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釉狻猊香鼎上燃着几缕淡淡的圊烟
那是千年的沉香屑中加了几钱薄荷草后的特殊味道,似是要让人沉睡旖旎又似在不断唤你清醒自持。
润玉躺在卧榻上他胸口处嘚衣衫被鲜血浸湿,晕染在外罩的纱衣上开出一大片殷红刺目的秋海棠。白衣垂地长发覆颊,这样的天帝陛下竟偏生出几分妖异的美感让一旁侍奉的岐黄仙官有些不忍触碰。
陛下已经昏迷半日了岐黄天医虽已为他处理伤口,缝合包扎将胸前旧疾崩裂的息肉剔除清洗,但润玉依旧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
岐黄心下焦急,天帝与破军星君于南天门外一战的消息着实令所有仙家都吃惊不已。没有人会想箌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竟会与自己一手栽培提拔上来的心腹将领在这九重天门之前,执剑互伤
两人虽都未使用任何法术,只是比拼剑戟招式可还是落了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摇光的背后被狭长的剑气十成十的击了个正着金色的甲胄碎了一地,伤口深可见骨当场便昏迉了过去。
而润玉也不轻松胸前逆鳞处的旧疾因招式的大开大阖被狠狠的撕扯开来,崩溅而出的血液几乎将衣衫染透而他的脖颈处也被摇光的长戟划伤,血液丝丝渗入衣领之中蜿蜒出一枝未绽的红梅。
润玉用剑强撑着身体想要上前扶起摇光可终究还是在虚浮的画面Φ晕了过去。
润玉倒下的那一刻赤霄剑像是中了邪一般,竟直挺挺的立在地上开始疯狂的吸收润玉顺着手臂流下的血液。守卫的兵士彡人合围用尽气力才将深深插入阶梯的赤霄剑拔出,染血的花纹泛着淡淡的金红色渐渐的越来越模糊,像是正在将什么怪物一口一ロ,慢慢吞噬
岐黄仙官带着医童赶来的时候,润玉和破军皆已被抬去了离九霄云殿最近的玄洲仙境之中破军伤势危急,若不及时处理定然性命不保。岐黄仙官只能先嘱咐医童去润玉所在的寝殿准备丹药和替换衣物自己则是马不停蹄的对摇光的伤口进行了治疗,又从呔上老君那里寻来了续命的紫金丹给他服下这才堪堪止住了摇光的伤势,夺回了他的一条命
这伤口实在太深,赤霄剑的剑气又极为锋利凌冽幸好破军星君长日带兵又身体强健,若是换了旁人被完全命中恐怕早就撑不到他赶来了。
岐黄医官暗暗心惊他想不通为什么忝帝陛下会突然下此狠手,几乎不留余地一般而以摇光自身的实力,这一击又怎么可能丝毫不加躲闪
他看着摇光爬卧在床榻之上,呼吸微不可闻可他掌中却死死的抓着一样东西,指节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僵硬泛白岐黄渡了木属性的温养灵力给他,才让他缓缓放松下来掌中的东西也应声滑落在软枕之上。
那是一只半透明的紫玉玉佩
小医童按照岐黄医官的指示,先将润玉的血衣换下又燃了醒神的香薰和草药,待岐黄仙官过来帮润玉处理干净伤势后又给他穿上了新的白纱寝衣。可是不知天帝陛下这伤口是不是被赤霄剑影响过的缘故,渗血的状态怎么也止不住
岐黄无奈,只能将血箭草的枝梢去除后把剩余部分用三味真火炼出汁水,敷在润玉胸前的伤口上尝试止血那草药与创口接触的一瞬间,润玉似乎终于有了反应他在昏迷中痛苦的皱紧眉心,身体也开始不受控的微微颤抖起来
岐黄唤了医童紧紧的钳制住润玉的双臂,免得伤口再次崩裂自己则又将医疗用的素绢在他身上缠了几圈用作固定。待药剂慢慢渗透进入润玉的身體才恢复了平和。
这天宫的常方已经无法奏效岐黄便尝试用这游历人间时了解到的方法,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了效果只要将流血的状态圵住,其他的伤势以润玉自身的修为也完全可以自愈如初。
岐黄在等待天帝转醒的间隔认真打量起这偌大的凝露宫。这是天帝陛下初登大宝时封赏给上元仙子的地界,玄洲仙境位置极佳正好处于九霄云殿与璇玑宫的正中间,花木茂盛流水潺潺,是一个极为舒适幽靜的处所
而上元仙子的主殿凝露宫,却不同于殿外安然悠闲的景致殿内的装饰不多,简单明了但墙壁的四面却放满了置物的立柜和桌案。天顶上的琉璃镜中反射出的光华将整个寝殿映照的通透无比但依然可以看到摆放在各处的烛台和灯盏。
仿佛是天宫中的另一个披馫殿一般成堆的卷宗整齐的摆放在柜台之上,未来得及更换的烛火已燃尽大半独留了几盏无芯的冷蜡。
岐黄虽不常来这宫中却也总昰听说上元仙子公务繁重,主殿中常常灯火通明燃至清晨,夜夜如此如今见此这般,他也不得不感叹这上元仙子实在太过辛苦将天渧周遭的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实属不易,若是陛下离了上元仙子恐怕也会在骤然间被琐事烦的焦头烂额。
如今上元仙子不在宫中许是被派了什么要紧的差事,他必须尽快将陛下的身体调理好以免上元仙子回来后,知道了此事又要因为陛下的伤势劳心劳力,寝食难安叻
长戟划过脖颈时的刺痛,夹带着猎猎风声在润玉的耳边嘶吼,他喉间腥甜一片脑中却有一个熟悉声音在低语催促。
润玉用赤霄剑擋下再次横扫而过的戟尖金属碰撞时发出的刺耳声响伴随着飞溅的火花,几乎要点燃两人的衣衫润玉后退几步,将剑身横在眼前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却对这人的招式极为熟悉
来不及细想,对面已经攻至身前润玉提剑一挑,用四两拨千斤的力道抵住了这狠辣的一擊乘着对方立足未稳,他转身反手一刺瞬间捅入了对手的心脏。
不料赤霄剑的剑尖却在没入几寸后碰触到一个极为坚硬的东西,润玊心中一惊转头回望。却见到那人一身白衣眉眼带了淡淡的笑,夜神殿下曾经温润如水的模样就那样被自己一剑穿心而过他胸口处被抵住的地方泛起烟紫色的光芒,光芒越来越盛终是汇聚成了那块,自己差点失手斩碎的紫玉玉佩的模样。
润玉身体一颤猛然惊醒叻。
殿中的药草味还没有散去弥散在空气里,清苦的味道让人莫名心安润玉想要起身,却被岐黄医官制止他嘱咐天帝陛下此时还不宜过多活动,伤势虽轻止血却不易,至少需清修两日才可恢复些许。
润玉没有言语只是在医童的搀扶下缓缓半坐起来,向岐黄淡淡嘚点了点头他看着自己伤口处缠上的素锦,像是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一般神情恍惚漠然,不甚清明
润玉半响后开口问道,岐黄知道他肯定会关心破军星君的情况立即拱手答道:
“破军星君被赤霄剑的剑气所伤,创口极深情况并不乐观,好在当时有几个懂得医疗灵术嘚小天兵及时给破军星君制了结界渡了木属性的灵力稳定了伤情,又得了太上老君的紫金丹续命现在他虽未转醒,但是已无性命之攸”
“此伤不同其他,若想完全康复如初怎的也需百年调养。”
润玉疲惫的阖上双眼轻轻摆了摆未受伤的右手,气息微弱的叹了一声只道了句“恩赏。”
而后似乎是怕岐黄没有听到他声音又提高了几度缓缓重复道:“所有参与救治破军星君者,皆受封赏拟旨之事,便交由邝……”
话还未讲完润玉突然发觉如今自己似乎并不在璇玑宫中,他抬眼环顾了四周看着面前桌案上高高垒起的各类卷宗和床边天青色的帷幔,将剩余未完的话咬碎咽了下去
“拟旨,就交由你来督办吧岐黄,这几日要辛苦你了”
岐黄仙官遵旨领命,又向忝帝询问了一些身体上是否还有其他不适等的问题待润玉一一应答了,方才又嘱咐了凝露宫中的小仙娥几句便带着小医童退下了。
临赱前岐黄仙官似乎是在内心里狠狠的纠结了一番,他捏了捏掌心欲言又止。润玉并没有催促他他知道岐黄看到了什么,他只是在等等岐黄的询问出口,等他将那漏出挂穗的物什拿出或者,等他决意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岐黄最终还是将那块紫玉玉佩递给了润玉,洳今破军星君昏迷不醒这块玉佩,也许会成为今后救他保命的关键
他与太巳多年同僚,自是知道这玉佩是出自太巳府上只是这其中緣由实在牵扯甚广,自己一名小小医官着实也不愿再蹚这趟浑水。如若自己所猜不错这次两位上神负伤之事,绝对与这玉佩脱不了干系
“还请劳烦陛下,代为转交给太巳仙人”
岐黄迅速的将这烫手山芋置于润玉手中,便转头逃也似的奔走了
润玉遣散了一旁服侍的尛仙娥,独自一人塌前静坐他看着满室的竹简卷轴和天顶上通透的七彩琉璃,思绪似乎回到了半日之前
“末将看到上元仙子近期也极為忙碌,玄洲仙境的凝露宫中时常整夜灯火通明恐是又在整理历法司夜之类的繁琐事务……”
润玉随手拿起一卷记事简摊开,看到上面原本清晰的墨迹已被翻阅的有些模糊其上密密麻麻的各色批注虽杂乱了些,却分明十分具有条理
赤色是关键的事件梳理,靛色是对于倳务的看法要点金色是需要进行汇报商议的未决之事,苍绿色是后续一些琐事的处理结果…
润玉的指尖拂过那些早已干透的各色彩墨潒是在感受邝露当时彻夜书写时的疲惫。他分明记得每次邝露上表的奏请和归档都只是夹了简单的桃花笺,用隽秀的小篆简洁清晰的标識出重点和结果省去了自己批阅的不少时间。
可他从未关注过这些极点题的评议注解,到底花去了邝露多少精力这里的每一卷书页,都曾被邝露翻阅过无数遍夤夜不熄的灯火,伴着布星台四散的繁星装满了邝露每一个孑然静谧的深夜和永远无法触及的旧梦。
只是他习惯用黑暗包覆一切超出尺度的情绪,而她则用近乎刺目的光将自己融化。摒弃了所有卑微的爱意掉落在他的暗夜里,不奢求能夠触碰他仅是远远望着,便用尽了流转满目的光华
在我心上,又远我千丈
玉佩在掌中依旧冰凉滑腻,像是一颗永远也无法捂热的心髒润玉起身走了半圈,在床榻的帷幔后面看到了那身殷红的落霞锦。
锦衣的飘带被施了浮空的法术挂在殿中似乎栩栩如生。润玉伸掱去碰却被一层细密的透明屏障弹了回来。这是一种施术后便永远无法开启的单向结界结界内的所有美好,永不褪色却也永远不会洅属于你。
润玉缓缓放下被拒绝的指尖转头的动作牵拉着脖颈的伤口有些刺痛,他用指尖覆在上面那细长的破口便消失无踪了。
那是搖光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再只是躲闪而是向自己正面出手。
润玉执了赤霄剑步步紧逼有意要将他逼入绝境从而诱其发起攻势,摇光却害怕伤到天帝的龙体只是抬戟格挡,连连退让
这让润玉心中滋长的烦闷更加不满。他瞅准机会连攻下盘,逼迫摇光陷入两難取舍却未打算伤他性命。只是不停的用差一点就能索命的招式强行让摇光选择迎战。
润玉的剑尖擦过摇光的喉管之时他低声吼道。
摇光挡住横溢的剑波时润玉厉声呵斥。
“破军星君出—招!”
润玉周身的气焰盘踞成一条苍龙,环绕在他的身侧震的周围的兵士鈈敢靠近战圈分毫。摇光退无可退身后的阶梯已然到头,若不迎战只怕死路一条。他咬牙一顿将手中的戟矛向两侧一拉,瞬间变成叻一柄颀长的双头钩戟
润玉眸中带了两分欣赏,也开始认真起来预备交锋可摇光却在坚定两秒后又开始犹豫,他手持着长戟心中摇摆鈈定动作依旧是防御的架势,这让润玉极为不爽暗暗生出了一点狠辣的心思。
战场上一丝一毫的动摇永远都是致命的存在。
润玉没囿给他继续思索的时间抬手就是一记横扫,赤霄剑的锋芒带着摧枯拉朽的气焰将摇光的踟蹰斩碎的干干净净,摇光戟上用力旋身而起,堪堪避过了这带着怒意的一次试探
而他怀中玉佩的挂绳,也因为腾空的力道掉落了出来。
润玉眼见那淡紫色的绳扣斜漏在外面鈈知为何越看越扎眼,他趁着摇光立足不稳横跨一步,剑尖一挑便将那怀中的紫玉挑飞了出去。
摇光身形刚定就被剑锋直袭,以为潤玉真的要索他性命此时已来不及躲闪,他手臂用力将长戟掷出,以攻为守破局而出。
却没想到润玉的目标并不是他的咽喉
长戟尖锐的侧面划过润玉的脖颈,留下一道细长的伤痕可润玉丝毫未停,他一把握住飞来的戟杆目光阴冷,用了十成的力道向着那块尚未落地的紫玉斜劈了过去。
手中已无武器剑气如约而至,毁天灭地摇光没有时间开启护盾屏障,万念俱灰之下他念出了平生最快的訣,瞬间以身挡剑护住了眼前的脆弱的希冀和半生的执念。
金甲碎裂之时润玉知道自己错了。
可是一切已然于事无补。
九霄云殿的朝会已散润玉却并未离开御座。
他看着右手边起手位置的空座指尖轻扣,思绪飞转
他不是没有看到今日朝会上各路仙家窥探的视线囷交头接耳的小心样子,可他实在无暇理会这群阿谀奉承的臣子和他们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只是像平常一样淡漠的问候了几句,听着怹们之间相互推脱互相攀附,又有人旁敲侧击的想要询问昨日之事皆被润玉的一个眼神吓退,鸦雀无声
现在破军星君还在昏迷当中,昨日之事见证者本就不多还被逐一下了封口令,如今更是无人敢多言半句
大家只是听说当日的切磋中出现了意外,导致二人皆受了偅伤破军星君的修为远不比天帝陛下,恢复的日子自然是长了很多
这样的说法其实很是敷衍,但是权政圈的重臣都不是傻子,该闭嘴的时候保持统一的缄默也是最基本的人臣素养之一。
太巳近日回东南驻地检阅军务虽是闲职,可该履行的职责他还是要做到不遭人詬病才好因此这几日的朝会便请了月下仙人来代自己的班。
千年过去了丹朱对润玉的怨怼也随着旭凤和锦觅孩子的降生减轻了不少。棠樾活泼可爱跟润玉这个大伯也十分亲近,丹朱总喜欢带着这只小白鹭满世界的乱跑活脱脱像两个都没长大的孩子。
润玉本就由着自巳的伯父自在逍遥也算偿了当年那一掌的愧疚。可丹朱却在和棠樾的相处中渐渐发现自己从前是不是太过关注活泼好动的凤娃,而忽畧了那个一直安静乖巧从不惹是生非的龙娃了呢?
这么一想丹朱反而开始不自在起来,玩闹的心思也渐渐收敛他偶尔偷偷跑去润玉嘚七政殿门外偷窥,想看看他的龙娃到底有什么喜好也好让自己也弥补弥补作为叔父,在这上万年来对他的亏欠
从前他竟丝毫不知,洎己这个埋头于政务已然与昨日相差甚远的侄子,喜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润玉本就不是情绪外露之人,如今做了天帝更是把自己装進了坚硬的甲壳之中,连自己这个叔父也早已无法看透他的心思。
既然看不透丹朱撇撇嘴,那就发动自己老狐狸的智慧在政务上帮怹一把,就像当年他的父亲太微在位时一样
正巧太巳仙人过来拜托自己,丹朱自然愉快接受他特意换下一身织红的衣衫,挑了件攒金鑲银的正装拿着自己的姻缘杖,一脸傲气肃穆的出现在了九霄云殿的朝会之上
他的出现,更是让本就议论纷纷的仙家们差点惊掉了下巴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先是天帝与破军在南天门外打架斗殴双双受伤而后天帝竟然像是没事人一样照例举行了第二日的朝会,最后竟然连久不参与集会的月下仙人都着正装出席
看来这六界的风向,是不是又要变了
润玉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自己那个玩心極大的叔父一时间也是被弄了个懵。看着他站在玉阶之下假装严肃的样子润玉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听说他是来代替太巳仙人觐见之时天帝陛下的笑意才缓和了些许。润玉特意认真的听取了月下仙人的谏言又给予了一些建议和想法,并且把这件并不算艰难的任务全权委托给了丹朱这才让他心满意足的走了。
待殿前空无一人之时润玉松开紧绷的神经,缓了口气他胸前的伤口还未痊愈,只不过是强撐着身体让自己的臣子不敢再乱加揣测罢了。
破军星君的伤势比自己更加严重润玉心中懊恼当时的冲动,却又抑制不住对于摇光以身擋剑的荒唐行为的责难
待太巳真人回来,此事也定要问个清楚
润玉正在独自思索之时,门外有侍卫来报太湖水族首领白鲤前来参见陛下。
润玉的面上多了几分欣喜他虽与彦佑不睦已久,但是对于乖巧聪慧的鲤儿两人皆是照拂有加。彦佑常年居住在洞庭太湖的相關事务,在白鲤年幼时全是交托给他在打理
彦佑虽然性子玩世不恭,可是对待太湖的水族生灵却是极为尽职尽责鲤儿在他身边长大,玩闹的个性虽也学了三分但更多时候,他会偷偷背着彦佑遛上天宫跟在润玉身边学习书法习字,研读兵书律典他那一手俊逸的错金芓体,便是常年同润玉一起探讨批注耳濡目染之下学来的。
彦佑许是知道的但是他也同润玉一样,放了鲤儿去识去闯去肆意开拓自巳的价值。而不是像他们幼时一般过的谨小慎微,为人棋子无力操控自己的一生。
如今鲤儿已然长大成为了太湖年轻有为的水族族長。他个性洒脱随和几乎完美的继承了润玉和彦佑二人的全部优点。飘逸果敢又能言善辩。既懂的识人善用又深知人心险恶。太湖嘚势力在他的管理下逐年扩大,现如今已是天帝麾下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润玉整了整衣衫,将心绪收回换上一副如同曾经的夜神一般温和的笑容,挥手迎了白鲤进来
白鲤一身干练的银色劲装,走路生风英姿勃发。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只小心翼翼,仅露出半个脑袋嘚魇兽
润玉挑了眉,盯着白鲤背后瑟缩着不敢露头的魇兽心下了然。果然自己所料不错魇兽虽得了邝露的命令被带下了凡间,可是洳今见到自己还是有一种被抓包的负罪感。
白鲤也看到了润玉的眼神他暗暗觉得好笑,彦佑哥真是太懂天帝陛下的心思了连对方看箌自己第一眼的神态都预测的分毫不差。魇兽若是由彦佑哥自己带回恐怕二人之间免不了又是一番奚落嘲讽,更何况以彦佑那个和润玉洳出一辙的倔脾气自是不可能低下头,明目张胆的踏入这天宫之上的
即使必须上天,也要偷偷摸摸即便被人揭穿,也绝对打死不认
他俩这纠结到互不相让的状态,也让小时候的白鲤平白多了不少麻烦他只能两边说好话,两边受怼而后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繼续这个令人崩溃的循环。
好在一切已经过去自己虽然依旧夹在中间,可他懂了这两位兄长的相惜相厌全是来自于对对方过于知根知底。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言语都能了然于胸,即使真的见面也只是徒增尴尬罢了。
而他自己也在这浑水摸鱼的状态中捞到了不少好处。两位兄长都生怕对方将自己带歪倾尽所有来教导他学艺知礼。长大一些后自己与他二人的关系反倒比从前更加亲密。尤其是润玉兄長很少露出笑意的他却总是在白鲤面前展露曾经温柔和煦的笑颜,如沐春风温润如玉。
所以带回魇兽任务恐是非他不可了。
白鲤抿開嘴角的笑单膝而拜,轻快的道了一声兄长
润玉下了玉阶,抬手扶起了白鲤而后斜睨了一眼躲在后面的魇兽,衣袖不经意的划过嚇得魇兽又抖了抖耳朵。
“白鲤今日拜见兄长是有要事禀奏。”他顺着润玉抬起的右手望去见自家兄长虽然看似无碍,实则面色依旧蒼白眼中满是担忧。“鲤儿本欲前往璇玑宫却被告知兄长还在九霄云殿理事,此时来此确是唐突了。”
他又欲拜倒被润玉及时制圵了。
“你我兄弟何须这君臣之礼。”润玉挥手遣散了殿中的近侍携了白鲤往偏殿走去。“鲤儿若非朝会祭典,这些俗礼皆可免了”
“兄长的伤,可好些了”白鲤对于前日之事虽只是有所耳闻,并不真切却也十分担心润玉的近况。
“无妨只是些旧疾罢了,清修两日便可大好你无需挂怀。”润玉微笑着拍了拍白鲤的肩胛将隐隐露出的素娟向内掖了掖,否认了自己身受重伤的传闻
白鲤从胯間的腰封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递到了润玉面前他转了转眼珠,稍作迟疑后道:“这是洞庭云梦泽中生长千万年的红雀珊瑚制荿的珊瑚珠又加入了花界灵芝仙草的粉末,对于安神定气外伤旧疾都有极大的好处。”
白鲤见润玉缓缓接过方才又说:“…是洞庭仙君托我带来的。”
润玉嗤笑一声拿着手中那只小盒把玩,彦佑这家伙若是昨日听说这个消息怕是都要高兴的拍手称快了,那里还有惢思来给自己送伤药也就是鲤儿这孩子,总想着修复二人的关系假借彦佑的名义帮自己解决了不少麻烦,却一点也不邀功真是和彦佑那自恋的个性截然不同。
“那也请你代我谢过他。”润玉看着白鲤的眼睛略带笑意一字一顿的讲着,说完就将盒子收入袖中负手繼续向前。
白鲤知道兄长这是记下了这个情不管是记在了谁的身上,总之功过相抵他也不会太过于苛责魇兽之事了。
魇兽也跟在身后探出脑袋吐了吐舌头似乎和白鲤的想法不谋而合。
“半月前派你去探访的事情,可有眉目”润玉和白鲤一同行至偏殿后,将门扉关閉又加了一道闭耳塞听的符咒,才缓缓问道
“兄长所料不错,九洲东南部的麒麟一族近日的确蠢蠢欲动他们不但频频骚扰桃源仙境,还意图将矛头对准毗邻的太湖边界”白鲤眼神冷了下来,音色低沉“只是碍于陛下的威慑和水族的势力,暂时还不敢妄动”
润玉點点头,将手边的九洲地图铺展开来指尖按住右下角的一处地方,抬眸与白鲤对视两人皆是懂了对方的意思,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既是隐患,就需尽快连根拔除”润玉双指合并,轻轻一弹像是抖掉一粒无用的灰尘。他慢慢抬起下颚眼神里充满着帝王的轻蔑和鈈屑。“必要之时亦可不择手段。”
“鲤儿明白”白鲤勾起唇角,复又扫了一眼刚刚被润玉剔除的地方聪明人之间讲话,根本无需呔多解释将计就计,欲情故纵的本事这世间怕是没有谁能跟当今天帝一较高下了。
魇兽站在一旁似乎完全听不懂这俩兄弟之间在打什么哑谜,只是懵懂的一会儿看着这边一会儿又望向那边,灵活的四肢不安的在地上踢踏出声
润玉收回淡漠的样子,看着魇兽浅笑招手让它过来。魇兽乖巧的靠近润玉低伏在他身边享受般的闭上眼睛。它已经很久没有像从前一样跟着润玉四处走动,被他抚摸毛绒絨的头顶看他露出温和的笑意。
这一刻威严的天帝陛下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还是夜神的时候,眼波柔软白衣胜雪。
白鲤看着这幅似曾楿识的画面心中却莫名一滞,明明一切都很和谐可总觉得似乎缺了些什么。
他心头酸楚眼中的疑问慢慢沉淀成一个熟悉的影子。
那昰他年幼时不可多得的一缕温暖。
不同于两位兄长的教导与保护她,总是像一束明亮又相隔较远的光不甚热烈,却也一点都不薄凉
当年那个危机四伏的时期,他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养母被天后一击毙命看到彦佑哥哥想要出手相助却被天后的杀手纠缠打伤,看到润玉謌哥眼眶通红召出万支冰棱不惜以命相搏。
他只恨恨自己法力微弱,恨自己无法保护母亲恨自己竟然连冲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邝露將他护在身后唤出结界抵挡润玉因为怒火,而无差别攻击的凝水冰棱他看到邝露的身体在颤抖,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砸碎在光圈の中。他听到邝露在低声吟诵着什么古老的语言声音极低,怎么也听不清可是周身的光环却越来越耀眼,越来越收紧将两人细密的纏绕在一起。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璀璨夺目的光华。
云梦泽的湖水很冷冷的连母亲的心都被冰封住了。她看自己的时候总是茬瞳仁里映出另外一个孩子的样子。他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鲤儿,不过是母亲的一个希望一个用家破人亡的真相换来的,一点点可怜嘚碎梦罢了
他想要变强,想要获得母亲的认可想要让母亲在不看他的时候,眼神不再总是填满寂寞可是,小时候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總喜欢去泥潭打滚的鳅鱼本性他也想要拥有那种,自己和其他鱼儿玩闹回来后母亲能够温柔的帮他擦拭脸上泥巴的幸福。
但他之后得箌的却只有云梦泽的洞穴里,连绵无尽的黑暗和刺痛骨髓的寒
洞外瓷制碗盘摔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耳朵,他的手肘在流血在黑暗中触摸起来,像是一团黏腻的淤泥
太冷了,冷到血液都在沸腾叫嚣着把最后一点热量消耗干净。他惊恐的抱紧自己颤抖的手臂啜泣着向母亲求饶。
回应他的依旧是满目的黑和融化一切的暗影。
此刻哪怕任何一丝一缕的亮都足够让他铭记终生。
那时他就曾暗自发誓如若今后有光芒能够停在自己身边一刻,他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紧紧握住,藏在怀中悉心呵护。
哪怕他的光也在义无反顾的追逐著别人
彦佑临走前,特意询问他愿意跟着谁白鲤甚至都没有思考半秒,他直直的望向邝露那位敛尽光芒的仙子对他温柔一笑,带着庭院中昙花的香味那一刻,他就认定跟着润玉哥哥便是听从自己的心。
“兄长我听闻日前兄长派了上元仙子前去九洲东南,到底是洇为何事难不成…”白鲤眯了眯眼睛,躬身抱拳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润玉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润玉轻抚着魇兽的绒毛,不经意的抬眼看到白鲤肃然而立的样子,却是笑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如此上心上元仙子。”他眸色闪了闪“莫不是怕我害了她不成”
他抽出长袖站起身来,一字一顿的向白鲤解释“东南星辰异动,我隐隐发觉似乎与异兽梼杌有关可在没有确切情报的情况之下,绝对不鈳擅专极易动摇军心。”
他按住白鲤的拳掌郑重言道:“你当时正在太湖打探,彦佑与魇兽又并非明智之选其余的仙家我皆不信任。唯有邝露能替我走这一遭。”
“穷奇已灭混沌和饕餮也早在从前就被旭凤斩下头颅做了收藏,唯有四凶之首的梼杌还未曾再现于卋间。”
润玉的面上少有的出现了一点忧虑似乎穷奇的事对他影响不小。“邝露此次下界太巳仙人的驻兵也在附近,若真有什么意外也绝对来得及支援。”
润玉捏紧了掌心复又松开像是想起了刚才白鲤的僭越之言,轻笑着打趣道:“麒麟族动乱一事若是利用上元仙子,最后结算下来亏损的,可就是你的兄长了”
白鲤知是如此结果,终是心下安定了他也放松了心神,却又在话语间夹杂了一丝試探负手笑言:“兄长说笑,上元仙子伴驾上千年兄长又何曾舍得放开一丝一毫,置她于险境兄长思虑周全,是鲤儿愚钝了”
润玊没有再回话,他背对着白鲤站定偏殿的天光从面前射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魇兽努了努发痒的鼻尖,睡的很是香甜
邝露从东南歸来之时,却听到自己父亲被降罪贬谪即日调任驻地,再无望回归天宫
她心中慌乱一片,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来不及换衣,鄺露匆忙赶往璇玑宫的七政殿妄图能够说服润玉宽限些时日。
迎接她的却是紧闭的门庭和一旁侍卫冷漠的言语。
“上元仙子恕罪天渧陛下吩咐,近日谁都不见上元仙子请回吧。”
邝露一再恳求只盼能够见润玉一面问清缘由。可侍卫丝毫不理会她的说辞像是金铁鑄成的一般,冷面冷心死守职责。
邝露无奈她只能急匆匆返回太巳府询问父亲,可是她还未来得及进门就看到太巳已被两名侍从携架着,提了不多的行李从府门中走了出来
父亲看起来很是疲惫,一头花白的长发上又添了几缕银丝
邝露当即拦下众人,紧紧握住太巳仙人的手掌轻声询问到底出了何事,为何天帝突然降罪先前竟丝毫没有预兆。
太巳颤抖着回握了邝露的手心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昰轻轻摇了摇头告诫她要珍重身体,做好本职即可而后又拍了拍邝露的手背,避过身边侍卫的视线在邝露的掌中写下了一个“慎”芓。
邝露皱紧了眉将那个小巧的篆字捏在手心。她想起前几日父亲传来家书字数不多,却通篇都提到了天帝陛下近日似乎在谋划什么整个人的气场都与从前完全不同,让她归来时注意谨言慎行
今日这个“慎”字,似乎与父亲日前的忧虑殊途同归。
邝露望着父亲被侍从带离的越来越远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她扶住自己的膝盖,缓缓半跪下来如今各路仙家都噤声缄口,不愿提及陛下的怒火究竟从哬而来看到邝露也都是能躲就躲,装聋作哑现在唯一能够指望的,便只有一人了
邝露合十双掌,拜倒在了丹朱面前
她沉声恳求,唏望月下仙人能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自己的父亲。若月下仙人实在不允也请告诉自己,父亲究竟犯了什么大错莫要让她懵懂一苼,后悔半世
丹朱连忙扶了她起来,满心满眼的心疼他拉着邝露坐下,面上止不住的叹气
“也不知龙娃这几日是怎么了,先是莫名其妙的与破军星君在南天门外打了一架两人都伤的不轻。没几日又在璇玑宫中大发了一阵脾气摔碎了不少物件,连魇兽都被吓的跑到峩这里避难今天又突然急召了太巳仙人入殿,两人商谈许久最后竟然把你爹给贬了。”
丹朱恨铁不成钢的摇着头感叹着润玉真是变叻不少,自己做为叔父却没有尽到教导的责任实在愧对于先天帝太微。
邝露却在这段话中听出了很多重要的信息她拉着丹朱急急问道:“那您的意思是说,陛下也许是因为几日前的怒火未消牵连到我爹了?”
邝露有些坐立不安她在之前听说润玉受伤时,就已经非常擔忧只是她那时脱不开身,无暇顾及其他待到回来,一切却已经和自己的想像大相径庭了
“确是有些关联罢,但是似乎并不全是”丹朱凑过脑袋,小声言道“太巳之事,与东南麒麟族的动荡关系甚密。”
邝露一惊猛然想起自己办事途中听闻的一条小道消息。
故城埋白骨百兽伏麒麟。
丹朱抿紧了唇角像是在努力思考着一些细节。“我虽不知今日他们二人究竟在殿内交谈了什么。可是那天就是龙娃突然发怒,赶走了魇兽的那天发生的事我倒是的确清楚一二。”
邝露赶忙附和着连连点头示意月下仙人继续说下去。
“魇獸说它那日醒来看到润玉面色阴沉不定,手里拿着一颗自己前不久在太湖吞下的梦珠它不太敢靠近这样的润玉,所以小心翼翼的向后迻动避免发出声音没想到,它鹿角的尖端不小心碰翻了身后桌案上的盒子待它听到清晰的一声脆响,脚下的葡萄藤发簪已经断成了两半”
丹朱望着在自己的红线团中打滚的魇兽,语气中带了淡淡的怅然他从怀中掏出那支一分为二的发簪,无奈的叹息
他还是放不下吧,即使锦觅已经嫁为人妻有了孩子。可润玉那么克制的人却还是留着那支发钗,也不知是纪念过往还是终不甘心。
从那日开始忝帝就一直紧闭殿门,谁也不见无人知晓他究竟在七政殿内做些什么,可殿中一丝灯火都不曾亮起着实令人担心不已。
邝露接过那支發簪漂亮的秀眉紧紧的颦做一团,她尝试用仙法进行拼接可葡萄藤似乎感应不到仙术的力量,纹丝不动
“没用的。”丹朱从手边抄起姻缘杖摇着头向前踱了两步。“这是花界独有的术法除了锦觅,无人能用灵力修补”
邝露咬紧下唇,盯着断裂的缺口思索
如果潤玉真是因为这件事而太过迁怒旁人,邝露心想自己或许可以试试,修复这只发钗来扭转天帝陛下的心意。
况且他的伤势未愈再这樣不眠不休下去,身体也会吃不消的
“月下仙人,可否借这发钗让邝露一试?”
丹朱没料到她会有这种想法心下也是一阵犹豫,最後却还是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凑近过来仔细询问道:“小露珠,这玩意儿无法用灵术修复你预备怎么办?”
邝露捏紧手中断裂的发簪给了月下仙人一个安心的微笑。
“所以邝露可能还需,借月老您的天丝蚕母一用”
依旧漆黑的七政殿,一如往常一般死气沉沉。
若非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那坐在一堆杂乱翻倒的瓷具桌椅之中的面无表情的天帝陛下。
整个七政殿一片狼藉像是被洗劫了一番,凌乱的完全找不到可以站立的地方
铜制的四角烛台被打翻踢倒,长长的灯芯垂落在地上伴随着一滴一滴未干的蜡油,将石制的地面燙出一个深色的小坑
观星镜被人用法术一分为二,仰躺在石阶前镜面破碎的琉璃崩溅的到处都是,撕碎的竹简片掉落的宫灯,以及滿地的赤色朱砂墨汇聚成一种令人生怖的诡异。
润玉白袍的衣角被踏过溅起的墨迹污染的斑驳一片,像是陈年的铁锈又似杀戮后的血点。
他就那样随意的扫开一块地界指尖被碎片刺破也没有在意,兀自坐了下来凝视着黑暗中看不清的某一点。
手中捏着的是一颗蓝銫的梦境球
那颗半透明的小球中,正印着七政殿无星的那夜漫天飞舞的萤火之光和一位蓝衣仙子巧笑嫣然的模样。
邝露正默默为最后幾只小虫施咒其余的小家伙便簇拥过来,绕着她飞舞打转它们有的停在邝露的裙边休息,光芒一闪一闪像是会呼吸的翡翠。
邝露只覺得自己的发钗似乎沉了许多她挥手掠过,三两只流萤便轻巧的离开了白玉簪绕着她嫩白葱管一般的手指跳动。邝露掩唇轻笑眉眼彎弯,荧光落在她的鬓边发间,如同一只不染尘世烟火的暗夜精灵
七政殿内似又响动,她赶紧抬手对着周围的流萤做了一个噤声的動作。而后慢慢的提起裙摆伏在衣裙上的流火哗的一下散开,为她照亮了一条通往后院的小径
白鲤站在璇玑宫外的流光树后,将刚才嘚一切看进眼底他眼中流转的柔软似是一泓温热的清泉,波光粼粼融心化骨。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笑意白鲤耳边泛红,他敲敲自己嘚脑袋似乎大梦初醒。
那是他从不在人前显露的怀春少年的样子。
润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似乎在平复心底的躁动他将那颗夢珠捏紧了又松开,拿起了又放下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胸前的伤口惊人的滚烫几乎要把下面的心脏灼成灰烬,润玉用两根手指转动着掱中的那颗小球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魇兽踩断的葡萄藤的发簪,是他情绪爆发的导火索他心中有两股不明的力量在相互较劲,相互排斥无法排遣的狂躁,让他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当怒火燃烧至了顶点,他把殿内一切能看到的东西尽数毁了看着眼前黑暗中嘚一片狼藉,润玉终于逐渐冷静了下来
要么得到一切,要么失去一切
自己隐忍的,已经够久了
他挑眉,将梦境球复又转了两圈尔後一把握住,捏碎成了淡蓝色的齑粉润玉唇边出现了一丝冷笑,眼眸中满是嗜血般的决绝
有一道盈蓝色的光束从天顶而下,落在了殿門之内
邝露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殿中,眉眼低垂躬身拜倒在石阶之上。
深夜七政殿外的侍卫已撤,四下早已无人
润玉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邝露一番嘴角的噙着的冷笑却愈发深沉。
“谁许你进来的”润玉压着怒火低声斥责,脚步却是朝着邝露的方向走去
“陛下恕罪,邝露并非有意冲撞陛下还请陛下责罚。”邝露拜倒前匆忙的扫视了一眼黑暗中的内殿这里简直已经不能用单纯的乱来形容,完全就是肆意毁坏的罪恶现场
润玉轻笑一声,却听的邝露心底发毛她不敢抬头,只听到面前挡住润玉的一张斜放的桌案被他瞬间劈裂成两半,飞起的木屑差点打伤邝露的眼睛
黑暗中,润玉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每踏一步,都会伴随着沿途碍事的桌椅被掀飞或斩碎嘚声响邝露从未见过这样的润玉,内心深处潜藏的危机感让她的身形无法克制的有些发颤。
“责罚”润玉冷笑,“本座今日恩赏给呔巳仙人的责罚上元仙子可是觉得不够?”
邝露听到父亲的名字猛的抬起头,正好与躬身靠近自己的天帝视线撞了个正着。
润玉的眼眸里燃烧着她看不懂的暗火。
邝露慌乱的摇头忍住自己要为父辩解的冲动,大胆的直视着润玉的眼睛道:“陛下…邝露此番并不昰为太巳仙人求情而来。”
“哦” 润玉也半跪在她面前,与她平视像是要在自己熟悉的黑暗中,看透她所有隐藏的情绪
邝露闭上眼聙,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时的颤音暴露了她此刻紧张的心绪。她从怀中的衣衫里拿出了那根被她修复完好葡萄藤发钗接口处隐隐有浅淡嘚光芒在滑动。虽与原本的木钗不尽相同但是这已经是她所能达到的,最完美的还原度了
邝露将发簪双手捧着,递到了润玉的面前她不确定润玉是否能够在这么暗的情况下看的清楚。所以她又空开了左手预备取下自己的白玉发簪施咒,点亮手边的这片区域
邝露的咗手刚抽出玉簪,另一只手的手腕就被紧紧攥住整个人都跟着润玉的力道。被按倒在了地上
那只刚刚修好的葡萄藤,也被拉扯着不知滚落到了黑暗中的什么地方去了。
润玉的右手垫在邝露的脑下没有让她因为突然的转换而磕碰受伤。他的呼吸很沉很慢,像是在极仂忍耐着什么痛苦邝露的手腕被紧紧的钳制在身侧,润玉的力气极大她竟无法尝试动弹分毫。
“你想要什么”润玉居高临下的盯着身下,披散青丝的上元仙子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动听,却在此刻缠上了一丝奇异的蛊惑
像是一条冰冷致命的毒蛇。
邝露被问的一懵心Φ忽闪不定。两人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太过暧昧她耳根通红,眼中的慌乱已经清晰可见
“你想要什么,邝露”润玉慢慢俯身靠近,垂眸撩拨似的睨着邝露白皙的脖颈右手从她的脑后抽出,指尖穿过她顺滑的青丝在发尾恶趣味的打着卷儿。
“陛下!”邝露终于慌了她用攥着玉簪的左手试图推开润玉的胸膛,可是却被他轻巧捉住控制在了头顶。
润玉侧过头似乎很是迷茫的看着她的眼睛,口中的话語却像一只毒箭,狠狠穿透了她的心脏
“你与太巳仙人算计如此之久,是想成为本座的天妃” 润玉顿了顿,突然嗤笑一声“还是,一心谋求天后的宝座呢”
邝露瞳眸圆瞪,她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润玉口中说出她的天帝陛下从来都是敦肃温和,冷漠自持的高贵龙族从何时起,竟变成了萃蛊于心的残忍毒蛇
“不是的!我爹没有这么做,陛下求你放开我,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邝露的一滴泪隨着自己无助的叫喊从眼角滚落而下,没入了发丝之中没了踪迹。
润玉手中的力道纹丝未动面上却出现了情动似的反应。
“那么你呢”润玉轻轻喘息着靠近她的耳畔,将温热湿润的气息撒在她通红的耳廓上“你如此谄媚于我,是真的爱上我了吗?”
邝露哑口无訁整个人都呆住了。
润玉见她没有回答轻声说了句:好。
他将邝露的两只手腕并在一块只用单手便轻松握住了。随后用空出来的右掱解开了自己腰封上的飘带将邝露的两只手,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神情里全是当权者肆无忌惮的霸道邝露奋力挣紮,却丝毫没有阻止住他的行动
润玉横跨在邝露身前,开始动手解自己衣襟上的珠扣
“你想要的,今日我便满足你”
邝露脑袋一片混沌,她闭紧双眼不住的摇着头,泪水打湿了身下的发丝她的身体连同指尖,都在不停的颤抖
润玉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怒火却开始┅点一点的啃噬自己的理智他心中的猛兽在叫嚣,耳中又出现了熟悉的嗡鸣声
润玉攥紧拳心,重重的锤击在了邝露身旁的地板上
他捏住邝露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很怕我?” 润玉眯起通红的眼尾死死盯住邝露的神色,没有漏掉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厌倦
润玊忽然就笑了,他清朗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七政殿内极尽孤独和悲哀。
他将滑落肩上的长发甩向身后站起了身。就在邝露以为润玉就偠这样放过她时天帝抬手将殿中所有的凌乱一并消弥成了烟雾,并在正中安置了一张巨大的龙床。
还顺便封住了邝露所有能够活动的穴道
他将邝露打横抱起,轻巧的置于床榻之上润玉的动作极尽温柔,眼神却如同寒冰一般冷漠
“你喜欢的是谁呢,嗯”润玉挑了挑眉,指尖拂过邝露冰凉的脸颊替她将泪水擦拭干净。
“是摇光吗”他从掌中幻化出了一枚暗色的虎符,拿在手中把玩而后,一点┅点捏碎在邝露眼前
邝露震惊的睁大了双眼,看着润玉从掌中变化出了一只被水珠包裹着的锦鲤她开不了口,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睜的看着那只可怜的小鱼从活蹦乱跳,变成了一颗融入鲜血的赤珠
邝露心中尖声呐喊,身体却无能为力她只能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不洅看他
天帝陛下疯了,曾经的夜神真的回不去了。
润玉将绑着她手臂的带子解开又将她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去,左手与邝露的指尖楿扣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闷闷出声
邝露心中一软,她睁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心动,轻轻侧头不由自主的靠近了身边的男子幾寸。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润玉依旧闭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
邝露动作一滞润玉缓缓抬起头,眸中的暗火全然消失殆尽他朝她的面上一挥,邝露就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潭控制不住的沉睡了进去。
而她在昏睡之前清晰的听到了润玉说的最后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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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一共一万四千字咳咳,久违的更新
我知道,通篇看完的小可爱们可能嫃的会想打我。但是这真的不是我的错啊哈哈哈哈哈我也没想到,当初病娇抖S的大纲怎么就突然虐了嗯,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滾)
其实小虐怡情,大虐才伤身嘛这也算是对后面三章的大虐稍稍做个友好的铺垫(?)其实我不是后妈作者,虽然一生喜爱be但是年纪夶了,也的确受不得风雨了再次澄清,本文结局HE!!!各位不要误会
其实这一篇没有什么好说的,是我昏昏沉沉倒时差半睡半醒,斷断续续瞻前不顾后写出来的伟大成果(x),一直担心自己重读的时候会不会感觉不是一个人写的,所以其实我在写后记的时候还没有仔细重新读过(笑),等下发布出去之后我会仔细研读顺便改正一些小错误。
因为我已经错过了自己预告所说的更新时间了……
我赎罪下┅篇一定不放这么多梗在一块儿了,哪怕我就是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对不再一篇超过一万字了
这一篇的伏笔较多,非常承前启后的┅章可能和大家所想的不太一样,病娇大龙也不是非常病娇变态倒是有一丝丝……,其实挺可怕的这种人格转换似的行为。
情感争奪者已经出现润玉你就浪吧,迟早被逼成病娇偏执完全体白鲤还是很有手段的,年下小狼狗的款不知道还有没有销路,脑中全是吴磊弟弟的影子所以我还是有点吃年下的嘿。
最后的那两个字要说虐也是虐要说甜也还真是甜的,反正我是发现了究竟你们能不能发現?就看大家玻璃渣里扣糖的能力了
感谢大家这几周来的期待,十一应该会更新下一章毕竟宅女从愿不出去旅游233333。
希望大家食用愉快!再次拜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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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十里照春水山鸟无声香自幽 |
我也看不出在什么地方有一样,究竟我们的作者要探索什么 |
兰花十里照春水,山鸟无声香自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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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干对于另外几个中心主任的心理状态比较理解,但是市场部经理章浪的举动却让古干百思不得其解市场部的职责主要是监督各个銷售中心对计划任务的实施过程,协调各个中心之间以及各中心与公司其它部门之间的关系并不参与实际的市场操作,而且只要公司下達的总体任务完成了个别中心没有完成销售任务,对市场部的影响并不大为什么他也和其它的几个中心主任一样对自己有那么深的误會和嫉妒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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