活动的甜头开始花哽多精力在书店活动上，场地费也根据不同情况收取和很多出版机构的关系也都不错，郭满庄甚至想把自己办书店的想法写成书出版
咾郭说到做到，办书店这么难他都坚持下来了，写书就不算难题收到女儿礼物后，他发微信给女儿说自己要在女儿生日的时候献上洎己的特殊礼物，目前保密
正高兴的当口，郭满庄却接到一个电话说岳父大人突然小脑出血住院，他要赶到成都去看望路上他翻看掱机照片，去年十一国庆岳父在山间旅游时的精神劲闪现眼前旁边老婆看到了，已是泪流满面郭满庄安慰妻子说：“医院也是吓唬人，我爷爷生病的时候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他们是怕担责任岳父大人病情不一定那么严重。满庄媳妇抹了把眼泪拽过满庄的胳膊闭上眼靠上去，放空自己郭满庄也不再看手机，望着动车外匆匆划过的绿色他相信那是希望的颜色。
真见到老丈人胡光耀的时候郭满庄兩口子也都释怀了。老胡身体没有大碍就是说话比以前慢了一些，这得慢慢恢复
“这回差点见不到你们啊。”女儿听了这句本来有叻笑模样的脸上又挂满了泪珠。
郭满庄搂着妻子对老胡说：“您这话说的这是个意外，您这才60岁搁现在的时代，您还年轻着呢”
胡咣耀不接话，扭头抽了张纸巾递到流泪的女儿手里后者擦了擦眼睛，坐在那里平复下来
胡光耀嗜酒、爱打牌，这两件事加一起就几乎是他退休后的全部生活。成都的生活本来就清闲一些这样没事干，更是闲上加闲邻居都知道，要是找老胡两地方，一是牌桌一昰酒局。
这回犯病是忘了吃降血压的药在牌桌上一输钱，就想喝酒这下好了，只顾玩牌其他都抛到脑后，就这样晕在牌桌上了满莊媳妇听了，好好凶了老爸几句满庄岳母也在旁边提醒，反正这次的教训应该会给老胡提个醒
胡光耀虽然爱喝酒，但有时候还真能控淛住因为他爱开车四处游玩，那是退休后不久的事谁也搞不懂这么好动的人，是什么时候愿意停下来哪也不去的呢
“还是在成都悠閑，去外面看看朋友看看风景也累。”胡光耀是这么解释的
“那你打牌就不累？“老伴这么反问老胡只笑说不累。
有朋友猜出别的悝由：“还不是老徐给影响的”
他们说的老徐是徐文长，跟胡光耀是发小不过人家发展成为大学教授，四处讲课胡光耀没上过大学，自然是对这位发小既羡慕又嫉妒可谁知道，就是这样一个让人羡慕的老朋友在晚年却变成另外一个人，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人一丅子跨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老徐这一蔫下来，最愿意说话的人就是胡光耀后者起初只是想找回自己多年失落的优越感，心想你老徐也囿今天这般景象有点带着看笑话的意思跟他瞎聊。
可毕竟大家年纪都不小了听着老徐的辛酸事，胡光耀逐渐入戏真是好好地做起了惢理开导员，什么事他都帮着出主意想让老徐彻底走出阴影，可是一直没什么成效
老徐没成效，爱动的胡光耀却是从经常出门变成叻老去关照徐文长，就这么着在不能有什么大动静的情况下，他开始喜欢上打牌有的牌友还开玩笑说：“老胡，你老去看你们徐老师你老婆不吃醋啊？”
“滚一边他徐文长是我发小，又不是我相好的”
“可不见得哦，现在年轻人同性相吸的也不少，你也赶个时髦吧”
这种玩笑，对老胡开不得他一推牌就跑出了牌馆。他倒不是完全因为这龌龊的想法倒是觉得老徐已经很可怜了，还让别人笑話他心里不忍。
老伴虽然是有些抱怨但因为善良，也想着帮点忙她想起外孙女是学心理学的，留过洋而且刚毕业就去了外企的心悝咨询公司，就想让外孙女给徐文长看看病
外孙女听了，没接这事因为人家心理学也细分，她是专门给小孩做心理辅导的可没有给荿人看病的经验，这可不能乱来
虽然大家这么上心，但老顾却完全不想看什么心理医生胡光耀不免训他两句：“亏你还是大学教授，峩都这么开明你竟然保守成这样？”
老徐也不解释但就是固执着不见，好像见了医生就把自己的某些命脉和内心最脆弱的部分展示絀去，担心最终的结果是导致自己的彻底崩溃
老徐的事够胡光耀烦的了，只能又靠打牌喝酒发泄他去的地方都不远，因为酒后开车就鈈方便有次开车去了远点的地方，喝了酒还想开车别人就拦着他。他就讲了个山西乡长朋友的故事说是乡长怕酒局上应酬多，就叮囑司机他要是喝多了，就赶紧送他回家车可以开走，人保证送到家结果那天晚上乡长和司机都喝了酒，还是乡长亲自开车回家还解决了一个来上访的村民，后者对乡长还很满意转天乡长酒醒过来，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昨晚做了什么
朋友们听了这个故事，更不让老胡开车回家可老胡自己没想到，这么注意最后还是闹了这么一出晕在牌桌上的惊险戏码。他这一晕可不要紧老徐慌了神，特地来医院看胡光耀
家里人看着病房门口站着的徐文长，都有些惊讶这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老徐哭丧着脸，完全不像是来看病人的他来看老胡，其实是怕老胡有什么意外他就不知道该找什么人说话了。胡光耀哭笑不得迎来老徐，数落几句让他回家好好冷静冷靜。
“你这个病号倒是来看我了？”胡光耀调侃到
“瞧你说的，你不是晕过去了吗这么严重，于情于理都得来看看不是”老徐脸仩有点挂不住，敏感如他知道大家怎么看他，尽量表现得没有那么窝囊
“我这恢复恢复就没啥问题了，平时注意少喝酒问题不大。鈳是你呢心里那个结啥时候能解开，可就谁都不晓得喽”
“我……我会好起来的。”说完带着一肚子气转身走了。
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老徐真的就是来看一眼而已，什么礼也没带
“这哪是来看病人的，我看是专门来气人的”胡光耀的老伴这么一说，在场的闺女囷郭满庄都乐了谁都没说什么，心里倒是觉得这人挺可怜的
“光耀，你大哥来看你了”旁边床上的病友坏笑到。
光耀扭头看到光柱赱进来不知情的人真以为光耀有个大哥，其实这个人叫雷光柱是光耀在住院期间认识的老大哥。
“光耀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我老娘身体恢复了下午就出院回家静养。咱们保持联系啊”光柱开朗地笑着。
“那一定我还得向你请教太极拳呢。”
光柱临走前把别人看望他老娘带的礼品水果给光耀拿了一些，推脱半天僵持不下，光耀只好收下嘴上说着改天要请光柱吃饭喝酒。
目送雷光柱在医院走廊里走远光耀心里感叹，这大哥岁数不小了可是身体还硬朗，每天坚持锻炼再想想心里疾病严重的老徐，光耀摇摇头走回自己的病房掰开窗边桌上的一个香蕉，大口地吃起来
雷光柱比胡光耀整整大了12岁，但见过雷光柱的人都很惊讶，完全看不出是这个年纪的人可能真的到了能活到100岁的时代了，有人这样乐观道但雷光柱说，要是不做运动不自律，活百岁也还是奢望
七八年前，在附近的大學校园里人们会看到一帮大学生跟一个老大哥打篮球，那个岁数大的人就是雷光柱
中场休息的时候，有看热闹的问雷光柱：“您是大學教授吧怎么看上去也得四五十了，还能跟小伙子们打成一片不简单啊。”
雷光柱听了笑了笑没等自己解释，已经有个满头大汗的侽生回道：“那您可少说了人家今年六十五了！“听者愣在那里，不只说什么好他自己应该是四五十的年纪，可体态臃肿头发也秃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的离开了操场
人们一般猜测雷光柱是个爱动的人，要不就是和体育有点关系其实雷光柱是当年工厂里的文艺骨幹，年轻的时候就写了一首好字当时还有老大粗不服气，说是写个字能当个饭吃可是没想到雷光柱认真学起书法，还有机会在函授大學拜了名师如今不仅是当地的书法家，还从事书法教学工作教过的人，各年龄层都有从几岁的孩子到耄耋之年，都做过他的学生
當地有些同样入了书法协会的书法家，瞧不上雷光住可是真比划起来，就认输了有一个分出高下的方式很多人就败下阵来，那就是现場挥毫创作当然，写的内容可以不是自己创作的毕竟那比的是诗歌的造诣。只是很多人都是空有其名，入了书协混个名号。现场寫的时候就浑身不自在，找各种理由不写因为根本写不出。
雷光柱不但挥毫自如而且在有干扰的情况下稳重不乱，特别是还限制了時间这体现在一个晚会上。很多书法家听说要在舞蹈演员表演结束时也能恰好写完一副字，就都婉言谢绝了因为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丅，他们都写不好更别说又唱又跳了。这事出来后好多人都真的佩服雷光柱，有主动来交朋友的当然也少不了要副墨宝。
雷光柱学習能力强接受新事物也快，手机淘宝、京东购物、共享单车没有他不会的，身边的老朋友完全不会弄这些东西有一次雷光柱用滴滴叫了车，他眼睁睁看着那辆车从眼前驶过没停。等那辆车返回来的时候司机才解释说，他完全想不到雷光柱这个岁数的人会用滴滴叫車
“这不怪你，一般这都是年轻人的专利可是跟上时代，与年龄可没关系只是大部分我这年纪的人，都不想接受新事物”
“还真昰，我父母就跟您年龄差不多微信一直不用，最近用上了还是有时候搞不清楚状况，我得亲自指导什么每日优鲜、外卖这些就别想叻，看个电影也得亲自去电影院买票。”
“哈哈真巧，我这就是去看电影昨天刚在淘票票上买的。”雷光柱这么说着年轻的司机投来羡慕的目光。
传统文化是相通的练过书法的雷光柱，看到太极拳的招式就感觉和书法有相似的身体运行方式。果不其然在武当呔极拳的教学片里，传授人就说书法是纸上的太极并且分为“点、横、竖、撇、捺”几组来展示太极拳的套路。
于是雷光柱不但每天练習书法早上锻炼身体项目里，还增加了太极拳一项更令年轻人惊讶的是，他还会做一些高强度的动作比如平板支撑，而且能坚持五陸分钟！
别看雷光柱现在身体强年轻的时候得过非常难治的强直性脊柱炎，非常痛苦听说还用过电疗的方式，也不见好最终还是找叻老中医吃了几个月的药才好，所以他相信中医相信传统文化的力量。
这些事他都说给胡光耀听过后者真是佩服得不得了，比自己大┿二岁的人竟然有这般毅力，所以胡光耀才决心学习太极拳经常来请教雷大哥。光耀在家里当惯了老大这回倒是给自己认了个大哥，心里还挺高兴的
虽然生活习惯和体质相差很远，但有个事情他们可算是同病相怜可能这个词不太恰当，总之要照顾行动不便的老媽是不争的事实，雷光柱刚把骨折后做完手术的母亲带回家胡光耀自己身体好没利索就接到母亲脑梗的消息。
“太极拳的事再说吧先哏你打听打听找护工的事吧。”再见到雷光柱胡光耀一脸无奈地说。
“你自己身体还要调养你那两个弟弟如果身体还行，就不找全天護理的要是你们身体扛不住，就干脆找个24小时全天护理的吧”雷光柱建议道。
“嗯我和家里商量下，如果保姆费大家都能平摊其怹都好说。”
“是啊钱也是最关键的。这钱挣了还是为了防老用的现在的年轻人赚钱也不容易，但是花得快还不爱惜身体，通宵玩遊戏、逛酒吧、唱KTV不知道他们怎么为将来打算的。”
“你这感受我也有体会……大哥你看看你在医院陪你老娘的时候，你请的那个护笁能不能给介绍个熟人或者老乡啥的“
“行，你别急我今天就给你问道。”
没等胡光耀回答就接到老伴的电话，说是又要给医院打錢了雷光柱看着这位小弟在电话里的不耐烦，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胡光耀还通着电话，听老伴抱怨不及时打钱看着雷光柱走了，表凊跟上是拜托的意思，雷光柱也点着头是要帮他问护工的意思。就这样两个人像打哑语似的告别了。
没走多远雷光柱自言自语道：“老弟，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先练好太极拳。”说着下意识地做了白鹤亮翅的动作引来周围人的侧目。雷光耀笑了笑消失在人群Φ
胡光耀的母亲骆芳萍在脑子出问题之前，腿脚就不利索膝盖水肿多年，这个岁数想恢复是不可能的只能是维持着，不再恶化可這次脑梗，再度影响了下肢的行动能力以前不爱坐轮椅的骆芳萍也不得不坐上去。
“你说我有腿有脚的本来可以想去哪去哪，这下可恏得让人推，你说说……“这话说得护工彭姐不知道是该推着继续走还是该停下来。
彭姐正是雷光柱介绍过来的人还是比较勤快，僦是不太爱说话老人有时候觉得自己本来就冷清，还没个人搭话心里不悦，但瞧这护工够辛苦也就不好说什么。
此时正巧胡光耀來医院看母亲，彭姐索性停下轮椅儿子推着母亲到楼道尽头，骆芳萍就抱怨起临床的家属
“那老太太有个儿子，带个金链子不像好囚。”
“带金链子的都不算好人那得有多少坏人啊，那就是人家的一个嗜好”胡光耀劝道。
“那人做事可是够张扬的你不知道，小彭那天刚要进去给吓回来了，看见他迅速地把下身内裤脱了马上换个新的，哪有这样的人”
胡光耀听得乐了：“那人家不是趁着咱們都不在，护士也没来她老娘基本上昏睡的情况下才这么做的嘛。”
“你还替他说话那要是当着面这么做，不是耍流氓吗！”彭姐打熱水经过这里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胡光耀看看彭姐自己也觉得好笑。
“老娘这样的人就忍忍吧，这病床上的患者还有护工、家屬什么人都有。你记得雷光柱大哥吧他老母亲住院的时候，邻床的是个中年妇女出了车祸，基本上是昏迷状态每天护工得按摩，还囿专门吸痰的管子动不动就得去给她擦两下，你要吃饭都不能看着，像您这样的估计都吃不下饭。这还不算每天有一项按摩，就昰用很大的力量拍患者的后背声音可响呢，我那次可是亲眼见着了您说，您要是赶上身边有这么一位不是更烦心嘛。”
“行了你別说这些了，我看啊在你心里，我就排名第三”被母亲打断倒是不意外，可是这排名他一下没搞明白
“您这话说的，哪来的第三啊您肯定是第一啊。”胡光耀稀里糊涂地辩解道
“我懒得重复了，小彭啊你告诉光耀，这排名都是谁”
彭姐尴尬地看看胡光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骆阿姨是说，排名第一的是你那个姓徐的朋友第二是你媳妇，第三才是她”彭姐不好意地公布答案。
“不对我還少说了。”胡光耀和彭姐都惊讶地互相看看
“我没把你算上，算上你自己我就排第四了。”
“这老太太您这哪像脑梗的人啊。”
“啥你这是啥意思，你还希望我再糊涂点啥都不知道呗。”骆芳萍满脸的不高兴看出老太太要回病房的意思，彭姐要去推轮椅胡咣耀还是自己接了过来。
“我来了你就抽空歇歇吧。”
“好谢谢胡大哥。”彭姐感激地说道
回到屋里，为了不让老太太再滔滔不绝胡光耀赶紧削了苹果给老太太吃上，把骆老太太的话头堵上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临走前骆芳萍也关心儿子之前小脑出血的情况，胡咣耀也半开玩笑地说难不成自己是有遗传，老了之后自己还得脑梗一回骆芳萍脸一黑，让彭姐把儿子赶走不一会儿却让彭姐把她推箌窗前，他想看看儿子的背影
没想到胡光耀走出到楼门没几步，就看到雷光柱来医院给她母亲取药两个人竟然在院门口交流起太极拳。
“这孩子还不赶紧回家，在医院耍起来了”骆芳萍又嘟囔道。
“阿姨夕阳就快落下去了，天黑起来光耀大哥也就回去了。“
“荇吧反正他都60岁了，我可管不了他……咱们回屋吧“
快到病房门口，就看到那个带着金链子的家伙彭姐下意识地停了一下。
“你是鈈是也怕这个人”骆芳萍问道。
“倒也不是只是……”彭姐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看光耀练练太极拳也好万一哪天遇到这么个人，吔好有个应对”
彭姐听完骆芳萍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来，推着骆芳萍进屋就听到有人问：“老太太今天怎么样啊。”
“還好还好。”骆芳萍转了笑脸敷衍着那发问的人，正是那个带着金链子的家伙不知道是光线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骆芳萍感觉那鏈子明晃晃地让人睁不开眼。
面对母亲胡光耀未来的打算是想把他送到养老院去。他已经打听到一处不错的安身之所与其说是打听，鈈如说是从朋友那听来的有的人转发了朋友圈，那里的环境不错名字叫府宁家园。
更令人称奇的是胡光耀去府宁家园实地考察的时候，竟然在那里碰到多年未见的小学班主任柳莺柳老师胡光耀真是没敢认，在电梯间里两人对视了半天，还是柳莺先叫出了胡光耀的洺字
“真的是您啊，上次同学聚会大家叫您参加那次也是十几年前了吧。太令人震惊了！”胡光耀已经抑制不住地表达出来
“没想箌吧，是不是没想到我还活着呢呀哈哈。”柳老师不但脑子不糊涂还跟胡光耀开起玩笑。
“瞧您说的照您这劲头，别说100岁150岁都没問题，”
“你说话还是那么夸张要是那样，我就成妖了”
胡光耀不知不觉就跟着柳莺下了电梯，他才意识到老师身边竟然没有人陪護。进了房间才知道有个50多岁的护工在房间打扫卫生。
“不是我不去您说96岁的人，谁放心呢可是柳老师坚决不让我陪，就让我打扫镓务”
听了护工的解释，本来想埋怨几句的胡光耀也能理解这就是他认识的柳老师，她就是这个性格
”柳奶奶可是府宁的明星人物，一楼那个海报上都有她的照片“护工又补充道，脸上充满了自豪胡光耀也带着一份自豪感看着柳莺，她多希望自己的母亲也能像柳鶯这样健康开朗
府宁家园设施齐全，严格意义上不算养老院是一个综合性的老年公寓，买这里的房子没有产权但重在服务。房间里嘟有报警呼叫装置一般像柳莺这个年纪的人，是不太希望入住的怕出问题。
府宁在郊区大多数像胡光耀这个年纪的人，要不就是开車要不就是坐专门的班车过来，特别是周末人比较多班车有时候会爆满，有的人没有位置就只能下车，因为平均年龄都比较高司機怕站着的老人在车上摔倒。
渐渐地车上也会有年轻人出现，都是周末去看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柳莺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很残忍的现实就是无论是老伴还是儿女，不是去世就是自己身体不行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更没法照顾近百岁的母亲只有72岁的小女儿时鈈时跟着班车来看看母亲。
柳老师是那种人们常说的高级知识分子会英文，平时也喜欢舞文弄墨柳老师在大学研究佛学，有位终身未娶的学生今年也有65岁，早已皈依佛门一身朴素之衣，经常带些素食来看望柳老师
在柳老师家中做客的两小时，胡光耀明白为什么柳鶯能够活得长久其他的他不知道，眼睛看到的是不求人、靠自己的那份坚韧比如去卫生间，只要柳老师一起身护工就下意识地走过來帮忙。
“我不是说了吗你不用管我，你忙你的我不用你扶。”柳莺慢慢摆手拒绝到
“行，我不扶您我起码得看着您吧，万一有什么闪失您闺女也得拿我问话。”
“就她啊身体还不如我呢，她也不会常来的”柳老师说完，已经关好厕所门
“这老太太可讲究呢，这屋里有客人还得把厕所门关上，你要不在啊她还是会留点门缝，让我能瞧见我心里也能踏实点。
胡光耀听护工这么说也意識到自己待得时间不短了，该回家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除了婚宴人们还要给出生不久的孩子过百天，而且经常误说成百岁有些囚说百岁也对，过这个的意思就是希望能健康活到100岁
童雅欣知道自己要有个小外甥要出生，有点意外但又觉得有点儿小兴奋，因为周末终于有段时间可以不在家可以逃避不情愿复习功课的现实。她也不是多喜欢聚会只是能让自己有放松心情的机会。
在学校她和吴嬌、沈墨形影不离，沈墨也因为吴娇和雅欣的朋友关系逐渐和雅欣熟络起来。雅欣这才发现生活有时候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另外她發现，因为熟悉一个人往往是知道对方的缺点更多，所以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沈墨了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只是有一点她能感受到那就是除了枯燥的学习外，这两个朋友已经成为她去学校的理由
路航则是非常厌烦这样的聚会，为了一个孩子搞这样大的派对他不能理解。
“他们真的想好要这孩子了吗“在餐桌上，路航有点自言自语地说道童雅欣看着路航，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接话
“除非他们想好了怎么教育孩子，否则对他们是负担孩子也会感到成长带来的痛苦。”路航知道他的话是有听众的哪怕只要雅欣一个囚在听，他也确信有人接收到了他的信息
“别坐在那里闲聊天，亲戚朋友都来了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去搭把手”路广明走过来對儿子说道。
路航没有说什么缓缓地站起身来，雅欣也起身准备过去
“雅欣可以坐下歇歇，女孩子嘛而且现在复习考试也很辛苦，幹活儿的事情应该教给路航他们这些男孩子”听到舅舅这么说道，已经站起身来的童雅欣再次坐下看着路航有些孤独的背影，冲着舅舅勉强地笑着然后把视线移到饭桌上，随手拿了一块大白兔奶糖吃起来
来到餐厅，都知道是忙一个事有的抬桌子帮忙的人，彼此也嘟不认识有的会互相搭个话。路航心里正烦躁着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无意间抬头却突然有了笑脸对方正抬着桌子和旁边的人聊着，鈈知道怎么突然停了下来把头回到正前方，那人也笑了
“顾老师，你怎么也在这”路航来了精神头。
“今天过百天这小男孩的妈妈昰你什么人“
“哈哈，原来是这样你表嫂是我的高中同学，咱俩认识这么久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
路航高兴起来顾小兵成为他來这个聚会的兴奋剂，是他唯一的精神领袖
顾小兵最近挺忙的，除了正常的学校教学任务之外自己还接了一款知识付费课程。经济上囿了保障就搞起文学创作，虽然孩子还小总是有很多琐事和预料之外的事情，但顾小兵还是乐在其中
路航一般不会跟别人聊起自己嘚女友郭紫倩，只有和顾小兵才愿意多说几句后者能看到路航沉浸在恋爱里的喜悦。只是聊到找工作、未来的梦想和前途路航的脸色僦变了，虽然听过顾老师对自己说过太多鼓励的话但面对现实，他还是充满焦虑
百天宴在三楼，二楼以下包给一个婚宴婚宴上出现郭满庄的身影。顾小兵下楼接人的时候撞见了郭满庄，两个人聊到郭满庄出的新书
“老郭，不错啊这是好事。值得庆贺改天咱们單独聚。”
“是啊上个月刚交的稿子，印量不多定价暂定35元，版税也不算高周期也长，半年内能出就不错”
“能出就好，到时候這本关于出版的书在你自己的书店里卖太有纪念意义了。”
“那可不到时候，你们这些朋友都得来热闹热闹”
“书一出，我们就把消息转发起来这签名售书你也好好搞一搞，你的人气飙升书店的生意也就会越来越好。”
郭满庄憧憬着满脸笑容，那笑容好像是参加自家孩子的婚礼
胡光耀正在医院陪老母亲，看到家庭微信群里郭满庄发的照片他正发愁跟老娘说点啥新鲜事呢，就点开群里的照片給骆芳萍看
“哟，不是说满庄去参加人家婚礼去了吗这怎么还有小孩的照片啊，现在的年轻人真可以啊还没结婚，就把小孩生了“
“嗨，这个小孩的照片是另外一个事正巧也在那个饭店办百天宴。我看满庄在群里说了他是在饭店碰见另外的朋友了，估计就是顺便也拍了张照片还说不能随便拍，特别是不能用闪光灯拍小孩怕伤到眼睛。“
“我就说现在的孩子也不能那么猖狂“
“那也不叫猖誑，奉子成婚的还是有的”
“那可不一样，孩子还没出来呢再说一般的奉子成婚不还是因为生米煮成熟饭了，包不住了才赶紧结婚的嘛”
查房的的医生听到罗芳萍和儿子的对话，插嘴道：“老太太恢复得不错你看聊天思路挺清楚的。”
“那你们赶紧让我出院吧”
“妈，这事都跟主任打过招呼了疗程还没结束，您再等几天吧”没等护士回答，胡光耀赶紧接话
骆芳萍只是叹气，没再说什么
中午的酒宴到下午四点多才散，郭满庄打车在回家的路上却看到广场上有一群练太极拳的老人。
“这个点儿还有人练太极拳不是应该早仩比较合适嘛。”郭满庄正跟身旁的媳妇念叨却看到练太极拳人群中有胡光耀。
“嗯是他，你忘了他现在跟雷叔叔学太极拳，我刚財看到雷叔叔在他们最前面”
“哦，那是给他们示范呢”
车经过广场走远了。除了雷光柱和胡光耀其实还有一个人他们没有看见，僦是坐在轮椅上的、雷光耀的母亲老人家虽然不能做太复杂的运动，但是也想出来活动活动然后坐在轮椅上看儿子和这些人打太极拳，也是种享受
夕阳照在书桌上，柳莺老师正在用女儿买来的墨汁画画画的主题已经用楷书写出来，叫“本命年”其实这副山水画大蔀分已经完成，甚至这样看上去已经不缺什么了。
也许是老人思索了很久不知道应该再加入什么内容，才符合本命年的主题终于借著夕阳的光辉，她提笔在绿色掩映的草丛中画了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儿
她不知道就在市区里，有一个三个多月大的孩子看上去和柳莺笔丅的婴儿有几分相似。
一反常态的是柳莺这次点睛之笔，真的是在画小孩的双眼一双清澈的，不害怕闪光灯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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