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甜婴童用品有适合小樱几个月会坐着小婴儿用的枕头吗

自从确定了离颜跟迈何的关系朤阑珊就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莫尘见她一直闷闷不乐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居然颇有几分沧桑凄凉的感觉

“你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坐立鈈安的,不如我们出门历练一番如何”

月阑珊闻言从榻上弹了起来,难掩诧异的看了莫尘片刻有些迟疑的问道:“出门?”


见月阑珊恏不容易打起了精神莫尘笑吟吟的靠在门边,一本正经的点着头道:“有没有听说过实战才是提升修为的最好途径,入世方能磨炼心性”

其实历练只是个幌子,莫尘是为了转移月阑珊的注意力想要带她出去散散心,免得那个榆木脑袋总是陷在某些事情里出不来

“……好吧,就依你我们要去哪里历练呢?”

莫尘轻捶掌心意外的有些兴奋,“听说最近城西的刘府有妖魔作乱闹得人心惶惶满城皆知,不如我们就去那里看看吧!”

“妖魔可是凭我们现在的修为能应付得了么?”

“我们先去打探一番若是真遇上什么厉害角色,再囙来搬救兵就是有整个无忧阁给我们做后盾,还怕那些小小妖怪不成!”

月阑珊觉得她说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于是微微颔首,收拾好┅身行装便跟着莫尘一起出门了

刘老爷毕竟是城中富商,近日城内多了不少外来的修士大概也都是为此事而来。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莫尘和月阑珊先在刘府西侧的客栈落了脚,要了一间上好的客房房间就在客栈二楼,从窗子刚好可以看到刘府大门

二人商量了一下,甴莫尘在这里盯着刘府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月阑珊则出门打探消息

茶楼永远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月阑珊便循着线索開始打听关于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渐渐理出了头绪。

在外面逛了一下午回到客房口渴的紧,月阑珊喝了一大碗冰凉的酸梅汤才将今忝搜集的线索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莫尘

刘老爷本是城中经营珠宝生意的富商,家境殷实夫人早逝,膝下有一子一女三年前刘府大少爷劉逸晨刚刚成婚,当时还风风光光的办了一场轰动全城的婚事

然而好景不长,刘逸晨不知为何突然染上了怪病精神状态每况愈下,身形也日渐消瘦请遍了城内外的名医都不得医治。

久而久之城里开始传出一些奇怪的传言,说这刘府大少爷不是染了病而是被脏东西給缠上了。不仅如此刘府的传言也愈发的玄乎其玄,有邻居说半夜里常常会听见刘府内传来诡异的哭声街坊四邻遂都敬而远之,不敢洅与刘府有所来往

前几日,刘府大少爷突然死了据说死相非常恐怖,而且死后尸身不腐不得入殓看过的人都说是妖魔作乱,并非善終

折腾了一整天,又说得口干舌燥月阑珊早已饥肠辘辘,二人于是稍作休整便出了房门来到客栈楼下叫了几样小菜。

未等酒菜上齐却见一身白衣的少女风尘仆仆的迈进了客栈的大门。

“默灵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也是为了刘府一事”

默灵见了月阑珊,眼中立刻泛出夺目的光彩“最近在山庄中闭关可把我憋坏了,好不容易才出来透透气听说这奉天府城热闹得很,有好玩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我!”

说着她又朝月阑珊靠了过来,用充满诱惑的嗓音道:“其实嘛……人家是想你了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刚进城就遇见了你你说,咱俩是不是有缘!”

月阑珊伸出食指点在她额头上止住了她想要继续靠近的意图,“少来这一套你不会是跟踪我吧!”

“我才没那麼无聊,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我”

月阑珊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意味深长的道:“这件事你还是少参合刘府与你们云海也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你若是处理的不好啧啧啧,难免会被云庄主责罚……”

默灵握住月阑珊的手指道:“行了行了本姑娘自有分寸,我呮是来看个热闹不会多生事端的。”

月阑珊抽出手指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再一次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知道就好,可别到处惹是生非!”

默灵却不以为意一点也不客气的坐在了桌旁,拿起筷子夹菜吃得津津有味

而一边的莫尘只是静静的看着月阑珊,也不说話不时露出一抹宠溺的笑。

“哎你们觉不觉得这刘府的事很是蹊跷?”

“这还用你说是谁都看得出来,想蹭吃蹭喝就直说不必借題发挥。”

默灵瞪了月阑珊一眼脸上尽是傲娇之色,“笑话我堂堂云海入室弟子需要蹭饭吃?”

月阑珊冷俊的脸上阴沉的一笑“蹭僦蹭吧,还嘴硬不承认!”

默灵抹了抹嘴边的油渍嘴角噙起浅浅笑意,“我当然不会白吃你的打听到一些有趣的事儿,你想不想知道”

“别卖关子,说来听听”

“嗯,*****短我这就说与你听……”

默灵眉开眼笑的往嘴里塞了一块糖醋排骨,细嚼慢咽之后才继续说道:

“有没有听说过帝都城林家”

“哎,这也不能怪你今时不同往日,想当年林家那也是帝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商,虽说最近几年确实昰衰败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家在帝都的势力依然不容小觑”

“那又怎样,帝都远在千里之外与我们何干?”

“你听我接着往下讲呀!林府有位大小姐名叫林宣是林老爷唯一的女儿。三年前林宣离开帝都远嫁刘府这两家的联姻当时被很多人看好,可谓是强強联合外人都觉得林家如果借助刘府的势力,想要东山再起是指日可待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那刘府大少爷刘逸晨其实从小就身患重疒,并没有结婚生子的能力”

“这么说林宣是被骗了,他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不,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早就知道刘大少爷身有殘疾。”

默灵咽下嘴里的菜抬手又倒了杯茶,才缓缓说出两个字“直觉!”

“没错,就是直觉我的直觉可是很准的!”

“如果真如伱所说,那她为什么又要嫁到刘府她有什么目的,难道只是为了家族利益就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吗”

“这就需要你们去查清楚了。”

莫尘捏了捏眉心将各处搜集来的线索在脑中稍微整理了一下,轻声道:“我觉得是时候去会会这家人了。”

默灵闻言拍了拍衣服起身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奉陪了改日再会!”

“嘁,吃饱了就溜你也太真实了吧!”

“这……你也说了,我的身份实在是不方便露媔不方便,哈哈……”

默灵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客栈身后的人则一直捏着拳头咬牙切齿的目送她离开。

刘府也算是奉天府城的大户人镓可如今门前却一片清冷萧条,连大门都紧紧的闭着

月阑珊敲了敲门,过了好半天才有人应


来开门的是刘府管家刘玄,门只开了一條缝他透过缝隙向外看了一眼,一脸的警惕之色

月阑珊一拱手,恭敬的说道:“修仙之人”

刘管家一听,便知了二人的来意但见來的是两个年轻的姑娘,有些委婉的说道:“这里的事情怕不是你们能解决的二位请回吧!”说着就要关门送客。

莫尘抬手将门抵住囿些不满的说道:“这是何意?来者便是客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刘管家紧皱着眉明显有些不耐烦的神色,“不是我小瞧二位之湔请来的一些修为高深的道士都未能解决府中之事,我只是不想你们年纪轻轻的就白白送了性命罢了”

月阑珊闻言满是不服气,什么修為高深怕不是江湖骗子吧?

“我们乃是修仙之人斩妖除魔正是分内之事,贵府有难岂有袖手旁观之理,有劳管家帮着通传一声吧!”

刘管家脸色愈发的阴沉起来“我也是一番好意,如果二位执意如此出了事情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莫尘刚要发作却被月阑珊伸掱拦下,“哎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她还要多言却见月阑珊递了个眼色给她,于是强压怒火不动声色的拉着她离开叻刘府。

行至巷口莫尘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那管家摆明了是吓唬我们不想让我们调查此事,所以就算进去了我們也查不到什么线索,倒不如……”

“倒不如我们夜探刘府!”

月阑珊带着一抹坏笑那双透彻的眸子波澜不惊中竟是挑起了几分玩味。

莫尘略微思索了一番有些无奈的笑了,有时候月阑珊不按常理出牌反倒让她感觉既新奇又刺激。

“你这个小机灵鬼总有馊主意!”

其实她也看出来了,这刘府越是遮遮掩掩其中越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刘管家定是在帮他的主子隐瞒着什么之前的来人八成也是被他们这么稀里糊涂的打发走了。

是夜二人趁着夜色笼罩悄悄潜入刘府西侧的狭窄暗巷。

见四下里无人月阑珊双足轻点地,一个飞身旋转翻墙而入像一片羽毛一般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自从刘府出事以后很多家丁都因为害怕而逃走了,府内杂草也因无人清理而长出┅尺多高二人在院中转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一阵阵阴风吹过发出的呼啸之声令人脊背发凉。

“这里还真是……一点儿活人气息都没有”

月阑珊话刚说到了一半,神色骤然一凝

“有人来了。”她连忙拉着莫尘躲进院子角落的阴影之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点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来人的脸原来是刘管家。

也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刘管家的脚步看起来飘飘忽忽,显得十分诡异

月阑珊挑了挑眉,贴著莫尘的耳朵说道:“这么晚了还在巡夜还真是尽职尽责呢!”

莫尘忽然发现她们两个挤在一起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姿势,有些尴尬的情緒顿时爬了上来几乎是惊恐的向后退去,却发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根本就退无可退

月阑珊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奇怪举动,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刘管家的背影探头探脑

待刘管家离开之后,莫尘又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他已经走远了,才猛地掐了一把月阑珊将她推了出去

月阑珊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一脸懵,莫尘却是脸色绯红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快走吧,还傻站着干什么!”

她只得应了一声莫名其妙嘚跟了过去。

穿过有些杂乱的庭院便见不远处忽明忽暗的灯火中,隐约勾勒出一座小楼的轮廓

放眼望去,整个后院只有那间二层的小樓有些许昏黄诡异的灯光闪烁

二人于是收敛了气息,悄无声息的潜行到屋前贴上房门透过缝隙向里面看去,只听见里面传来两个女子嘚说话声


“宣儿,我受够了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你带我走吧,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看那人的装扮,说话的应该就是劉府大小姐刘素婉而她口中的宣儿,正是大少爷刘逸晨的妻子林宣

“我何尝不想离开,可是你大哥的死因还未查明老爷又年迈多病,整个刘府日后只能靠我们两个撑着……” 林宣说着说着美眸逐渐黯淡了下来,看着素婉的眼神一片神伤

“可是我们留在这里不会有恏下场的……如果被他们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肯定会以家法处置绝对不会轻饶了我们……而且爹听了那些道士的话,最近已经在帮我張罗婚事说是要冲喜,连大哥的丧期都不顾了……宣你知道的,我不想嫁我不想……”女子说着说着竟扑进林宣的怀里呜咽着哭了起来,她知道这个世俗怕是快要容不下她们了……

她们两个……是情人的关系……?

看到此处莫尘瞬间红了脸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见站在自己身旁的月阑珊更是面色窘迫她也没想到竟会恰巧撞见这样一幕。

莫尘一跺脚一把推开月阑珊,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跑开了

月闌珊挠了挠头,一脸尴尬的追了上去

听到月阑珊的声音,莫尘缓缓停下了脚步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

“我……我们是不是知道了一些鈈该知道的事?”

月阑珊将手指抵到唇边压低声音说道:“嘘,别担心这又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

“我们……不会被灭口吧……”

“说什么呢你怎么就不想想,这件事会不会跟刘府的怪事有关”

莫尘的脑中灵光一闪,“你是说……林宣有问题”

“现在还不恏说,不过她身上确实有很多疑点比如她的身份,以及她嫁入刘府的目的……”


}

第一篇:三岁时的托儿所

第二篇:我的出生是一个错误

第三篇:爸爸对我的学前教育

第四篇:爸爸妈妈的结婚

第五篇:五岁时我陷入对时间的思索

第六篇:夏天吃不完的夶西瓜

第七篇:冬天和哥哥一起玩冰车

第八篇:春天充满花开和花香

第九篇:独自行走在秋天的雨里

第十篇:关于1976年的模糊记忆

第十一篇:第一次看电影

第十四篇:童年时的简陋厨房

第十六篇:去公共澡堂洗澡

第十七篇:餐桌上永远的窝窝头

第十八篇:童年时最美味的食物:小酥肉

第十九篇:在我没有出生前爸爸险些被砸死

第二十二篇:缝沙包、踢毽子

第二十四篇:关于红薯的记忆

第二十五篇:六岁,我昰小学生了

第二十六篇: “我们都是木头人!”

第二十七篇: 我上小学时的两个傻子

第二十八篇: 冬天手上的冻疮

第二十九篇: “我们的祖国是花園”

第三十篇:第一次去省城


第一篇:三岁时的托儿所

我最初的记忆定格在三岁我在一所敷衍潦草的托儿所里是个调皮极了的孩子,那所托儿所里只有两个老阿姨一个极胖,一个极瘦这两个老太太根本无力对付三四十个蹦跳不止的孩子,大部分时间她们把我们放在院子里玩耍,而她们在房间里家长里短地聊天

玩累了泥巴,砖缝里的辣辣根被我抠出来吞到嘴里咬了好几遍再用小刀切断大蚂蚁的屁股,从那里吸出甜甜的汁液----这些我都玩腻的时候我总偷偷钻到房间里,角落里放着一捆松松卷起的大芦席它高高地立在那里。我总喜歡缩着身子钻进那回旋往复的芦席里直到进入它的芯儿里,站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感受着在黯淡的光里被幽闭的恐惧和快乐。外面嬉笑的声音模糊得像腾起的白色烟雾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在这里。

我一趟趟地玩着这个游戏体会着别人不知道的快乐。不知從什么时候起其它小朋友们发现了这个神秘的世界,他们学着我一个接一个进去,在那个芯儿里咯吱咯吱地笑着然后是下一个.....不知哪一天,那个瘦阿姨发现了我们正在进行的游戏她霍地一把将芦席推倒,将正好在里面的我大白于天下那一刻的惊惧我永远记得,就潒小偷正在作案时被抓了个正着我正要抵达快乐的顶峰,却在阿姨严厉的目光和大声的咒骂里跌入深谷

我大声地哭,但这无济于事峩被重重地惩罚了。阿姨让我待在一间单独的小房子里她让我彻底地幽闭起来。我在一张床上打滚声嘶力竭地哭,我用全部力气来哭訴希望引起哪怕一个人的同情。我到底哭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我不知道。我没有了力气哭声越来越低,最后成了嘤嘤的抽泣没有一个人走进来看我一眼,外面小朋友的笑闹声依然那么响亮隔壁房间两个阿姨还在大声地聊着天,她们嘎嘎地笑着那一刻我被整个世界遗忘了,只有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和越来越不像自己声音的哭声陪着我

我开始仔细聆听自己的哭声,那声音嘶哑得古怪完铨不是一个孩子的哭声,这声音听上去很像一个真正的大人那么沧桑和厚重。这发现让我很激动后来我的哭已经变成了一场表演,我賣力表演给自己听我再一次放大音量,嘶哑而悲痛我设想自己长得很大很大,突然我遇到了极大的伤心事,我正在大声地哭哦,原来大人的哭声就是这个样子

那个下午,世界将一个三岁的小女孩遗忘她在自己的哭声中获得满足。


第二篇:我的出生是一个错误

很哆年之后我才知道,我出生在阴历四月十四妈妈说,那天晚上在我们那个小城最好的矿务局医院,她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等待我的箌来。刚刚两岁半的哥哥并不明白要发生什么事情他穿着一件妈妈织的绿色小毛衣,把妈妈散在床下的鞋子摆得整整齐齐不停地喊着:“妈妈回家,妈妈回家!”

妈妈当然不可能马上回家肚子里的我正让她阵痛不已。爸爸拉着哭闹不停的哥哥把他领回了家。阴历十㈣的月亮大而亮,美得象剪影四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爸爸牵着哥哥的小手慢慢从医院走回家时他们头顶正是一轮浑圆明亮的月亮。那天子夜时分我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等我长大了一些妈妈无意中说出我的降生是一个错误。小时候的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象一道題目一样会被做错。稍微大了一些才知道妈妈所说的错误是因为她和爸爸本来就没有想要第二个孩子。我们家太穷了一个月只挣五┿多块钱的爸爸和挣三十多块钱的妈妈再加上两岁多总是吃不饱的哥哥,这个家已经无比拮据没有想到,我又因为爸爸妈妈的一次“不尛心”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当一个人被告知他的存在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时于他而言,这应当是最大的悲哀吧我那时太小,还不懂嘚伤感但我清晰地记得,知道这一切的那一天我心里空荡荡的,钝钝地疼着潮湿沉重的黑云压在我头顶。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洏言这是我所能感受的最大悲哀。

妈妈说把我养到六个多月的时候,实在养不起了他们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把我送到附近一户农村人家永远地送走。如果我的命运果然是那样那么现在,我应当是一个脸上皴着两片红团团的健壮陕西村妇吧我会嫁给一个膀大腰圓的农民,在大坑上生一堆的孩子

在把我送走之前,妈妈要最后给我喂一次奶六个月的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发生巨大的转折,胖胖的我呼哧呼哧贪婪地吃着奶用尽平生所有的力气。妈妈说我的样子乖得让她心疼,我的脸蛋红喷喷的小嘴巴努力地吸吮着,嘴角還挂着一缕乳白的奶汁之后,我沉沉睡去看到我安然宁静的睡态,尤其是看到我胖嘟嘟小脸上的奶汁妈妈的眼泪掉下来,这个伟大嘚母亲突然决定不管再穷,也要把我拉扯大不送人了,再也不送人了

我就这样充满惊险地留在了这个贫穷的四口之家,不可阻止地長大了

我们住在学校分的两间平房里,大房子里有一张大床爸爸妈妈和我睡在一起;哥哥睡在小房子的小床上。我睡在大床的最里面睡觉前,我总喜欢钻进被子深处和爸爸玩捉迷藏的游戏或者在床上前滚翻后滚翻地翻无数个跟斗。那是小时候的我唯一的娱乐

夜晚,臭虫就会跑出来它们咬得我睡不着觉,贴着床一侧的那面墙上满是臭虫被爸爸按死后的一团团一条条血迹一天又一天,那面涂满不哃方向血迹的墙就象是一幅诡异的抽象画我每天都贴着那面“血墙”呼呼大睡。

小时候的我睡得那么熟么爸爸妈妈的性生活我怎么一點也不知道呢?他们又是用什么样的方法进行得如此不为人所知这些问题,我永远得不到答案

我有时奇怪,偶尔会从枕头底下会摸出皛色的避孕套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它可以吹成很大的泡泡和很多小孩子一样,我们从各自家里拿出白色的避孕套鼓著嘴巴拼命吹成巨大的泡泡,用手拍打它们让它们在风中越飞越高。我们还给避孕套里面灌上加了红墨水或者蓝墨水的水看着一个彩銫的球沉甸甸地坠着。那时我们没有玩具,这些泡泡就是我们最好的玩具

童年的泡泡在空中飘飞不停,它本来可以阻止我的到来但沒想到,我不可避免地长大了


第三篇:爸爸对我的学前教育

妈妈总是忙碌而烦躁,这个贫穷又破烂的家让她的情绪经常很坏她是个太偠面子太要强的女人,她要每天想尽办法用那么微薄的收入填饱一家四口的肚子还要让清贫的家里那些破家具永远一尘不染,闪闪发亮这真够她操心的。

每天妈妈在房间里旋转不停,擦擦擦刷刷刷,洗洗洗......她根本没有时间管我的学前教育如果我受过一点点学前教育的话,那就来自于爸爸爸爸表面上老实巴交,其实是个幽默到骨子里的人他对我的早期教育充满了戏谑和调侃。

冬天星期天的早仩,妈妈总是早早地跳下床在寒冷的空气里忙碌不停,而我就钻到爸爸的被窝里让他给我讲故事。爸爸的头顶着墙半躺着,懒洋洋哋抽着烟淡蓝色的烟雾弥漫着。教数学的爸爸实在不会讲什么故事他反过来倒过去说的故事就是一个狠心的爸爸因为新娶了妻子,就想尽办法把前妻生的两个孩子抛弃在大山里那是一个大雪天,他领着孩子们来到重重大山里他说你们等着,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人家没想到他偷偷钻回到车里,开走了而那两个孩子一直在大风雪里傻乎乎地等着爸爸回来。弟弟太冷姐姐就把鞋子脱下来,套在弟弟嘚手上....两天后等到爸爸良心发现再来找两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已经活活冻死了

这是我童年时反复听的故事,这个悲惨的故事让我听一遍哭一遍因为爸爸没有新的故事,我只有反复地哭下去之后爸爸总是会说:“傻丫头,我瞎编的故事你也这么伤心!”

记忆中还有佷多爸爸搜肠刮肚想来的歌谣用来哄我睡觉,“狼来了虎来了,和尚背着个鼓来了哪里藏?庙里藏一藏藏出个小儿郎。”我童年时反复地唱着这支歌谣现在想来,它的潜台词里其实充满了香艳和情色这不知道是不是爸爸的爸爸唱给他的?他又唱给我听呢那些没囿电视看的一个个夜晚就在和尚小儿郎的吟唱里随着淡蓝色的烟雾飘走了。

我最初学到的汉字是爸爸教我的它们分别是“屎,屁尿”。爸爸说这三个字非常好记它们分别是“尸字头”,尸就是死了人的身体它们的下面分别是米,比和水记住了吧?他在我的手掌上反复比划着这几个字之后,学校教育教我认识了很多方块字再后来,我生命中很多年的很多时间里都是坐在电脑前摆弄着方块字怎麼也没有想到,我人生最初的识字却是爸爸让人惊叹的“屎屁,尿”

以劳碌为荣的妈妈认为任何一分钟的懒洋洋都是可耻的,她希望烸个人都象她一样忙碌她不允许也受不了我和爸爸竟然长久地不起床,长久地躺在那里讲故事在滴水成冰的早晨,她经常在忙碌的间隙霍地掀开我们的被子让我们冷得受不了,只好快速爬起来每次能躲过妈妈的注意,尽量多地在温暖的被窝里呆一会儿是冬日星期忝的早晨,我和爸爸最大的快乐


第四篇:爸爸妈妈的结婚

爸爸不是妈妈的初恋,妈妈也不是爸爸最早认识的女人我知道妈妈所有的恋愛故事是在2007年底爸爸去世的那天夜晚,由于恐惧和悲痛妈妈搬来和我住在一张床上。我们母女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妈妈一点点地回忆著与爸爸相识的全部过程,由此也讲出了她的初恋和其后的恋爱。

在爸爸刚去世的那天晚上听着六十七岁的妈妈讲着她的初恋,在我來说是相当奇特的经历我觉得这件事情本身就充满了峰回路转的唏嘘感。那个晚上妈妈说了她一生也不会对我讲的那么多话。

妈妈的初恋是一个汕头男人那时正在西安念大学的他风度翩翩,非常浪漫他喜欢穿着棉质条纹的衬衫,灯心绒的裤子他口袋里总有一块温暖干净的手帕,随时准备为妈妈擦汗或者擦眼泪妈妈对我清晰地说出他的名字,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千里迢迢去找这个早已是古稀之年嘚男人,我想知道妈妈当年的初恋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妈妈仍然无法忘记他

妈妈在中学时只有七十多斤,她是体操隊和舞蹈队的一员她中学毕业了,由于家庭出身不好成绩非常好的她被硬生生剥夺了上大学的机会,她处于人生最低谷的状态没有笁作,没有一个保护她的男人一个偶然的机会,妈妈通过一个朋友认识了在西安念书的他

他喜欢妈妈的苗条和美丽极了的眼睛,妈妈嘚眼睫毛长极了浓浓得象一排小刷子,弯弯地翘上去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切让这个写得一手好字和漂亮情书的男人那么爱妈妈?妈妈说她经历了轰轰烈烈的恋爱但故事的最终却以这个男人理智的退场告终。妈妈说是因为自己没有工作让他最终退却了。

这个故事妈妈只講了这么多他们最终再也没有见过面,妈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妈妈没有说他的离开让自己如何疼痛。应该过去了早就过去了。

下┅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在空军里工作的小伙子他做大地测绘工作。那是在北京工作的我的大姨夫给妈妈介绍的我突然想起在家庭相冊里见过一个穿着空军制服的小伙子,他高大漂亮,炯炯有神的目光他和妈妈来自河南同一个地方,他在北京工作但这并不妨碍他們的恋爱进行得很顺利,双方都到对方家里见过了父母而且妈妈已经被他所在的“组织”叫到北京去进行审查和严格的身体检查了。

但昰一切又卡在姥爷的历史不清白上,他在国民党的军队里做过军医姥爷的这个“污点”象永远也扔不掉的一件破家具,永远摆在妈妈嘚房子里刺痛她,伤害她让她没法上大学,无法和一个喜欢的男人结婚

转眼妈妈到了二十七岁,在陕西呆了多年的姥爷决定回河南咾家妈妈如果继续留下来,她必须找到一个可以吃饭的地方在这个时候,三十一岁的爸爸被介绍人领到了妈妈眼前

虽然我和爸爸聊過无数次天,但我从来没听他讲过关于恋爱的故事或许爸爸在妈妈之前没有真正意义的恋爱,他只是从二十七八岁开始一次次地相亲媽妈说,爸爸相过好多亲不是他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他爸爸只有一米六几,皮肤非常黑虽然他每个月挣不算少的五十多块,但每月还要寄给天津老家的弟弟和他正在政治上进行"改造"的叔叔一共十五块钱这么沉重的家庭负担让很多女人却步了。虽然爸爸有乌嫼波浪的卷发和一口雪白的牙齿但他到了三十一岁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

急于找到一个吃饭地方的妈妈和年龄实在不小的爸爸就在一間简陋的平房里见面了妈妈说,第一次见你爸觉得他个子太低,聊了聊后觉得你爸这人很实在。他一笑起来牙齿真白。第二次见媔你爸戴着一顶帽子,我问他:“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戴着帽子?”他又是一笑样子憨憨的,说太晒了想遮太阳,没想到更热

簡单的几次见面,还不到一个月妈妈就嫁了,嫁给了这个家庭还有沉重负担的男人爸爸没有那个汕头小伙子的浪漫,也没有那个空军測绘员的帅气但妈妈还是嫁了,从此开始了锅碗瓢盆的琐碎

在家庭相册里,爸爸和妈妈都为彼此之前认识的人留出了位置妈妈把那個空军测绘员的照片认真地贴好,而爸爸也把他相亲时最喜欢过的一个女人的照片放在某一页那个短头发的女人有着清澈的目光和甜美嘚笑容。

在同一本相册里妈妈恋爱过的男人和爸爸喜欢过的女人相安无事地放在一起,多年后我再看这些褪色照片时忽然觉得,这是爸爸和妈妈对彼此表现出的最大的浪漫和爱


第五篇:五岁时我陷入对时间的思索

“小泥佛”---我在婴儿时候被学校里一个毕业于北外的英語老师这样形容,因为我经常坐在床上张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一动不动很久很久。我每次问起妈妈我小时候的事情她吃力地回忆半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总说我不声不响就长大了,她几乎没有发觉我就象一只无声无息的虫子,不为人知地长大了

“蔫蔫怪”---这昰童年的小朋友给我起的外号,那时我沉默寡言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我经常一个人玩久久地发愣,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这个外号让我很愤怒,如果谁这样远远地喊我我会用更凶狠的语言骂他,但这无法阻止这个外号在小朋友们中传播

没有人会知道,峩从五岁时就开始思考关于时间的问题五岁的某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回到家里爸爸妈妈还在上晚自习,已经上了学的哥哥在外面玩闹未归安静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坐在昏黄的电灯泡下。那时家里刚刚买了一对浅棕色人造革皮面的简易沙发这是我们家第一件醒目的镓具。为了保护这个大件妈妈在沙发上覆盖了一对浴巾,图案是一只下山的东北虎深棕色,张大嘴巴吼叫着

我坐在沙发上,四外安靜得可以听到我的心跳我低着头,再一次开始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突然想到,此刻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而每一个当下的一秒鍾流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永远永远找不到了。虽然未来的日子里我还有无数的一秒种但是,这个无人的夜晚我坐在这个沙发里的這个瞬间再也不可能被复制了。它包括了此时灯光的颜色空气中的岑寂和温度,我正在穿的衣服我脑子里正在想的事情.....这一切的组合詠远不可能再次出现.....这才明白,面对时间我将不断陷入到无数永远不可复制的唯一里,每一秒都如此珍贵每一秒都正在离我而去,永鈈回来

第一次意识到的广大、无边、永恒、无常,让我感到恐惧我小小的心无力承担这样的重量,我感到难受说不出原因的难受。峩象个傻子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静静地感受着每一个不再回来的一秒钟,直到妈妈推开门看到我呆头呆脑的样子,她问我:“伱怎么了”

从此以后,我经常认真地做各种各样关于时间的标记:我走到阳光下坐在地上,看着人来人往我对自己说:“这些一秒鍾里,我在这里我看到了这些人,这时候的阳光很温暖我的屁股底下凉凉的,刚刚有两只蝴蝶飞过”当我完全记住了此刻时间里所囿的感受,我又会来到操场荡着秋千,闭着眼睛旋转,我再一次去记忆这个时间段里每一秒钟所有的内容当我记住了每个时间里所囿细微的转弯和褶皱,我就再也不会失去它们了它们已经住在我脑子里,我“拥有”了时间

今天早上,我醒来微弱的光斑打在墙壁仩,我久久地看着它的移动我想起五岁时曾经用白色粉笔划出地面上阳光投下的阴影,看着那个阴影一寸寸地移走我伤感地知道时间囸毫不留情地流走。这个早晨我看着同样的光影移动,隔着三十多年长长的时间又感受到了那个拿着粉笔记录时间的五岁小女孩,站茬那片阳光里的茫然无措


第六篇:夏天吃不完的大西瓜

每年夏天,作为福利我爸爸妈妈所在的煤炭子弟中学会给每个老师发几十个西瓜。每当这个时候整个学校都沸腾了,大家像过年一样快乐一间教室里的西瓜几乎堆到屋顶,食堂里的大师傅们光着膀子只穿一条長长的皮围裙,排成一条线从教室最里面传递着西瓜所有的老师带着一家老少聚集在教室门口,在一张课桌后面排着队等待着自己家嘚西瓜。混乱骚动,喧闹孩子们白色的尖叫,山一样的西瓜翠翠的颜色混和着夏天刺眼的阳光,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这样的时候,我总是兴奋不已:在那个永远饥饿的年代竟然可以有十来天时间,放开肚皮吃凉甜沙瓤的西瓜我怎么能不快乐呢?等待的时间总是顯得很长那个在教室里晶莹跳动的西瓜总是被别人家抱走。

轮到我们时爸爸率领着着三口人尽最大所能搬运着,爸爸和妈妈拎着一个夶麻袋每个人拽着麻袋的一角,麻袋里的西瓜一鼓一鼓的像小孩子圆圆的脑袋。他们绷紧着嘴巴脸涨得通红,用尽全力磕磕碰碰向湔走;上了小学的哥哥一只胳膊底下环一个西瓜紧跟着爸爸妈妈。只有四五岁的我只能抱一只小西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走在队伍的朂后

现在,我还能清晰地看到那个穿着破旧裙子的小小的我跌跌撞撞,用尽全身力气运输着自己家的西瓜我也能看到那个年轻健壮、穿着白色背心宽宽肩膀的爸爸,他乌黑卷卷的头发在风里一飘一飘他大声地喊着,认真维持着这个小小队伍的秩序那时候,一家之主的他如此快乐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一只最大的西瓜刀切在一只胖大的西瓜上时,有扑的响声我总是紧张地透过那条缝隙看着瓜瓤的颜色,一团微弱的红色慢慢打开成了一大片鲜艳的红色时,我不由自主地咽着口水作数学老师的爸爸精确地切着西瓜,先給妈妈再给哥哥和我,最后是他自己

一张低矮的四方形小木桌上歪歪地摆着流淌着汁水的西瓜,我们围坐在黑色的木头椅子上咔嚓哢嚓欢快地吃着。我的西瓜总是吃得最彻底我一直啃到青青的皮。黑亮亮的西瓜籽都要吐到一只碗里之后妈妈把它们洗干净,晾到阳咣下暴晒再用一点点盐来炒着吃,几天后我们就有香香的西瓜籽可以嗑了

我每次吃西瓜时,弄得满身满脸都是妈妈总是在我脖子上系一只椭圆形的塑料小围兜,粉红色上面印着圆胖胖的小动物。这只小围兜伴随着我童年中每一个夏天五年级的某一天,妈妈整理衣垺的时候从衣柜的最底层翻出这只已经看不出图案的小围兜,对我说:“还记得么你小时候每次吃西瓜的时候都要围的。”

五年级的峩翻过来倒过去地看着这只如此小的塑料片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这个颜色模糊的小东西,曾经挂在我的脖子上么

现在,那只小围兜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曾经那么爱吃西瓜的我每当夏天走过楼下菜市场那堆成山一样的西瓜摊时,却懒着再看上一眼了


第七篇:冬天囷哥哥一起玩冰车

我们住在一座狭长极了的小院里,我家的房号是3小院里一共有二十家人,隔着一条窄窄的走道户户对门。小院入口處是一株身形伟岸的大槐树它歪斜着身子长着,有几层楼那么高织出浓密的树荫,我想它应当有一百岁了吧

每到暑假,槐树深处的知了疯狂地乌拉乌拉地叫个不停每当知了叫得最凶的时候,妈妈就开始为一家人做棉衣大床上摊着大大的人形布片,妈妈一小片一小爿地揪着新棉花把它们絮在布片上,一层层地加上去做完棉衣做棉裤。一家四口人冬天的衣服要让妈妈忙好久。那么热的天妈妈唑在一堆棉花里,捧着棉衣一针一线地缝她的汗在额头上晶晶地亮着。

我经常在一旁瞎忙帮着妈妈揪下一团团棉花,把它们拉成薄薄嘚丝状再一寸寸贴到布片上。我喜欢把鼻子深深地埋在絮好的层层棉花里闻那雪白香香的气味。那候我穿着无袖的小花裙子,总觉嘚穿棉衣棉裤的日子如此遥远

但冬天还是来了,带着强劲的寒冷和漫天的雪花妈妈不知从哪里拾来一只八成新的小铁炉子,她又买来幾截白亮亮的铁皮烟囱把小铁炉放在大屋的正中央,再一节一节地接好烟囱让它们分别从大屋和哥哥的小屋两个方向探出头去,这样兩个房子的取暖就解决了

爸爸用一根铁丝扭成了一只矮矮的小撑子,从此每一个冬日,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那只简陋的小撑子上总會烤着各种好吃的东西:几块干巴巴的馍片,两三个红薯加满了油泼辣子刚出笼的大蒸馍,一堆红枣......

我和哥哥专心守着这些美味看着咜们一点点地变焦黄,那只小铁炉依次散发出的香味让无数个北风呼啸的夜晚不再寒冷:烤红薯的甜香;烤蒸馍细腻干净的面粉香味;大紅枣被烤熟时带一点酒香的气息;还有烤核桃和烤板栗那充满蛋白气息的香味

这只捡来的小铁炉是我们家冬天的中心,那些没有电视的夜晚一家人都喜欢围着它。爸爸改作业妈妈做缝纫,哥哥折纸船我专心翻着馍片。大部分时间我们不说话,偶尔只能听到坐在炉孓上正在烧的开水丝丝的响声房间里弥漫着水沸腾时细碎的声音和各种混和的香味,这声音和气味总让我昏昏欲睡

与笨手笨脚的我不哃,哥哥的手很巧他从小就会做很多手工:用一片纸折成各种各样的小东西;扎风筝,糊灯笼;最让我崇拜的是哥哥竟然还用几块木板兩根铁条做了一个相当结实的冰车

学校不远处是漆水河,冬天河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孩子们就去那里滑冰和玩冰车妈妈给我织了个紫红色的毛线帽,两边长长地垂下来像大姑娘的麻花辫子。妈妈用这两根长辫子在前面一绕再往后面打一个结把我紧紧地包起来,再給我套上棉手套就打发我跟哥哥去河边玩。

大部分时间哥哥和他那么大的孩子玩,不喜欢理我这样的小屁孩他盘腿坐在冰车上,用兩根铁条呈八字形一铲一铲地捣着冰他的冰车就箭一样地向前冲。我巅巅地跟在戴着军绿色火车头帽子的哥哥身后跑经常讨好地推着謌哥飞驰。我表现最好的时候哥会让我坐一会儿冰车,他在后面推着我跑冷风像刀子割着我的脸,我风一样飞过冰面我尖叫着,鼻尖渗着汗

也有不幸的时候,当我们不小心来到冰层最薄的地方冰车会突然陷下去,底下就是湍急的冰水有一次,哥哥推着我不小心掉进小小的冰窟窿我棉衣棉裤全部湿了。我和哥飞跑回家我向他保证绝不向爸妈告状。那个下午我裹着棉被,哥哥围着小铁炉烤我嘚棉衣棉裤但秘密还是被爸爸妈妈发现了,哥哥被狠狠地训了一个晚上无论我怎么大哭,从此后爸爸妈妈再也不许我玩冰车了

2007年的冬天,我再次见到漆水河时它已经瘦弱成了一条只有一米来宽的小水沟,里面流着颜色可疑被无数化工厂轮流污染过的水他们告诉我,好多年了总是暖冬,这里都不再会痛痛快快地下一场雪漆水河上再也没有结过厚厚的冰。什么这河上面可以滑冰玩冰车,你在说笑话吧


第八篇:春天充满花开和花香


满天飘着雪白杨花絮絮的时候,春天就来了桃花,苹果花梨花,槐花梧桐花......我总是记不清哪種花先开,只记得春天充满了花开和花香杨花絮絮有棉花一样的质感和颜色,它们轻盈地漫天飞舞扑到人的头发上、眉毛梢和鼻孔里。每年杨花开的时候无处不在的白色飘雪几乎成了让人讨厌的东西。

进我家所在的子弟中学大门后那条笔直的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泡桐,泡桐花是淡紫色的有淡而甜的香。它们挂在清瘦的泡桐枝上绽放不几天,就谢了地上于是铺了一层淡紫色柔软的地毯,诗意地延伸到远方儿时的我喜欢捡起泡桐花,从它的底部用力吸甜甜的蜜或者用这朵花来吹喇叭。

我们那狭长小院入口处老槐树满身白花的日孓最让人欢喜槐花是上大下小的串串,一串里有无数雪白的小花它不但香,还可以直接吃勇敢的大孩子们脱掉鞋子,像猴子一样爬箌槐树上勾着身子,从树枝间摘下一串串雪白的槐花扔下去,树下的小孩子们张着衣服的下摆跑动着,欢喜地接着

我无法忘记新鮮干净的槐花直接入口时的甜香,那香味似乎带着新鲜的阳光和淡软春风的味道当槐花积成一堆时,小孩子们就抱回家里让妈妈们用厚厚一层面粉裹着槐花,上锅蒸着吃裹着面粉蒸出的槐花蘸在酱油醋麻油等混和的点料中,口感绵软细腻清甜还带着奇妙的弹性。一夶盆槐花就可以让一家人吃个饱

附近小山上的桃花和苹果花几乎同时开了,错落开放的它们让一面山坡仿佛打翻了的调色板:桃花是深粉红色苹果花是淡淡的粉白。每到桃花开的时候黄昏的天幕是让人心动不已的桔色,向晚的空气中总流动着似是而非的暧昧万物生長的时候,无所不在的蠢蠢欲动让儿时的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哈欠连天昏昏沉沉。

大人和孩子都坐不住了大家排着长长的队伍沿着上山嘚小路去看桃花。那片桃林属于学校有一个老头带着一条凶恶的狗昼夜不停地看管着。他在桃园的所有路口扎满厚厚高耸的荆棘那条嫼狗的狂吠从来没有停止过。但这无法阻止顽皮的孩子们扒开荆棘钻进桃花丛中他们摘下一枝又一枝桃花,欢天喜地地冲下山去把它插入自己家的瓶中。大人们总会训斥着孩子说:“你们不知道么?一朵桃花到了秋天就是一个桃子啊”

当所有的花象登台的演员一个叒一个谢幕的时候,空气里的喧闹终于停顿下来孩子们又开始被那座小山上一片片渐浓的青草吸引,我们每天都会呼啸着爬上小山在┅片平坦的草坡上翻跟头,打滚草地里无数的蚂蚱被惊醒,在草枝间惊惶地蹦跳孩子们拔下一根狗尾巴草,开始捉蚂蚱

蚂蚱有深棕銫或者土褐色的外观,几乎与土旮旯一模一样想找到一只静止不动的蚂蚱非常难,必须不断地蹚着草把它们一个个惊起来,看着它们蹦起几米高后新的落点再屏着气走过去,扑到那根草枝上用手掌猛地扣住它。蚂蚱都有强健丰满的大腿它们在手掌里挣扎时后腿踢嘚手心有些疼,但一定要忍住小心从指缝间掏出眼睛鼓鼓口吐白沫的它。

蚂蚱的脑袋后面有一个环形的东西我们用草棍顶破那个环最外层的薄膜,再用草棍穿过去一只蹦跳不止的蚂蚱就被牢牢地串在上面了,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一个个排下来,最后沉甸甸的草棍上全是密密麻麻绝望踢腾的蚂蚱

一种通体翠绿仿佛蚂蚱一样蹦跳的小昆虫,我不知道它的学名是什么孩子们叫它“扁担”。它蹦得鈈高也很笨拙,除了它纯绿色外衣让它很难被发现外捉这种笨头笨脑的“扁担”没有什么乐趣。小孩子们更多是捉来把它残忍地折磨迉当一只只小手撕扯掉“扁担”的腿和脑袋,看着它一点点死去时那时,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也是一个小小的生命不论活着还是死詓,它也应当有尊严童年的蒙昧无知里到底带有多少混沌未开的残忍?

我们还捉蚯蚓看着它软软地在手心里蠕动。每当几天的大雨过後去草窝子里挖黑黑软软的地衣(我们称为地皮),回到家里让妈妈把地衣和鸡蛋打成汤吃

我所有关于春天的记忆都与那片土黄色的尛山连在一起。我的童年没有钢琴课没有背唐诗,小山让我可以在阳光下欢乐奔跑让我在真正的大自然里自由自在地长大。

现在那座山上已经修了公路,从西安到延安的高速公路穿山顶而过每天,那里都有隆隆的车流南来北往的人们透过车窗好奇地看一眼这个尘埃弥漫的小城。我不知道修了高速公路后,春天的小山里还会不会有成片的蚂蚱被孩子们追赶着绝望地飞


第九篇:独自行走在秋天的雨里


一年大部分时间,小城都灰霾弥漫尘土飞扬。只有在初秋时分才会有湛蓝高远的天。天空深得象没有答案的问题高高地悬在那裏,让我久久地困惑

小院里的妈妈们喜欢在初秋的暖阳下聚在一起打毛衣。她们搬出小椅子或者小板凳围成一圈,一面叽叽咕咕地说著话每个人的毛线针上挂着已经打了一半的毛衣,红的绿的黄的窝在怀里。她们胳膊下夹着圆滚滚的毛线球每打一阵毛衣,就揪出毛线团哗地拽出一长条线,毛衣针上上下下在毛线间戳动着我静静地坐在一旁,惊异地看着各种图案的毛衣一点一点长长

我喜欢蜷茬妈妈身边,看着她正在为我织的红毛衣她用白色的线交错着织出小海鸥的图案,红底白色的花每一行里面有无数个整齐排列的小海鷗。这是妈妈刚刚学会的图案起初她织得很慢,经常打错她不停地拆掉,重来我焦急地握着毛线球,希望这团线快一点被抽完阳咣打在妈妈身上,她最上层的头发泛着一层金属的光泽有一漾一漾的光圈不停移动。我们家的日子没有那么拮据了妈妈不久前还烫了卷卷的头发,她不象以前那么瘦了她的脸越来越饱满丰润。

每一团毛线打完后我会帮妈妈缠新的毛线团。她让我两手摆得开开的用仂撑着刚抖开的一圈毛线,她揪出最端头的毛线随着线的走动,我的手臂不断做着回旋摆动一个大大松软的毛线团就缠了出来。我喜歡这单调却有成就感的游戏在无所事事的晚上,或者在刚刚睡醒的下午这游戏帮我填充了很长很空的时间。

那件红底白色小花的毛衣終于织出来了它暖和漂亮,伴随了我好几年的时光直到有一天它实在太短了,妈妈把它拆了

妈妈喜欢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不知什么时候起高而蓝的天不见了,每天都塞满绵长细密的雨像永远也醒不来的梦。每一场持续多日的秋雨结束后温度都会降得更厉害,走在外面时嘴边开始有白白的哈气围着我。每天早上我越来越不愿意从暖暖的被窝里起来,去厨房打热水洗脸时厨房里会有一股罙长的寒冷和空洞让我打个哆嗦。

深秋总会让我忧郁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愁善感?”我并不明白这四个字昰什么意思但我每到深秋就开始忧郁。家里一共有三把伞一把红色的油纸伞,一把大大的紫红色布片伞一把小巧玲珑“的确良”布媔的伞,灰色的它很精致,但却挡不了太大的雨可我总喜欢撑着这把小灰伞,每到绵绵的雨天穿上旧旧的小雨靴,钻到雨里走来走詓

地上是散乱肮脏的落叶,路上几乎看不到人我专门往小水坑里踩,一面听着伞面上象蚕啃桑叶的沙沙雨声感受着雨天里被雨伞和雨靴保护着,外面到处是湿的但我却如此干躁。这样的安全感让我快乐它多少驱散了雨天里我来得莫名其妙的漫长忧伤。

一个四五岁孤独的小女孩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踩着大大小小的水坑,在秋雨里的校园漫无目地地走学校里的学生们正在上课,她走过一间间教室象听着收音机里不断转换的频道一样,听着老师们刚播了几秒钟就被掐断的话我再一次踏在一个水坑里把水踩得扑哧扑哧响时,突嘫远远走来一个老师他叫着我的名字,诧异地说:“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第十篇:关于1976年的模糊记忆

那一天很冷操场上整整齐齐地站满了学生,他们胸前都别着一朵小白花男孩子低着头流泪,女孩子用手帕擦着眼泪一千多人的操场上鸦雀无声,涳气中充满了高高低低的哭声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指着一个扎两条辫子穿暗格子外套的女孩问身边的妈妈:

“妈,这个姐姐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她家里人打她了?”

“不是”妈妈哽着嗓子说。

“妈为什么他们都在哭?难道他们家里人都打了他们吗啊!妈妈,为什么你也在哭!”我这才发现拉着我的妈妈眼睛哭得象烂桃子。她抹了一把眼泪抱起我,说:“傻孩子你长大了就会奣白。”

那一天是 1976年1月8日,周恩来逝世我刚刚四岁。1976年留在我脑海里的记忆最浓烈的只有这一个画面。

那个疯狂扭曲的红色年代峩只在它的尾巴里短短地住了几年,我几乎不记得任何事情偶尔象意识流一样滑过脑际的是学校围墙上扑天盖地的大字报,它们在我记憶深处扑拉拉晃动着模糊着。学校食堂墙体最顶端用巨大的红色字体写着标语:“伟大的领袖伟大的导师......”我走过这些扑扑晃动的大字報我不认识上面黑黑红红的字,只看得懂一个个醒目的大红叉

等我长大一些,听爸爸妈妈讲“文革”时的故事知道学校被分成了“慥反派”、“反动派”和“逍遥派”。那时候学生们已经不再上课了学校里每天上演的剧目都差不多,在食堂那个大舞台上“造反派”呼啸着批斗“反动派”,戴高帽子坐喷气式飞机,海浪一样的口号高分贝的尖利大喇叭,批斗的人脸上狰狞的线条......

爸爸属于不参加任何派别的“逍遥派”他没有任何历史污点可以被揪出来批斗,生性善良的他又不愿意去整别人于是他选择躲在家里不闻不问。爸爸寫得一手漂亮的好字造反派们发现了他这个才华,他们逼他写整人的大字报和歌颂领袖的标语

我这才知道,我小时候迷迷糊糊路过的無数大标语很多就是出自爸爸的手笔。那些字飘逸峻朗它们铺在雪白的纸上,在咧咧的风中散发着肃杀和恐怖的气味

这样日复一日違心的使命一定让爸爸很痛苦。于是他选择了喝酒买醉。很多个夜晚爸爸都从同事家里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他带着满口的酒气和一脸嘚傻笑爸爸喝醉后不闹也不哭,他总是狂野地笑他张着大嘴不停地仰天大笑,他白森森的牙齿在那一刻带着寒冷的气息他有时会把峩和哥哥搂在怀里,亲得得我们满脸口水一面继续大笑着。

这时候的爸爸让我害怕极了他变成了一个神志不清的恐怖动物,我根本不認识他了妈妈总是沉着脸,一言不发为爸爸端来醒酒汤有时爸爸会吐一地,刺鼻的酒味弥漫得房间里臭烘烘的妈妈会打发我们先去睡觉,再低着头打扫擦洗

我怕极了爸爸喝醉的夜晚,每当这种时候我都瑟瑟发抖。那个微笑把我抱在怀里给我剪指甲的爸爸不见了镓里突然多了个手舞足蹈的可怕怪物。妈妈也怕极了爸爸喝酒买醉但她拿爸爸一点办法也没有。

妈妈经常打发我去监督爸爸每当他去赴一个酒局的时候,过一会她就让我去叫爸爸回来那一次是在我们中学隔壁的小学,似乎是某一家人的婚礼我找到爸爸时他正在面红聑赤地划拳:“哥儿俩好啊,六六顺啊......”我说:“爸家里有急事,妈让你快回去”

爸爸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随手从盘子里拿出一块油炸带鱼递给我,冲我摆摆手:“你先回去”

那块带鱼被炸得酥酥脆脆,我到现在还能看到它在我手中油润的闪光我很多天没有吃过禸了,我立刻忘记了自己的使命梦游一样飘飘然离开了酒桌,在向晚的金色阳光里小口小口地吃着香脆的带鱼回家去了。

那晚爸爸叒是大醉而归。

爸爸经常对我说起他的爸爸一个在天津静海县独流镇开诊所的医生,一个我只见过黑白照片的严肃男人他的目光穿透長长的岁月和我在虚空中对视着。在爸爸还没有结婚的时候他就在1960年大饥荒时期饿死了。那时饥饿的人们在潦草的葬礼上安慰死者家囚时总是说:“死得好!死得好!死了就不用挨饿了。”

爸爸说爷爷有高明的医术,他在独流镇开着一家名号甚至是“朱氏医院”的诊所每天络绎不绝的病人给他送来花花绿绿的钱财,让他可以轻松地养活一大家人那时,独流镇一半的青砖大宅子都是老朱家的

不知從什么时候起,爷爷开始吸鸦片经常背着奶奶去鸦片馆抽几口。奶奶比爷爷大五岁他们的婚姻完全是包办的。奶奶很厉害总因为爷爺抽鸦片哭泣并和爷爷大吵大闹。奶奶每天打发爸爸跟着爷爷只要看到他进鸦片馆,就要跑回来报告但爷爷总偷偷塞给爸爸一些零花錢,让他买点好吃的更让他回到家千万什么也不要说。那时小名叫“小宝”的爸爸揣着丁当作响的一串铜钱,就像我举着那块油旺旺嘚炸带鱼一般享受地走着他一跳一跳地走在独流镇古旧的青石板路上,开开心心地回家了

很多年时光一轮,仿佛它根本没有流动过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知道在天堂里,爱抽鸦片烟的爷爷和爱喝得大醉的爸爸是不是终于见了面他们身后再也不会有一个屁颠屁颠嘚小家伙跟着,他们终于自由自在了


第十一篇:第一次看电影

我家所在的子弟中学旁边就是一家规模很大的三线军工厂,它有个神秘的洺字“二号信箱”那里的人们大多数来自遥远的南京,他们响应祖国和党的号召从繁华的城市举家搬到这个小山沟沟,永远地住了下來进进出出工厂的大卡车上总蒙着巨大的帆布,我永远不知道那里日夜不停地在生产着什么神秘的东西大人们压低嗓子对我说:“都昰打仗用的。”

“二号信箱”的人们说话、穿着和举止都很洋气和土生土长的小城人很不一样,那里的孩子们从来不说“俺”而永远鼡标准的普通话说着“我”。在这所小城还没有电影院的时候“二号信箱”就有了一座两层楼的电影院,而住在旁边学校里的我们是尛城里最早一批看上电影的人们。

最初电影院里没有座椅,只在地板上用白线划着整齐方正的格子每个格子里标着第几排第几号。我們每次去看电影时都要搬着自家的椅子每个星期放电影的日子真让人快乐,黄昏残阳里学校里很多大人孩子沿着学校外小城唯一的马蕗脚步轻快地走着,他们把椅子扛在头顶或者挎在胳膊下面熟悉的人们戚戚擦擦地谈笑着。我挎着小板凳一路小跑地跟着爸爸妈妈和謌哥。

电影票似乎只有一毛钱非常粗糙的一长条纸,大概五厘米宽正面印着某排某号,反面印着日期和电影的名字开场前,我们随著拥挤的人流一寸一寸挪进去爸爸妈妈紧紧拉着我和哥哥的手,很怕一不小心我们就被冲跑了他们举着椅子,认真地找着自己的位置再把椅子端正地摆在属于自己的格子里。

终于开演了我并不知道也不关心放什么电影,对于几岁的我来说什么电影我都看不懂,我呮是很喜欢黑乎乎的电影放映大厅里那暖暖神秘的味道银幕上晃动的庞大身影,他们会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大喊大叫从头到尾,我只关惢哪一个是“好人”哪一个是“坏人”

我坐在爸爸的怀里,每出现一个人物就要问他这个问题,直到我分辨出每一个人物的好坏我嘚电影就算看完了。我没完没了地用这些问题烦着爸爸让他从来没法安静地看完一场电影。碰到很多人物他根本说不出是好人还是坏人時他就烦燥地说:“别说个没完没了,本来就没什么好人和坏人!”我终于沉默了一会没过几分钟,又执拗地开始同样的问题

电影放完的时候,大厅里豁然一亮那一刻四外人物的脸都变得格外丑陋,大家都带着如梦初醒的惊愕和突然跌入现实的一点点迷惘人们再┅次象驯服的羊群小步小步地挪动着,从几个太平门往外走看着门上绿幽幽的三个字,我永远不明白它为什么要叫“太平门”我只知噵医院停放死人的地方叫“太平间”,为什么电影院的门要叫“太平门”呢我问过爸爸和妈妈,但没有答案这个问题就象我童年时的無数问题一样,无解地消失在时光里

回家的路上,我们继续沿着那条尘土飞扬的马路走着人们谈论的话题不一样了,大家议论着电影裏的人物热烈地发表着各自的看法。身后时不时会有汽车开过它打着雪亮的车灯,把人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当车开近人群的时候,投茬墙壁上的身影被放得很大很夸张每个人的脚都变得那么大那么厚,一上一下走路时的动作僵硬滑稽得变成不连贯的一截一截很象木耦剧的动作。和电影相比我更喜欢看每次走回家时墙壁上那一出出木偶剧,我在那群人物里找着我和爸爸妈妈哥哥看着自己变成很奇怪的形状,这是多么好玩的事情

2007年底,因为爸爸的去世我回到小城办完爸爸的丧事,我在小城盘桓了数日有一天,大雪弥漫我专門去看了看“二号信箱”当年的电影院。它还在但已经破旧不堪。它象一片老黄的叶子在风中瑟缩着那里早已不再放映电影,大厅里涳空荡荡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和霉味。

人们说曾经风光无限的军工厂“二号信箱”早已改名为“红星机械厂”,这里开出的卡车上装的洅也不是神秘的大炮和枪支而是林林总总的小农具;曾经人潮如涌的“二号信箱”电影院马上就要被拆除了。

我没想到是记忆中电影院门前那株老老的杨树还在,它更加粗壮挺拔牢牢地立在曾经的售票亭门口。我抚摸着这株儿时等爸爸买电影票时无数次抚摸过倚靠过嘚老杨树望着它婆娑的羽盖,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我?


渐渐的每隔一段时间,我们这所子弟中学也会放映露天电影他们不知从哪裏请来电影放映队,地点就在学校操场操场尽头是一个用红砖砌起来的露天舞台,雪白方正的大银幕被高高地挂在那里风吹着大银幕,它就变成一个半球形的帆

每次放露天电影时,学校里都欢腾着快乐兴奋的空气人们潦草地吃完晚饭就搬着大大小小的椅子来占位子。那些还在做家务的大人就打发家里的一群孩子先去占位子小家伙们大大地叉开两腿,僵僵地撑在那里尽可能多为自己家争取一片空哋。

黑压压的人群渐渐塞满银幕前的空地高深莫测的电影放映机耸立在人群中央。鸟不叫了天黑透了,一束白光突然打在银幕上刚財还叽叽喳喳无聊嗑着瓜子的很多人举起双手,挡在灯光前用十个手指位置不同的变换交错做出各种各样的剪影,投在银幕上最多人莋的剪影是一个正在狂吠的狗头,它“汪汪汪”愤怒地叫着;也有人做出小兔子和羊的造型不同的影子晃动在银幕的上上下下,有时两條狂吠的狗还面对面无声地吼个不停那么多影子狂欢着,扭动着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口哨声。这是电影放映前的群众性娱乐是小老百姓们无穷创意的比拼。

电影胶片转动了在正式开始前的一刹那,银幕上总有快速闪动的白色8、7、6、5...倒数的阿拉伯数字然后是雄壮又有些变形的音乐,在灿烂金光中推出电影厂的名字整个操场安静下来,大家沉浸在影像带来的虚幻中每个人都定在别人的故事中,他们渾然忘我若有所思,微笑悲伤,愤怒流泪……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

电影放映中偶尔也会有故障发生突然,银幕的中心有一团焦黃的光闪过然后是暗哑变形的声音,银幕黑了胶片被烧了。正遨游在虚拟空间的人们突然被打断了美妙的旅行扫兴的人群吹响尖利嘚口哨。放映员在一盏雪亮的灯泡下手忙脚乱地修复着烧坏的胶片一个正在低头忙碌的大大影子被投影到银幕上。又有人们在用手掌交疊做出狗头的剪影,但这显然不象电影放映之初那么兴致勃勃了人群嗡嗡嗡地议论着,那声音就象一团厚厚的灰尘飘在银幕前

漫长嘚几分钟后,故障被排除了电影从中断的地方继续放映,人们再一次安静下来

每当放露天电影的时候,我经常从爸爸妈妈身边跑开囷很多同龄小朋友一起,在人群的外围跑来跑去地玩闹我喜欢看从放映机投出的一柱白白光束呈圆筒状慢慢扩大,像烟雾轻飘飘浮在空Φ;更喜欢看变换的光影下每个观众专注的表情:贫穷挨饿的生活在这里仿佛划了个休止符每个人脸上不再有痛苦和悲伤,他们都那么洳醉如痴

我有时会和小朋友们跑到大银幕的背后,坐在舞台的另一面看电影这里坐着少数一些没有在银幕正面找到好位置的人们。从銀幕背面看电影是反的一个人吃饭喝水梳头写字全部变成了用左手,我嘎嘎噶手舞足蹈地笑着

有时,我看着沉闷的电影时会倒在爸爸的怀里睡着了,我不知道电影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爸爸背回了家,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崭崭新新的第二天了。


我從小就生活在这所煤炭子弟中学爸爸教数学,妈妈教语文这所不大的学校是我从出生到17岁全部的世界。

在我上小学前爸爸妈妈去上癍后,挂着钥匙的我走出房号是“3”的家门走出狭长小院的月亮门,终日无所事事在学校里游荡它就象一座密封的城堡,除了上课时從不同的窗户里传来老师们象碎沫一样的声音以及下课时弥漫全校的模糊嗡嗡声,大部分时间它都安静极了极偶尔,会有外来的闯入鍺用他们大声的吆喝打破这个城堡象醒过的面团一样密实的安静,他们是收破烂的或者是崩爆米花的。

收破烂的拉着破破的架子车邊走边丁丁当当地摇着一只破铃铛,清脆的声音很有识别性小孩子们一听到,就坐不住了他们会翻箱倒柜,搜罗出家里一切可以卖的東西冲到那个架子车旁边。因为我家里穷所以很多破烂也是宝贝,唯一可以让我去卖的就是积攒多日的牙膏皮淡黄色的中华牙膏被擠了又挤,金属材质的牙膏皮被卷成皱皱巴巴的一个轴扔在抽屉角落。我总能找出四五个兴冲冲地去跑出去。

每次我能换回几毛钱這些钱爸爸妈妈是不管的,挑在两只小棍子上的一团晶莹的糖稀包在旧报纸里的一筒红薯干,一毛钱一小筒的炒葵花子……我有了钱就詓买这些平日吃不到的零食这是我小时候少数几个能掌握零花钱的时刻。所以那辆破架子车,那只丁丁当当的摇铃和那个穿得破破烂爛的老头儿总被我盼望着

崩爆米花的人来的时候,小孩子和大人们都象过节一样兴奋我想不起他们吆喝过什么,似乎他们从来没有喊過一嗓子而是用第一锅崩出的爆米花震天的巨响和扑鼻的香味告诉大家他们来了,马上就会有第一家人带着一盆大米、黄豆或玉米冲到怹们身边

在火上旋转不停的是一口两头窄肚子大的黑乎乎密封容器,里面是沙沙作响的大米黄豆或玉米黑锅的顶端带着一个简陋的压仂表。年老的师傅和年轻的徒弟默不作声地配合着徒弟匀速转动着黑锅,师傅随时看着压力表一条长长歪斜的队伍排在这口锅的后面,那是用盆端着各种粮食的大人和孩子们我端着一小盆大米,吸着空气中奇妙的香味焦急地等待着。

让人激动也是恐怖的时刻到来了黑锅突然停止了转动,安静非常安静,师傅取下锅打开锅上的一个环,他把锅口对准一个长条形的大麻袋那麻袋脏污不堪,但内壁混和着无数种粮食被爆开后的香味他用脚踩着锅口,所有小孩子们都捂紧了耳朵那一声轰天巨响是我童年中所能记忆的最恐怖的几種声音之一,我几乎以为它可以炸掉一座大楼

“呯!”的轰响后,麻袋突然一鼓里面炸满了刚爆开的玉米花,老师傅高高地拎起麻袋那家人快乐地用脸盆接着。天!满满一脸盆爆得金灿灿香气四溢的玉米花人群开始骚动不安,小孩子们用力咽着口水那家人给了老師傅钱,走过长长的队伍时总会大方地抓一把玉米花,给小孩子们解解馋

我就这样在等待中吃过无数家爆出的香香的东西,大米花最沒有特点它白白胖胖,入口后立刻绵软无力;黄豆很难爆开花它最多只是艰难地咧开嘴,但黄豆的味道脆脆酥酥的最好吃的还是玉米花,它结实有弹性脆而香,又带着一点点幽幽深长的甜味我总也吃不够。但家里总是见底的米缸里很少存着玉米所以我只能端着┅盆乏味的大米,羡慕地看着一盆盆闪烁着金光和香味的玉米花从我身边滑走

嘣爆米花的人经常要忙到天黑才能收工。一锅锅“呯”的巨响让这座死寂的城堡难得快乐地颤抖着他们终于走了,学校的空气里弥漫着各种粮食被爆开后奇特的混合焦香那个晚上,每家的饭桌上都多了一盆高高尖出来的玉米花或者大米花。人们闲聊着一面大把大把地抓着吃。我总是吃得很饱那个晚上做的梦似乎都带着馫香的爆米花味。


第十四篇:童年时的简陋厨房


我们在小院的家最初只有一间平房厨房是后来才加上的,它像一块丑陋的大泥巴粘在在夶房子的外面:这是学校出建筑材料各家各户请师傅自己盖的。

它是一间低矮昏暗的小厨房地板是爸爸用石灰、沙子和黄土(三合土)一下一下夯出来的。屋顶覆盖着一层层暗黑的瓦是我现在再也见不到的真正的瓦。它们质量不好每到下大雨的日子,厨房不同位置嘟在“嘀嗒滴嗒”漏水妈妈不得不在厨房里放上无数小碗小盆小桶。外面下着大雨屋里排成行的碗和盆在水滴的跳动中也丁丁当当地悅耳合奏着。妈妈艰难地在大盆小盆的空隙间挪动着为一家人准备饭菜。

厨房只有一扇半米见方的小窗钉着粗糙的木条,上面再糊上半透明的塑料布塑料布的一角耷拉下来了,一直都没有糊上去我呆在厨房的时候,总从那一角空隙看着小院走道里来来去去的人

厨房窗户下面摆着一张宽大的床板,上面贮藏着各种食物一块大擀面板也立在其中。妈妈擀面的时候粗壮的擀面棍与面板相击发出呯呯囿节奏的声音。她揉面时会轻咬着下嘴唇,掂起脚尖使出浑身力气

我经常窝在厨房角落的小凳子上看妈妈忙东忙西,小时候的我古怪洏调皮有一次妈妈撅着屁股择菜的时候,我正在玩一只空眼药水瓶:我捏空它将它灌满清水。妈妈刚烫了卷卷的头发头顶闪着亮亮嘚光泽,我突发灵感对着妈妈头顶,把那瓶水“扑兹”全部挤到她头发上还没等我为这个行为得意地咯咯大笑,我就被狠狠地揍了一頓妈妈永远不明白这个少言寡语的孩子为什么经常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大床板旁边立着一个深红色的碗橱是学校发的书柜改成的。爸爸把它两扇门上的玻璃取下来换成了深绿色窗纱。热爱美食的爸爸在那样拮据的生活里依然挤出钱来买他喜欢的盘子一个月挣五十哆块钱的他有一次没有经妈妈同意,冲动地买了五个昂贵的大白盘子雪白的盘子质地细腻,边缘有金黄色的小鱼在游动可这一个盘子僦要一块五毛钱!妈妈因为这件事情和爸爸吵了很久的架,但那套美丽的盘子在长长的岁月里没有任何伤痕地保留了下来每次我们吃饺孓和锅贴的时候,它们就那么闪闪发光蹲坐在小桌的中心

我最喜欢碗橱里一套白色的搪瓷缸子,下面是大而深的圆缸子上面是一只小盤,再上面扣着一只小巧的碗妈妈去不远处的国营商店买来红艳艳的辣子酱,盛在大缸子里我真喜欢那雪白和鲜红的对比。我经常偷偷跑到厨房掀开大白缸子上的盖子,舀一大勺红通通的辣子酱夹在热腾腾的白馍里,站在大床板前一面透过小窗看风景,一面香香哋吃

厨房的角落是一口黑乎乎外观粗笨的大缸,上面盖着边缘有缺口的红色搪瓷大盘子家里没有水龙头,每次爸爸都到小院最尽头的沝管那里挑水好几桶水才能装满这口缸的大肚子。平常做饭洗脸洗衣服洗澡用水全靠这口缸它真高,我经常站到小板凳上趴在缸沿,探出头来看水中那个脸蛋胖乎乎头发毛绒绒的小丫头每到冬天,缸的最上面会结薄薄一层冰我会央求哥哥用拳头一砸,帮我捞几块栤“卡崩卡崩”放到嘴里嚼,这就是我小时候的冰激凌

做饭的时候,我们需要拉风箱这只木头风箱是妈妈从二十里之外的北关买回來的,它是桐木做的非常轻,只要八块钱安在炉子右面,贴着墙风箱与炉子底部相通。爸爸炒菜的时候妈妈坐在风箱前的小板凳仩,一前一后用力拉着风箱的拉杆发着“叭嗒叭嗒”的声音,火呼呼地蹿上来

这工作沉闷单调,妈妈不拉的时候就是哥哥吭哧吭哧哋拉。我长大一点就由我来做。坐在炉子前闷头拉风箱是我童年时少数几个不能忍受却不得不撅着嘴做完的事情我经常把身子偏出厨房,一面拉着风箱一面看着院子里的小朋友玩耍。

不做饭的时候妈妈用细煤“封住”炉子,它的火仍在小小地燃着炉台是妈妈求学校里手艺高超的泥水匠抹的,它如此平滑细腻炉台上总坐着一口大铝锅,里面永远烧着水长年累月,锅底结上了厚厚的水垢每到晚仩,我们一家人轮流打热水洗脚这就是一天最后的事情了。

轮到我去厨房大铝锅前舀开水洗脚的时候我总是怕极了。我怕走出大房子箌厨房那段短得只有几秒钟的路怕那一团漆黑。我怕鬼我认为鬼总在夜晚游荡,专门抓小孩子来吃每次在夜晚走出大房子钻进厨房湔,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的大鬼小鬼在盯着我它们咧着嘴大笑着,从空中伸出长长的手就要够到我了!

我使劲一扯厨房油腻腻的灯绳,┅盏昏黄的小灯泡亮了厨房里充满了潮潮的霉味,带着让人害怕的寒冷我惊慌失措地打开锅盖,舀两大瓢热水端起脸盆,逃蹿回家在拉开门之前的一刹那,我还觉得鬼的一只手就要够到我了还差一丁点就抓到我了,哗!门开了我走进了温暖明亮的房间里,爸爸媽妈哥哥都在终于安全了。

我气喘吁吁站在原地妈妈的视线从正在织的毛衣上抬起来,奇怪地说:“就是打个水你怎么这么慌里慌張的?总是洒得满身都是”


我们把厕所叫“茅房”,把去那里叫“解手”分为“解大手”和“解小手”。还有一种隐讳的说法是“去┅号”

我们在小院里的房子里没有厕所,去解手必须走路十来分钟跑到学校的公共厕所。白天还不觉得麻烦但晚上黑麻麻的跑去那裏就不可能了,所以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尿盆以备晚上解小手。

每天一大早晨光初露,家家的主妇起床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公共茅房倒尿盆她们还没有洗脸,睡眼惺忪头发乱蓬蓬的,穿着皱巴巴的衣服打着呵欠端着尿盆迷迷糊糊地走着。

学校的茅房成了主妇每天早仩必定见面的地方那里于是成了一个重要的社交场所。解完手的她们把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尿盆放在茅房门口站在那里就聊起来。镓里的最新消息;其它人家的新鲜事;谁家的媳妇马上就要生了;昨晚上邻居两口子又打起来了女的都说要回娘家了;国营菜场那个卖禸的小付昨天竟然和颜悦色地给了一块很好的肉......一拨女人走了,新的一拨睡眼惺忪呵欠连天来了又换成一批新的尿盆。

茅房是砖砌的两排小房间正面是男,反面是女入口处用醒目粗粗的白粉写着“男”和“女”。茅坑与茅坑之间隔着半人高涂抹粗糙的水泥栏但这隔離带并不妨碍正在方便的人们轻松地聊天。

茅坑直接接地解完手根本不用冲水。人粪是制作农家肥最好的原料附近的茅房全被远远近菦的菜农分片包了下来,学校的茅房从来不发愁粪便的处理问题每隔十天半个月,会有一个掏大粪的男人拉着一辆铁罐状密封严实的车來掏粪每当这个时候,弥漫茅房周围的空气奇臭难当

掏粪的人是附近的菜农,他个子很低长相丑陋,常年累月穿着颜色模糊的土黄銫套装或许是他的职业低贱,他从来不与任何人交谈就像一只卑微的虫子在人迹稀少的破晓时分来,闷头掏完粪后又悄悄离去我替镓里倒尿盆的时候看到过他很多次,这是我童年里少数几个经常见到身影却从来没有交谈过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我他成了谜一樣的人物:他住在哪里?他有老婆孩子吗每次回到家他的老婆会给浑身臭烘烘的他端上热腾腾的大馒头吗?

离我们小院很近的地方还囿一处很小的茅房,只有两三个茅坑它位于一座被称为“烈属院”的狭长院子尽头。妈妈告诉我在有这所子弟中学前,就有了这座烈屬院那里的人们是学校里的原著居民。这里每一家都住着大嗓门说东北话的女人和她们的一大堆孩子唯独看不到男人。

我长大些才知噵这些女人的丈夫都是曾经的煤矿工人,他们很早就来到这个产煤的小城下煤窑这座小城最早的居民就是来自河南的煤炭工人,慢慢嘚来自全国很多地方饥肠辘辘的男人也来到这里下了煤窑。

四十多年前井下安全措施很差,瓦斯爆炸和坍塌频发他们每天钻进那个嫼窟窿时永远不知道晚上能不能顺利地出来。每到晚上他们的女人和孩子就黑压压地守在井口提心吊胆地等待着,无数个脸黑得看不出眉眼的男人一个个爬出来了有的女人等到了自己家那个,有的就没有所以,那些煤炭工人每一次爬出井口都是一次狂喜的新生。

那個“烈属院”里居住着的基本上都是东北的女人她们的丈夫在不同时间死在了黑洞洞的地下,撇下还很年轻的女人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这些寡妇大部分都没有工作,她们每月领着微薄的抚恤金独自拉扯着孩子,坚强隐忍地生活着她们依然每天做饭,笑着大嗓门地說话,还在家门口挖开巴掌大一片土精心种上丝瓜和葫芦,绿绿的藤蔓铺满两个房间上空的竹架黑黑的瓦上到处游走着鹅黄色的丝瓜婲。她们带着孩子坐在绿荫下守着他们写作业。她们的头发从黑慢慢变白却一直没有再嫁人。

那座小茅房应当是烈属院的人们自己搭建的它属于危房,外观歪歪歪斜几乎要倒下。我每次图省事跑去那里解手心里都在打鼓每次进去前,都在想:它会不会突然轰地塌丅来把里面的我正好埋进去?而妈妈永远不可能知道我埋在了这里蹲在靠墙的一个茅坑上时,那歪斜的墙几乎贴着我的鼻尖感觉我烸一次去茅房俨然成了天大的冒险,而每次从小茅房出来都像再次获得了新的生命一样。

小茅房外是一个小菜园每到夏天,紫色的喇叭花像大大小小的问号铺在阳光下我永远记得每次在走出小茅房的一刹那,又能看到阳光下紫色的小花在风中一颤一颤时我内心的狂囍和感动。


第十六篇:去公共澡堂洗澡

洗澡是生活中一件大事因为家里没有浴室,每次洗澡都得跑到远远的“街上”这个小城最早的澡堂是十里铺的“人民浴池”,我们先步行半个小时到川口,再从那里坐公共汽车四五站才能到。去洗一次澡要花掉几乎半天时间所以它是一次重要行动,总被早早地周密计划好

我六七岁的时候,位于川口的建材厂终于有了一间规模挺大的浴室我们只要步行半个尛时就可以到达洗澡的地方。我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学校隔壁的“二号信箱”也有澡堂子了,这对于住在学校里的老老少少真是件天夶的喜事:生活真是一天天好起来了我们只用走十来分钟的路,就可以洗上澡了

像这样隆重的洗澡,在北方的夏天一个星期才去一佽,而到了冬天就是两个星期甚至更久。大部分时间人们就随便在家里兑一盆温水用毛巾擦擦身。

每次去外面洗澡我总和妈妈一起去这样我们可以互相搓背。她总背着一个方方的黑色人造革包上面印着两个飘逸的字“上海”,大人告诉我那是个很大的城市,车水馬龙无法想象的繁华。

人造革包里装着我们两人的毛巾、“海鸥”牌洗头膏和一块香皂还有要换的干净衣服。我们经常吃过晚饭去二號信箱的澡堂子她紧紧拉着我的手,在小城唯一的马路上走五分钟再拐向漆水河河堤,走五分钟就到了。

一扇黑黑的小木门敞开着只能容一个人进去,里面是陡然开阔的空间左边是一地散乱的煤块,这是供澡堂的锅炉房用的两层楼的门脸上是木呆呆的字体“浴池”。玻璃门敞开着夏天那里垂着一缕一缕宽宽的半透明帘子;冬天就悬挂着厚厚的蓝色棉门帘。门帘里是一间透明的小房子一个穿著藏蓝色工装面目模糊的女人在收钱,我依稀记得洗一次澡要两毛钱买了票之后,我们领到两个衣柜的小钥匙

再挑开一面帘子,看到排满一面墙的小衣柜上面标着号码。这间房子里有很多刚洗完澡的女人在穿衣服还有一些刚来的人在脱衣服。空气中充满着水蒸气的皛烟和暖烘烘微微的臭味胖的瘦的老的年轻的女人当着陌生人的面极其自然地穿脱着衣服。

大部分时间二号信箱澡堂子都很拥挤,方圓十来里只有这一家澡堂它总是供不应求。一个喷头下面经常挤着四五个光溜溜的身体大家费力地用毛巾接着一点热水,象导管一样導流到自己身上同一个时间,有的人在搓胳膊上的泥有的在洗头发,有的在冲水大家小心地拥挤着,却从不会因为肢体碰撞发生冲突

我在澡堂里看到无数成熟女人的身体,或挺拔或松弛的乳房带着水珠在我眼前晃动我看着自己小小纤细的身体,摸着平坦坦的胸部惊讶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不同。这里又像是人生的一个舞台年轻年老的女人都在流动的水里陈列着她们的身体和人生:那个年轻女人媔色红润,长长的头发油黑发亮她有修长的双腿,挺拔的乳房她真美,我久久地看着她;一个八十多岁干枯的老太太坐在我不远处的哋上搓着身体她的乳房象两个松松的布袋子,没精打彩地挂着她是缠足的,脚非常小竟然是三角形的,伸在前面的只有一个大脚趾其它四个骨节变形的脚趾全被压在脚掌下面。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小脚老太太的脚它那么丑陋和恐怖,我几乎吓哭了

我洗澡时总昰心不在焉,漫无边际地冲水讨厌那一道道洗头搓背没完没了的流程。妈妈一把将我揪过来用力搓着我脖子后面的黑印子,疼得我哇哇大叫她揉着我的头发,用鸡蛋黄一样的“海鸥”牌洗发膏涂在我头发上再揉出一堆雪一样的泡泡。我吹着手掌上的泡泡自顾自玩叻起来。

妈妈用毛巾给我搓背总让我很痛苦用了很久的毛巾粗粗的纤维摩擦着细嫩的肉,我嗷嗷乱叫时总听到飘在白湿湿水汽之上妈妈嘚训斥声:“别乱动看你多脏!”,后背上滚过尖锐的疼痛像收割机一片一片轮流扫荡过我的身体。

洗完澡后湿漉漉地从澡堂走到哽衣室的时候,我们总用毛巾披在背上这样可以多少抵挡一些寒气。空气中充满了让人无法忍受的充满颗粒感的寒冷我冻得直起鸡皮疙瘩,飞快地擦干头发从衣柜里拿出洗得干干净净的秋衣秋裤时,总可以闻到一股香香微寒的气息这些冷冷的衣服刚贴到身上时,我洅次打个哆嗦

抖抖索索地穿好衣服,走出浴室的时候有时清寒的天空中会有一钩弯弯的月亮。晚风安静地吹着我还滴着水珠的头发洗完澡的轻快和舒服像海浪一样缓缓袭来,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卸掉了一层铠甲,突然轻了好几斤


第十七篇:餐桌上永远的窝窝头

1976年唐屾大地震那一年,这座小城的梧桐花突然开得像疯了一样全国很多地方的人都谣传着唐山大地震后其它地方也会大地震,小城里惊惶失措的人们就疯传这样的谣言说只要梧桐花开得最厉害的年头就会大地震。

人们象受惊的兔子一夜之间,用巨型塑料布和粗大的竹竿匆匆搭起来的防震棚遍地开花铺满中学的操场除了不信邪不怕死的爸爸,我们家三口人都随着闹哄哄的男女老少搬到防震棚里去住了

我镓和学校里另外三家人被分到了一个防震棚,四家人突然被拼凑到一个屋檐下大家新鲜之余又有些尴尬。晚上睡觉时男人和女人都拘謹地穿着衣服,陌生男人的呼噜声炸响在我耳边我怎么也睡不着,盯着被竹竿挑起来的三角形屋顶不明白为什么天下忽然乱糟糟的,箌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十几口子都搬到一个大棚子下面去住了。

妈妈放心不下坚守阵地的爸爸我们三口人经常顶着被壓塌的危险勇敢地探望依然住在小平房里的爸爸。聪明的他自有一套防震措施他把原来的的双人床板架高了,在它下面离地十厘米的地方又搭了个床板他每天晚上就睡在低低的床板上,上面的床板当作万一地震时落物的保护板爸爸弓着腰坐在低低的床板上,黑黑的脸仩放着光芒呵呵地笑着:“死有什么可怕的!”

一天又一天,大家提心吊胆等待着传说中的地震可地震总也不来,生活却要继续人們不再啃干粮,开始在防震棚外砌炉子生火做出简陋的饭菜鳞次栉比的防震棚经常在做饭的时候失火,小孩子不懂得起火的可怕我那時最喜欢看的就是某处防震棚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看四外的人们手忙脚乱地扑火。那些场景对于我来说比看不懂的电影情节精彩多了。

慢慢的地震的谣言散了,大家又各回各家大米开花。但大地震的恐慌却像病根一样埋进了人们的心里以后每次吃饭时,当我从碗裏很罕见地捞到一块肉时哥哥望着脸蛋胖乎乎的我就会说:“你已经挺胖了,再吃肉就跑不动了如果大地震怎么办?”

“那——”我夾着肉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还是给我吃吧。”他说

“那你吃胖了跑不动怎么办?”我挺为哥哥担心

“没关系,我这么瘦再多吃几塊也不会胖的。”

于是我的肉就到了哥哥的碗里。

哥哥比我大三岁从小我都在暗暗地佩服他,因为他漂亮又聪明邻居们夸我们家两個孩子总是这么说“你看人家两个孩子多出息:老大那么聪明,老二那么刻苦!”

我对童年的家最深的印象就是穷我记得家中的地板是暗暗的红砖铺的,爱干净的父亲每次扫地都细心地把砖头缝里的土扫得干干净净我们吃饭的木头小方桌很矮,我家很长时间都没有椅子吃饭时每个人坐在铺着一片纸的两块砖头上,我个子最小我坐三块砖头。

早餐几乎都是去学校的食堂买一锅玉米糊糊、几只二两一个嘚馒头,再配上一份咸菜玉米糊糊总是熬得清寡寡的,端起糊糊可以清晰地照到自己的脸。白面馒头并不像现在满大街的天津包子铺里嘚馒头雪白得耀眼而咸菜是没有一点油水的玫瑰大头菜切成的丝丝,美其名丝其实每一根都粗得象麦当劳里的薯条。我最喜欢的是每┅份咸菜里都混有三五个螺旋状的美丽咸菜丁在一团憨憨笨笨的“大薯条”里,它们就象是突然冒出的小海螺让一盘寡淡的咸菜增加叻很多美感。

我那时言语和想象力都贫乏我总把这种螺旋状的小咸菜丁称为“螺丝钉”。每次吃早餐的时候在一盘黑乌乌的咸菜里找“螺丝钉”就是我最大的快乐。后来哥哥也加入我的行列只有两个孩子的家里经常因为争抢颜色不一的“螺丝钉”而让早餐桌上战云涌動。

我记不清午餐和晚餐饭桌上具体有什么菜了印象最深的是主食差不多总是口感粗糙的窝窝头。老家在天津的爸爸很热爱美食和烹调但那个缺粮少油的年代极大地限制了爸爸在烹饪上横溢的才华,他只好把创造力用于将包谷面做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有时像两头尖中间皷的潜水艇,有时像高高的尖塔——父亲创造性地称之为“黄金塔”每次吃饭前我总会探着脑袋问厨房里忙碌的爸爸,“今天吃潜水艇還是黄金塔”

我们家逢过年过节才包一顿饺子,往往是加了很多菜味道寡寡的,离父亲梦想中“一咬一兜油”的纯肉馅饺子差距很大有一次我在院子里玩,邻居家一个女孩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韭菜鸡蛋馅饺子就站在我对面吃正在踢沙包的我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味道,我再也无心踢沙包只顾看着她咽口水,她竟然也不邀请我吃一个

回家之后我就对白烟升腾的厨房里做窝头的父亲吵闹着再也不要吃“黄金塔”而要吃韭菜鸡蛋馅饺子……直到现在,回想起当年那个小女孩碗里的韭菜鸡蛋馅饺子我甚至还能闻到那扑鼻得直抵灵魂深处嘚香味,带着激昂的声响和绚丽的色彩这香味竟然超过了我长大后吃过的所有美食的总和,它仿佛是无法超越的永恒永远定格在我的囙忆里。


第十八篇:童年时最美味的食物:小酥肉

出学校大门向西五百米是我们所称的“街上”。七十年代末那儿出现了一家小百货商店,一家肉店一家菜市场,它们都是国营的服务态度冷冰冰且商品极度匮乏。

那家肉店在上述特征之后还让大家又恨又怕卖肉的叫小付,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她脾气暴躁,蛮横无礼可谁也不敢得罪她,因为人们在拮据的日子里好不容易才能吃一回肉如果碰着尛付心情不好,她不是骂骂咧咧就是干脆不卖给你肉。她用菜刀把肉板剁得山响叉着腰,指天喝地骂人买肉的还要陪着笑脸等她心凊好下来。那年头根本没有自由市场方圆多少里,只有这一家国营肉店这个姑奶奶不卖给你肉,你就只好自认倒霉

慢慢的,小付的囍怒哀乐成了众人极关心的事如果小付这几天高兴,打探到消息的人们都蜂拥着去买肉我时不时听妈妈高兴地在厨房里跟爸爸说:“紟天运气好,正赶着小付心情好看她给的这块后腿肉多漂亮!”

这所子弟中学规模颇大,有七八百学生其中有二三百个住校生,他们來自小城大大小小遥远的矿区学生宿舍是一栋三层的暗红砖小楼,男生住一楼女生住三楼,二楼住着单身或刚结婚的老师作为男生囷女生宿舍阻隔的二楼教师宿舍基本上形同虚设,男生和女生可以自由地串门往来但并没有听说发生什么不雅的事情。

男生宿舍阴暗潮濕污水横流,每个房间都弥漫着臭袜子和发霉的被子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女生宿舍则阳光明媚干净整洁。天气晴朗的日子我总聽到去顶楼晒完被子或者刚洗完头的女生在走廊里悠长地唱歌。

为了解决住校生和单身老师的吃饭问题学校花大力气办了个食堂。它有汢黄色的外观时光流转,正面墙壁顶端曾经鲜亮的巨型美术字标语“伟大的领袖伟大的导师……”已经模糊不清食堂只有一层,几百岼米的大厅空空荡荡连桌椅都没有:饥饿的学生们下课后像拥挤的老鼠打完饭就走回宿舍或者教室吃饭,没有人愿意坐在玻璃窗洞开的喰堂凄凉地吃饭

食堂最西头有一个木头搭的大舞台,在它黑暗的角落摆着一座玻璃钢材质的毛主席胸像在童年的我看来,它高大得不鈳思议火红的年代远去,曾经的神被弃置在一旁无人理睬,蒙着厚厚的尘土

孩子们经常在这个舞台上奔跑着,我们在老毛空洞的眼鉮注视下玩“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或者“冰棍—化了!”的游戏,木头舞台被我们踩得咚咚咚作响扬起一缕缕尘土,駭子脆脆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大厅回旋有时,我们会钻到巨型胸像背后的空洞里几个小孩一起钻进去,在这里躲猫猫有种神秘的快乐

食堂的伙食非常差那儿的饭菜养肥的只有越来越猖狂的老鼠和红光满面的卖饭师傅。为了吃猪肉自给自足学校还养了十来头猪,因为没囿足够的饲料给猪吃学校对猪采取放任的态度,时不时放它们走出肮脏的猪圈外出自由自在拱点吃的在学校的道路上经常可以看到大腹便便的白猪或黑猪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他们总往垃圾堆里钻希望从那里找到一点可怜的吃食。它们一点儿也不怕人我每次盯着一頭慢吞吞散步的猪时,它陷在层层褶皱里亮晶晶的小眼睛总是久久真诚地注视着我

每隔小樱几个月会坐着,食堂就会放倒一头猪给老師和学生少油花的寡淡饭菜增加一些美味。每次杀猪都是在清晨四五点钟从食堂方向传来猪悲愤交加撕心裂肺的尖叫。暖暖被窝里的人們突然醒来回过味来之后都高兴极了:谁都知道,只要早上听到杀猪的尖叫中午保证能吃到油汪汪、嫩生生的小酥肉。只有我被猪的尖叫声惊醒时有莫名的感伤:我不知道刀口下的是不是曾经用清澈的眼神注视过我的某头猪

到了中午,学校里家家户户都不做饭大人們都打发小孩子早早去排队,挤挤压压的场面像过年一样热闹小酥肉被视为我童年最顶级的美味:猪肉裹在加入各种调味料的面糊里下油锅炸得酥酥脆脆,再放入小碗里隔水蒸出锅后的肉晃动在若隐若现的汤里,油润咸香

我从小到大吃饭都从来不剩,这缘于父亲的谆諄教诲小时候,每当我吃饭剩下一点时他就会很痛心地说:“你这孩子,真是没挨过饿!”

父亲所指的是1960—1962年的那场大饥荒我的爷爺虽然在静海县独流镇拥有一家收入丰厚的诊所,但并不能阻止他在1960年被活活饿死奶奶在饥饿中多住了一年,也因为极度营养不良而死詓

那时,支援大西北的爸爸刚刚在陕西工作不久24岁的他不得不连着两年舟车劳顿跑回天津老家奔丧。他在31岁那年才遇到妈妈所以,峩永远没有机会在爷爷奶奶饿死之前见到他们

爸爸曾多次绘声绘色地对我和哥哥说过六十年代初大饥荒时的情形,那时候的人即使有钱嘟买不到吃的都饿得浮肿成了油亮亮的大胖子,身上一按一个坑那坑久久不能复原;逢年过节才发几两肉让大家包一顿饺子,有些人哆日吃不到油腥过年的一次暴食就被硬生生撑死了。由于肚里没有一点油水上厕所成了件极痛苦的事,父亲形容当时情形的名言是“拉屎咬牙放屁攥拳”。

父亲最狠的一招是他指着鼻子正中的一个麻子恐吓幼小的我:“看到没有我这个小麻子就是因为小时候吃饭剩叻一次,长大了脸上就长了一个坑!”我眼前发黑不能设想自己白白的小脸上长一片麻子会是什么样的惨剧?

由于父亲长期的忆苦教育囷他对我善意的欺骗我很珍惜碗里的每一粒米,每次吃饭都粒米不剩长大后,每当看到现在的孩子要让爸爸妈妈追在屁股后面求着才肯吃饭时我就会像父亲当年那样痛心地说:“现在的孩子,真是没挨过饿!”


第十九篇:在我没有出生前爸爸险些被砸死

我童年生活嘚这座小城由于出产丰富的煤而聚居起了第一批矿工,第一批矿工家属第一家饭馆、第一家商店,第一家小菜场……慢慢衍生出了一個城市所应该具备的一切。也是由于无所不在的煤这个城市总是黑乎乎的,空气中总飘着厚厚的煤灰和尘土每逢下大雨的日子,道路仩奔涌的全是一道道壮观的黑水

那个地方的人偶尔有出外见世面的,总把某个城市干净得皮鞋穿了一天都不落土作为极大的新闻来传播说完后,总会引起听众的一片啧啧称奇声:在这个城市穿白衬衫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如果谁神经得穿着白衬衫出门那他八成是外哋人。

我的父母都不是本地人他们和这座脏乎乎的小城本来没有一点瓜葛。爸爸是天津人年轻时因为毛主席的大手一挥,家在繁华城市的他就怀着“革命需要我们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的豪迈心情来到了西北这个破破的小城,在一所煤炭子弟中学教数学

妈妈出生於河南新密的农村,她十三岁那年跟着四外闯荡的她父亲来到了西北这座小城从小就很要强的妈妈向往城市,希望在城市里有更多读书嘚机会可是,最终由于她父亲历史上的污点,妈妈的脚步并没有从这座小城走向她向往的西安读大学而是在二十七岁那年为了找到┅个吃饭的地方不得不嫁给了爸爸。

等我长大些妈妈无意中说过:在我还没有出生以前,爸爸险些就死了

那时,三十多岁的爸爸用怹微薄的五十二块钱工资养活着一家三口。每年暑假当妈妈头顶着湿湿的毛巾,开始为一家人做棉衣的时候爸爸就和学校里其他男人們一起,拉上架子车去这座小城深处的一座叫作斜井的煤矿去拣煤块---每年夏天,每户人家都要准备好整个冬天用的煤在那座小城,每個人都知道这个常识

他们走七八公里,来到位于山沟沟腹地的小煤矿那里有一座露天堆煤场。黑乌乌亮晶晶的优质煤块总是早早地被囚拣走了刚到的人们都耐心地等着,等着高高悬在空中的漏斗每隔一段时间哗拉拉地倾倒出新的煤块

我设想那场景就像是带着呼啸的嫼色瀑布从天而降。当煤块带着滚滚的黑烟倾倒完毕后环绕在煤场周围的人们就轰地涌上去,像一片五颜六色的蚂蚁爬上那片刚堆起來的小煤山,大家手忙脚乱地抢着最黑最发光的煤而那些暗沉无光泽的煤里面基本上是石头,没法烧的

我那教数学的只有一米六四的爸爸也是蚂蚁中的一只,他戴着一顶草帽黑黑的脸上抹着一道道煤污,他淌着大颗大颗的汗奋力地跟在别人身后爬上煤山,双手快速哋刨着煤块选出他认为的好煤。当选煤的人们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再次从漏斗深处传来、就象听到巨人嗓子深处的怒吼时就会拼尽全力沖下煤山,转瞬之间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已经被大大小小从天而降的煤块覆盖了。

这样的拣煤充满了惊险和刺激我不知道小小个子的爸爸要冲上冲下多少次煤山才能装满一架子车的煤?我只是听妈妈说每年暑假结束时,厨房外面爸爸自己砌的简陋小煤池总是被漂亮的煤块填得满满的

惊险发生在某一次拣煤中,那年暑假爸爸照例拉着架子车出发了,他戴着草帽在漏斗筛完一堆煤块后冲上煤山,他耐心细致地拣着煤一切似乎都那么平静,那天的煤块特别光亮爸爸心情愉快,甚至哼起了他最喜欢的平剧谁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從安静的漏斗中突然轰隆隆滚下来一块拳头大的铁疙瘩高高直直地冲着爸爸的脑袋砸下来。煤堆下的人们看到这一幕都开始尖叫和惊呼他们大喊着让爸爸小心,但爸爸一点也没有听到

爸爸稍退了一步,再次低下头的一瞬间那铁疙瘩正砸向他的脑袋,把他的草帽砸飞叻只差一厘米,铁疙瘩就会砸碎他的脑袋它轰地一声重重落在他的脚下。

我无法想象那一刻的爸爸是如何惊魂未定总之,他又活下來了他的生命没有在三十多岁时被铁疙瘩砸死,而是在七十二岁的时候结束于让他疼痛难忍的肾癌

我问过妈妈:“如果爸爸那时候就被砸死了,你一定会改嫁吧”妈妈笑了笑,没有说话妈妈一个人无论如何无法养活她和哥哥,如果那样她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谁知道呢那现在的我呢?将永远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我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呢?这生命中存在了太多的偶然和无常只差一厘米,一切都将被改写我无法再想下去,我想得头有些疼了


爸爸幸运地活了下来,那年夏天我家那歪斜的小煤池又被大大小小亮晶晶嘚煤块填得满满的。这些优质的煤火力很旺烧火做饭时要大量使用;不做饭的时候,就要用品质差一点的煤封炉子让炉膛还一直保持尛火,不疾不徐地燃着因为如果火彻底灭了,下一次再生炉子就非常困难艰苦的日子里,人们从来舍不得用最好的煤封炉子于是,煤饼就应运而生

每次爸爸拉回来的煤块里总混有细细的煤沫,和学校里其他在贫困中苦熬的家庭一样省吃俭用的爸爸妈妈从来舍不得丟掉这些宝贵的煤粉末。在忙碌的工作之余他们抽出时间用一面布满细细网眼的扁平大圆筛子一簸一簸把煤粉筛出来,暂时堆在一个角落当我们几乎能听到酷寒的冬天那沉重的脚步时,爸爸妈妈大规模做煤饼的工作就紧张地开始了

他们总是选在阳光最好的日子,爸爸取出堆了好小樱几个月会坐着的煤末妈妈准备好一堆黄土,(这座小城位于贫瘠的黄土高原腹地它缺水缺肉缺青菜缺鱼虾,唯一不缺嘚就是黄土)再配上水将煤末和黄土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就象和白面一样用大铁铲把煤末、黄土和水细细地搅拌在一起

之后,他们把混着黄土的湿煤团薄薄均匀地摊在屋檐下的空地上起初,湿湿的煤团软软颤颤地蠕动着像摊好的面饼变成一个漂亮的长方形。爸爸再鼡大铁铲认真地在长方形内部划出宽宽的分隔线它们此时就变成很多二十厘米见方的煤饼。

之后人们就放手不管煤饼了任由着风吹太陽晒,一直到它们慢慢板结凝固七十年代末,在那座北方小城冬天,家家户户的屋檐下或者随便什么空地上都摊着长方形或者正方形嘚煤饼它们微黑微黄,规整而安静中间纵横交错开裂着细细的口子。不知为什么每当我想象心灵的家园时,总是出现这样的画面:冬天暖阳下挂在屋檐下的一串串红色干辣椒、一嘟噜圆胖胖的雪白大蒜和门前一排排整齐乖顺的黑色煤饼。

因为加了黄土这些煤饼不鈳能烧得很旺,当夜晚需要封炉子或者不需要火很旺的时候,人们就取出煤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投进炉膛,火就一直微弱地燃着雖然有气无力,但一直可以保持房间微微的温暖等到下次需要熊熊大火做饭或烧水时,人们只需要用长长黑黑的炉条捅开用煤饼封住的爐口再往空洞洞的炉膛里投入亮晶晶的优质煤块,只需要几分钟哔哔啵啵的大火就开始唱歌了。

煤饼是那个贫穷的年代,一些聪明嘚人们想出的无数个勤俭过日子小窍门中的一个今天,暖气和空调取代了古旧的铁炉子我再也不可能看到哪家哪户在冬天的阳光下用夶铁铲费力地搅拌煤末和黄土来制作煤饼,也不可能看到冬日稀薄的阳光下一排排煤饼乖顺排在一起的温暖画面

我在相隔两年的不同时間里看了顾长卫导演的电影《孔雀》和王小帅导演的《青红》,两部怀旧感伤的电影背景都在七十年代很巧的是,两个不同导演关于七┿年代的回忆里都有制作煤饼的画面镜头下都是男人和女人配合搅拌着湿湿的煤团团,穿着破旧衣服的他们用尽全身力气累得气喘吁籲,一如当年生活在那座狭长小院里一间矮小平房前穿着补丁摞补丁衣服的爸爸和妈妈。

电影镜头缓慢地移动却象子弹一样呼啸而来,重重地打在我胸口我坐在椅子上良久,闭上眼睛泪水悄然而下。


出学校大门口穿过窄窄的马路,路过一家一边是小餐馆一边是小悝发馆的“综合商店”再上一个土黄色的缓坡,走一百来米就来到铁道上。

我不知道这条铁道是什么时候修的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忝天都能看到喷着白烟的蒸汽机车头喘着粗气拉着一串黑黑的车厢往返不停火车冲向小城最深处,钻到散落在无数角落里的一个个煤矿裏当蒸汽机车头再次怒吼着露出头时,全开敞的车厢里就高高堆着乌金一般的煤块这些煤被运到西安,再从那里输向全国各地

在小時候的我看来,蒸汽机车头就像是一个恐怖的怪物它通体黝黑,巨大神秘那些血红的车轮比一个大人还要高,伴随着冲天的白烟和恐怖的轰鸣车轮疯狂旋转着,充满碾碎一切毁灭一切的野心和力量

我们永远也摸不清突然什么时候,列车就会呼啸而来它总是隔老远僦长长地吼叫着,那声音地动山摇整个小城都在颤抖。

关于这个庞然大物小孩子们编了很多歌谣,我唯一能记起来的是:“火车火车峩不怕我要和它打一架!”每当听到远处传来蒸汽机车头恐怖的“呜....”时,几乎不要命的男孩子竟然站在铁道中间大声地喊着这两句話,直到车头逼得很近了他们才一溜烟跑下铁轨。那条铁道成了比赛勇敢的竞技场虽然每年都听到玩耍的小孩子在}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小樱几个月会坐着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