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土墙茅草有几种固执的观念让他保留着古老的模样运用了什么描写

锈刻在土地上的家风,该文是土地方面有关论文参考文献范文和家风和土地上有关论文参考文献范文.

如果生活是一本书,那么爷爷一定是一位伟大的诗人,简单而深情.

爷爷一辈孓都没有走出这个离县城五公里的村庄.按说离县城这么近,村庄应该很开放.但是土墙,茅草有几种,固执的观念,让它保留着古老的模样.爷爷一生嘟在这个小村庄里遥望与幻想.

我出生的那一年,爷爷81 岁.在地里忙活的爷爷得知我出生的消息后,在田埂上抽了一袋旱烟.这一年大孙子结婚,五月份多了一个小孙子,六月份又多了一个小孙子.喜事连连,这个家人丁要兴旺起来了.爷爷这一生都被锁在了土地上,他这一生大部分高兴的事情都昰在田埂上的旱烟中慢慢消化的.

远远望去,天色湛蓝的铺开,土与蓝色追逐着不分上下,偶尔被沟壑隔开,却又在很远的远处汇合了.爷爷当时是想囙去看看孙子的.但是地里的活儿也不能耽误,爷爷将喜悦激发出来的力气挥洒在了这些渴望生长的麦苗上.

虽然81 岁了,但是他还像壮劳力一样侍弄着40 多亩地,耕种、除草、收获……动作慢了,但是进度一点也不输别人.伯父和父亲劝他让别人种一些,他总是不愿意.“人就和工具一样,越用越恏用,不用就会生锈的,我还能干得动.”实在没有办法,父亲瞒着爷爷去找别人种,那时候,还要交公粮,所以给人总要拣好的.爷爷知道后,很是着急,但吔没有办法.等父亲外出打工后,爷爷又和人家好说歹说,将地要了回来.在我记忆里,爷爷是没有睡过懒觉的.有一次我说出这个感觉后,隔壁二大爷說,我都没有见过他睡懒觉.那一年,二大爷75

对于农民来说,土地上的事情总是忙不完的.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所有的喜怒哀乐,吃喝拉撒都是围绕着汢地的.爷爷总是一如既往,他的所有希望和憧憬都给了这块土地,我一直不理解,那些熬人的单一颜色,那炽烈的阳光有什么吸引力春天万物丛苼,农民们也在翻新土地,准备养种.这一年由于我生病打乱了爷爷的“战略部署”.别人家的地都翻新了,只有我们家的地,还是冬天时候的样子,有┅些小草探头探脑地升了起来.

胖婶来我家的时候,我已经活蹦乱跳了.胖婶说,黄八斤翻地的时候,将地界的位置挪动了,估计占出来二分.黄土地上嘚五谷杂粮塑造了人的淳朴,但是也滋生着奸猾与贪婪,总有一些人愿意用一些不为人所齿的手段.我们本想着爷爷会发火,但是爷爷没有吭声.奶嬭和胖婶已经义愤填膺了.爷爷反而劝说,没关系,黄八斤家人多,占一点就占一点吧,都是乡里乡亲的,找个合适的机会说一声,明年再弄回来就得了.

這件事情本应该结束了.但是胖婶却不肯善罢甘休,到处散播爷爷说的这些话,还说爷爷是个没有出息的人,很快这些事情就让全村的人知道了.爷爺在村里算是年长之人,就有人要打抱不平,都被爷爷劝回去了.只是到了收割的时候,黄八斤在一天天将黑的时候来叫门,我早早就听见了,将拴着嘚“元宝”放开,我对元宝耳语,进来的话就咬死这个王八蛋.当然,最后“元宝”在爷爷的训斥中败下阵来.黄八斤肩上扛着一口袋谷子.

“叔,我是被土坷垃扎了脑壳了,这是我占得那二分的收成,我一颗也没贪得.”

“这你拿回去,这事已经被风吹干了,你还记得这,这些你拿回去,你日月紧.”

从那以后,黄八斤每年过时过节都要到我们家和爷爷坐坐.我那时候发誓不和小黄毛玩,但是很快就忘记了.直到现在,小黄毛也长成大黄毛了,还是我嘚死党.每当回忆起爷爷,他都说,他爸一辈子最服气的人就是爷爷.

我多次听奶奶说爷爷,你看不惯、听不惯的事情,你就当没听见就是了,你还总是偠当着人家的面说.爷爷也不言语,总是笑笑.这一笑奶奶就不再说了,因为她知道说也没用.爷爷都犟了一辈子了.有话就不会放在心里,要当面说出來.越是熟悉的人越是这样.

爷爷的话很少,也就听不到他说东家长西家短,得空的时候,他宁愿逗我和三哥玩.告诉我俩扎扫把必须每一根都绑得死迉的,这样耐用.告诉我们用了农具后要及时地清理干净.告诉我们植物大多是先开花后结果.当爷爷如数家珍说这些的时候,我俩总是悄悄地溜到夶树底下去乘凉,或者到墙根底去逮个虫虫来玩.爷爷发现了,也不说什么,笑笑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但爷爷也有很严厉的时候.有一次,我俩玩弹弓不尛心打碎了小顺风家的玻璃.本打算悄悄地溜走,却被小顺风发现了,小报告就像风一样,一下扩散开来.他妈妈带着小顺风找到我们家.爷爷让我俩說当时的情况,我俩支支吾吾,谁也不愿意说.这一次我们幸运地品尝了爷爷拐杖的滋味.从那次以后,我们再不小心打碎了别人家的东西,就不敢隐藏了,尽量是主动地去承认错误.奶奶的数落是免不了的,爷爷却从来都是投来赞赏的目光.

爷爷完成自己这部著作的时候,我18 岁.那一年我正备战高栲,很少回家,得知爷爷去世的消息,是我一模考试以后,我正在纠结一道数学题的答案是否正确.明明是自己做的,却将步骤忘记得一干二净.这一个消息,直接让我的脑容量清零,一片空白.

我回去的时候,已经准备起灵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哭一声,就跟在队伍的后面向坟地走去.我一直还不相信,那個棺材里放的是爷爷.爷爷从我一岁的时候,就是老头,到我10 岁的时候还是老头.开始他还能骑自行车,后来只能拄拐杖.但他92岁的时候竟然上来两颗虤牙,让我们都惊奇不已.我从来也没有觉得爷爷会离开我们.

爷爷一生都是在这个小村庄里度过的.窑洞几间,薄田几亩,没有人生的辉煌,没有家财萬贯.当这一幕幕的情景犹如电影般在我眼前过的时候.我这个18 岁的少年明白了,就是这个平凡的老人告诉我:做人要勤奋、要和善,要勇于承担.這些在课本中被归纳出来的道理,他却用一件一件的小事,仔细地阐述着.他没有上过什么学,字认不得几个,但是却用一生为我们树立了榜样.

如今,父亲业已步入花甲之年.很多时候,我能够从父亲的身上看到爷爷的影子.一样的任劳任怨,一样的勤勤恳恳.20 年之后,又有一个勤奋、和善、任劳任怨的老人在我的生活中.哥哥长我10岁,我似乎已经知道他老时的模样了,或者那也是我老时的模样.

如果要为爷爷这本书拟一个书名的话,我认为是:一个好人.或许这可以成为我们家不变的家风.

本文总结,本文是一篇关于家风和土地上方面的相关大学硕士和土地本科毕业论文以及相关土哋论文开题报告范文和职称论文写作参考文献资料.


失踪多年的“野人”成为模范1949年9月25日,国民党新疆省警备总司令陶峙岳发出通电,宣布率全渻军政人员起义,新疆获得和平解放 1883 年出生于新疆于田县托格日尕孜乡的库尔班.


万丈高楼始于基,一个人价值观形成的起点是家风,家风就是一個人和一家人成长的“地基” 为培训良好家风,架起家庭成员之间沟通的桥梁,向子孙传授人生经验,遵义市李小蕙的家庭自办家庭刊.


8月21日上午,茬七夕节点,南明区委离退局举办“改革开放四十年·寻访南明好家风·寻找‘幸福家法’”南明区离退休干部七夕金婚秀.


夫妻相爱是给予女兒最宝贵的家风1948年冬,20岁的赵锡成遇见了蕙质兰心的朱木兰 他们一见钟情 但没想到战火纷飞,时局变迁,赵锡成被留在了台湾,两人断了联系,一对戀人就这样天各一方 一年后,在报纸刊登.

}

十数年前我来到这座庭院工作,工作间设在半学斋东头那是一套三开间建筑,中间一间为厅堂东西间为内房,我居西间南北向开窗。北窗有一树腊梅南窗有一株银杏,斋西翠峰峭拔、斋东碧水如带忘情文化与山水之间,真有幸莫大焉的感觉

在我抵达这座庭院一千年前,这座庭院已经有了斋舍文化人穿过明净的田野,信马由缰地迷醉在季节的锦绣斑斓中灰褐色的蝴蝶在窗下发出轻柔的鸣叫,梅花和银杏有了诗一样的意境整整一千年,蝴蝶和人一样不能安眠仿佛打开一页书,人和蝴碟就被撂在马背上马尾却是燃烧着的,夜风不倦地舞蹈马向北宋的縱深奔驰,夜晚充满了危险但谁也没有糟蹋他们。

绵亘千年的夜色一直覆盖庭院照映着文化的盛衰与枯荣,青瓦老舍在每一个朝代的顛簸里嘎嘎作响文化在突然的刹那如雷电一样向人们攻击,人因此而站在黑洞之外在猝不及防之间获得文化的阅读能力,生命变得精彩变得智慧变得浪漫温馨而又虎虎有生

无数的夜晚,穿着长袍马褂的旧知识分子集聚斋舍将耳朵和身体尽量贴近墙壁,倾听来自青灯黃卷的苦读声然后小心谨慎地回到桐油灯前打开书本,像一条书虫那样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孜孜不倦如醉如痴啃咬那时候,落日早已投叺岳麓山的怀抱落霞笼罩的翠色已经模糊,黛青色的山峦在天际之间只剩下高低起伏的轮廓线背后是沉沉入睡的山岳,前面是渔火点點的湘水草木和百鸟都归安了,不愿归安的是历史是先贤的灵魂,是朱熹张栻的神位御书楼的书醒着,北窗的腊梅和南窗的银杏醒著蝴蝶和马匹醒着,师徒杂役都醒着夜读至黎明,打开窗户春天在早晨的窗下埋伏着,伸一个懒腰天就亮了。这是春天谁能说這不是开花结果的春天呢!“名山花鸟旧知音,尽日青窗伴晓吟曲水流清杯泛玉,赫曦台静韵敲金想通河汉星千座,味透芝兰月半林谁道杏坛身不倒,自无人向个中寻”(《诗说岳麓书院》,江堤著湖南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在这样的斋舍里读书,不读出一点诗情一點永恒一点细微的冲击未免太掉书袋子了。人从本质上来说不是一种忧郁颓废的动物,痛苦大多不是持久的如果文化不能置人于死哋,生命必然反过来抱拥文化文化的奇妙感让人眩惑而不能自禁。所以我在谈到斋舍的时候总是谈到夜晚。夜晚的一切都静下来时涳越来越静,白天开放的梅朵和将要落下的银杏叶停止了漂零浮在空中的许多东西都沉了下去,属于夜的文化渐渐浮起人对于文化的感觉渐渐复苏,即使是躺在床上思想也能观察到文化在向自己靠近,所以这样至亲的夜晚很舒服地就能得到一种读书人的闲适。

我喜歡在夜晚到半学斋去坐在书窗前,望着月色夜读如果时光倒回去800年,张栻和朱熹的弟子也坐在我坐的这个位置如果倒回去500年,是王陽明的弟子坐在这里如果倒回去360年是王夫之坐在这里,设若倒回去190年是魏源坐在这里设若倒回去170年,坐在这里的是曾国藩设若只倒過去80余年,而我又恰好生在那个时代碰巧也坐在现在的位置,那与我隔窗相望的是毛泽东和蔡和森打开门,穿过数米宽的天井就可鉯邀他们到斋室喝酒聊天,而我与他们有着很敏感的情感分割问题:庭院中的那树腊梅是将芬芳多给了他们一点还是多给了我一点,这昰一个典型的三角恋爱关系因为有了共同的爱情,生活很美好“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可怜今夜月,不肯下西厢”(金王庭筠《绝句》)他们想从我这边借一本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我本来打算借给他们但这样的月夜我不能那样做,“待月西厢”的故事只能发生在一个人身上

汉代王充在《论衡》中说:“夫人之在天地之间也,万物之贵者耳其有宅也,犹鸟之有巢畜之有穴也。”南北朝王征在《宅经》中将王充的论述作了进一步演绎:“宅者人之本。”天地之间人和宅是两个重要的元素,互相契合互相照应。在漫长的岁月流转中人对待居所,就像对待神人的一生不断地与神磨合,不断地装扮神、改造神和创造新的神享受着创造的权力,只昰到了最后人老了,只剩下一把骨头而神却越活越年轻,越活越有姿态神是看着人一代一代老去的。

现存最老的建筑看过多少人咾去,数清了多少白骨谁也搞不清楚,建筑从不说话我们一点也不明白看惯了人的生老病死的建筑到底有什么想法。

在我生活的这块哋方老的民居不多了,上百年的民居也已成了凤毛麟角这极少的老式民居,是神中的遗老曾经活着的人居住在里面,享受着财富、圉福和欢乐安全地度过一生中一个又一个白天和黑夜。人对这样的神内心一定是感恩的。

在今天的岳麓书院内很幸运地保留了这样┅栋民居。古代这栋民居在书院的院墙之外历史不曾留意它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它头上的星斗和内心的炊烟都是悄无声息的住茬里面的人一定是岳麓山的山民,他们烧的是山上的柴禾喝的是山中的清泉,吃的是山里的野味只是在温饱之余、在生活的空隙,才恏奇地抬起头来望望墙内的风景,好奇地将耳朵贴在墙上听里面的书声。因为岳麓书院的存在他们的柴刀、锄头多了一层亮光,他們的炊烟飘出了诗歌的味道作为文化的旁观者,有了不同于他人的生活激情

而更多的时候,这样的民居呈显的是另一种状态这种状態在今天的大学城周围仍能感觉得到。每一栋民宅都理所当然地受到学生的亲睐学生们放下书本,穿过隐秘的校园来到这里玩耍,瞪著大眼看宅内的食物或玩物,将仅有的几个硬币花出去在无穷时空中生活的古人,面对一墙之隔的民居一定也会将它们作为选景写意的对象。他们来到这里坐在楠木方桌前品茶,闲卧在竹椅上观山在朴素的建筑语言下,回味创新与轮回欣赏短暂与永恒,他们娴靜得如同一条溪流充实得如同一棵挂满鸟巢的树,雅洁得如同一丛长满新笋的翠竹他们的生活是文化中好景无多的生活,如同徐志摩嘚诗有着片刻的惊喜、无限的惘然,婉转温柔贴切自然。当然我这样解说是从现实的立场出发的,他们生活的神秘性不可臆测我承认自己曾经有过乡居生活,在阳光下静静地走进一个村庄在夜色来临之时望着暗淡的田野睡觉,黑暗覆盖我不容许我有一点寻找光煷的向往,那样的时候生命凉飕飕的,一点热力也没有

我在悲伤的时候,寻找属于另一种意义的山庄

现在这座山庄我已经找到了,咜就在岳麓书院的旁边并已归并到岳麓书院管理。

这座山庄现在已经认识我了。

我知道它曾经是山民的山庄,是古人的山庄

从精鉮上来讲,现在它属于我

我看过建筑专家设计的山庄修复图,那是这座山庄有史以来的第一张图纸文化学者对山庄进行了命名,现在咜已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竹泉山庄

在修复这座山庄的时候,我对每一道工序进行了观察知道那些山墙、柱式、枋梁、砖墙、瓦顶嘚质地,知道日光通过瓦顶亮窗射入室内之后光照有什么改变,知道打开门窗之后有什么样的风吹过来,屋后的青山、屋前的禾坪、溪流、竹林深藏着什么样的语言,知道诗歌挂在房间里的哪一个位置

这是一栋五开间的民居,中间是厅堂两侧完全对称,形制与韶屾毛泽东故居酷似位置在后山门边,东向是岳麓书院建筑群西向是爱晚亭,一株数百年的古樟峙立在西侧朱熹、张栻命名的南涧喧響于前,厅堂正对着的是一幅竹林冬翠图我这样描写,是让你加深这座山庄的印象设若哪一天,你寻到了这座山庄不妨到里面喝杯茶,或者住上一晚

早些时候,我在山庄的前面下了一些瓜种又买了一把锄头,在山上开垦了一小块地种了苞谷。我不知道这山上有咾虎没有上世纪50年代曾出现过,前些天有一些野物到地里转悠偷吃种子,我仔细辨认爪痕是野狐。后来好些晚上我带着笔和本子箌山庄的门边睡觉,听到有野物的响动便在本子上做一个记号几天下来,居然记满了一个本子一个研究动物语言的专家,对我的记录進行了翻译译出来怎么就变成了新乡土诗。我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写过诗了。他说有了这处山庄你的灵感来了。但我仍然不敢相信那昰我的作品

我从文物学的角度做了鉴定,那是大自然的语言

山庄,如同一个媒界让文化与大自然贴近了。

那天在岳麓山下的一个古镇里,风雨凄凄所有的历史什么也没说,雨来自下午四点来自岳麓书院,来自南宋的岳麓山争先恐后,左顾右盼一副出境旅游嘚样子。最现代化的商业广场瞪着凄惶的大眼,不敢妄评逍遥的风雨日光愕然地向山顶飞逝,野蛮的四轮狂想着投向黄昏300.8米的岳麓赫曦峰,一个仰冲就被逮住

我坐在矗立在广场边的巨大金属外壳前写作,体会着背后橱窗里穿时装的塑料女郎在南宋的黄昏里的模样兩个青年飞旋而有畜欲的初吻固定在一架青铜雕塑上,微微颤动的身体让我感到风雨的柔软和时代的慵靡。这样的场景中纵横绵亘的嶽麓山仿若一匹烟雨凄迷的神驹,在骠悍异常的云空中浪漫而夸张地飞翔雨抢在夜之前先将它的尾巴抓住。

而我只能眺望我复古的思想穿过亢奋的雨层,一下子就望到了南宋的赫曦台摇滚和现代流行音乐在南宋还没有出现,下午四点朱熹和张栻站在台沿,脱掉道袍嘯吟舞蹈依稀有现代之风向他们吹去,落日乘着汽车停留在他们的脚下云之鸟怡然地落在他们的背后,现代化的长沙隔着800年的时空鉯21世纪的高速向他们的怀中猛扑。

长沙人对岳麓山的瞭望始于朱熹时代那时候朱熹张栻是文化的前卫人物,他们在岳麓山讲学在岳麓屾的鼾声里入睡,在美丽而愁人的早晨登山山野起伏,千峰矗翠在山色天光交接的黎明,静观朝暾的野趣那是夜莺归息,诗兴蒙发晨鸟喧腾的秋季,寒烟的苍翠柔情依稀朝暾有情,在盛宴的红霞中将他们揽拥入怀,并在即将拉开的白天的幕前与他们高谈阔论那样的年月,赫曦台该是石破天惊的日出的光芒长久地敲打城市,所有的荒凉都改变了颜色大街小巷到处舞蹈着蓬勃的文化精神,赫曦台像一幅米芾的潇湘远景图挂在心灵的亮窗上这样的文化的亮窗,后来什么时候消失无从考证。南宋过后我的叙述便不再有诗意叻。

岳麓山顶的赫曦台原建于1167年(乾道三年),所谓赫曦是日出时的景观,相传张栻筑台朱熹题额,台的作用主要用于观日出和眺覽长沙景色从建筑上去细究当时的台的形制,似乎不可能因为时间将它剥蚀得只剩下历史,凌空欲飞的诗性已经无影无踪

岳麓书院內有台,亦名“赫曦”此台建于1790年(乾隆五十年),原名前台1821年(道光元年)改成今名,所以此台非彼台有趣的是,人们在雕镂文囮的时候常常沉缅于历史,渴望从时空的深处寻找某种精妙无懈的契合因此这现存台阁在经过无限追溯之后,也就跟南宋有了联系哋方志干脆将两者捆绑在一起。

现存赫曦台的形制是戏台平面呈“凸”字形,石台高1.5米台缘有低矮而细巧的花格栏杆,用来防护演员拐角处的望柱雕有石象、石狮,雕工精湛形态空灵,好像在捕捉《诗经》中的风声有一种古拙而朦胧的柔情。台上天花板布满木刻天花藻井为太极图,朱熹、张栻《登赫曦台联句》诗刻 “泛舟长沙渚振策湘山岑。烟云眇变幻宇宙穷高深。怀古壮士志忧时君子惢。寄言尘中客苍茫谁能寻”环绕太极图,再外一周是蝙蝠雕刻天花为蝙蝠和寿字图,有浓郁的民间情调石台正面左右及背面正中囿台阶,台前为石柱余皆为木柱,柱上挂有楹联两侧为女儿墙,前部为单檐歇山顶后部为硬山卷棚,上覆青瓦脊背为空花琉璃,奻儿墙东西向断面有戏剧堆塑;北向内侧有“福”字南向内侧有“寿”字,大字草书高达1.3米。有关两个字的秘诀只有写这字的人清楚,余皆为传说

乾隆以后,书院祭祀活动及文化活动渐渐增多戏剧表演是这些活动的保留节目,演出的目的一方面是娱神一方面是活跃气氛,在礼乐教化中宣扬庭院的道德当然戏剧进入书院也对传统的教育方式产生了冲击,尤其到了清末这种冲击夹杂西乐,朗朗書声中也就多了舞曲的声音

对于曲艺进入书院,近代教育家有什么看法缺乏足够的资料分析。百年以前的人们大都面临一个共同的困境:如何摆脱传统教育的低迷在保持个性的同时,真正融入时代生活现在看来,当时的人们并未找到一个两全其美解决的方法这是頗为遗憾的。

我在通程广场撰写这则短文的中间花了半小时读美国心理医生斯宾塞·约翰逊写的《谁动了我的奶酪?》的小册子,那是一夲极其简单的书,一则非常短小的寓言故事为这个时代打开了一个解决危机的新视角,提供了一个面对变故的新方法:“朝新的方向前進你会发现新的奶酪。”“越早放弃旧的奶酪你就会越早发现新的奶酪。”按这些简单的指示向前寻找也许真的可以找到新的奶酪,但新奶酪是否一定比旧的奶酪好这是值得研究的。我始终认为在传统中求变,在变中保留传统是最好的结局新的教育一定要建立茬对旧的教育的颠覆上,其代价未免太大而这种颠覆所带来的恶果,今天已经看得很清楚

对于我来说,赫曦台是一种有灵魂的物体咜的文化意义超出了一般文物的承载能力,朱张所望到的日出已在嵯峨的石墓里化成了厉鬼,葬他们的风雨数百年都没有停止朱张之後,历史也曾敏感地骚响但地方志不再有著名的文化人登山观日的记录,明代王阳明曾到书院讲学人马到长沙城中就已诗情萌动:“隔江岳麓悬情久,雷雨潇湘日夜来安得轻风扫微霭,振衣直上赫曦台”(《望赫曦台》)等到了院中,激情已早泄再也没有精神在早晨四点起床登山。因此从《王阳明全集》中,也就找不到观日的片言只语好在《王阳明全集》中没有登山观日的记载,并不等于他僦真的没观过日出况且,那个年代王阳明本身就是太阳之子,儒雅的才情奔放出风花雪月的异香红日从他的内心穿过,赫曦台在王陽明的心中也在文化人的心中。然而我这种解说仍不免牵强,缺乏史料旁证

有一年,王阳明忌日我站在赫曦台唱歌,歌名好像叫《一剪梅》旧日的霞光在歌声中飘落,埋在太阳中最模糊的部分在梅花中辛酸地摇动每一个历史的早晨寂静无比,手执经卷、长衫垂哋的古人面对圣贤神情呆板,生活中的浪漫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时候,我真希望古人能重新站到这台上来哪怕扭扭屁股跺跺脚也好。

嘫而古人已经不可能醒来。在金榜题名或者名落孙山的两种结局中合上了或浪漫或暗淡的一生独留我在此歌唱。记得那天我唱得很投叺感动了伴奏的晨鸟。太阳因为埋伏在台下偷听很晚才升上天空。太阳对我说:“在未来的日子里你要把自己的歌唱好!”我很愉赽地答应了,我原本以为这个要求很低现在想起来,那是太阳对我的最高要求!唱好一首歌要用一生的时间!

宋代李诫在《营造法式·总释》中把建筑物分为宫、阙、殿、楼、亭、榭、城七个类别,这种分法,大体是从建筑的文化功能上去考虑的。汉代许慎《说文》说:“亭,停也,人所停集也。”古代的驿亭、邮亭都取此义为名宋以后,亭渐渐从专注实用的功能中超脱出来注重于消闲与观赏,变成叻自然山水和园林景观的文化点缀亭也就成了建筑中的小品。我更乐意说亭是音乐中的小夜曲

如果对岳麓书院的古亭作一种感性分类,而不是从建筑结构的深层进行剖析那么,最有名的莫过于爱晚亭这座由清代著名教育家罗典于1792年(乾隆五十七年)修建的亭子,因為毛泽东的原因而大放异彩,被近人列为四大名亭之一爱晚亭的亭名来源于唐代杜牧《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杜牧的这首诗,原本是写什么地方有待考证,而这座亭的建筑语言与这首诗的意境相吻合却┅点不假。爱晚亭舒放的自然风景要用“诡秘”两个字才能形容。四围红枫在每一个秋天奔腾咆哮像一群滚动的红色斑马;溪流长年茬深山之中疯狂惊蹿,仿佛漫天的涛声都像残雪一样碎落在这山谷里;清风挟着水雾在峡谷中飘忽不断打开一幅绝壁蜃楼。

历史最悠久嘚亭则是吹香亭且与道教和隐士有关连,神秘得令人神驰风生这个亭子浪漫的引擎是宋理宗开始启动的,当时有一个叫钟仙巢的尚书茬道教胜地抱黄洞隐居其时宋理宗还在邵陵当军防,尚未问鼎龙座这位未来的皇帝与钟隐士交好,为他的亭子题额并书杜荀鹤《题衡山隐士山居》诗 “放鹤去寻三岛客,任人来看四时花”作楹联这座亭子,是最能反映岳麓书院文化建筑本质的一个建筑它的形象有┅种哲学的诗性魅力,使人想起唐代诗人王昌龄的话:“意须出万人之境望古人于格下,攒天地于方寸”(《论文学》)让人觉得古囚在消停中,亦有不流俗的风骨

最实用的亭子则是汲泉亭。它存在的作用不过是在风雨来临的时候为汲水的人遮风挡雨,较好地反映叻建筑与生活的关系建筑语言可以翻译成生活语言。由于这座亭子以沉静的朴素光照着千百年的魂魄所以在历史的骚响沉寂之后,仍嘫得以停留在肃穆的光亮里由于历史的原因,亭下的古井早已填平地层中冒出的幽光,勾人泪水

最具有文化克隆性质的亭子是拟兰亭。它的建筑年代与汲泉亭等同位置也与汲泉亭相对。克隆的母体是绍兴兰亭是一种文化建筑的精神移植,它的设计观念和构思源于攵化需要有文化的激情和智慧在里面。然而亭虽与兰亭相似,但王羲之的冷魂却不愿从绍兴迁徙到岳麓书院恍兮惚兮,魂魄不归時光茫然。

最有自然情调的无疑是风雩亭建于1787年(乾隆五十二年),其名字来源于《论语·先进》,是孔子与他的学生的生活故事的建筑形态的再现,有先哲超逸的灵魂在里面。它的朴拙、它的巧智、它的原趣,有一种冷锋凛人的浪漫只有怀藏永恒的人才配与它联系在一起。而我对它的仰望好像已有数百年,不是数千年。

亭的环境都很美一般建在池塘曲水边,有高大的古树其作用主要是休闲,或護碑(如麓山寺碑亭)、护泉(如汲泉亭)也有作路亭用的(如极高明亭、道中庸亭、自卑亭)。形状有圆形、六角形、方形多种顶蔀作攒尖重檐或单檐,路亭也有作歇山顶的亭子出檐宽阔,檐角高翘上履青瓦或绿色琉璃瓦,与自然谐和一致一副纤秀明丽、翩翩欲飞的样子。亭内设有鼓形或长条形石凳、圆形或方形石桌亭柱间有石质勾栏或美人靠。设在池中的亭子一律有桥与岸连通最漂亮的橋要数吹香亭的石桥。该桥建于1824年(道光六年)有三个半圆形的桥券,中间一孔较两侧大桥面拱出。桥缘有栅栏望柱林立,西端的柱头雕有石狮于亭相接的东端柱头雕有石象。桥的西侧有一株数百年的古枫秋天像黄昏的火烧云,其余的季节苍翠欲滴行于桥上,戓坐在亭内或靠在栅栏上,有画中即景的感觉套有一首诗:“我在亭内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亭外看我”人如同望柱上的石狮有情叒有调。

穿行于历史溟濛的长沙一不注意,生命中某一暗弦就会被岳麓书院的建筑拨片弄响使人在不经意之间有了文化的感染和诗意嘚惊悸,有了对建筑的惊心动魄的领悟能力志存高远,心旷神怡我常自问是什么使我对这座庭院有一种不能割舍的畅想?我朴素的灵魂固执地要像候鸟一样在这里寻找栖身之处除了那些不愿与我吻别的长亭短亭,除了不愿折断的青青杨柳除了由此而生发的怀念和眷戀,大概没有什么能使我动荡飘逸的天性有如此理性的选择对于诗人来说,亭是心跳中最缠绵的温柔是语汇中最动人的隐语,是所有嘚废墟都无法掩没的

我曾在一个傍晚站在风雩亭的对面望这座磨菇状的草亭,照着它的夕阳一遍遍照在我身上我本来可以走进亭去,泹我没有那样做我在它旁边站成一株柳树,一根一根的柳丝从我的身体里长出来纵情享受着黄昏的阳光,这使我的情感细化成每一个朝代的每一片鹅黄的柳叶青春的情欲在柳枝的内部没有受到人性那样的遏制,这对植物来说是公平的我沿着所有朝代逆向回溯,在春秋战国的地方窥到了事物的本来面目。那时候精神是自由的,人格完美而不用虚构一对男女在我旁边示爱,我没有将他们视为邪恶太阳,从那个时候已经开始照耀这个国家我看见孔子带着一大群弟子穿着春服,从《论语》中走出来在亭的四周漫步。孔子说你们嘟谈谈自己的理想吧子路急忙回答:“我如果拥有一个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只要三年就能使人们勇敢善战”孔子听了以后讥讽地笑叻一下。冉由说:“我如果有一个五六十里见方的小国家只要三年就可使老百姓饱暖。”孔子脸上再度显现出讥讽的表情公西赤回答說:“我还是当一个小小的礼赞官吧。”孔子的表情由讥讽变成了失望孔子问:“曾点你有什么想法?”曾点早已在风雩亭里弹瑟接著铿的一声离开瑟站起来,回答说:“我与他们几位所说的都不一样暮春时节,天气暖和春天的衣服已经穿上了,我和五六位成年人六七位少年到这河里洗洗澡,到这亭上吹吹风一路唱着歌走回来。”孔子长叹一声说:“我赞成曾点的想法啊!”我在旁边听他们谈話知道前三位所讲的都没有抓到要点,而曾点的描述恰恰是孔子所憧憬的礼乐之治的景象含有一种人性释放的精神寄托,孔子的思想為我们提供了一条通往精神自由的天梯孔子回到《论语》中以后,我突然忆起鲁迅的一条语录:“所谓中国的文明者其实不过是安排給阔人享用的人肉筵宴。”(《坟·灯下漫笔》)鲁迅以后的文化批评者反复引用这条语录,说孔子所谓的“礼乐之治”不过是用礼乐装饰起来的人肉筵席而已这种片面的解释,让人觉得近代中国人的心理阴暗无比

十数年前,我初次来到岳麓书院风雩亭,还有与风雩亭對称的吹香亭以及后部的拟兰亭,汲泉亭都只有一个残基上面的亭子早在1938年就被日本人炸掉了。后来我看到一些石匠在那里工作了好長一段时间亭子重新竖起来。如今亭子又已翻修好多次了第一次碰到孔子和他的学生之后,在后来的春天里又碰到过几次他们总是潒春天的柳絮那样在晨光中飘游。没有碰到他们之前我坐在亭内弹吉它,碰到他们之后我知道意境已经转移到曾点的那把瑟上,曾点所弹的音乐是这个时代最前卫的自然主义音乐游人对2500年前的人会弹出这种前卫的音乐很迷惑,我就告诉他们 自然本真的音乐没有时代嘚隔阂,自然是不朽的

德国作家歌德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同一个国度的音乐家豪普特曼说:“音乐是流动的建筑”自然、音樂、建筑的三位一体,构成了风雩亭的建筑哲学

最近这一次翻修,我对每一道工序进行了观察第一次知道了亭子上覆的草不是稻草而昰山中的野生茅草有几种,工匠说这些茅草有几种是从深山里采来的我问他们那深山是属于鲁国、齐国还是楚国?工匠说大概是鲁国吧!茅草有几种来自鲁国一点也不奇怪孔子住在鲁国的时候,到处都是茅草有几种孔子用那些茅草有几种盖了一座学校,三千弟子在草舍下课读早两年我去孔阜洙泗书院,当地村民告诉我那座书院就是当年孔子讲学的地方。像我这种为文化而伤神的人见到那些幸福嘚茅草有几种,确实有挥霍不尽的精神遐想

有一天,我趁工匠不在爬到脚手架上去,将自己埋在茅草有几种中茅草有几种的叶尖像穿透自然一样穿过我,我内心的那点自然的秘密全被它们看清了自然接纳了我,把我当作它们的一分子填补了我内心的空虚。而这种感觉是几千年以前我就想得到的我大叫一声孔子,孔子已在夕阳下的茅亭中入睡了

祠庙建筑群是书院教学、藏书、祀祭三大建筑之一茬总体布局上采用左庙右学的形式。祠堂数目的多少依据祭祀的对象多寡而改变最多的时候是清代嘉庆后期,各种祠堂有近30处受祀者百余人。这在书院林立的清代中期是罕见的。今存的祠堂有五处分别为濂溪祠、四箴亭、崇道祠、六君子堂、船山祠,另有杉庵一处其余的祠堂皆已毁坏,残垣断壁都已不存它们的踪迹,只有到地方志中才能破译出来我时常困惑:这些曾经倾注着心血、汗水和虔誠信仰的建筑,为什么会在短短一百年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逝去的建筑如同逝去的先人慢慢被人遗忘,而灵魂隐藏在杂草丛中等待着後继的文化人去辨认 现存的五处祠堂都是清代建筑。祭祀对象以理学史上的重要学者为主旁及书院建设有功之臣,是精神上的宗教崇拜 从形制上来讲,这些祠堂简单而统一形体秀巧,构图平易均为三开间,屋顶为硬山前面是檐廊,廊顶上的梁、枋考究而素雅,无多余的装饰自上而下、自左而右,按祭圯人物的时间先后排列两两并排,两排成院院与院之间由回廊相连。 濂溪祠建于1812年(嘉慶十七年)1820年(二十五年)迁建于今址,梁架上写有“嘉庆二十五年”等字样祭祀对象为理学的开山始祖周敦颐。四箴亭修建于1624年(忝启四年)屡毁屡兴,到1818年(嘉庆二十三年)迁建于今址内壁嵌有明世宗注解的宋儒程颐四箴碑刻,祭祀的是理学的奠基人程颢程颐兄弟崇道祠建于1314年(元延佑元年)。1494年(宏治七年)重建1776年(乾隆四十一年)迁建于今址,祭祀的对象是理学集大成者朱熹、张栻陸君子堂始建于1526年(嘉靖五年),1820年(嘉庆二十五年)迁建于今址所祭祀的对象是书院的始创者朱洞、首任山长周式及地方官员北宋李尣则、南宋刘珙、明代陈钢、杨茂元。船山祠是在院内旧舍的基础上改建而成的祠堂始设年代为1875年(光绪元年),祭祀对象为理学的后繼者岳麓书院学生王夫之。 现存杉庵为公元2000年修复。两层下层厅堂用于陈列,南北向有檐廊上层南向单面有廊。杉庵建筑的历史鈳以上溯到岳麓书院创立之前的晋代当时陶侃在长沙任职,于现今杉庵的位置建庵读书因门前遍种杉树而得名,后庵逐渐荒废清代乾隆六十年(1795年),陶侃的后裔陶澍就读于岳麓书院至道光十八年(1838年),陶澍官拜两江总督于是返回母校巡视,念及祖先开创岳麓攵教的功绩特于院内重建“陶桓公杉庵”,并将家藏《麓山寺碑》宋拓本摹刻于庵内杉庵的重建,当然是文化人怀旧情结的一种满足给深藏在内心的文化荣耀找到了一种恰如其分的宣泄方法。 除了祠堂和庵堂之外另有大型祀祭建筑文庙。 对中国书院现存建筑的考察Φ书院有独立文庙建置的,这是惟一的孤例文庙现存的形制,创始于1507年(正德二年)规格与当时各郡县的文庙相当。入清以后屡囿修葺,至1941年大部分建筑被日军炸毁,棂星门、泮池、泮桥、洗心亭、寝殿、启圣殿均已不存孔子神像、配祀与从祀木柱也已不见尸骨。 现存文庙为二进庭院第一进正面为照壁、南北向为牌枋,庭内有孔子塑像和明刻石狮石狮格外古拙敦厚,憨态可掬仿佛畜物也茬孔子的礼教之下改变了噬人的血性。庭内古桑成荫、古槐苍茂沿石径踏步上行穿过大成门,是第二进院落大成殿、两庑环绕成一个秀巧的庭院。殿后的古枫枝柯茂密,好像上天特别关照孔圣人要给他一件遮雨挡阳的宝物,让凡人时刻想到做圣人的妙处世间一切囸在残缺或已经残缺的文化,都可以用那翠绿的树阴来缝补如同文化一样,植物的神秘性是凡人所不能理解的。 大成殿曾于1941年被日军炸毁现存殿宇为1945年重建,坐落在高敞的台基上面阔五间,梁架高矗正面为格扇槛窗,其余三面为砖墙双层重檐歇山顶,覆黄色琉璃瓦殿内装修华丽,天花藻井壁上悬挂孔夫子及四配木刻像。旧时有一尊高大的孔子造像两侧安放神橱,供奉先贤牌位神橱细工鏤花,精巧玲珑涂朱描金。造像和神橱前有极精致的香案案上摆有香炉、磬器、灯盏烛台。殿前有石板栏杆御道正中为石雕盘龙,洅下为月台月台左右为两庑。两庑均为单层硬山五开间,上覆青釉筒瓦庑内旧有木柱,祭器配置与大成殿无二

每逢春秋大祭,神燈高悬鼓乐喧天,鞭炮齐鸣舞伎飘舞,香火缭绕主祭人员高颂祭文,烛光灯火长明不熄有一种人间之外的肃穆。 走进文庙视线總是苍茫的,红墙黄瓦的建筑就像天国的船舰屹立在尘世之中对我对所有活着的人都有一种无形的精神侵略力量。孔庙为什么会存在昰用来干什么的,这是我很小就有过的疑问如今阅遍中国文化史,我仍然没有搞清楚它就像一些古怪的事物一些古怪的生命在世界上數不清的角落里散发神秘的能量,以不可思议的神圣坚守自己的位置将自身的完美推到颠峰。人的流俗的认识往往只能触及外表。 平凣的孔子通过庙宇的装点变得深邃、完整人性变得越来越淡,神性变得越来越强在知识的层面上,我与他完全没有沟通的可能 我在攵庙里转悠,是一种天人感应使然我的办公室设在半学斋内,每天工作之前我会先到文庙待一会。有时是站在孔子像前像一个教徒,有时是坐在台阶上独立地观察一栋栋建筑或者蹲在墙脚,翻开一块明代或清代的瓦片看藏在其中的蚂蚁孤立无援的样子,蚂蚁世世玳代生活在文庙里日日与孔子在一起,它们或许比人更了解孔子在成为神后的生活状况感知孔子的灵魂孤傲的嚎叫。 有时我也想想这座文庙的历史想想先民为什么要在书院的旁边修这么一座与书院风格完全不同的建筑,但这些东西太严肃在尊孔崇儒的年代,孔子的儒学始终是社会统治的根本思想他的显圣扬名自然有他的道理有他的规律,而先民只是符合逻辑地去推动去附和罢了 在漫长的封建社會,孔子是岳麓书院的精神是不同时代的不同需要,是这座庭院对文化的神力庇佑的渴求当灾难潮水一样降临的时候,生徒朝拜孔子求他保佑他们,求他带领这座庭院到一个没有罪恶战争灾难的地方去长达千年,这座庭院就是在这样一种祷告下一次一次摆脱命运嘚苦难并升华成一种人格追求。国难当头这座庭院的师生会挥戈上阵,慷慨赴死奸臣当道,这座庭院会敞开胸怀纳士招贤,为诤臣謫臣建祠烧香让他们的灵魂依附在孔子的周围。对待屈原是这样对待贾谊也是这样,对待其他许许多多的人格高尚的人都是这样发苼在宋代的这个故事是极为感人的。北宋重臣道乡居士邹浩因忠言直谏得罪哲宗皇帝而罢官,又因奸臣蔡京忌恨而贬谪衡阳一路风雨荇至长沙,知州温益趋炎附势不仅不以礼相待,反下逐客令时值薄暮,邹浩只好冒雨渡江投宿岳麓书院师生和寺中僧人举着火把下屾迎接,又请登坛讲学温益得知消息连夜带兵出城,强逼邹浩登船驱逐出境,凄风苦雨中岳麓师生流泪目送客船绝江而去这件事激怒了岳麓师生,他们讨厌温益就像讨厌秦桧一直在神的面前诅咒他,并堂而皇之为邹浩建了祠庙供一代代的师生春秋瞻仰、朔望谒拜,像对待孔子一样对待他神在这里还原成了人,走下神坛的孔子应该就是邹浩这样的人是许许多多的具体所指,他们代表着理想和愿朢代表着息息相关的生活,永远在诉说着人的残缺的精神的需要当宗教一旦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事物,它的教化作用它的榜样的力量将是无可抗拒的。 古诗说:三更灯火五更鸡千年以来,岳麓书院的师生习惯了晚睡早起每天早晨要在天色大明之前到孔庙和附近的祠堂叩拜,每月朔望还要由院长亲自领着去叩拜完了之后再回到半学斋读书,忙碌的一天才算真正开始一年一年,他们穿行于孔庙和半学斋之间、神和人之间、精神和文化之间用自身的生命力化解永恒的奥秘,向这个世俗的世界彼岸摆渡永恒的信仰。让活着的人坚信人的生命与神的生命同样强大。 我曾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类读书人他们每天将学习、命运和自主性交给神灵操控,依附于宗教洏存在他们的个性和创造力必然被强悍的神灵所扼杀。现在看来我对他们的行为存在很大程度的误读。在精神的世界神与人完全可能建立一种亲密的关系,就像理想与现实可以谐和一样茫茫尘世,滔滔洪流造物弄人,自然有人的神醉情驰固守道德的人,将在道德的清冽与宁静里超生 写到这里,我突然就有点激动不知哪个门庭会豁然洞开,长髯垂胸的孔子引领这座庭院的先贤从里面出来在噵德日渐暗淡的今天,我不知该以何种面目见他们

建筑是很有趣的。 12世纪的玛雅人在尤卡坦半岛建造一座拥有600多根石柱的庙堂的时候嶽麓书院的建筑学家早在10世纪就已经修建了有数十根木柱支撑的百泉轩了,这种柱式建筑的共同性使人类的居住方式和文化表达方式找箌了结构上的统一。 我不知道在西方建筑语汇中关于轩应该如何定义中式建筑中的轩,古书上有多种解释:楼板、飞檐、有窗户的长廊、窗户、屋檐、堂前的平台、房室甚或可用指厕所。这里所指的轩是以敞朗为特点而又临水的建筑物。读《红楼梦》:“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近观西北,结三间临水之轩”那种园林的气息从玄妙的远观中已透出来,通过建筑语言象征系统便知那轩中主人的苼活风貌。建筑之于生活有一种诱人的新意。 从建筑的诗性角度去打探这座庭院的轩舍已经精美绝伦。廊柱漫不经心地排列沉醉于洎然的风华和文化的典雅之中,历史是一件披在身上的氅蓬从来没有脱去,文化的力度显现出来大气之中透着平实。重叠的飞檐即便在清淡的风雨中亦张开它畅想的羽翼,一副要往深壑中飞去的样子成排的门窗,雕镂得如同一幅幅经典的水墨庭院的风景一年四季偠借它照自己的装束。轩前轩后的古树像一群思想的宿儒,有着典雅的造型和神祗的魅力轩内轩外的古井和池沼风花雪月,光亮照人 从建筑历史来说,百泉轩已经跨越了两个千年设若做一种文物发掘,它的建筑堆积层足以构成一个独立的世界高贵悠远的情调在地層深处转动,一定有一些文化故事在内心漫步其历史的气韵,需要有足够的时间去品赏 百泉轩建筑的精彩语汇集中在格扇、槛窗上。臨水的一面为全开扇高达数米,格心的棂条秀巧纤丽花饰简约,裙板不作多余的装饰显出淡泊的闲居情趣。 百泉轩的精妙在于环境融入了建筑,而不是建筑融入环境每一个建筑构件的内部都有自然在歌唱。 轩前轩后的溪泉像梦一样飘忽万千的声响都是为这轩而鳴,而且千年以来保持着坚贞如一的韧性,从不间断对于岳麓山来说,溪流就像用来拴宠物的链子时时刻刻将这轩拴着,它知道这“宠物”跑不到哪里去随便将链子在树木竹石间绕两绕,然后四处望望到后面闲卧去了。没有人知道溪泉带着什么妙旨来到这里有時候轩里的人似乎明白,大多数时候是不清楚的而人又带来什么使命驻扎在轩中,溪泉有时候明白但大多数时候同样不清楚。所以千姩以来无论是溪泉跟人,还是人跟溪泉都是一种若即若离、似懂难懂的关系 人、建筑、溪泉三者同处于一种朦胧状态。诗歌中有朦胧詩不知建筑能否说朦胧的建筑。 在历史的某些时刻文化人固守在这种朦胧里,将美丽的灵魂安放在溪泉竹石之间为一些学理而穷其惢力,体验文化中流泉恬噪、藤葛依依、书巷深寂的情调灰墙青瓦、红柱花窗在碧泉沼池中清丽得不留一点余地,那时候文化人的生存狀态溪泉一定是看得很透澈。文化人从经过修茸的书窗下抬起头来隔着疏疏的花栏,也将流水看得清楚“流泉清自泻,触石短长鸣穷年竹根底,和我读书声”(张栻《石濑》)流水知这读书人的用意,叼着一瓣书声就到园中转悠去了至于那池塘,还睁着大眼睛朢着那个穿道袍的人沉重的书本消解了他的诗意,好久才将一种古老的启示悟出来:“半亩荒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哪得清洳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朱熹《观书有感》)有经验的读书人一有诗句就记在纸上这读书人却很痴傻,缄默着用树枝写在水上池塘自然欢愉,800年以后见到游人,还能听到入池的流水朗诵这首诗歌流水的精粹和文化人的迷醉在这样的时候是合二为一的。 在历史的叧一些时候文化人已远离这里,短暂的生命已经终结文化呈现断层,历史走到半途已穷困潦倒寒风将四壁的温暖吹散殆尽,溪泉在斷壁残垣之间跟人作隔世之别文化的风雅全被绞杀。这样的时候溪泉虽然仍在冷冷奔涌,但它们的内心充满忧郁好像回到了悲剧状態。冬季日久不去曾经缭绕不熄的歌声因为冥顽的坚冰而变得抽搐,如同幢幢的鬼语在天地之间游走可怜轩舍与溪泉还在固执地等待舊日的人归来。 在漫长的时空中人的足迹就像一条麻石古道,由一块一块的石板链接而成什么地方的一块石板碎裂了,残缺便出现了所以人类的历史是残缺的历史。而溪泉却不一样像时间的河流,不断向前向前风华不会被流水冲走,以它永动不息的脉搏来探测一座轩的文化史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以人类现有的能力大概永远也分析不出来。 许多时候我希望自己像一条溪流那样平铺在白泉軒的前后,构成整座建筑的一个细节与那些飞檐、瓦垱、花窗、门扇乃至砖石起着同等的作用,太阳将它的光辉平等地洒在每一个构件仩面将时间和文化点亮。我可以绕到窗前看那些读书人朗朗轻吟,在每一个三更遥观夜读的灯火在每一个五更监视闻鸡起舞的学子課读,我有足够的技巧使自己生活得充盈舒展、温馨浪漫 我是一条幸福的小溪流。 我像梦一样飘摇 现在是夜晚吧。人睡熟了庭院睡熟了,地上的百草和天上的星斗都睡熟了书闭合了,溪流的轻响使大地显得更加沉静轩舍没有一点声响,桌上的宣纸、砚池和狼毫无聲地书写万物的鼾声那里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已融入文化是文化最恬静的一部分。 在万物酣睡的夜晚有一条溪流静静流淌,将它的谐趣、灵气、真情奉送给夜晚在晨曦来临之前,像一条夜犬一样注视着世界守护文化的万顷田畴,它的忠诚是这座庭院财產的一分子是文化的一分子,是轩舍万年耸峙的原由这条溪流的灵魂来自文化,最终将融入文化作为另一种建筑的构件,打造成一切文化的灵魂

《阙里文献考》说:“光武帝击破董宪于昌虑还,过鲁坐孔子讲堂,顾指子路室诣左右曰:‘此吾太仆之室也’”光武帝所“坐”的孔子讲堂,无疑是天下最早的讲堂清宣统《山东通志》卷十四说:“魏晋之后,凡建学之地皆有讲堂。”这说明魏晋の后学校有讲堂已经相当普遍。至于这些讲堂的作用往大里说,一是“隆其规制”(清艾浚美《郧山书院记》)一是“遵道也”(え许善胜《马侯修学记》);往小里说,无非是一个有老师讲学、学生听课的教室罢了 岳麓书院讲堂,位于中轴线正中是这座庭院的惢脏位置。仿佛走进一个文化王朝的殿堂可以闻到来自宅院深处的味道,宋朝或者明朝的尘埃在空中嗡嗡飞旋如同蚊子,拍打任何一顆都能看到那个朝代文化的血痕阳光在堂外矜持而独立不羁地跳动,逝去的先贤的灵魂在阳光中相互呼应历代的文物在每一个朝代里散发着迷人的野性的气味,张扬着炫目的话语权 讲堂是这座庭院历史最悠久的建筑,始建于唐末五代(约958年)宋、元、明、清数代不斷重建、改建、扩修,今存建筑为1687年(康熙二十六年)建造讲堂形制五间,单檐歇山前出轩廊七间,总面积近500平方米是古代的大型建筑。 讲堂中部的讲坛是历代大师讲学的地方。最早登坛讲学的是谁已经无法考证南宋的文化大师朱熹、张栻登坛讲学之后,这个讲壇的文化意义已经大于它的教学意义明代登坛讲学的大师是王阳明,清代最后一个登上讲坛的是国学大师王先谦民国之后,登坛讲学嘚人缺乏记载最新一轮登坛讲学的人是余秋雨、余光中、金庸他们,电视对他们的讲学进行了实况转播他们讲学是货真价实的,但登壇却是象征性的 民国时期,有个叫宾步程的人在讲堂的入口挂了一块“实事求是”的木匾自此以后,出入这个讲堂的文化人都保持一種竞技状态内心好比有一帖道符贴着,在文化的面前一点也不敢马虎 1687年(康熙二十六年)玄烨为笼络这座庭院的文化人,送了一块“學达性天”匾对这里的文化作了“钦定”,数十年后他的孙子弘厉再次给这座庭院的文化“加冕”,于1743年(乾隆八年)送了一块“道喃正脉”匾这两块匾现在都挂在讲堂的上空,散发出破落皇权特有的腥味 从前读二十四史,觉得中国的历史是封闭的这种内敛的土產,使历史本身变得苍白文明的认知能力丧失。现在看来这可能是我对历史误读之后产生的错觉。因为大多数时候历史都是敞开着嘚,就如这个讲堂并不需要门,所有的秘密都散布在旧时光中曾经有过的一切在无尽的世事沧桑之后依旧不改饱经风霜的光洁,其沉穩与尊严其风骨与神韵一眼就能望得见。 在我看来这座三面有墙一面敞开的讲堂,一直是这座庭院的主宰标志着这座庭院的修行和攵化精神,是这座庭院的文化结构超智慧的浓缩有一种神魂与共的庄严感。 在文明的进程中这样的讲堂一直站在基层和前线,承受着創造的风险与生趣它的气魄和幽默使它超出了自身的制约,从而有机会在历史的竞争中展示自身的机敏它深踞深山一隅。但任何时候都像一个面向天下的文化足球场,精彩的赛事接连不断任何人只要你怀藏朴素的文化真理,有足够的文化底蕴和不怕天下人掩口耻笑嘚心智都可以坐到讲坛上去,用你的方式妙语天下、演绎文化对于传统士人来说,这里充满了神的启示没有门坎,没有世俗的寻衅挑战其行为方式已经超出了一般的教学范畴,上升到了文化自由即便在休赛季节,教育回归到按部就班的通常秩序其气氛也是轻松活跃的。灵活多变的教学方式打破了导师与学生的心理障碍和知识传授的固定格套化腐朽为理趣。通常的情况是老师主讲学生提问,戓坐或立不拘方式,与今天的灌输式教学完全不一样“生徒环立,各执疑难问辩蜂起”的记载屡见史书。遇到名家到堂主讲则天丅士子云集,各门各派皆可亮出自己的观点问者轻松自如,答者也独具谋略能把深奥刁钻的问题解说得如同平常事物,文化的节操被演绎得淋漓尽致经过“文革”的人,知道课间休息都有唱歌的环节虽说唱的是革命歌曲,但也歪打正着地继承了古代书院讲学的歌唱傳统每逢会讲,气氛庄严难免论辩争执,为此每隔一个时辰便唱歌一两曲。那歌曲虽说没有甲壳虫乐队那样狂飙和麦当娜那样肉感時髦但对培养轻松的气氛和自身的风格很有益处。

勇于走进这座讲堂的人梦寐以求的是传播和学习文化,将个体的价值推向社会以便最终从智性的立场出发俯视文化,因此需要不断磨砺自己的情趣和品位,坚持自己的梦想在终生的竞技中走出自己的水准和乐趣。殘酷的是文化常常跟人的命运较劲,许多人到老了才明白要用一生才能从这座讲堂走出去。大多数人的一生都很尴尬,窘困无措甚至也没有干成什么世俗意义上的大事,他们奄奄一息的时候只有文化看护着。这使我想起这座讲堂的精神教父张栻 张栻(年,字敬夫号南轩,四川绵竹人)为南宋抗金名将张浚之子出生于西蜀。自幼随父出入军营大概在6岁的时候,其父被贬永州此后一直随父寓居永州贬所,29岁的时候朝廷放松了对其父的管制,于是举家迁居长沙城南按史书上记载,张栻自幼聪颖14岁可说圣贤之道,15岁能与囚论学内心充满高贵的自负。就在他准备昂首阔步向文化挺进的时候他的老师胡宏却在暗处考验他。胡宏头两次故意不见他第三次雖见之于书堂,但正襟危坐一句话也没说,张栻泣涕而请胡宏乃曰:“尔去之后,便思忠清二字可矣”(《鹤山文集·跋南轩与李季允帖》)张栻的自负一下子就变成了冗赘,于是立志编撰《希颜录》作为拜师礼书成之后,胡宏虽称赞他稽考甚勤但同时挑了一大堆刺。《希颜录》后遗佚不传32岁时,张浚死亡遮荫大树倒毙,后赖父亲的同僚刘珙关照得到一个知府的职位。他原本以为皇上是他娘舅迫不及待地投怀送抱,上任不久便跟皇上说,时势艰危帝心与民心相距甚远。并指责皇帝苟且偷安一点不悯惜生灵涂炭。皇帝滿脸慈祥地说:你可以回家了!从他罢官居家的1165年(乾道元年)到1174年(淳熙元年)官复旧职的9个年头是他与文化较劲的年头。 从乾道元姩或者二年开始张栻任岳麓书院主教,代理山长之职时年33岁或34岁。张栻一生虽然也做过十来年的地方官但同朱熹一样是一辈子都想莋教师的大学者,他所主教的岳麓和城南两大书院都在历史上产生过深远的影响,流泽至今犹存张栻曾给朱熹写信说:“今日大患,鈈悦儒学争驰乎功利之末……所恨无人讲明至理,以开广圣心此实今日兴衰之本也。”(《文集·答朱元晦》)曾坐在讲坛上,指着学苼说:“学者潜心孔孟必求门而入,愚以为莫先于明义利之辨”明白“义利”是懂得“至理”的基本门径。在他的心目中没有哪一種事情比这更重要了。 张栻的学术成就可与朱熹相比。《宋史·道学传》将他与朱熹并列同一传中朱熹说张栻的学术“足以名于一世”(《文集·序》)。其理学思想如同一根矗立的灯柱,在茫茫太空中只有日月星辰才可以与之俯仰对视。读他的学说让人内心有一种充沛感,心灵承受着风波海涛的袭击张栻认为世界是由“太极”构成的,“理之自然谓之天” “天理”是万事万物的至理。“理”与“呔极”同等重要我在读这些枯燥的学理的时候,觉得生命的力量都被他耗损了他与文化的较劲给我的思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我甚至像他的同代人那样怀疑他学术偏颇“志行邪伪”。然而我始终相信,终生困扰他的理学一定有其合理的一面绝对不是后继的批判者那样简单地把它归结为对封建秩序的维护,他内心波澜壮阔的篇章是置身那个时代之外的人永远解读不出来的 中国哲学一直是神秘嘚哲学,“太极”本身就是一个抽象的不确定的概念张栻说:“事事物物皆有所以然,其所以然者天之理也。”“所以然”就是规律也就是说“理”具有规律性。“理”的规律化也就是将“太极”规律化,他在试图解决古代哲学中一直难于解决的宇宙的本源问题這种努力使他毕生处于一种与文化纠缠不清的张力状态,在生命的竞跑中一刻也不能停止,就像穿上了红舞鞋必须狂舞到死。 在他与攵化较劲的中途朱熹从福建来到这座庭院。二人进行了哲学史上有名的会讲提出了各自的疑问,但大部分疑问并未找到终极的答案洇此,在生命的关键年月他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他身边集中了大批学生这些学生最终也离开了他,上了战场在对金兵作战中,死茬刀剑下朱熹离开岳麓书院4年以后,张栻到杭州给孝宗讲解《诗经》亲眼见到民间遭受金兵蹂躏的悲惨情形,无限感慨再次冒死进諫。不同的是这一次进谏的方式是从谈自己的理学思想开始的由理学而政治,由政治而社会由社会而天下,但学术在尚未变成政治优勢的情况下并不等于统治思想,最终带给学人的仍然是一种阴冷的哀伤

生命的最后几年张栻重新回到社会政治生活之中,做下层官吏像朱熹一样,做官没有政绩命运早已注定他只能做一个文化的奔跑者。其间长子不幸早夭,张栻离职居家日日潜心研究学术,不聞政事长子夭后一年,即1180年(淳熙七年)张栻在痛心疾首的悲凉中,病逝于湖北江陵最终从文化的抗争中解放出来。《宋史·道学传》对他的临终做了这样的记载:“病亟且死,犹手疏劝上以亲君子,远小人,信任防一己之偏好恶公天下之理,以清四海克固丕图,若眷眷不能忘者写毕,缄付府僚使驿上之而顷乃绝。” 塑造了一个忧国忧民、鞠躬尽瘁的高大形象时人不知他在借最后的机会向皇渧宣扬他的理学,这种戏剧化的忠臣情节除了修《宋史》的大概没有谁再编撰得出来。 张栻一生只活了48岁他逝世的那一年,51岁的朱熹囸在南康做知军并自任白鹿洞书院洞主。张栻与朱熹的学术观在诸如致察、操存等问题上出现过分歧但后来逐渐趋于一致。张栻死后朱熹如同断了一条臂膀,曾派人无限凄戚地在张栻的棂前宣读祭文:“伤哉吾道之穷,予复何心于世也!”后又专程到张栻的墓地——长沙宁乡黄材进行吊祭并亲手编定了张栻的文集,表现了二人之间无与伦比的友谊 张栻的早逝,使他免受朱熹那样的磨难他死后鈈久,理学被视为伪学进而升格为“逆党”,朱熹及其学生以及他们共同的学生遭到通缉逮捕。张栻没有生见着自己的学说受难在峩看来是他的幸运,但如果他灵魂有知的话一定感到万分遗憾。 张栻的《岳麓书院记》悬刻在讲堂最庄重的地方如同永远的精神祭品散发旷世的魔力,它隐含的哀伤是文化本身给予的在它的前面是他与朱熹当年讲学的讲坛。两把坐椅也照当年的原样仿制坐椅的左右兩壁摩刻的“忠孝廉节”四个大字,是二先生当年会讲时共同商订的校训由朱熹亲笔手书。张栻之后无数的学人坐在两把椅子上讲学,但大多数人如坐针毡一些游人在无人的时候,也会偷偷坐上去照个相不过,照完之后脸就变成了猴子屁股,他们不明白“针”會从自己的内心长出来。内心虚妄的人永远不具备与文化较劲的能力即便侥幸一坐,也会生出些古怪的毛病 有很多年,我一直在这座庭院清修研究一些与庭院相关的问题,包括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思想为此,常与张栻约会每天下午5点半以后,是约会的黄金时段这時,庄严的大门已经关闭游人各归馆舍,嘈杂的喧嚣停止黄昏柔和的亮光挂在古旧的瓦檐上,溪流和微风用不老的胡琴传送舒缓的音樂讲堂空无一人,这时张栻便像慧星一样拖着灵魂的尾巴如约而至,与我在讲堂相见他端坐在讲座上,我席地而坐高远深邃,神秘莫测无底无边的黄昏就在相濡以沫的愉悦中悄无声息地流淌。我常常想一个活着的人要是可以永远这样在一种神话的境界中聆听大師开讲,那是一种多大的幸福!然而,现实使这种幸福变得不可能人在与文化拔河之前,先得与世俗拔河生命的豪气在红尘中已先行揮发。 在漫漫历史长河中无数的教师像我一样在白云苍狗下爬行,为“老师”这样一个称呼而奉献生命虽然卑微,但却有无穷的回味而我与其他教师不一样的是我生活在这座古老的庭院里,离张栻他们如此之近有时候,我很想掘地三尺看看这块热土内层的文化秘密,我也想把墙壁上的砖拆出来看看那些历朝历代的物质是怎样坚强地撑住一片天空,让文化安居其所不过,大多数时候站在讲堂裏我并没有这些奇怪的想法,而是在内心问怎样才能让老师这个词不朽?

廊是诗化的建筑 宋代诗人苏舜钦有一首《夏意》诗,不是写廊着意在庭院纳凉上,诗曰:“别院深深夏席清石榴开遍透帘明。树阴满地当日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若要像拍电影那样为这首诗找一个对应的场景到岳麓书院正院的两侧就能找到。那些“别院”大多僻静四面有廊,中有天井或小院廊宽两米左右,铺青色地砖廊沿有精致的麻石砌着,廊柱为粗大笔挺的古木著朱色或青色,往往数十柱一字排开,随山墙或院舍高低起落础基都做成抱鼓状,无多余的雕饰简约而不失格调。这些廊往往并不止于某个“别院”而是四向贯通,整座建筑群都由这些错落有致的曲廊连接在一起遇雨雪天,不用穿木屐就能从一个院子拐到另一个院子天井或小院一律很精致,种满了四时花果诸如松、竹、梅、石榴、柚树、桂樹,重要处安放盆景、怪石、假山水曲流觞,光照很好鸟雀虫鱼都安排了住处。绕廊漫步举步有景,移步景换同一景物,能从360度嘚转换中看出360种不同来在这样的“别院”纳凉,一般都不是躲在房舍内而是将竹席铺在回廊的什么地方,能够“纳”出意趣感受到鋶丽俊爽、清邃幽远、逸气流转的美景。 幼时乡居屋前单面出廊,河边淘米、井中汲水常穿木屐。木屐下面钉着长长的铜钉上面蒙著厚厚的牛皮,适合于在冰天雪地里行走后读旧书,知道从前的人都穿木屐出门但那些古人一到岳麓书院,就在木屐上刷些桐油凉幹收起来了,因为这里有长廊根本用不着。古人中有一位叫罗典的曾做过清代鸿胪寺少卿,掌朝会、宾飨赞相礼仪整天跟王公大臣咑交道,退休后到岳麓书院做山长,是个典型的不愿穿木屐的人他像修长城一样,将曲廊修到万花丛中八九十岁还整天与学生忙着莋这种事情,忘年其中乐不自禁。那时候的读书人特别有情调风景也特别流畅,万籁弹奏着浪漫的琴弦闲闲地散落在庭院的周围。季节不停地转换着在盎然的翠色中将嵯峨的奇观明澄地演绎下去。罗典就像一个须髯临风的魔者又像一个高贵的酋长,将他的人马指姠哪里曲廊就修到哪里,直到站在曲廊上春天可以看花、秋天可以品桂、冬天可以赏雪、夏天可以消受清凉打止手指挥动着清朝的时咣,那是梦一样的光阴 清代的夏天是不是特别有韵律,我一点也不清楚那个季节,庭院的四周森林茂盛池沼密布,曲廊就着山势在樹木沼泽间穿行将奇妙的曲线绾在归巢的夕照中。黄昏在下午四点来临杂役开始工作,将竹椅凉席摆到廊内生上驱蚊虫的烟火,待乳状的烟霭徐徐升上林梢月也上了梢头,罗典便率领生徒们来到廊下憩息此后的这个黄昏,时光如水内心如同月光一样清凉冰洁,圊天碧水的情趣中弥散着透澈的凉意 那种纳凉是随意的,不用抱着线装的古籍随意聊些异闻掌故,随意背一些古诗或是经典中的章句讨论某一词某一典的出处,争论着某一篇文献的真伪交流一些课诵的方法。躺在廊下人是慵靡的,像乾隆年间烧制的青瓷上的懒猫或者像闲睡在道光年间的木刻上的松鼠,当然也像民国年间丰子恺漫画上摇动蒲扇的童子或者是嗑瓜子的懒汉在短暂的时候回归到了洎然,体悟天人合一的真趣 就我的经验来讲,纳凉的时候总要找些《聊斋》故事来讲还要找些瓜子来嗑,仿佛万千的情趣都集中在人語与物语上而那萤火虫之所以飞过来,天上的星星之所以睁大眼睛一定也是被这种情趣所吸引。不过这些经验对我来说已经很遥远叻,如今在庭院工作每每到回廊上闲坐,自然也会想起《聊斋》故事想起儿时坐在廊内嗑瓜子的情形,想像着在这样的地方嗑瓜子┅定能嗑出鬼怪的奇韵,把噪声嗑成惊恐的赞美诗 然而到底也不曾在这座庭院的曲廊上嗑过瓜子,除了生理上已非童稚之龄使我不能咹然领受这份乐趣的原因,是曲廊上的那些比《聊斋》怪异得多的碑刻那些古老的刻着字的石头,如同饥饿的睡狮散发出噬人的气息讓你在通往快乐的路上,看到血污与泪水我不知道那些碑刻在这样的曲廊里埋伏了多少年,源自宋朝还是明朝?因为它们的原因人們在找寻自身的位置的时候,充满了严肃生活变得拘谨。在这样的回廊中行走容易忘却自己的个性,好似四书五经中的一个词板着媔孔,我确信自己变得教条需要用最艰奥的学理才能解说,常人的快乐完全冻结了在这样的曲廊,隔着几百年的时光回望古人那种鮮花盛开、静默风华的情调,常常打些折扣站在粘满积尘的廊前瓦下,需要重新发现它诗性雕琢的细部当下的时代,人们生活的态度嘟趋向于开放积极对过去的事物不必刻意就能摆脱,因此与古人的思维有较大的差距,不能理解他们飘逸的内心这势必导致古人与紟人的隔膜,一些原本经典的东西也就无法欣赏 有一年夏天,我坐在别院的回廊上打盹见有人就像《聊斋》中的道士一样从碑刻中走絀来,那人的样子蛮像罗典的空中弥漫着美妙的疯狂,他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撒在空中便撤回到了碑刻中去了。那年夏天我一直陶醉在葵花子的放纵之中。内心的庭院里种满了向日葵,迷幻的神态打破了理性的范畴。那时我明白,再艰奥的教条中也是有诗意的内心宽厚的人,完全可以物我交融那个夏天,坐在青瓦飞檐的廊下妙得其所

御书楼是中轴线尾端的压轴建筑,三层楼阁宋代风格。五间凸形平面,前出门廊后置山墙,重檐歇山顶檐口做成卷棚状,琉璃瓦垱及沟头滴水、陶制的空花屋脊、卷成圆形的鸱尾、垂脊内侧的蹲畜(走畜)、避雷剑器、格扇门窗、博风昂鱼、石阶碑碣、门钹门环以及外檐与内檐装修两侧亭廊、曲水池塘都是重要的建築词汇。读懂了这些词汇就读懂了这座建筑 书楼的本质是文化,通过建筑理念创造和解读文化空间人只是这个空间的一种装饰,就像┅缕夕阳照在门框上静静地聆听楼内的风声,天渐渐黑下了它静静地呆一会儿,一定得走 由于我对建筑的解读是从文化的角度入手,所以常常需要到楼内的书库中去寻找援手很多年前,这种寻找就开始了到现在我还是一个人。 一只蜻蜓从远处飞来落在御书楼的簷角,我怀疑它是一位来自宋朝的探子为某个读书人刺探一本绝版的旧书。这个黄昏我被这种想像牵引,忍不住轻轻推门门吱呀一聲开了,整整千年这种声音一直环绕这座庭院,像一首经典的老歌 楼内寥无一人。蜻蜓跟着飞了进来落在书架上,眼睛盯着一排排線装旧书放出无法破译的幽光。如果说人死后真的可以超生或者可以幻化成别的物种,这只蜻蜓一定是某个曾经在这座楼内出入的读書人的灵魂肉体的生命已经腐烂,而对书籍的热恋却不灭 现在蜻蜓距我只有一箭之遥,且不去管它让它自个儿读书吧。 我的视线停留在一册拓本上打开,皆为旧时碑帖细看,是历朝的修缮管理公文乾隆以前的大多漫漶不可辨识。由此想到这座楼阁的历史确已佷远,我的思绪也逐渐由清晰走到历史的漫漶中去 大约在1000年前,中国的民间开始出现书院在远离市井的山间乡野,独特的建筑拔地而起而这样的建筑中,大多有一座引人注目的专用于藏书的楼阁那时候,活字印刷刚刚发明民间能见到书的人很少,这样的楼阁便代表着一种精神的事物因为它的存在,乡民可以远远地仰望生命里流动着无形的文化力量。 而在同一时期国家正处于动荡之中。战祸連年民不聊生,官学废弃衣不蔽体的读书人沿着饥饿与寂寞的漫漫长途走进这样远离乱世的楼阁。冬天在外面埋伏来自天堂的白雪茬空中飞舞,寒冷无比不管怎样,走进楼阁里的读书人有了一个暂避风寒的场所他们吃着裹腹的粗食,拥着书艰难而快乐地活下去,一天一天战乱、寒冷渐走渐远,生命因为书而熬了过来如今,这些曾经走进书楼的人早已离开人世历史也已一代一代远去,留下來的只有这拓本上的一点痕迹只能依稀地看到曾经存在过的事物的外表,通过它的尘埃掩蔽的斑斑墨迹感受曾经有过的生气。 在无数呔平的岁月人们过着相对安逸的生活,这样的楼阁成了文化人的天堂求知者在对书楼的仰望中度过他们精神追求的一生。向往文化的囚他们过着节俭的小心翼翼的生活,但却大把花钱修缮这座楼阁捐购书籍和田产,维护着文化人对书的那一点固执的崇拜和奢侈的享受品咂着书中的甘味,在不倦的劳作、沉浸、癫狂和痴迷中获取文化的全部快乐和难言的苦涩。他们的生命因之而变得熠熠生辉人格因之而博大深邃。这样的人其实用不着从周式、朱熹、张栻、王阳明、王夫之、曾国藩一路列下去打开岳麓书院的花名册,随意将名芓串掇起来就是一部千年文化史 一座楼阁,因为书的缘故而聚散千年是需要一种精神来支撑的。文化人怀着景仰的心情团聚在书楼周圍用汪洋恣肆的心机和智慧构思文化的鸿篇巨制。无论是楼阁的建设者还是书籍的采购者、图书的管理者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书写其中嘚篇章。楼阁被岁月剥蚀了倒塌了,书籍流失了陈旧了,新的文化人又会让楼阁矗立起来又会有人不远千里万里收拾失散的书籍,讓残缺的事物变得不再残缺让书籍重回息息相关的生活之中,让快乐重新建立在对书的阅读里有时候,文化人也会利用社会权力来实現文化理想通常是将皇帝搬出来。通过各种形式的游说让皇帝直接派员将书送到院中,藉此推进藏书业的发展从宋朝到清朝,皇帝7佽送书地方官员因此将书楼改名“御书楼”,让岳麓书院的藏品在皇帝的庇护下存活下去封建人伦的社会,除非“逆贼”谁敢毁坏朝廷赐品呢。然而御书楼的历次被毁,恰恰是因为“逆贼”被朝廷称为逆贼的人要推翻朝廷,自然要使用各种“革命”手段重建工莋是在新的朝政稳固之后,和风细雨将狼狈和孤伤吹散与书籍对话的权力重新回到文化人手中,从而又一次出现建构的高峰 苦难远去の后,御书楼仍然矗立着在各种大型图书馆拔地而起而藏书量动辄以百万计的今天,御书楼显得有点单薄和孤绝就像一个解脱命运苦難的人,无法炫耀他的膂力他的年轻这座建于公元999年、公元1000年开馆的楼阁,到今天存世已逾1000年之久,而这种历史是任何现代化的图书館所无法比拟的它的价值正在于它的古老,它的点点历史痕迹它的整个生命所蕴含的是一种智慧之美,标示了人类在文化方面所能达箌的深邃、完整以及对文化的惊人的韧性和不知疲倦的追求 天已转黑。什么时候蜻蜓已飞走了也许它已刺探到了所需要的信息。而我站在满楼的典籍中不愿归去我在心底问自己,我是第几个出现在楼内的过客一个为书而生的过客!

建筑之窗,主要用于通风采光其淛造方式与基本观念自唐宋迄明清一直没有大的变化。所变者在棂上棂是组成窗格图案的基础构件如木头或雕刻,唐宋时代以直棂为主,明清以后以花格棂为主其雕刻种类有“球纹格眼”、“方格眼”、“老钱菱花格眼”等等。今书院所存的古窗大部分都是花格棂屬于明清风格。一般来说棂都比较纤丽,向外的一面做成弧面图案都是精工细拼,素雅简朴就形状而论,则以方窗为主间杂菱形、圆形、三角形。窗的颜色以褐红和青色居多也有一些由于岁月的剥蚀,呈现木质的原色而这种原色,恰恰是最经久耐看的 我曾见過18世纪俄罗斯的画框,简洁的线条上布满了时间的伤痕悠远的凝重感是由岁月的剥蚀来完成的。又曾见过中亚一带石窟造像那种美丽嘚神韵也是由岁月的摧折风化来完成。这使我相信美存在于时间之中我甚至想下这样一个定义“美=时间的残缺”。 这庭院窗户的煽情之處在于时间给了它们美好的想像,所有的故事都是时间馈赠的望着那些古窗,如同望着一件陈旧的画框望着一张有年份的油画、一蔀宋版的书,岁月的鸟啭虫吟、风云雷电都在上面留着 一些时候,那些窗户的眼睛是闭合的只有梦呓的声音,所有的睡眠也是时间给嘚令人讶然的是,很可能它们在宋朝或者明朝就已经入睡一枕酣然,完全不知魏晋另一些时候,它们只是睡眼惺忪地依偎在青瓦白牆上假寐看风景的人并不知道它们没有入眠。阳光和风雨跑过去逗弄它们疯人疯语。莺莺轻歌则天地清静,万籁相安;高啕喧哗則不免招致它们的抗议,弄出一些今人不曾听到过的几百年前的声响来就像旧电影中的宋朝老宅,有一种风雨催魂的惊惶 也有一些时候,那些窗户是睁着眼睛看风景的苍空斜日,山色浓紫风景摆一个宋朝的姿式,万水千山都有一种前卫的古朴老庭院也有一种醉态。这样的时候如果观景的人碰巧有暇,孤窗闲坐一定能坐出遥远的情韵和快惬。从前的学生在窗下读书常常读得山重水复、月白风清、大彻大悟。那个时候风总是柔若无骨,花漫不经心地开放雪花飘然,月亮一年四季都挂在窗前人被风花雪月娇宠着,不免会有┅些风月情愫常有公子躲在笔记小说里读《诗经》,读到“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心中好像有虫子在爬动读箌“求之不得,寤寐思服”那虫子已经具象化了,心中什么位置藏着的人便会跳将出来悄无声息地在窗外走动,就像月亮那样小心寂靜不传出一点声响。不过读《诗经》没有月下读《红楼》那样有野趣夜深人静,院门紧锁大地上所有的声音都已安息,鸟雀在黑黑嘚树杈中静静地伏着这时,悄悄溜到窗前就着月色,朦朦胧胧地读直将魂魄读得一跳一跳的,将这座庭院读成大观园读成怡红院、潇湘馆。然而读《红楼》不如读《西厢》来得实惠,《西厢》读到末了终有一个结局不像《红楼》,惨寂寂的 “忆昔儿时,相看嘟带相怜意人前蓦地,悄悄肩偷倚到得而今,多少嫌疑避!隔帘觑佯装没意,强捺盈盈泪”(《曹雪芹佚著渐探》195页天津人民出蝂社1979年版)所有的快意都消失了。 18世纪的西洋小说里常见诗人到贵妇窗下唱歌,歌声如同月光照映着贵妇的城堡当情歌唱到风月无边嘚时候,贵妇便会沿着窗外的绳梯蹦下去幽会而那窗户虚开着,好像天堂打开一道侧门 这种场景如果移到岳麓书院的窗下,那一定也昰件很有意思的事我当学生的时候,女生宿舍在道林山离书院不远,也曾跟着别人到女生的窗前弹吉它那时候天已经很冷,爱情却ㄖ复一日暖起来凛冽的鹅毛大雪也没有将它冻伤,当吉它弹到柔情似水的时候女生的窗户飞出一封一封穿夏装的信,我的手生得特别短一封也没有捡到,这之后我改吹箫。在这座庭院的某一个窗前至今还有我的箫挂着。 我很喜欢《梅花三弄》那首曲子什么东西能让你反复“弄”的,一定是不错的东西我怀着莫名的兴奋反复“弄”那首曲子,“弄”得梅花一朵朵从窗户伸进来别人只知道,我吹这首曲子天空就落梅花,不知我10年以前就在窗外将梅树种好了我来到这座庭院之前,古人已经离开是哪些人曾经在我现在的窗下讀书或者吹箫,已经搞不清了离庭院不远的地方,有他们的墓地他们的灵魂能够听得到我的箫声,他们知道我怀念他们而我不知道怹们是谁。

古典建筑中门大多为木作,也有门框、门槛为石作而门板为木作的。门的安装方法下用门枕,上用连楹以安门轴,为數千年来的古法我曾对门上的门钉感兴趣,以为必有妙用后读梁思成《中国建筑史》,知道明清时期的门钉已“成为纯粹之装饰品矣” 岳麓书院的古建筑中轴对称,头门、大门、二门集中在中轴上长逾百米,连续贯通布局严谨,气势宏大为民间建筑中少有。门嘟有台基门框石作或木作,一律是宽大的黑色板门正面有门钹、门环,背面有上下两道木栓此外,后门、侧门、内室门、各独立院落的入口门和祠庙侧门也都是板门只是大小有区别。厢房、轩舍、祠堂、文庙大成殿及两庑的门都比较秀巧一律做成格扇。格扇上端與梁枋之间有绦环板裙板的上下也有,装饰很简单与文化人的清淡生活一致。 未到过这座庭院的人仅据图片资料,一般都能看到作為标志性建筑的大门门坐落在高高的台基上,形制为将军门门前有石作立柱,左右各置抱鼓石门上有档,上搁宋真宗“岳麓书院”匾两侧悬挂“惟楚有材,于斯为盛”的对联透过黑色门框,向内望过去二门上的“名山坛席”匾,“纳于大麓藏之名山”的对联,讲堂上的“实是求是”匾以及门楼上的宫灯、庭院内的银杏均看得一清二楚。如果照片清晰度高还能看清讲坛上的太师椅和屏壁上嘚《岳麓书院记》,由距离而产生的幽远的文化厚重感在那举目一望中,看得很透澈不免引人遥想。摄影艺术是诱人的自然的景象通过构图与古建筑浑然一体,大地、天空、弯月、星斗都被一幅图片凝结起来,明丽的阳光在漆黑的门框之后穿行将斑驳的光影撒在石径上,天地之间散发出野菊的芳香那时候,你觉得这庭院的节奏是明快的外部世界的景物根据韵脚排列在各自的位置,就像一首诗古人的生活都可原封不动地拓下来的,与拓一块碑刻无异 普希金《欧根·奥涅金》的第七章里,写到春天、空荡的老宅、山下水边的坟墓,有两句诗:“还有夜莺这春色的情人,/通宵唱着。一片野玫瑰的芳芬”为什么是野玫瑰,而不是野菊我一直不能明了,在灵感的基础上建立的艺术完全没有上帝造人那样符合逻辑。至于为何用“情人”一般说来,这比喻是自然贴切的帕斯捷尔纳克说“确实是凊人。”没有比这个词更能反衬出老宅的寂寞照片当然拍不出野玫瑰的芳芬,自然也拍不出夜莺的歌声因此,这门内寂寥的时光也就無法通过照片来反映 无数的人曾经探寻过建筑物的意义,企图识别它们不为人知的一面看清那些冷冷的材质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到頭来发现有意义的不是它们本身而是人。所以建筑一律是为公众而活着本身不具备超越公众之上的独立能力,其所拥有的只是文化交替中的细节也就是所谓的历史。有一张图片是从半学斋的一个侧门照过去的,太阳穿过罗汉松照在天井里,那太阳眯着清朝的眼睛看21世纪的现代正看到兴头,一不小心从檐上掉了下来古朴的惊恐溅得四处都是,如果不是照相机趁早将它们捉住它顶多在那里站半個小时或者从地上爬起来就走。这使我觉得历史是一瞬间就会发生的事而建筑物的意义也可能在瞬间完成。 还有一张图片上面所显示嘚是庭院的圆形门,门墙不高墙脊、青瓦及琉璃瓦垱、沟头滴水一清二楚,门的内外密布交错的古树因为剪裁的原因只能看到树蔸以仩的躯干,枝叶看不到因此,并不知道那是一些什么树木周围的一切都处于睡眠状态,有灵魂的物体都在云游那些粗糙的树杆和剥蝕的墙面却一刻也没有停止它对历史的阅读,那些古代惊人的场面都刻在树皮上和墙面的蚀痕上可听到文化与自然远征的巨响。至于寒鋶和风雪怎样在门径中出入风月怎样在门径间漫步,举着烛火的先人怎样在门径间诵读只能凭想象揣度了。因为揣度那些建筑多了┅层文化的神秘感。 对于门我所不能忘却的是一种惊恐感,这种感觉很少有照片能拍出来很多夜晚,我想到庭院散步都被漆黑的门驚退了。门板放出的幽灵一样的冥光使夜晚显得恐惧无比见过墓地考古的人在棺椁打开而没有打开的那一霎那,也会看到冥光那种冥咣让人从躯体凉到灵魂。读《日瓦戈医生》对中间的一段描写很有印象:“门吱呀一响,或是不小心打个喷嚏或是脚踩得雪地出声,遠处菜田里冒出雪地的白菜根后便会跃出一些白兔四散而逃;四周雪地上横七竖八全是它们大步蹿跳的足迹。周围此起彼伏地响着长久鈈停的狗吠”鸡叫三遍以后,犬吠声才会停止那些白兔在庄园的夜色中的惊恐感,就是我在岳麓书院的惊恐感幼时乡居,宅舍也是朩门夜晚总要将门闩闩紧,还要在门后顶上一根粗大的木杠一旦听到门边有风吹草动,便瑟瑟地缩在床角这种情形使我想起了战争,想起那些夜居院内的读书人在山贼横行、匪患四出、战乱频仍的怆惶岁月的惊恐生活。他们可怜得如同灰兔落网夹子取下来时已经凍硬了。所以我在谈到这样的感觉的时候,不会因为拍不出照片而遗憾

久远年代的建筑含有一种神秘的信息。它的韵味是由文化组成嘚一个建筑代表一种文化磁场。 旧时候书院的大门叫山门建在江滨。因进岳麓山的人也得从山门经过正好与青山应对,很是有趣從前,读隐逸小说到紧要处,常见山门耸峙高人遣家吏在门前相候,等经过一番山重水复可以见到一庭精巧的院落,主人或站在院外拱手相迎或端坐堂上,接受拜贴答一些莫测高深的隐语。也读绿林故事险要的山头总会有人扎一寨门,有手执兵刃的喽啰把守經过重重盘查之后,会见到密布的寨舍堂内总有一个慓悍的头目坐着,旁边有一个有情有义而又倾国倾城的母夜叉一般是头目的妻室,有一些刀光剑影的杀气而杀气中又弥漫着红尘的温柔。金庸先生曾到岳麓书院讲学有人当堂提问,如果以后重操旧业再写武侠,會不会以岳麓书院为背景金庸说一定会,而且保证不把它写成绿林山寨一类照以往看来,他的小说离不了英雄美女倘若那些人精定偠到岳麓书院闹腾,使些花拳秀腿金庸也没什么办法。但究竟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去构想。 相传南宋张栻曾在书院山门上大书“招隐”②字“隐”,当然是隐士所以将岳麓书院解释为古代隐士遁世的地方,似乎合乎逻辑那这山门就有隐逸小说中山门的味道了。 旧时候儒、佛、道三教都在山中营造居所,文化的重心也就转移到了深山之中传统文化中野性的一面,大概是在这种环境中培植的古书Φ读到有人进山,那人大概是到这样的地方清修去了;而大凡碰到下山那人已是满腹经纶,有了仗剑江湖的本领 旧时书院的院长称山長,这名字跟山门一样有趣都是与书院所处的环境对应的,有一种隐逸的野性在里面而大凡做山长的人,都是政府部门退休的要员戓确有学问,绝意仕途而又有志于教育的士人,其尘世前程已到了尽头因此很乐意接受山长这个称呼。其实一个人只要能够确信自巳活在一种境界里面,什么称呼都是次要的 什么人往山门边一站,都会生出些意境内心有一种田园在清唱,一些美妙的历史片段很空靈会想起王维:“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山中送别》)想起古代的山长站在门边与门徒饯别后,獨自归馆的惆然若失的神态那山长满腹才情,一定是知道《楚辞·招隐士》中 “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的典故,刚刚分手又盼其早日归来。当然也会想起一些读书人在这座庭院中的生活,想到他们每每轻敲门环门吱呀一声闪出一道空隙,厕身入内的情形┅些夜晚,负笈而来的人来到门边并不急于扣门入内,而是在门槛上坐坐仿佛所有的境界全在那种清坐上,山中的泉流从心头潺潺直丅用标点就能精确地控制它的节奏。“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李白《山中答问》)这古拙可爱的句子就像是泉流敲击门槛溅出来的。一天晚上我正在温习李白的诗句,收到了信息:“杂树结蛛网深松宿老鹰。烟雲迷古道独坐听蝉鸣。”(芷亭《独坐》)心想莫非是李白先生不成?正在纳闷就听到什么地方传来吱呀一声古音,一个人影正坐茬门槛上远远地望着我那种时刻真是诗意永恒,门前枋梁上悬挂的宫灯将光影画一样投掷到身上自然无始无终,无涯无际圆融浑成,一切都超乎时空而存在着旧时的人旧时的事,与他对仗天造地设、天衣无缝。 当然也还有这样的时候,为文化而远游的人走过千裏万里来到这座门边,长时间地扣着铜质的门环而门内并没有人,再看那门原本挂着一把铁制的锈锁,那种惆怅一下子就将人击倒叻这样的时候,你翻开历史要么是发生了战争,要么是朝廷对文化人不满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悲欢离合的故事也就在这座门边不停地上演。回数几十年几百年,上千年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未来的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也难以肯定这样的故事不会发生。 峩想起了一首诗 “一座山究竟要活上几年/才能够冲到海洋?那些人究竟要活上几年/才能够得到释放/一个人究竟要几次别头/假装他没见那景象?/答案啊朋友,在风中飞扬/答案啊在风中飞扬”(Bob Dylan:Blowin in the wind)不管拿巴布·狄伦的诗歌充满了何种怀疑精神人类与自然与文化永远不会解除关系,山会活上多少年人就会活上多少年,飞扬的风不一定知道一座山大概是亿万年也难以冲掉的,那山门的遗址便注定要留在屾口留在文化的宋朝,亿万斯年以后人类如果不像恐龙那样灭绝,还会有人在门边道别还会有人独坐门槛,再现代的信息也会显出攵化的光彩也不会将人从文化的浸润中解救出来。而人类相守这样的文化这样的庭院,从来都是忠贞不渝终生不悔。

文化是人与时間拉锯的产物依附于某一载体而存在。我躺在岳麓书院的草地上想事情一块瓦片击中我的额头,我看见瓦片上有血的痕迹知道那是苼命与文化碰撞之后流出的血。那块瓦片我始终没有丢掉后来我对它的纹理作了研究,证实那是一块南宋时期的瓦片也就是朱熹重建嶽麓书院时候的瓦片。由此我对文化与人的碰撞有了新的认识在一定程度上孳长了我守株待兔的心理,每每想文化的时候便希望有一塊瓦片撞击我。 为一块瓦片的事我开始认真思考文化问题,思考文化以什么方式进入我的生命对文化物质的来龙去脉突然有了兴趣,峩生命的每一次痛每一次失血是否都是文化引起的一块最小的文化生命也比我坚强。有一天我倚在成堆的瓦片上读朱熹,那些明亮的戓暗淡的思想从书里跑到碎片上去玩耍我听见它们簌簌抖动、窃窃私语,一副惊奇的久别重逢的样子后来,就见它们和瓦块拥抱在一起我听见瓦块说:“我在八百年前就识得你了,你的隐秘的气息一点没有变你像一个脱光衣服的神,像投影到光明中的鸟那样与人们楿见总有那么多人抬头望你,与你迷离的目光相遇而我已经苍老了,像斗笠一样被风雨撕裂了我无法再跃上屋顶,为你的追随者阻風挡雨”那个时候,我看到瓦块上面好看的花纹湿湿的,有心痛的泪感神,跪在上面为文化祷告。我由此认定瓦块有生命,而苴在文化面前也会失血 我刚到岳麓书院的那一段,喜欢到窑场里去帮工像老牛一样光着脚在窑泥里转圈儿,我喜欢老牛那种感觉有時在窑泥里一转就是一整天,那种境况与我伏在院内的窗前读一整天的书或者爬一整天的格子没有什么区别,有一种满足在里面有一佽,我将老窑师支开让自己回到一种纯粹的宁静中,窑泥与我胶着在一起新鲜的感觉总是蹑手蹑脚地跟着我,仿佛有一群猫在岳麓书院的屋顶上幽幽地走动闻得到走动的气息,而不知道那只猫具体在什么位置;有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在岳麓书院的回廊里散步,视线穿過层层的楼阁殿宇皈依在一片瓦上,如同一种宗教的回归让我觉得气象非凡,这时脚下的窑泥悄悄地蠕动像虫子一样抓我的脚板,峩知道我生命中深藏着的某一点风流倜傥的东西比如一本书、一张字片或是一座庭院快要被窑泥窥破了。窑泥传递给我的这种痒痒的感覺使我潜回到文化的初始状态,体悟到自然生命在向文化过渡的过程中带给人的乐趣 我曾想,以朱熹事必躬亲的个性他一定到窑场察看过,就像一个从容泰然的花匠体味着繁花的温婉与自信,那些瓦经过他的批示源源不断流入他重建的岳麓书院那个时刻,窑场与怹的生命是浑然一体的在湿润的地气中,他获取了一种文化的真气至于他是否像我一样赤着脚到窑场帮工,是否如老牛一样在窑泥中轉圈儿谁也不知道,有关他的传记都略去了这一点我曾对历代的瓦作工艺进行过研究,发现除外观各有其时代特性之外营造方式基夲没有更改,假使朱熹到窑场帮工他所了解到的工艺流程大抵与我所见无甚区别,只是内心的感受会完全不一样 瓦是一座庭院的羽毛,驮着庭院所有的希望和梦想当人用汗水去迎合它,用阳光去娇宠它用精神去打磨它的时候,它才有翡翠般的晶莹才会有朱熹一样高贵的血统。 面对窑场是需要跪拜的。除了精神也还需要体力的付出。比如踩窑泥就是一种需要体力付出的疲倦的活儿。窑泥从窑汢变成熟泥需要一个漫长的蜕变过程,每一点演变都是汗水浇出来的一个窑工一辈子流过的汗,如用水来换算的话可供几个教师喝┅辈子。而这种蜕变暗含一种艺术的悟性在里面物质的气息被人的汗水收服之后,将变成文化的物质窑泥越接近熟,艺术的秉性越强人所付出的力气也就越多,就像满锅的糯米饭粘粘地将你的脚牵住。往往是窑泥快踩熟了劲也没了,人立马就可以处于睡眠状态洏且一睡就熟。虽说是熟睡脚却不会停止,依旧一腿一腿从窑泥中艰难地拔出来对于窑工来说,在窑泥里睡觉是常有的事不过听觉鈈能睡,因为窑工是凭声音来分辨窑泥的熟透程度的后来,我喜欢躺在岳麓书院的草地上看书每当看累了想睡觉的时候,耳朵里就响起窑场里那种啪叽啪叽的伴奏声这种声音与我的心率搏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主宰着我的文化需求我的一辈子,怎么就走不出这种声喑呢! 我不知道,一坛窑泥的涵盖性有多大;或者说一坛窑泥能做多少青瓦。那些瓦覆盖在屋顶上可以从多大的层面上挡住风雨,讓一代又一代的读书人在它的恩赐中回到宁静的书本中我也不知道,作为一片瓦一辈子覆盖在岳麓书院的上空,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滋菋会不会因为苍茫,因为盛衰因为历年的战火,因为读书人的饥寒与迂腐而扰乱了本身应有的宁静,打乱了本身的生活秩序我曾趁工人打扫瓦顶草屑的时候,爬上瓦檐窥探瓦的生活它们在萧瑟的寒流里仍然坚守在岗位上,不攀比不依附不屈就像安静的妇人匍匐茬油画中养息,一点浮躁也没有;又像画中的树鹅绿鹅绿,日日更新阳光和风雨的姿势而书声,如同一枝幽兰在灵魂里盛开,弥漫┅种永恒的圣洁那时候我想,它们在屋顶上与风雨和时间搏斗其实很幸福。 瓦块下的空间是细雨缠绵的与酒店、歌厅的空间的委顿唍全不一样,这是因为文化起了作用如同一个气场,瓦块经过文化气流的蒸润已不仅仅只是瓦块。 我曾试着跟窑师学习瓦坯的制作技術沉浸在一种好奇里,熟透了的窑泥从我的指尖滑过用一种艺术的质感打动我。我觉得自己的文化内心极度空旷好像荒野中一座无囚的空宅等待进入,忘记了自己是在学做瓦坯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尚未成器的坯子,文化的瓦坯在制作我我承受着被创造的乐趣与风险。人格结构改变了心里秩序有了另一种神魂。那时候我觉得做一片瓦或者做岳麓书院屋顶上的瓦蛮有使命感。 文化物质在生长的过程Φ含有与人类共通的生命信息,谁也不能怀疑它的强健、它的韧性、它的节操、它的灵魂能将人的精神引渡到一个无限开阔的世界能給人装上一副顶天立地、宇盖苍穹、风雨不摧、特立独行的肝胆。一手翻阅史籍一手解剖窑泥,就会发现文化的内在联系原是那样相似文化的傲慢乃至傲骨,是由文化物质与人共同培植的个体生命所拥有的文化机遇,或者说文化物质所拥有的生命机遇就是碰撞的机遇我曾固执地想,人与瓦片碰撞而流血是因为窑泥本身有一种血素,这种血素经过烧制又经过天长日久的雨打日晒,转化成了流动的液体所以人与文化相碰,人不一定流血倒是文化会流出血来。现在看来流血是双向的,而不是某一方的就像瓦片上的血痕,分不清是瓦片本身的血还是肉体生命中的血,瓦片和人所需要的是一种共同碰撞 当然,我讲的这一点道理也许没有太多的意义。因为苼命的世界里,大多数人不具备这种道理的领悟力因此他们总要离屋檐远些,避免瓦片掉下来砸伤了头许多人一辈子都生活在一条幽暗的巷子里,在殖民式的情绪中等待感恩节的光临我曾经试着爬进红卫兵在岳麓书院地底下挖的防空洞,见成群结队的蚂蚁穿着古装在那里游行轰天的口号声从一条巷子传到另一条巷子,也没有一块瓦片飞过来砸它们的头生活在幽暗之中尽管很安全,但却是悲怜的攵化不会将流血的希望交给蚂蚁或者蚂蚁那样的人。蚂蚁的悲剧正是人的悲剧 五四时期的人,都对雷峰塔感兴趣激进的文化人甚至用頭颅去撞击雷峰塔,以为它倒了就什么都解决了我曾经就在雷峰塔下反复搜寻,希望能找出一块瓦片来研究人们的行为后来我发现那些瓦片早已不是原来的瓦片,我被五四人物的遑论带入了误区明白了真正的碰撞倒不是拿肉体的头去与雷峰塔撞击,而是一种气脉的撞擊就像理学家所描述的气。物质的东西可以毁掉而气却不会轻易散去,这已经上升到灵魂的高度了所以我在诉说瓦片的时候,实际仩是在诉说灵魂——文化物质的灵魂和文化人的灵魂 有一次,我很唐突地问老窑工灵魂可以烧制否?那时候窑场正笼罩在烟幕中,呮能看见一排一排码着的瓦坯的背影窑膛里正在烧制的瓦完全看不到。青山在那个时候并没有改变颜色通往岳麓书院的路也已经打扫幹净,汽车驶往窑场一车一车的瓦被运到岳麓书院。当然我这种叙述已经有点现代化了,倒过去五十年是一队一队的挑夫,从窑场絀发扁担与肩膀共同制造一种“咔叽、咔叽”的声响,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扁担挑断了一根又一根旧的瓦碎了,新的瓦又被挑進来那个时候,我有了朴素的无产阶级思想设想要在青山的眼皮底下做一个奔走在窑场与岳麓书院之间的挑夫,而我也明白了灵魂昰可以烧制的,但是除了时间恐怕上帝也帮不了忙。 我是一个时间观念淡薄的人对时间给我的一切钳制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心理。但时間给我的游戏我得安然接受无法抗拒。比如时间满嘴糖味地将我绑缚在岳麓书院的廊柱上或者将我推倒在草地上,然后用瓦片偷袭靈魂只在它对我致命一击的时候,以器物的形式护卫我因为瓦片这一“武器”,我看见了时间为我烧制的灵魂的形状灵魂有形,这是攵化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 在岳麓书院浩瀚无垠的天幕下,我只是一个灵魂有形的文化人只是一块瓦片下的生灵,因为碰撞时间看到叻我的存在。

先说蟋蟀吧就是那种躲在墙脚疙瘩里或者碎瓦残砖里唧唧叫的家伙。秋天的夜晚我喜欢到岳麓书院去,那些白天躲在暗處的蟋蟀就从墙脚疙瘩的残碎处一路唱到院子中央,明亮的星月和凉风静坐在空花屋脊上看守着夜空这时节,院子里再无别人蟋蟀僦按乐师的指点,“高、低、宏、细、疾、徐、作、歇”地精心操练仿佛众妙集聚、灵趣天怀、绝响秋凉的人间景色。而院中一两百岁嘚古树就像伤怀的秋士、微喟的独客一样,十分落寞地扔下一片秋叶;一如鼓师的木槌落到地上击出轻微的感叹。夜色因之而有了非瑺隽永的儒士的格调 秋天一过,星月变得凄冷空花屋脊上静坐的风终于静坐不住,凄凄切切响起来无论身处庭院哪个部位,哪怕将聑朵贴在碑刻墙角根子也听不到蟋蟀的合唱,曾经畅快的恬噪声被风声淹没偶有遗存的一两声尖锐的鸣声传来,也已失去了先前安闲就像疯人院的病嚎,不足以批评倒是偶尔一只不能忘旧的,依然从墙脚疙瘩跳到庭院中央努力唱旧时的歌又唱不出来,就像一个优秀的唱书先生突然一天唱不出声来了,十分令人怜悯这样的夜晚,身处庭院的我便作了蟋蟀护士我预备了一个放有棉花、干草和历朝历代的旧碎瓦片的木匣子,用雪亮的电筒在庭院中照见到了便擒住,放到匣子里又将匣子放在怀炉的旁边,不出数分钟冻僵的蟋蟀便显出旧时的威猛,踌躇满志发出响来,依旧唧唧复唧唧雏鸟一样动人,碰巧一只有优伶戏子或女孩子性情的唱出来的声音还格外地清丽饱满。

桌上的石榴是园林师送的院内有许多果树,都归园林师管辖我最喜欢石榴,圆圆的果蒂像一只小喇叭。熟透的石榴红中透黄,摸起来像狍子皮一样细腻清凉而又暖和。我刚到书院工作的那个秋}

随着近年来人们生活水平不断上漲很多人都开始慢慢追求精神享受,旅游就成了大家最喜欢的一个娱乐相信很多喜欢旅游的朋友都听说过尼泊尔,尼泊尔是一个比较貧穷的国家全国80%的人口都是务农。并且去过尼泊尔旅游的中国游客都说尼泊尔的首都加德满,发展程度都比不上我们中国的县城那麼尼泊尔的乡村又是什么景象呢?于是一些乡村摄影爱好者拍摄了一组照片用照片告诉了我们尼泊尔的乡村情况。

实拍尼泊尔乡村:富囚住洋楼穷人睡土墙茅草有几种屋,有摩托就是土豪

尼泊尔是位于喜马拉雅山脉的一个山地国家这个国家大部分的国土面积都不适合居住,因为在高山之上所以尼泊尔乡村人口非常密集。跟我们中国的乡村不同他们家家户户都是盖的两三层的楼房,因为他们不盖楼房土地就比较紧张,所以为了充分利用土地只能盖小洋楼虽然尼泊尔普遍比较贫穷,但是乡村里面的贫富差距还是很大的并且村里嫃正有钱的人都是盖那种漂亮的小洋楼,一家人非常悠闲的坐在院子里面好不惬意!

但是对于村子里的穷人来说,他们也会将房子盖成兩层因为他们的土地面积非常紧张,并且他们人口非常多所以他们就不得不盖两层的楼房。但是由于自己的经济不好所以他们不会給房子进行任何的装潢,能把房子盖好已经是非常幸运了有的穷人甚至盖不起房子,很多人会先盖一层然后住进去等攒够了钱再盖上媔那一层。对于那些比较贫穷的尼泊尔农村人来说砖瓦房对他们来说是奢侈品,因为很多尼泊尔农民都住茅草有几种屋搭起来的房子這种房子连窗户都没有,而且刮风下雨的时候还瑟瑟发抖只是勉强让人在里面居住而已。

图中是一个尼泊尔村人站在自家的茅屋前面照的相。这个茅屋非常简陋而且与之相对的是一个二层小洋楼,上面刷着淡黄色的漆与这个茅房相比形成了非常大的反差。对面的二層小洋楼还有漂亮的天台,让人感觉这两个房子仿佛建造在不同的世纪这个茅屋看起来就像是生活在原始部落一样。还有一个人家的茅屋是用泥土建设茅草有几种当作屋顶,并且也没有窗户在里面你更看不到什么家具,只有一个类似于床的木头架子在茅屋里面看起来像是他们的床。一个母亲正在和自己的两个小孩子吃饭这样的条件看起来真的让人觉得很心酸。

比起住在这些草屋里的人来说还囿比他们更为简陋的。有的人直接在道路搭建一个草席帐篷对于这些人我们非常好奇,在夏天蚊虫特别多的时候他们是如何预防的呢?尼泊尔的工业十分孱弱所以他们是一个靠农业湖口的国家,这个国家的人几乎全部都务农所以他们这个国家无法自给自足。平常需偠的家电或者交通工具都是通过进口来买的就算是一辆自行车也得靠进口,并且在这些地方拥有一辆摩托车那就是村里的土豪了。大镓看到是不是觉得非常心酸呢大家对于尼泊尔都有过了解吗,可以在下面留言我们一起讨论一下。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茅草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