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在一个陌生的哪些地方养蝎子房孑倒了死伤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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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了,中午干活时一句话也不多说。我紦装在口袋里的水果糖和瓜子背着人偷偷给她她也不要,说“人家送给你的,我不吃”
   这会儿走在路上,我知道罗晓芳仍有点猜忌
   青年点离大队的农田基建工地约有七八公里地,以前我从来没有跟同点女知青单独在一起走过夜路所以有些拘谨,和罗晓芳僦那么一前一后走着说话很少。每次我在前边走时碰到个土块、石头或是个坑洼什么的,我提醒她注意她也短短地回应我:“知道叻。”
   在过一条玉米田埂时从地边伸出来的玉米叶子将她的脸上划了一下,罗晓芳“哟——”了一声蹲了下去。
   我关切地问“怎么了,划得重吗”然后就埋怨自个儿,“是我不好刚才不该为抄近道走这地埂。”
   罗晓芳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没事的不怪你,怪我不小心”
   我站在那里,心突突地跳着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让我瞧瞧?”
罗晓芳捂着眼站了起来将手从眼睛仩取下来,乖乖地抻着脸让我瞧这时候,月牙儿又从云层里冒了出来我看到罗晓芳的那只被玉米叶子划了的眼睛旁有一道小红印,当時也只有十六岁的她那张脸嫩嫩的,在皎洁的月光下是那么好看两颊处其实是被太阳晒红的,但在月夜里却象涂了一层胭脂。我心咚咚咚地跳起来此时,四周到处万籁俱寂只有田野里的轻风,徐徐地拂动着身旁田里的玉米叶发出些响动。我声音有点儿发颤地问:“疼吗”
   罗晓芳摇摇头回答:“不怎么疼,就是眼睛受了点惊”
   我不知下一步自己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傻瓜似地愣在那里这时候,远处的农舍里传来一声狗吠罗晓芳说:“我们走吧,夜晚了”
   我才傻乎乎地领着她走出地埂来。两人又一句话都不说哋走在乡村的小土路上月亮将我俩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常常相交在一起
在这之前,其实我与罗晓芳似乎就有了某种心的默契我从小鈈但酷爱看小说,而且插队后喜欢捣鼓个乐器,画个人物肖像什么的虽然属于无师自通的瞎摆弄,可在那个年代里就算是羊群里的駱驼,有点能耐了因此,基建队的一些工程进度评比榜、批林批孔的专栏等基建队长都指定由我来办。就这两下子可能就引起了罗曉芳的关注。我和她被分在一个架子车上干活一次,在劳动的间隙里罗晓芳无意间说露了嘴,向我坦白了她对我的关注说插队后不玖,上边让每个知青写扎根农村一辈子的决心书贴屋子里的墙上。我的决心书不但字写得比别人好而且遣词造句挺有文采,就注意上叻我在轮到她做饭时,一次很偶尔她发现我铺底下压着一笔记本,上边写着密密麻麻一些东西就在我们出工后常常进来偷看两页。囿一次她刚到我们男知青房间从我铺下取出日记时我和另一个男知青突然中途从田里不知何故回来了,吓得她急忙将日记本掖在了衣服底下用胳膊夹住装做去套间里挖面,等我们走后她才将日记本慌乱地放回原处。我心里一惊那里边,不但有我记的一些下乡后的感受还有抄的好几首当时只在极少数知青中私底下偷偷传唱的知青歌曲的歌谱,歌曲中流露出对现实的不满和对爱情的向往要是让上边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里边还记了一些对本点几个女知青的的评价。它对我来说可以说是一等机密。我心里很紧张但罗晓芳安慰峩说:“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说完又补了一句:“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我一下子脸涨得通红回答不上来。我在日记Φ只有短短的两句话提到了她——“我觉得罗晓芳在我们青年点的六位女知青中是身材和长相最好的,性格也挺温柔挺招人喜欢的。別看她是本县插到我们兰州知青点上来的”——罗晓芳姥姥家曾在我们插队的村,后她妈出嫁后进了城把她姥姥也带去了。插队时她妈就活动了一下,把女儿安插到了我们知青点上以图村里亲戚们的照应。我侥幸地原以为那么一大本日记记得密密麻麻的,她不一萣会找到我评价她的这么两句话她却那么问我一句,显然她是将我的日记本翻了个遍从那以后,我俩就有点关系朦胧起来
   来到叻一条水渠旁,要过一条窄窄的躺在上边的水泥板下边满满一渠水在哗哗地流淌着。我走上去过了小渠,回过头来看发现罗晓芳还茬对面犹豫着,我说“过呀”
   罗晓芳小声回答:“我,有点害怕……”

  我犹豫一下伸出手去,说:“来我拉你。”
罗晓芳僦伸出了手来我握着了罗晓芳的手,顿时就似全身通了电流一般似乎那只小手软软的感觉到了我身体的任何一个哪些地方养蝎子。我將罗晓芳轻轻地拉过渠板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切都非常非常自然我再没有松开她的手,罗晓芳也没有试图将她的小手从我的手中抽回去我们就那样手拉着手,下了渠重新走在乡村小土路上。这时候月亮仍然在云层里跳进跳出,时隐时显我不敢看身边罗晓芳嘚脸,也怕月亮跳出云层照亮田野的那一瞬间只盼着月亮躲进云朵里再不要出来才好。我们就那样手拉着手,一直走回到青年点上鈳是,两人却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我俩的手,一直到村子头上才分开回到青年点,正逢院门前的场地上两个木头杆子上架着块白布在放电影《春苗》,就讲知识青年扎根农村的事我心咚咚跳着钻进人堆中去,坐在一块石头上眼睛盯着幕布,却满脑子都是罗晓芳身邊的同点知青蚊子问我基建队上的一些事情,我吱吱唔唔往往答非所问。蚊子就说:“张一凡你今天是咋的了心神不定的样子?”——蚊子叫温志,平时爱搅和个事嗡嗡嗡来,嗡嗡嗡去的所以大家就把他的名子叫成了谐音“蚊子”。
   我回答:“集中精力看电影別问了。几个月才好不容易逮上看一次电影尽问球啥!”
   电影终于还是放完了。回到青年点的屋子里在明亮的灯光下,众知青有說有笑地围拢过来又向我和罗晓芳询问基建队上的情况。我一边回答一边却绯红着脸不敢看罗晓芳一眼,我发现罗晓芳也很不自然總是将目光斜开去,不敢直视我陈玉霞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我去上茅房出来后,半道上被她堵上了要和我说说话,我借口晚了明天一大早还要回基建队去,匆匆应付了两句就躲开了。
  躺在炕上我一晚都没好睡,左右翻着身子心里憧憬着夜晚快快过去,天快快的亮起来第二天早晨回基建队时,在那个小水渠边好再次去拉晓芳那柔柔的小手。
   我的铺盖在基建队上钻到蚊子的被窩里一起睡。我不停地烙烧饼把蚊子翻烦了迷迷糊糊地埋怨我,“张一凡你咋球回事不睡了赶快滚,把人困的被你折腾醒好几次!”
   我不好再翻身了,硬忍着窗户纸刚刚有点儿发白,我就躺不住了急不可耐地爬起来,穿衣服去上茅房出去后,才发现月亮还高高地在半空中悬着重回去圪蹴在蚊子身边,怕把他再次给弄醒了就和衣躺着,不敢再去钻被子里终于盼得窗户纸更白一些了,我洅也耐不住就起身去开门,身后蚊子追屁股骂了一句:“丧门星你终于可算是走了!”
   我到隔壁的窗根下隔窗嗫嗫地小声喊罗晓芳两声,没想到立即就有回音,一阵窸窣声之后罗晓芳出门来。我问“好了?”
   她回答:“好了”
   “你还动作挺快的。”
   罗晓芳没吭声我心里就想,她是不是晚上也和我一样的情形
   我走前边,罗晓芳跟在后边天才蒙蒙亮,头顶闪着颗疲乏的尛晨星月牙儿已经躲走了。远处的祁连山似乎仍在酣睡着看不清它的身影和山顶的积雪。地平线的天际处露出了些鱼肚白早晨乡间嘚空气象被水洗过的一般,格外清新田野里静静儿的。我们走出村口时惊动了副队长花蹩子家的那条黑狗,叫了两下引得村子里一陣吠声四起,随着我们离开村庄吠声又沉寂了。
   又来到那条小渠边的窄水泥板前我先走了过去,心咚咚跳着回过头来却发现身後的晓芳已经跟着走在了其间,还没容我想伸出手去晓芳就迈着碎步走了过来——因为,晨曦中的田野已经没有夜晚那么黑了。莫名哋我心里一阵失望,一晚上了都在念想着这一刻!
   来到基建队的大庙前,发现人们还都睡着两人似猫一般轻手轻脚地钻进去,各自到各头的铺上去

  补觉很快睡意袭来,不知不觉间我和罗晓芳搂在了一起,上边亲着嘴下边,她那只小手咋伸进了我的两腿間我底下一阵狂烈的兴奋,湿了一裤裆意识清醒后,才发现自己的老二又被卷毛那狗损紧紧地攥着。我羞恼地打脱了又推搡卷毛┅把,狠骂道:“某你妈卷毛,你这不是一次了!我下边的爷爷咋就惹着你了动不动就上来!”
   卷毛迷迷糊糊诞皮赖脸地上前来,重要想搂抱我我躲过了,踹他一脚卷毛也不恼,仍旧揉着眼睛嘻皮笑脸道:“张一凡你这损咋不失耍把你那么个小某某有啥金贵嘚。你想不想摸我的我就让你摸。”说着上前来欲拉我的手去到他的大腿根处。
   我打脱了“滚你妈的x,我还嫌恶心!”
   峩对卷毛这损老爱攥我老二的坏毛病百思不得其解
   卷毛头发自来卷,所以起个绰号叫卷毛这家伙在我们点上算最有背景,老爹在蘭州是个什么物资部门的头头大家伙插队时都抱着长期扎根农村的准备,连每个点上的男女生比例上边都是给搭配好了的只有卷毛,瑺常私底下放出话来说他来农村,也就是过渡一下公社和县里他老爹都有路子,一有当兵或是工农兵上大学的名额非他莫属。
   羅晓芳当天被派上去大队部的灶上临时做两天饭上边说大队部灶上做饭的女人家里有事歇两天。我第一次在心里挂念开一个人干活时,没着没落就盼着日头偏西,晓芳回返
   晚上,罗晓芳回来了但一回来就躲进了庙里属于女的住的那一边再不出来。
   我猴急猴急就拿着口琴,跑到大庙后边的水渠旁对着她们那一半的后墙根,一个劲儿地吹曲子
   琴声终于引来了晓芳,来到我面前依茬水渠下边地埂边的一棵柳树旁。我停了下来大胆又贪婪地望她一眼,晓芳羞涩地问我:“咋不吹了”
   我回答:“你来了,我就吹不下去了”
   “那我走了,你继续吹吧”
   “嗳,别走我吹。”我说又问,“你回来后就钻进你们那边不出来是不是躲峩?”
   “你胡说啥呢人家做了一天饭,烟熏火燎的就不兴收拾收拾。”
   我这才发现晓芳换了身衣服而且从她身上飘过来一陣雪花膏香味。我专注地瞅她两眼又使劲深吸两口那香味。
   晓芳接着说:“刚才一听你吹口琴把我着急得啥似的。”
   “是嘛”我心里挺高兴。
   “这口琴好象是蚊子的吧他的口琴,他不会吹你倒是学会了。你怎么学什么就会什么你给蚊子画的像我看叻,还真挺象他的呢”
   我笑笑说,“我和蚊子上中学时同座关系挺好,才结伴来插到一个点啥东西,只要你想学就能学会,蚊子是没耐心”我说。
   “你咋不买只自己的口琴我看蚊子这口琴也挺旧的了,有个哪些地方养蝎子好象都吹不出音来了”
   峩心里有点儿酸,马上想到了我那可恶的老爹他对我可不好了,我插队来时铺盖是全点除过大头之外最寒酸的。我甚至连牙膏都买不起每天醮着咸盐刷牙,拿什么去买口琴
   罗晓芳见我不吭声,继续问:“卷毛有把小提琴你咋不借来学?我看他也根本就不拉”
   “看不出来,烦他啥”
   “我就是烦他。”
我不好给罗晓芳讲卷毛动不动半夜睡觉时手伸进来攥我老二的事加上刚插队时有┅次我动了一下他的琴,卷毛就不高兴了说我不会拉,弄断了琴弦得到有人上兰州才能配上我就挺烦他,从此后再不去碰他的琴。峩烦他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每次轮罗晓芳做饭时,卷毛都帮罗晓芳挑水将很大一个缸挑得满满的。背地里农民们在暗地里给我們每个知青安排将来的媳妇,说谁谁谁和谁谁谁合适谁谁谁对谁谁谁有意思,把我和陈玉霞安排在一起将罗晓芳与卷毛排在一起,为這我心里一直挺妒忌卷毛我酸酸地问:“你是不是以前跟他好?”

  “你也这么认为”
   “每次你做饭,人家都把缸里的水给你挑得满满的”
   “谁让你不给我挑?”
   “不配昨晚却拉我手不放”
   我脸一下子涨红了。晓芳转过话头:“你不也给陈玉霞莋饭时挑水人家还大老远的给你送水果糖和瓜子来。昨天晚上你上茅房她是不是出去堵你了,两人都说了些啥”
   我急忙表白,“啥也没说真的。她想跟我多说说我说天晚了,今天一大早还要回来她就没好再跟我多说。”
   “陈玉霞对你挺好”
   我急忙否认,“没没我就是给她挑了几次水,别的没啥话都没跟她多说过几回。你千万别有啥想法”
   “我和卷毛也还不是一样。”曉芳就又问:“回点后做饭时,你给谁挑水”
   我脱口而出:“当然是你了,就怕你不让我挑”
   “谁不让你挑?”晓芳水水嘚眼睛望着我嗔我一句
   “卷毛要给你挑水咋办?”
   “你给我挑我就不让他挑了”见我不吭声,晓芳才从身后亮出一只黄瓜来问我:“吃不?专门给你的”
   我问:“哪弄来的?”
   “别问哪弄来的”
   晓芳将黄瓜送到我手中。
   “是不是卷毛给伱的”
   晓芳笑笑,不做答
   我就将黄瓜重递了过去,“人家给你吃的我不吃。”
   晓芳嗔道:“你咋知道是他送的是我從大队食堂带出来的。”
   我就将黄瓜重接了过来弯着身子到水渠里洗了,将黄瓜一掰两半将另一半送回到晓芳手里,晓芳不接說:“我已吃了一根,这根是专门留你的”
   我就吃起来。晓芳说“你吃了再吹那支曲子,我爱听”
   我就三口两口嚼了黄瓜,又接着吹起来晓芳就依在柳树旁,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我听着。我紧张起来生怕吹不准走了音,腼腆地红着脸说:“你一站在我面湔我就紧张,反而吹不好了高音区又有一个音坏了,不响”
   “没事,你别紧张吹得挺好的。”
   我就又吹了起来旋律断斷续续地在大庙四周的田野上空飘荡,使夜晚有了些浪漫的气息
   吹完了曲子,我小声试探地问:“你想不想听你在我日记上看到的那些歌曲”
   “真的,你会吹”晓芳睁大了眼睛,“赶快我太想听了!”
   我狡黠地眨巴下眼睛,“这会儿不行明天晚上收笁了走远一点,到荒滩地去到那儿我给你直接唱。”
   “为啥走那么远”
   “上边说它们是黄歌,要是被别人听到告上去,可鈈得了”
   晓芳就说,“行明天下工后吃了饭,我们早早走”
   我说:“就怕又开会批林批孔。”
   “不开了偷偷走。晚仩黑乎乎的那么些人,队长不一定能发现”
   “那就冒一次大胆。到时候你在庙门前等着看我给你使眼色,你就前边先走我后哏上撵你去。”
   商量好后我让晓芳先回庙去,我后回待晓芳走一会儿后,我跳过个田埂准备绕过庙墙角去却发现不远处的大柳樹下,躲着个黑影儿我没在意。回去后钻进自己地铺里去。过了一会儿卷毛进来了,挺沮丧的样子我问他上哪儿去了,他说没上哪儿等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卷毛伸出胳膊来狠狠捣我一肘子,审贼似地问:“罗晓芳是不是把那根黄瓜给你吃了”
   我一愣,狡辩道:“没有啊什么黄瓜?”
   卷毛就再没问我什么半夜,我就发现卷毛老是翻身
   第二天下工后,我装模做样地看了会儿媄术字写法的书又把自己鞋子上的泥巴用块砖头刮刮,看着大家不注意了就出庙门去,发现晓芳早急猴猴地在庙门前的空场子里来回遛达我抬了一下下巴,示意让她先走我估摸着晓芳已经走出一段路了,才绕进一片苞谷地向晓芳追去。晓芳在前边一个机井旁边的果园墙下等着我见我来了,就说“等得人好急。”
   我说“你老实说昨天那根黄瓜是不是卷毛给你的?”
   晓芳哧哧笑了两声;“他问你了”
   我说,“我感到他都觉查到我俩了刚才你在庙门前时,卷毛眼珠子贼叽叽地盯着你看你没发现?所以我出来时繞了个大弯怕他跟踪上来。”
“那就赶快走”晓芳拽我一把,我顺势就拉起了晓芳的手晓芳的手绵绵的,又似一股电流通向我的全身——没想到第二次拉手这么自然这么快地到来。我拉着晓芳向远处的荒滩地跑一般地奔去跃上一道高高的田埂,穿过一片玉米地繞过几家农舍,引来几声狗吠又跃下去,过了一条乡间小路穿过一片高高的白杨树林,走过一段沙洼地和满是鹅卵石的戈壁滩回头朢去,大庙就在我们的视线里变成了很小很小的一个点其它农舍啦,果园啦刚刚从身边穿过去的高高的玉米与哗哗流淌着的水渠,就嘟离我们远去了只有远处的祁连山还是那么高大。
   不远处就是我们要去的目的地——那片大荒滩地。我拉着晓芳的手速度慢了丅来,刚才一路小跑有点儿累了
我们慢步走进大荒地,四下里望望满眼枯黄了的芨芨草,有几丛被放羊的取暖点了火只剩下黑黑的茬头。几棵在地上死了的胡杨树残骸弯弯扭扭,象人的僵尸还有些破碎了的旧木板,几处沙土包我怀疑那是几个乱坟头,上边长着些稀疏的蓬蒿与骆驼刺旁边围着几丛红柳与沙棘。一股旋风从沙包后边刮了过来裹着沙丘上的黄土,向我们扫过来我和晓芳没躲得忣,旋风过后我的眼睛里有点涩,嘴里好象也钻进了沙子我揉揉眼睛,又吐两口唾沫晓芳也拍打着自己的头发。我说“我们换个哪些地方养蝎子,往那边走走这里可能是个乱坟岗子。”

  一句话说得晓芳立马害怕起来连忙抓住了我的胳膊。这时候从她的脚丅蹿过一个沙婆子——戈壁滩上一种似蛇,又比蛇短小长出四只爪子,但并不伤人的小动物晓芳吓得尖叫一声,跳起来躲沙婆子等看着那沙婆子钻进了不远处的一个沙洞里,才拽着我的胳膊说:“我们赶快走吧我害怕。”
   我安慰她说:“有我呢你怕啥?好不嫆易来你不想听我给你唱那几首曲子了?”
其实我心里也有些犯怵刚下乡时,老乡花蛋的媳妇病死了村里年老的人说小媳妇是长年被疾病折磨死的,身上有鬼魂附体不能入祖坟,就抬到这块大荒地里架着柴禾烧一直从早晨烧到晚上。弄得整个村子里那几天里就似囿个幽灵在盘旋而且老太太们还编出各种各样唬人的段子,说是哪天哪天谁谁谁大早晨去荒地里拾柴禾,遇见了那个小媳妇小媳妇還跟她说话了如何如何,吓得我们不信鬼的知青们都天一擦黑就不敢出院门去
   我就带着晓芳避开去,绕到离此处远点的一个沙土梁邊刚要坐下,晓芳疑惑地四周了望一下又看看脚底下,问:“不再是个坟头”
   “哪能呢。”我安慰晓芳:“这一看就是放羊的為避风垒起来的土包你别怕。我刚下来时跟上村里老拐去到滩里的羊房子放羊,一遇到刮风就用羊鞭戮,用手扒地垒起个土丘来挡風每一次都在上边多拍两把土,慢慢地就变高了象个坟丘。其实它不是我能辨别。”晓芳就犹犹豫豫地上前来在我旁边坐下来,說:“赶快唱唱完了走,我真有点害怕”
   晓芳说:“你大声点,把歌词唱清楚了不会有人听到的。”
   我放松了渐渐放开嗓子,唱了起来:
   火车呀火车你慢些开
   让我再回头看看我的娘。
   娘和儿啊儿和娘
   十六年的恩情永不忘,
   娘把儿從小哺育成长
   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辛酸的泪水湿透衣裳……
我的野嗓子和有点走调的歌声在空旷的荒滩地里产生一种在别的哪些地方养蝎子所没有的奇特效果。唱完之后感觉远处黄昏中被黑黑的浓云缠绕着的祁连雪峰,都悲凄凄的我发现我自己都被歌曲打動了。以前我也曾在没人处小声哼哼过它也用口琴偷偷地吹奏过它,可哪一次也没有这一次的效果这么强烈可能是此处没人,放大了聲音加上周围阴凄凄的环境烘托造成的。我发现晓芳听我唱完后竟然怔怔地不说一句话。我问她:“咋样感受?”
   半天晓芳財愣过神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还有这样的歌以前从来都没听过。”
   “好听不过,咋和平时我们唱的那些个歌不一样听着僦让人觉得要掉眼泪。”
   “当然想听了你赶快接着唱。”
   我就又唱起了新的一曲:
   我要到那遥远的哪些地方养蝎子去把那鋤头扛
   告别了我那可爱的姑娘与家乡。
   姑娘远远地望着我
   有话不敢当面讲。
   你别难过也莫悲伤。
   我们的友谊峩永不忘
   待到那来年的花开时,
   滨河路上去徜徉……
   又一阵沉默沉默过后,我接着唱另一支:
   走一山又一山,
   望不尽的大荒滩
   汗水湿透了我的衣裳,
   碗里没有一滴油
   还得把累活儿干。

   春秋两季也不得闲
   水利工地把石塊搬……
   唱完了我又唱下一曲:
   我是一个资本家的女儿哟,
   世上的花儿有千万棵
   我不是属于你的那一朵,
   阿哥哟恏阿哥快快忘了我
   我一首接着一首地往下唱,就发现晓芳的眼里,渐渐地噙满了泪花不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个小花手绢来拭開自己的眼睛。我停止了吟唱
   晓芳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这些歌咋都那样伤感”
   “那就不唱了,说些别的吧”我收起叻口琴问晓芳。
   晓芳说“说些别的就说些别的。”
   我就问了一些晓芳她家的情况她妈是干什么的,她爸是干什么的家中几個兄弟姊妹等等。
   问完了晓芳的情况晓芳就返回头来问我家的情况。
我爸被撵出学校到废品收购站后找了我后妈,生了四个弟妹自从我爸娶上后妈又有他们的子女后,就一直对我非常不好家里的累活脏活都是我来做,好吃的爸妈都锁起来给弟妹小小年纪,我嘚内心积压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到的悲苦我爸对我的虐待达到了别人难以置信的程度。插队来时我就象笼子里放出的鸟一般,并不象剛才歌中唱的那样和家人难舍难分从小到大,我始终有一种扑进一个人怀中倾诉一番大哭一场的愿望。可是在我过去的生活中,没囿这样的人!我的亲妈在我六岁的时候就丢下我跟别人跑了,所以在我懂事之后到插队,没有接触到过一个哪怕稍稍喜欢我的女人異性在我的生活中是一个空白,我渴望她们但又觉得她们很神秘对她们有一种敬畏感。插队后通过给陈玉霞挑水紧接着又被派到基建隊上来,跟晓芳分到一个架子车上干活我那枯井似的心里,才有些情感的慰藉我真恨不得此时,将我小时候遭受到我爸对我的虐待痛痛快快地向晓芳倾诉出来。可是我讲不出口。
   我抓了一把黄土扔在半空中那把黄土随风飘走了。黄昏时的荒草滩天空中一片陰霾,枯草在沙岗上随风摇曳几片发着卷的黄沙枣叶,落在我怀中的胸襟上我拈在手中把它揉碎了。
半天我调整下情绪,心里犹豫著该不该把我家的历史给晓芳讲讲让她知道我的祖上还是皇亲国戚,做过很大很大的官我身上还有着爱新觉罗的血统,在晓芳面前树竝点形象又想,不能讲晓芳要知道了我的爷爷和我爸的情况,会不会不敢再跟我好有关我爷爷和我爸的事情,我一直对青年点上的囚守口如瓶下乡时和下乡后填的有关表格中,我把我家的成分都填的是“小职员”其实,“四清”时我家的成份就重新做了修正,萣的是“旧军官”有关我家的情况,只有蚊子知晓一点
   我还犹豫着,晓芳就说“我们回吧,天晚了我真有点害怕。”
   “囿我呢你怕啥?”
   “有你我也害怕咱们还是走吧。”
   我只好起身来晓芳就又把手伸给我,我拉她起来走时,被一个小土丘绊了一下晓芳就另一只手也伸过来,紧紧地将我的胳膊搂紧了地上坑坑洼洼,我们跌跌绊绊地相拥着往荒滩外边走过一条干沙沟時,我拉她猛了一点晓芳一个趔趄,被我拽进了怀中脸擦了我的脸一下,我下意识地搂紧了她浑身象通了电一般,晓芳脸怔怔地看著我小声问我,“你想干啥”
   我脸红了,停了下来心咚咚咚直跳,犹豫着该不该嘴凑上去在她嫩嫩的脸颊上亲上一口,就在此时却听到有人大喝一声,“好你们俩躲到这里来干事情!”
   我和晓芳同时浑身一哆嗦,紧忙松开手去是卷毛,身后还跟着个馬秀兰镇定之后,我气恼恼地责问:“卷毛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就抓你们来的老实交待,刚才你在唱什么”
   晓芳不幹了,“爱唱什么不什么干你什么事,还用你来跟踪我们”
   卷毛这才知趣地说:“是队长让我们找你们来的。晚上要开批林批孔會就缺你们俩。队长刚才都发脾气了”
   当天晚上,我闭着眼睛却脑子里乱想着很长时间才入睡。睡梦中就感觉到下边又被条惡狗咬住了,咋甩也甩不脱意识清醒些后,我才明白过来卷毛那狗损的爪子又在我的老二上攥着。我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把卷毛给踹醒了,我骂道:“卷毛我警告你,下次你再这样我就拿刀剁了你那x爪子!”
   卷毛揉巴下眼窝,清醒过来诞着脸说:“他妈的羅晓芳都让你撬了去,还不兴让我摸一下你鸡鸡”
   “什么是我撬了?你不就给人家挑了两担水再有啥?”
   “再有啥那根黄瓜呢?我咋没给马秀兰给她了”
   “反正人家说跟你没个啥。”

  两人经这一折腾也没了瞌睡,天好象也快放亮了就诞起嘴来。卷毛在被子里长叹口气“我知道,罗晓芳长得好点就心气高就喜欢个你这样文绉绉的。其实你那两下子也就哄个罗晓芳去行呢一個当地丫头,没见过个大世面你办的那墙报,上边有多少错别字别人没看出来我可是看出来了。哥们不揭你短罢了”
   “下次我哏队长说,由你来办”
   “我办就我办,你以为我没你那两刷子”
   说着,就又要习惯性地伸手来揪我那玩意我又一把打脱了,骂他一句:“你这狗损是不是心理有点变态”
   卷毛回骂我:“你才他妈变态,就觉得攥在手里好玩我上学时住宿,身边有个小孓被子薄冷天里就钻进我被窝来,一来二去的就沾了这么个毛病人家每次都乖乖地让我捏,还说挺舒服”
   “那你咋不把那小子拉来跟你一起插队给你解心慌?”
   “本来要来他家中不让。”
   “人家父母肯定知道了你这损不要脸的行径!”
   卷毛不辨解手又在下边不老实起来,我又把他手搡了过去卷毛就厚皮赖脸地央求:“让我摸,摸了我让你拉我琴”
   “滚你妈的,摸你自个兒的去!”我骂了一句转过身去
   卷毛从后腰硬死死地抱住了我,我还要反抗卷毛悄悄说:“别软的不吃吃硬的,把你唱黄歌的事給上边汇报上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浑身一哆嗦卷毛却又嘻皮诞脸地安慰我:“哥们跟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成啥样”手僦又伸了过来,我屈服了让过了卷毛那只手。卷毛搂着我一只手攥着我下边,说:“真的让你拉琴说话算话。再睡一会儿我又瞌睡上来了。”
   让卷毛攥着我的老二我咋也睡不着等过了一会儿,听见卷毛打起了鼾声才把他那手轻轻地挪开去,重新入睡……
  自从大荒地上回来之后罗晓芳就挺关照开我。吃饭时她说自己不喜欢吃这菜那菜,把我叫到大庙后边将她自己碗里的菜往我碗里夾;见我衣服肘子磨破了,找来块布补上;我的草帽太破了她不知从哪弄来一顶新草帽给我;我干活时不小心手扎进了刺,她细心地捏著我的手为我挑出来还说准备哪天有空了给我洗洗被褥——我那被褥实在是该洗了。我就有一种我那跑了的亲妈又回来了的感觉晓芳對我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和小时候我爸对我的虐待形成十分鲜明的反差,我常有一种扑进晓芳怀里痛痛快快哭诉一场的冲动
我妈跟别人詓了南方,后我家和爷爷又分了家我的厄运就来了,境况越来越差老爸常常对我不是咒骂,就是拳脚我记不清长到16岁下乡之前,挨過他的多少次毒打有一次老爹回家,他发现我没有做饭却抱本书在入迷了的看,一下子就将那本小说抢过来一边撕,一边往炉膛里扔我争辩说那是借同学的,他也不听撕完了书就过来,拎起我的耳朵又几脚踢到我腰上,我当时感到我的耳朵已经被他拧下来了似嘚;我和街坊的一个小孩子打架后回家明明是那小子先欺负我,在我蹲着时候从背后往我脖子里撒尿而且打架时我是吃了亏的,头上被那小子用土块撞了个大包可是,我妹妹给他告状后他不听我的辩解,就对我一顿拳脚还把我拎起来在肩头又扔下去,摔得我半天喘不上气来;我给我弟弟打奶子时实在抵不住那香味的诱惑,就抿了两口端回来后他发现奶子少了,就狠劲括我几个大嘴巴子直打嘚我鼻血如水般地流,他都没说是心软一下;他发起脾气打起我来拎着什么东西就用什么东西,有一次用捅炉子的铁棍打得我脊梁骨上腫起一条条的疤痕很长时间了我都不敢在同学面前脱衣服。他还常常将我赶出去不管是什么天气什么季节。记得最深的是有一次大冬天晚上十一点多了,我后妈告他嫌我洗被子时没洗干净我辩了两下嘴,他就将我一顿拳脚逐出家锁了院门我又冷又冻,在大街上满卋界找能躲风取暖的哪些地方养蝎子最后找到一个没有房顶的破房子里,里边有一堆麦草就钻了进去过了一夜,第二天就感冒了头疼,浑身发冷回家去,他连问都没问我昨晚上是在哪里睡的还是我后妈实在看不过去了,给我找了两片药服下我钻进被子里去,一個劲地抹泪还不敢哭出声来,泪水把眼睛都蜇疼了一位初中同学找了工作约我们到他的宿舍里去玩,我见到他的宿舍的第一个念头就昰:我要把他巴结好了以后遇上我爸晚上赶我出来,就有哪些地方养蝎子过夜了!我穿的衣服是我们班上同学中最破的,别人给我起個外号叫“花子”因为我满身的补丁。我爸还不让我和他们睡一个炕上嫌我脏,将我打发到院子里一个放杂物的小屋子里冬天冻得偠命夏天热得要死。我盖的被子又破又烂棉絮套子中的虱子生得捉都捉不及,常常咬得我半夜睡不着爬起来捉它们第二天早晨起来后,两个指夹盖红红的全是血我老爸又爱喝酒,又爱抽烟常常将他那一帮酒友们邀到家中来喝酒。有一次他将我逐出家后,我饿了一忝也不敢回家,在巷子口遛达看着我爸如果从家中出来后,好偷偷回家去吃点儿剩饭,因为我实在是太饿了这时候,就看见我爸囷几个他的酒友从家中出来了我急忙躲在一个墙角角里,好象是听着他们要去看戏我爸来到我面前,我没有来得及躲过去被他发现叻,我以为又要遭他一顿训斥可是他望望我,也许是良心发现了从身上掏出了一毛钱,对我说“去,买个饼吃”
   我大喜过望,忙用双手接住了刚要往口袋里装,他却将那一毛钱重新要了回去又从口袋中半天摸出个五分硬币来,给我说:“去买个冰棍吧。”又训我说:“看你那讨吃样赶快回家去,回去后把那些剩菜吃了把锅洗了,洗干净了别再惹你妈生气。”
   我蔫蔫地低着头听怹训斥训斥完,老爹和那帮人走了我转身狠狠心,将手中的那五分硬币扔进了身旁的臭水沟里
   我们教音乐的老师偶尔发现我特別喜欢乐器,他对我说回去给你爸说说给你买把二胡,我教你我回家去,在我爸喝了点酒高兴的时候颤颤兢兢地将老师的意思给我爸转达了。我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上没想到,我爸竟然答应了为此,我那天晚上高兴得都一晚上没有好睡
   第二天,我就等着我爸去给我买二胡心里那个盼呀。那是一个星期天好不容易盼他起来了,看他脸色好我就试探地问,“爸你昨天答应了,今天就去給我买二胡”
   我爸说:“买就买,你急个啥”
   我心想,这下好了他肯定会给我买的。
   我爸磨磨蹭蹭地洗脸刷牙上茅房等吃过了,才去上街我在家中等得那个急,就好象钟表的针都

  不转了盼着我爸回来。好不容易盼他回来了我发现他胳肢窝里夾着一条烟,并不是一把二胡我急着问,“爸给我买的二胡呢?”
   我爸轻描淡写地说:“急什么下个月发工资再说。”
   我渾身从头凉到了脚知道他这是骗我的话,以前他就经常这样搪塞我。那把没有买来的二胡成了我心中永远也抹不去的痛……
所以,峩特别特别地看重晓芳对我的好上工时,往架子车上上土我拼命地来快了抡铁铣,推着架子送土时格外地使力气,等推到哪些地方養蝎子车往上扬起倒土时我也特使劲,总是想让晓芳轻松点少用点力气。我发现晓芳和我有同样的心思也和我做着相同的努力。我突然感到过去挺累人的水利工地的活干起来比以前轻松多了。虽然那天在大荒地里原本可以亲晓芳一下让卷毛搅和得没亲上但我心里僦好象早已亲过了晓芳的感觉,特高兴特愉快。这几天天天晚上收工后开批林批孔会,会上基建队长老让我念报纸所以躲不掉,等開完会就到了困觉的时候,实在没有和晓芳单独晚上出去的机会我在心里期待着,过几天晚上不开批林批孔会了瞅个机会再约晓芳箌大荒地去唱“黄歌”,这次不去里边就在边上唱,一想到此我浑身就特激灵!
   还没把晚上和晓芳出去约会的机会等来,一天早晨起来基建队长就通知我,让我回生产队去说是我们小队的粮吃完了,让我回去拉粮回来晓芳要跟了去,基建队长不让说就几袋媔,我一个人去就能拉回来
   我给晓芳说,我可能下午就回来了晓芳就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我,好象要送我上远路似的
   回去后給队长老乔说了,老乔说队部仓里的陈麦子没有了新麦子都在场上,还没打出来让我到场上跟上看场的赵埋汰先碾上点送上去。我就哏上赵埋汰套来驴打场打完了,下午又在磨道里赶着驴磨面等磨好了面,太阳已经下了西山我把放粮袋的架子车拉到知青点院门前,进来到厨房猴急地扒了两口饭就想拉上架子车回基建队。点上的人围了上来蚊子说:“连驴都歇了,张一凡你还不歇明天早上再送不成?”
   陈玉霞这两天做饭一边收拾着厨房,一边就悻悻道:“基建队上有人勾着魂呢”
   “不就是有个罗晓芳。”蚊子说
   “蚊子你别胡说。”我辩解道:“基建队长吩咐了的让当天就赶回去。”
   陈玉霞就又酸酸地说:“蚊子你别拦他拦了他,怹今晚上还不又折腾得你一晚上睡不好觉”
   我就知道蚊子给陈玉霞把前几天我和晓芳回来时,夜里折腾他的事给陈玉霞讲了指了蚊子一指头:“你给陈玉霞胡埋汰我啥了?我跟罗晓芳啥也没有”
   玉霞就道:“啥也没有罗晓芳那天也翻来复去地在炕上烙烧饼?”
   我就不吭声了但心里甜滋滋的。
   其实在白天我打场和在磨道磨面时,陈玉霞就几次溜到我身边一会儿送个箩卜,一会儿送缸糖茶一个劲地套我话,问我是不是跟罗晓芳好上了我吞吞吐吐,模棱两可把她弄得猴急。
   蚊子说:“别走了今晚我们有荇动。”
   “啥行动”我问。
   蚊子眨巴下小眼睛神秘道:“你留下来就告诉你,走就不告诉你”
   我就欲出门去,蚊子从身后拽住了我“真的,不骗你我和大头、马大有谋划好了,半夜去蹩子家后墙边摘果子”
   身边的大头点了下头,说“蹩子家那棵果树上的果子长得可红可大了,上工路过把人的口水都馋得直流。”——大头原名王建设头长得大,大家给他起个绰号叫大头
   马大有也说,“留下吧人多了壮胆。”——马大有是我们点上最蔫的一个人特老实,一般都是附和大家自己从来没什么主意,昰行动的执行者
   蚊子就埋汰他:“你马大有天生就是个怕死鬼,胆子小得跟个老鼠几件事情上,我算是把你给领教够了”
   兩人还要呛呛,我拦住了问:“丁志雄知不知道?”——丁志雄是我们点长个头矮矮的,爱练

  两下拳脚遇事挺有城府,是点上嘚主心骨
   蚊子回答:“告诉了他我们不就去不成了?他浇水去了晚上不回来睡。”
   我犹豫起来想到了卷毛送晓芳,晓芳又轉送给我的那根黄瓜心里一激灵,留上一晚上虽然晚见会晓芳,弄点果子回去送给晓芳也能表表自个的心意。想想自己身上几乎没囿一分钱除过能给晓芳送俩果子,还能有个啥送蚊子又在一旁撺掇,就把粮车拉回到院子里留了下来。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峩们几个就趁着月亮摸出青年点溜到花蹩子家后墙下去摘果子——花蹩子走路腿有点跛,别人都说是年轻时嫖风从墙头上掉下来落下的毛病平时不太讲卫生,鼻邋涎水挺埋汰但和我们青年点上的关系还可以,老来点上蹭吃蹭喝所以知青们才敢于去偷他家的果子。只昰他老婆可是个悍妇春天里青年点上顿白水面条,下顿苞谷面糊糊饭里不但没油水,也没一点菜实在忍不住,大头和卷毛就去蹩子镓自留地里偷摘了几个青辣椒和豆角被蹩子老婆瞅着了,撵到青年点上来指着窗子没把两人骂死,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羞得点上的其它女知青都钻进房里不敢出来劝她。
来到蹩子家的后院墙跟下果树有两枝子长得爬过了墙,红红的果子果然长得十分诱人我的口水僦先下来了。事先几个人做了分工大头和蚊子各守在两头的墙角处了哨,以防蹩子家的人还有他家那条大黑狗蹿出来马大有用肩头支著我,顺着墙根爬起来由我踩着他肩膀去枝条上摘果子。之前我将上衣扎紧在裤腰带里摘了果子就从领口往前胸的衣服里装。要是以往我最多帮着了了哨,不会亲自去摘果的但今天我有个小九九,摘上果子后可以往其它口袋和裤裆里多藏下几个,几个人分时不让怹们发现昧下来,到时候就可多给晓芳几个所以就自告奋勇担当了摘果子的角色。
各就各位后马大有就蹲下身子。我扶墙踩在马大囿肩头他直起身子,送我到树枝下我就来快了摘起来。摘果子时肯定再小声也要惊动那狗叫唤,但以前果子青的时候大头和蚊子僦来摸过一次,说那狗只要你停止了动作不出声,它就会停下叫声来你再要弄出声响,他才又叫唤蹩子家人就是发现了有人偷果子,要从屋里出来还要开院门,还要从前边绕到后墙下来咋说也得段时间,不等他人赶来我们就跑了。
果然尽管我十分小心地避免弄出声响来,还是惊动了那狗“汪、汪汪——”地在院子里叫了两声。我急忙停止了动作屏住呼吸,猫了一会儿只听蹩子在屋子里喝自己狗:“叫啥?”那狗不吭声了我就又抓紧摘起来。过了一会儿又弄出了些声响,那狗就又吠起来这时蹩子从屋里出来了,往後墙边了望我紧忙又住了手,趴在墙头上大气不敢出一声。院子里被几棵果树遮得严严实实蹩子看不明这头,我也看不清院内过叻一会儿,狗不叫了蹩子好象是又重回了屋里,我就又开始摘可是,院子里又有些动静判不明了情况。我心有些发虚本来想通知身下的马大有放我下去,但一想到没摘到多少要几个人分,就是自己昧下几个也多给不了晓芳几个,就冒了个大胆继继来快了速度摘。谁知这时候就听蚊子大叫一声,“不好蹩子把狗放出来了!”还没容我反应过来,马大有就一轱辘扔翻我自顾不暇扯趟跑了。峩被重重地摔到了地埂上就感觉到脚脖被扭了,一阵钻心的痛接着,我就被那恶狗扑倒了胳膊上被狠狠地咬了一口。几个人反应过來重新回来营救我,用土块石头打走那狗上前来扶我起来。月亮下见我胳膊上流着红红的血一个个吓坏了。我一边忍着疼一边骂馬大有,“你x损真不是个东西!关键时刻就只顾自个哎哟——”我骂完了马大有又直呻唤。
   蚊子就也骂马大有:“一点都没说错伱狗损胆子小的就跟个女人似的。”
   大头在旁边附和:“连个女人还不如”
   马大有为自个儿做辨解:“你俩胆大跑啥?你们先跑我才后跑的!”
   几个人骂骂咧咧争争吵吵着又由马大有背我起来,蚊子和大头两边扶着我往青年点上撤。回去后在灯光下,一见那胳膊上的血嘴印几个人全傻眼了,血糊糊的我全身打了个颤悸,又狠骂马大有:“你个x损自私得要命,一听狗来就扔叻我自个儿跑,你还算是个男人!”

  马大有就又辩解:“我哪里是想跑实在是那损狗太凶,扑来得太突然我一点防备都没有。”
   回到点上点长丁志雄回来了,晚上浇水冷来取大衣见状,直呼“坏事了坏事了!你们把大祸闯下了!我昨天刚刚听蹩子说的,怹家的狗得病了可能得的是狂犬,不吃不喝见人就咬,连主人都咬张一凡你得赶快打狂犬疫苗。不然非死不可!我大舅就是被狗咬了没有打疫苗死的。”
   我一听就吓瘫在了椅子里,半天才身子发着抖,眼睛里涌出了泪:“我不想死我才十六岁。我真不想迉咋办,你们得给我想个法子……”我想到了晓芳我都还没来得及亲上她一下。
   丁志雄就骂几个道:“明明知道蹩子家有狗还詓偷。想偷不会走远点到外村没有狗的人家去偷。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蚊子说,“干了一天的活把人乏的,哪还有精神头去外村偷也就是看花蹩子家的果树枝条长出墙头来,挺诱人的才去偷的。”
   “我的命都保不住了你们还有心说偷不偷的,赶快想辦法送我打疫苗吧!我求你们了!”
   大头还在埋怨马大有“看那么大个砣,关键时候才是个损包!只顾了自个儿跑将张一凡扔下讓狗咬。”
   “行了行了别埋怨了,我都要死了快快救救我吧!”我的泪水就哗哗地滚了出来。几个人慌了手脚没了主意。丁志雄派马大有重去隔墙将蹩子喊出来叫到青年点上核实。
   过了一会儿蹩子被马大有领来了,看着我的胳膊有点儿幸灾乐祸,先就說:“让你们偷!你以为我家的果子长在墙外边就没人管了想偷吃就偷吃。专门有个‘警察’二十四小时看守着呢!”
   大家伙就急著说“唤你来是证实你家的狗这几天得没得病,是不是乱咬人人命都要关天了,你还挂记着你那几个破果子!”
   花蹩子眨巴下眼聙又抹一把眼睛上的苍蝇屎,道:“昨天我还给丁志雄说来着我家的狗这两天可能就是犯了病,乱咬人连我们主人都咬。”
   大镓伙一听全怔呆了,没了主意想找队长老乔,老乔的家在邻村再说,就是找着他也没用商量一阵,就上饲养场里套驴车送我去打疫苗
   套好驴车,因丁志雄是点长他就让马大有替他去浇水,我又和蚊子好就由他和蚊子俩人陪着我去。把我扶上驴车往大队蔀赶。
   到了大队队部里空空的,别说是赤脚医生了其它人也连个鬼影子都不见。两人一商量就是找来赤脚医生,恐怕也不一定囿疫苗还是直接把我往公社卫生院里送。
三个人重新上路鞭子抽得小毛驴四个蹄子不得闲,得得得在公路上将小车拉得飞快一不小惢,轱辘底下绊上了块石头将驴车崴了个人仰马翻,三个人瘫在路上抱头的抱头抱脚的抱脚。那驴脱了辕掉头就往回奔,我们几个癱在地上等反应过来,驴早都跑得不见了踪影我掖在裤腰的衬衣脱出来个缝,果子撒了一马路急忙爬下身子去摸回来,可是四外嫼乎乎的。丁志雄就说“张一凡你命都保球不住了,还忘不掉你那几个破果子!”
   “准备孝敬罗晓芳呢”蚊子挖苦道。
   我不吭声继续在马路上摸找。心里也想就是,自己小命都不保了还摸找个啥,几个破果子可是,就是不由自主地要去摸找蚊子和丁誌雄两个人坐在架子车上叹息着,我就伏着身子忍着疼痛在马路上不断扩大范围了摸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真还摸找回来了不少。丁志雄骂道:“摸摸摸你就摸你那几个破果子。驴都跑回村去了咋办?回球你张一凡死了拉倒!”
   我这才反应过来,明白过来问题嘚严重性从腰里摸出两个果子来,分别递给蚊子与丁志雄以示讨好。两人接过去放在衣袖上擦了擦咬起来。蚊子就说“晚上喝的兩碗面条子,稀得跟啥似的一泡尿就没了。”
   气撒了嚼完了果子,丁志雄只好和蚊子换着拉我蚊子一边拉,一边说:“听说这┅带常有人扔死娃子招狼来。”
   几个人立马害怕起来
   走着走着,就见前边一个灰乎乎的东西挡在前边拉车的蚊子不敢走了,回头说“我咋觉得前边

   他这一说,我浑身打了个颤栗蚊子问丁志雄:“咋办,不行就回球”
   “我的命,我要我的命!蚊孓我和你是一个座位上坐下的”我急着叫道。
   “跟你逗个玩笑”蚊子说。
   丁志雄怔了一会儿去到路边上,捡了一块巴掌大嘚石头说:“你们等着,我过去看看”就缓缓地靠了上去,一会儿回来后骂蚊子,“走球啥狼,一个破化肥袋子还说人家马大囿胆子小,你蚊子他妈也是个损包!”
   两人将我拉到卫生院公社的卫生院比较正规,晚上也有值班大夫可是,却没有疫苗大夫鼡碘酒把我的伤口洗了洗,抹了些紫药水用纱布包了包,扭了的脚脖上也处理了一下,嘱咐我们还得上县卫生防疫站去打疫苗
   这可咋整,离县城那么远十多公里路,又是个大上坡二人拉我到县城去还不累死。我心想我今天这小命弄不好就得完,丁志雄说了被誑犬咬了的人,如果不及时打防疫针百分之百的死。想想在这个世界上刚刚才遇上个疼我的人,却还没来得及享受她对我的好就要撒手人寰,特特的伤心特特的悲凉。蚊子问“咋办?”
   丁志雄说:“咋办只有再往城里拉拜。”
   “那不把人给累死!”
   “累死也得拉不然张一凡这损的小命就完了。”我感激地望上丁志雄一眼急忙又从裤腰里摸出两个果子递上。?
   丁志雄拦了回来说:“你他娘的别紧着溜须了。”又转头对蚊子说:“我们把架子车扔在卫生院去到马路上碰碰运气,说不定有进城掏城粪的皮车攔下个拖拉机更好。”
   “对对对”我一激灵,说“上次袁老二进城去起城粪,好象就是半夜去的城里人嫌脏。起城粪一般都在半夜起”
   两人就扶着我出了卫生院,堵在大马路中间截车夜深了,马路上根本没有啥车了不过,还真算有运气截了二十几分鍾,终于截下了一辆皮车一问,果然是去城里拉城粪一拔人在城里半夜起茅房,车把式负责驾车来回地拉老乡听了我们的情况,很哃情就让我们上去了。晃晃悠悠地到城里天就快放亮了。车把式一直把我们送到县防疫站说:“我得赶快走,那帮人都在等着”
   我们千恩万谢地送走了老头,进防疫站来防疫站上有值班的,也有疫苗可是,打疫苗时人家要让掏五块钱,几个人傻眼了丁誌雄口袋里只有两块多钱,蚊子口袋里只有一块多钱我则是身无分文。防疫站的说了两句也就给打了。说是还有两针下次打时把钱補够。出了防疫站蚊子问,“咋回”
   丁志雄说:“咋回?想去坐早晨的班车倒是满舒坦,可口袋里有钱吗”
   听丁志雄撂絀这么一句,我心里疚疚的
   丁志雄又说:“刚才咋忘了没问那皮车在哪里起粪?”
   蚊子说:“到马路上再去堵说不定还能堵個拉粪回去的皮车。”
   丁志雄说:“也只能这样了”
   几个人就又到马路上堵,堵了一个小时还真巧,又把那辆拉粪的皮车给等上了不过,这次是拉着溜尖的一车粪。车把式给我们把尖上的粪平了平几个人四处找能屁股底下坐的东西,找了半天没找着车紦式把自己屁股下的个化肥袋子用刀子割开下边的一层,扔给我们三个人挤巴着坐上去。大粪熏得人发恶心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車走开了蚊子说:“张一凡,你的果子来掏出来让大伯吃两个。”
   我就急忙掏出两个果子来送上去车把式谦让一番接住了。我僦又掏出两个来让蚊子与丁志雄两人接过去,在袖口上抹了抹嚼起来。丁志雄嚼了两口问我:“你咋不吃?”
   我回答:“你们吃我不想吃。”
   “省着给罗晓芳呢”蚊子说。

  丁志雄就说:“球几个烂果子。自己小命都几乎没了还想着那么多。”
   我说:“蚊子你胡说个啥我就是不想吃。臭哄哄的”
   蚊子反驳我:“我们都饿得肚子里呱叽呱叽,我就不相信你不饿”
   “不饿。”我说
   丁志雄就说,“张一凡你个穷鬼打防疫针时,兜里竟然连一分钱都掏不出来也只能给罗晓芳送这几个烂果子。”
我听着这话心里酸酸的,一瞬间就非常非常地恨起我那老爹与后妈狗日的我插队时,就象是扔拉圾一般只给了我十块钱,插队后哏上全点的上了两次城坐了几次班车,钱就没了害得我连牙膏都买不起,蘸着盐刷牙袜子破得大洞套小洞的,没钱买新的要是别囚,早都扔了一双球鞋也是补了好几个疤子,缝了又缝还都在穿一双手套早都磨得戴不成扔了,还有其它许多需要添置的东西真发愁冬天来了咋办。半年了他们连个信都没给我来过一封,更别说给我汇钱了让我抻着脖子天天盼着决算。想到这里我眼睛都有点湿乎,但对丁志雄和蚊子说“放心,你俩的钱我决算后肯定还”
   丁志雄说:“你看看你,说你两句你就多心了,那钱还要就算峩俩救济你了。”
   蚊了也随声附合:“就是还什么还。”
   丁志雄就又问我“张一凡你家里条件是不是和大头一样,很差咋僦兜里一分钱也没有?”
   我不回答鼻子酸酸的。
   回到公社卫生院取了架子车,两个人重拉我往回返路过大队基建队大庙时,我就要蹦下去蚊子说:“你不要那两袋面了?”
   “我这腿都瘸成这样了咋拉?让基建队长重派人去拉”
   “在基建队咋干活?还不回点上养着去”
   “我铺盖在这。”
   “尽量找借口”蚊子说:“那两针咋办?”
   “到时候我自己坐车去打”
   “补的钱你没有咋办?”
   “到时再想办法”我想到了晓芳。
   他两个拉着空架子车走了我才摸着数裤腰里的果子还剩几个,還好有十多个。心里乐了见了晓芳全给她!
我太想早点见到晓芳了。可是晓芳和其它人已经去上工。大庙里静静儿的,没一点儿響动只有大庙外用茅草泥巴砌就的简易木板厨房里冒着些蒸汽。我瘸着腿到自己的地铺上去,发现自己一双破了几个大洞的臭袜子被洗了补好放在枕头边上,一双脏球鞋也被洗过了放在铺边上心底涌上一股强烈的感动,手里拿着那双补好的袜子似乎整个身子都在那一瞬间颤憷了。我激动得热泪盈眶长这么大,谁对我这么好过!我走出去站在大庙门口了望守候,急切地盼着晓芳归来的身影觉嘚太阳咋就粘在蓝天上不动了。
我重回到地铺上摸出那几个果子来,如数家珍般地又端详一阵子果子一个个红鲜鲜的,就是诱人口水从昨晚到今天,我还都没有尝上一个馋馋地把它放到鼻子上嗅了嗅,重又挪开去放进口袋中心想,我不能吃我吃掉一个,就会给曉芳少给一个端详一阵,我将它们又小小翼翼找张旧报纸包好了去到晓芳她们住的那边,找到她的铺掖在晓芳的铺底下,心里暖暖嘚出来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妥如果是让别人先于晓芳发现了,晓芳不就吃不到嘴里了特别是那个大嘴马秀兰,若发现了还不几丅就嚼个光。我就又重去到女铺那边从晓芳铺底下取出果子来,想还是亲自交到她手里的好。取上果子钻出来后却发现卷毛怎么回來了,我下意识地把那包果子往裤腰里藏卷毛早看见了,上前

  来狐疑地看着我审问:“你咋了,胳膊上脚脖上都缠着纱布吓人倒怪的?为啥现在才回来刚才你往腰里藏啥?”
   我知道卷毛错怪了我只好把昨晚的经过如实招来,又把掖在腰里的果子也亮出来給他看卷毛明白过来后,就笑了说:“刚才我可真是怀疑你了。我就说呢你张一凡平时象个人似的,再穷也穷得不至于偷鸡摸狗吧。”
   “你把我想成啥了!”我气恼地说又问:“你咋回来了?”
   卷毛就说:“队长让我来取把镐头碰上了一块大石头,用鐵铣咋挖都挖不下来把果子给我,我给你带去给罗晓芳”
   我不让,说“嗯,说的倒好还不带到你嘴里去了。”
   卷毛就央求:“给两个让尝一下,把人馋得”
   “不行。”我抱紧了腰防着他。这一举动反而提醒了卷毛就上前来抢。我使劲躲着他泹脚脖子被扭了,胳臂上也被狗咬了哪里是他的对手,眼看果子被卷毛抢了去就在下边骂道;“卷毛我x你妈,你今天要是抢了它去峩就跟你玩命!”
   卷毛见我发这么大火,一怔才住了手,悻悻地说:“谁让你拿出来撩人不见也就不想了,见了又吃不上馋人!”
   我扯扯被卷毛撕巴皱了的衣服,看卷毛那样儿于心不忍,只好从腰里摸出两个果子来给他说:“只能给你两个,本来就不多幾个吃了就吃了,千万别再告诉马秀兰不然,她也又要”
   卷毛一边接,一边说:“这还差不多不就几个破果子,都让你拉琴呢”
   我就说:“你说话可算话。”
   “那天不说了嘛让你拉。”
   卷毛走了我没跟去,我怕工地上人多给晓芳果子时又讓别人发现抢了它。再说我的腿也瘸着。??
   捱到中午终于,看见一群人扛着铁铣走回来了远远地,我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头仩系着一条红围巾的晓芳那条红围巾在满身尘土的人群中,在身后祁连山峰白雪的映衬下是那么耀眼夺目,象舞动跳跃着的小红旗
   晓芳随着人群来到了我身旁,大吃一惊问我,“你咋了腿上和胳膊到处是药水纱带的?昨晚为啥没回来”
   我立刻就有一种見着亲妈了的感觉,眼睛湿乎起来嗓子哽咽着,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又给晓芳讲了一遍晓芳吓坏了,就数叨我“你看看,就为几个果孓几乎搭上条命。”
   我就表白:“我本来是要昨晚回来的都要出门,硬让蚊子给说动心的其实主要是想摘回来给你吃。”晓芳聽了我这一句话显然大受感动,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我就又感激地问:“是你把我的球鞋洗了,还把我那么破的袜子都给补好了真嘟不知让我咋感谢你。”
   晓芳笑笑说:“本来还想把你的被子褥子也洗了,没时间了”
   一个农民从我们身旁走过去时揶揄我倆:“收工了不回去吃饭,尽唠啥肚子不饿呀?”
   这时候卷毛和马秀兰也走了过来卷毛就酸兮兮地说:“张一凡有好东西要给罗曉芳送呢。”
   马秀兰就上前来冲着我鼓起的口袋要掏,一边说:“不就是几个破果子拿出来,大家伙一块儿享用”
   我攥紧叻口袋不让其掏,一边拿眼睛剜卷毛
   卷毛嘻皮笑脸地说:“啥大不了的事,吹胡子瞪眼睛的过两天果子下来后,我到农民果园子裏买一筐来够你们吃。”
   晓芳就在旁边对我说:“拿出来吧大家伙吃,都是一个点的”
   我只好把那剩下的十几个果子拿了絀来。马秀兰就瞪着眼睛瞅着果子说:“就这么几个破果子看你把它捏得牢得啥宝贝似的。”
   “它就是我的宝贝不想吃拉倒。”峩莫名其妙地发起了大火
基建队长见我没把粮拉来,却瘸着回来把我训了一通,另派卷毛下午去拉粮腿瘸着实在不能去上工,就在夶庙里歇着晚上卷毛拉粮回来,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说蹩子家的狗好好儿的,根本就没得什么病是蹩子怕我们去偷他的杏,故意放的風本来,还有两针过后要去城里打这一下不用去了,我心情一下子彻底放松了下来我想好了,吃完饭后如果再不开批林批孔会,僦约晓芳溜到大庙后边的柳树下呆一会儿因为脚瘸着,也不能走远了
   可是,偏偏晚上巡回放映队的又来到了基建队上,要放电影要是平时,我巴不得看电影能看一场电影,是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的事就象小时候盼着过年一般。可是今天,我却有些失望我呔想晚上约晓芳出去了。
   庙门前的两个树杆子上架上了幕布场子中央放上了桌子,放映机下工后的人们,不吃饭先纷纷将砖头石块往场子里搬着占哪些地方养蝎子。然后才一个个抱着海碗坐在上边吃饭。卷毛也去搬石头一边搬一边吩咐我道:“盯着点,别让旁人捞跑了”
   因为收工晚,吃饭慢的还没有扔了饭碗电影就已经开始了,人们急猴猴地都去场子里找自己的座位坐晓芳还没吃唍饭,我去到她身边悄悄问,“你想不想看电影了”
   晓芳反问我:“你想不想看?”
  我回答:“想是特想可是我更想……”
   “更想干啥?”晓芳一边吃饭一边抬头望我。
   “我更想我们俩出去单独呆会儿”
   “那就走,不看了”晓芳又不无遗憾地说,“其实我也特想看它的我还真一次也没看过《闪闪的红星》。 ”
   这时候卷毛在外边的场子里喊道:“你们俩还磨蹭个啥?再磨蹭哪些地方养蝎子就被别人挤没了!”
   我就只好说“那就看吧。”
   晓芳看我有点失望就补充说:“要不看一半走?到時候你从后边捣捣我腰我就知道了。”

  晓芳就去伙房放碗放完碗,和我去和卷毛马秀兰一道并排坐在四个大石头上看电影电影看了一半,我就想伸手去捣晓芳的后腰可是扭过头去看她的脸,我发现晓芳已经完全被剧情吸引住了电影上正在演胡汉山在烧村子,殺潘东子的妈此时音乐也特悲壮。晓芳两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银幕湿湿儿的,真是不忍心拉她走加上我自己也真是舍不得走,就忍住了电影放完了。灯亮后基建队长让每个人把自己坐过的石头往场子外边搬晓芳这时候才问我:“你咋刚才没捣我?”
   我说:“峩看你看得投入的都哭了,没忍心叫你”
   “可不咋的,把人都迷住了多长时间了就没看过这么好的电影了,真吸引人”说完叒补充一句,“明天晚上吧”
   我说:“就怕明晚又开批林批孔会。”
   晓芳就说:“不管它就是开会我们也溜出去。大不了再挨一顿骂”
   “好,一言为定”我说。我太想跟晓芳单独出去了好将那天在荒地里将要发生的事情完成了。
   可是第二天中午,基建队长就叫我打铺盖让卷毛用个架子车拉着送我回青年点养着去,重换个知青上来我不想回去,央求说:“队长没事,我这腿再有两天就会好的明后天只要稍稍能走,不疼了我就去干活。”
   队长不耐烦道:“你留着不就想和罗晓芳在一起你这样碍手礙脚还影响别的人干活,赶快收拾了铺盖走人”
   没折,我只好服从卷毛和晓芳帮我捆扎行李,放到庙门前的架子车上后晓芳安慰我说:“我会找机会回去看你的。再说我们总不会老在基建队呆着,总有回点的那一天”
   晓芳目送着卷毛推起架子车拉着我,赱远了她才摆摆手,回过头去上工我坐在架子车里,一直盯着晓芳的身影不见了才转过头来,卷毛目睹了晓芳送我的一幕酸酸地說:“脖子扭疼了没有?早都走远了还一个劲地看。”
   我不理睬他只顾想晓芳,心里空落落的若有所失直后悔听了蚊子的撺掇詓偷那果子,不然在基建队上呆得好好的,就可天天跟晓芳在一个架子车上干活多好!
   “俩人好上才有多长时间,尿水都快掉出來了不至于吧?”
   “滚你妈的x谁都象你!”我狠骂卷毛一句,卷毛就再不吭声
   我半躺在车中,想着晓芳走了一会儿,卷毛又和我诞起了嘴:“老实说你摸过罗晓芳了没有”
   我转过神来,害羞道:“我是你不要脸?”
   “那天在荒地里两人想干啥”
   “想干啥,啥也不想干”
   “啥也不想干,啥也不想干去那么荒凉的哪些地方养蝎子干嘛”
   “你不是都看见了,也僦是说了说话唱了会儿歌,那歌不能让别人听见了”
   “哄鬼去,要不是我和马秀兰找上去我不喝一嗓子,两人就啃到一起了”
   一提到此,我心里就又恨起卷毛来“你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
   “我不是个东西?别忘了刚开始是谁给罗晓芳挑水”
   “人家说了,对你根本就没那份心思是你一厢情愿的。”
   卷毛就叹口气酸溜溜地说:“罗晓芳有个啥,不就长得好点一个当地丫头,土兮兮的连个普通话都不会说。”
   “那你还贱兮兮又挑水又送黄瓜的”
   卷毛就转过话头,“你相信不相信我摸过马秀蘭了”
  “啊?”我大吃一惊
   这时候,路过一条水渠卷毛就顺势放下车子说,“歇歇到渠里洗把脸,喝上点水再走”说著就猛地放下了架子车,故意要摔我下去的样子
   我喝道:“我掉下去了。”
   我笑着说:“咋了我哪惹着你了?是队长派你来嘚又不是我要让你拉我的。”
   卷毛放下车把到渠沿上弓着身子去撩起渠水抹脸,又捧着双手喝了两口回过头来问我:“你想喝鈈喝?”
   我说:“我不渴”
   “你他妈躺在车上大爷似的当然不渴了。洗脸不洗”
   我回答,“也不洗”又着急地追问:“话说了一半不说了,我急等着听呢你说你摸了马秀兰了,人家就让你摸”
   卷毛诡诡地撇一下嘴,冲我笑笑吊我的胃口,回到車边来坐在车把上,说“你老实告诉我,你摸了罗晓芳了没有你告诉我了,我就告诉你我咋摸马秀兰的”
   我真想听他是咋摸馬秀兰的,他咋就这么快又跟马秀兰粘在了一起但又不肯给他说我只是拉了拉罗晓芳的手,其实到现在为止还连罗晓芳的脸蛋都没亲上┅下怕他知道了实情杀个回马枪,在我离开基建队后又趁虚而入粘乎晓芳就不吭声了。
   卷毛一边用衣袖抹着脸一边望望远处的祁连山,说:“你看祁连山这会儿多好看,一个山峰连着一个山峰山顶处的雪多白,象玉一样要是能爬上去看一下就好了。”
   “四千多米呢多陡,你给我爬!”我说
   卷毛抹干了脸,从口袋里摸出张事先裁好了的小纸条又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个小纸包,裏边放着些土烟丝攥起一撮来,放在纸条上卷巴着,拧好了嘴对上去一抿,用唾沫粘好了叼在嘴角,一边掏火柴点着了,深深哋吸上一口吐出来,突然就说:“马秀兰她特主动你相信不?”
   “想听就先坦白你跟罗晓芳的关系到哪一步了,都干了些啥坦白完了我再给你细细讲,马秀兰

  是咋主动让我摸她的”
   我说:“弄了半天你还是想套我,我偏不讲”
   “你不讲,那我吔不讲”
   “你先讲,你讲了我就讲。”我对他咋摸马秀兰的抱着强烈的好奇
   “算数,哥们啥时候骗过人”
   “狗屁,那根黄瓜是咋回事”
   “那么件小事也叫骗?”
   “那还不叫骗把罗晓芳都神不知鬼不觉地骗到手里了,我还在那里傻乎乎地给她一个劲地献殷勤早知道那根黄瓜她给你,我喂狗也不给她把我气坏了。”
   “赶快讲你的吧!”我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再不讲峩就不听了我也不给你讲我跟罗晓芳的事情,急死你去”
   卷毛这才眨巴下眼睛,讲起来:“其实马秀兰早都对我有意思我们在沒来基建队时,就亲过一次嘴你们哪里知道。”
   “我的天”我叫道,“在点上时不是大头老给马秀兰挑水”
   “别看大头抢著给她挑水,老乡们也把他俩编排在一起马秀兰亲口对我说的,大头太穷又太粗了还从茅房墙缝里偷看她们女知青屁股,所以根本就鈈喜欢他本来乔队长刚开始派我们来基建队时,就没有马秀兰她看我来,才主动要求老乔派她来的”
   “第一次亲嘴是咋回事,先讲讲”
“那是刚插队后不久的一天,收工后你们都前边走了,我和她落在后边她就穷逗我。我一不小心她就从后边往我脖子里扔一把沙子,我反回头去追她她就跑把我给撩逗痒痒了,她再一次上来时我就猛扑上去拧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按在了沙窝里她挣扎著,我突然发现被我抓在怀里的马秀兰一瞬间变好看了就顺势亲了一下她的脸蛋。马秀兰吃一惊在下边骂了我一句:‘你耍流氓’。峩一听她这么说更来劲了,就说:‘要耍就耍到底’又狠狠地在她嘴上亲了一下。亲过她放她起来后我就后悔了,觉得她并不怎么恏看比起罗晓芳来差远了。从那以后马秀兰就粘乎我得厉害,我对她老实说没多大兴趣但她要粘我,我也就跟她随便玩玩”
   “你这损也太随便了,玩世不恭”
   卷毛深深吸一口烟卷,凑上前来吐出一口来,几乎喷到我脸上我躲避着用手扇了几下,骂卷毛“滚你妈的,别调戏我我不是马秀兰,赶快往下讲”
卷毛又吐两口烟雾出来,飘到我面前来又渐渐散开去,然后往下讲:“马秀兰也知道我心思不在她身上但她就是爱跟我在一起,知道我对罗晓芳有心思老挖苦我,也和你一样的屁话说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那天跟我去荒地见到你和罗晓芳搂抱到一起,回来后没把她乐死!第二天上工歇息时,她就约我绕到工地后边一苞谷地埂上要和峩说说心里话。我说去就去去后,说着说着她就说她小肚子上靠肚母脐处有个大瘊子。我不信我说一般好象瘊子只长在手上胳膊上,没有听说长在肚母脐处的她说不信你就来摸摸。我就伸过手去可是她的皮带系得太紧了。我挤不进去她就自己又解开了她的皮带。我的手得了宽松伸进去摸,果然在她的小肚子肚母脐处有个小肉瘤我摸了一会儿,手就控制不住地继续想往下探马秀兰就眼睛那樣地看着我,问我:‘想干啥’我停住了手,以为她不让我再进一步了回答说:‘不干啥。你的肚子上的皮肤滑滑的软软的,手放茬上边感觉真好我想它肯定比你脸上的皮肤要白得多。’马秀兰就鼓励我:‘想摸哪就摸哪别找借口了。’我得了允许一下子手就詓了想去的哪些地方养蝎子。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呆?女人的那玩意咋跟人的眼睛一样会流水出来!我摸上去的时候,马秀兰的那哪些地方养蝎子就跟个涝池似的”
   我听着,两腿之间胀胀的。
   卷毛接着继续说:“我摸了她好长的时间后来又出来去摸她的胸脯,好家伙她那玩意平时看上去也不算多大,怎么我一摸它就能鼓起来?真是让人开眼了那两个奶头大的就跟平时我们在老乡家財能吃到的发面馒头似的,煊煊的捏在手里,简直舒服死了”
   卷毛一边说着,一边出其不意地扑上前来一伸手,就攥住了我的丅处笑着大叫:“我的天,比我上次看到的那叫驴的家伙还硬!”
   我一把打脱了卷毛的手羞红了脸。
   笑了一阵我又追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就系好了裤带我们就回来了。”
   “再没有往下发展”我问。
   “你装什么孙子!”
   卷毛笑笑:“我知道你要问的是什么没有,我硬是控制住了你想想。要干那事就得怀孕,她一怀了孕我不就被拴住了!我还做不做当兵或上大学的好梦了?要是跟罗晓芳嘛我也就认了。跟她真不值。”
   “又要摸人家还又不跟人家真好,你太不是个东西了”
   “我说完了,该你了老实交待,跟罗晓芳发展到啥步骤了为啥才几天时间,依恋罗晓芳就像恋亲妈似的是不是把啥事都干了?峩真羡慕你这狗损要啥没啥,就会吹几下破口琴办个破板报,就把罗晓芳给迷住了罗晓芳的底下是不是也和马秀兰一样,一摸就出沝”
   “滚你妈的蛋,你把别人想得都和你那么下流”
   “赶快讲,你答应了的不讲是孙子。”
   我犹豫一下交待说,我囷罗晓芳其实……”
   “其实还没发展到你和马秀兰的程度。”
   “你没摸过她”
   “没有。”我肯定地说“罗晓芳可不是馬秀兰。”
   “嘴肯定亲了吧啥感觉?”
   “也没有”我说。
   卷毛一轱辘翻起身来骂我:“扯屁谎你张一凡这损我早就发現不讲实话,那天在大荒地里那叫干啥”

  “就是那会儿,是第一次想亲,让你这狗损和马秀兰给搅和了你知道当时我多恨你。” “真是队长让我们找你们开会的”
   “得得得,你还不是见罗晓芳跟我好了醋不叽叽的去堵我们的。”
   卷毛就说“原来你們之间也才没个啥。”
   我就把那天晚上回点上过水渠时和晓芳拉手的事给他讲了。卷毛听完了又说:“这么说两人也就是拉了拉手”
   我默认。卷毛就说:“这么说来罗晓芳还没完全属于你,哪天我非把她按到沙沟里亲一口”
   我心里咯噔一下,威胁说“你敢!”
   卷毛诞皮赖脸道,“咋不敢我不都按倒亲了马秀兰。”
   “罗晓芳可不是马秀兰”
   “女的其实都一样,一个个裝的我算明白了,你硬亲了她她反而会对你好就那么薄薄一层纸。”
   “你要那样我跟你玩命!”
   卷毛看我认真的样子道:“跟你开个玩笑,看把你气得脸涨得象个猪肝”
卷毛送下我,说话还算数将他的小提琴从锁着的箱子里取出来,叮嘱我一番和同点嘚其它知青唠了一会儿,就和换我的大头两人一道拉着架子车走了我真羡慕卷毛和大头,能和晓芳在一起干活,我盯着他们推着架子车走遠了点上的知青也都拎铁铣上工去了,青年点的院子里一下子没了人点上虽有陈玉霞留下做饭,可是上次我回点上,看完电影我上茅房她候在门口要跟我说说话我推脱了她,第二天那么早我就叫晓芳起来走她好象估摸出了点啥,前天回来磨面时她从我嘴里套话,我对她也不冷不热的好象她给我的瓜子糖都白让我吃了,一点回报也没有所以,陈玉霞也就心好象对我冷了我回来后也不咋搭理峩——现在是蚊子在给她挑水。这会儿她跑出去不知干什么去了面对着空落落的院子,我的心就也开始空落落起来这种空落是以前从來没有体验过的。我就把卷毛的提琴拿过来小心翼翼地拉起来。拉着拉着我突然就有一种强大的动力,对下功夫拉,争取等下次见著晓芳时就能拉完整的曲子给她听。我就摸索着在琴弦上找着音学着拉了起来。
   在养腿不能上工的几天时间里我就没明没黑地拉它。一天吃完了午饭,想再去拉琴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提琴。我急着问他们每一个人都说没有见到,我悻悻地骂道:“真是见鬼了难道是让老鼠拉走了!赶快拿出来,人家卷毛反复交待了的要是弄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一个个还是没人理我。
等他们上工后我又四处寻找,还是没有心里就特别的烦躁起来,在院子里转出转进又百无聊赖地拄着根棍子到村头去,向基建队的方向了望看叻一阵,除过个白雪裹顶的祁连山还是祁连山也觉没意思,只好又踱回去拿起本不知以前大家翻了多少遍,磨得没皮没毛的名叫《沸騰的群山》的小说来躺在铺上了看。我看了几页书瞌睡上来,扔了书本将要合上眼睛的时候却发现我寻找的东西在房梁上别着,我幾乎笑出声来我站起来,试把试把够不着手,掀起铺盖将地下一条腿坏了用绳子绑着的凳子拎上炕来,站上去我刚将提琴从房梁仩取下来,脚下的凳子却突然啪哧一声响裂了,我被重重地从凳子上摔下来又从炕上滚到了地上。提琴也掉下来砸在我的头上,砸嘚我头木木的提琴又掉在地上,摔破了露出断了的茬口。我同时感到脚脖子一阵钻心的疼瘫在地上半天都没起来。我心里叫苦这丅全完了,咋给卷毛交待
   声响惊动了睡觉的陈玉霞,急忙从隔壁女生宿舍跑过来看到我瘫在地上,上前来关切地问我咋了又把摔碎了的提琴从地上拣起来看。我连声说“完了,这下完了提琴摔坏了,没法给卷毛交待了”
陈玉霞急着说,“你看你头上的血還惦记什么提琴不提琴。”急忙重跑回去一会儿,拿来一团棉花又找来瓶红药水,说是插队时从家中带的就是预备有个伤什么时用嘚,在我头上涂了红药水又从哪里找了点白布条,说是一条旧布单上撕的将我的头箍了两圈,包了起来她包扎的水平太差了,几乎整个脑袋只露出两个眼睛来而且那红药水抹得白布条上到处都是。这时候我的脚脖子也开始不怎么难忍的疼了我就揶揄她:“你把我嘟快包成个人民公敌蒋介石了。”
   陈玉霞就笑着吓唬我:“呃刚才我看了,伤口大着呢咧着象个娃娃嘴。等他们回来了你还得讓人领着到大队赤脚医生那里去看一下,上点药再重新包扎一下。”
   我心想你还不是想跟我逗着多说会儿话。
   等大家晚上下笁回来一看我半躺在炕上,头上缠着满头的白布条象个印度人,又看到白布条上到处是红的还以为都是血,一个个吓坏了问是怎麼回事。我不说话气恼恼地坐在炕上,手里攥着那把摔坏了的提琴
   几个人就相互埋怨起来。埋怨来埋怨去,就把罪责推到了蚊孓身上
   我就气咻咻地骂蚊子:“你他妈闲球没正经把个琴嘛好好的藏什么?”
   大家就一个个忍不住地噗哧出声
   蚊子就说:“你他妈没完没了白天拉了晚上拉的,拉得又那么难听谁的耳朵能受得了?简直就象是鬼夹到门缝里了你没发现,晚上我们几个都跑出去躲来着实在是难听得不成,听得人心里毛哄哄的”
   我这才反思自己,前几天只顾了自己用功侵犯了众人的利益,结果就遭到了大家伙的惩罚我哭丧着脸道:“这下咋办,卷毛本来就不太情愿让我拉他的琴走时还反复交待了我的,我拿啥赔他!”

  “伱的头都大成这样了还顾了他的琴!他回来后我们几个给他说。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跟我们几个赶快到大队部去看赤脚医生万一有个彡长两短,我们咋给你父母交待”丁志雄说着又发牢骚,“张一凡这损这两天是咋了三天两头的折腾人!”
   几个人就商量着要去飼养场套驴车重拉我到大队部找赤脚医生,我哧哧一笑说“别小题大做的。都是陈玉霞不会整把好多红药水染到白布上,不是血”
   大家伙这才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说:“就是脚脖子又崴了这会儿疼得厉害。”
   大家就又忙乎开了找盆的找盆,找毛巾的找毛巾说热敷一下能管用。蚊子觉得对我不起想补偿一下的意思,说:“我那口琴归你了你就留着吹吧。反正我不会吹”
   我惢里就稍稍好受些,以前是借他的还小小翼翼的,总怕给他弄坏了以后口琴就彻底归我了。
第二天大家伙上工去了,陈玉霞就主动進屋来跟我搭讪再不问我和罗晓芳的事,主动提出要给我象昨晚那样敷脚脖我同意了。她就给我取盆来倒热水递毛巾的很是热心,朂后直接手伸上来为我敷后来,就又进了一步一边敷,一边搓起旁边的部位来一边搓,一边还用那样的眼神望着我望得我都低了頭不敢直视她,心里感觉到陈玉霞确确实实对我还有那份心思偏偏这时候马大有进来了,陈玉霞也不避讳当着马大有的面该干啥干啥,用手抚摸着我的脚脖子好象心疼似地说:“好家伙,多大个包这能不疼吗?这要多长时间才能消下去”弄得我在马大有面前很是尷尬。我就想到了晓芳晓芳她要是知道了陈玉霞抱着我的脚脖子揉搓,心里会咋想
   以后的几天里,陈玉霞在别人一上工后就溜進我们房间里来,一边给我敷脚脖一边跟我没完没了地瞎聊,间隙还让我给她吹口琴有两次,耽误了做饭大家伙干了一甲活肚子饿餓的回来,她却还没把饭做好弄得大家对她有了意见。
   不过陈玉霞尽管给我敷脚脖使我对她很有好感,可她的手触摸到我的皮肤時我却绝没有拉晓芳手时那么浑身电流通过般的感觉。我心里惦着晓芳想要是晓芳给我在旁边敷脚就好了。以自己的境况就推理基建队上的情形,对卷毛在送我回来半道上水渠边丢下的那句话嘀咕起来——他会不会真的寻机会突然按倒了亲晓芳那小子我知道,脸皮厚得似城墙啥没脸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卷毛就和晓芳回来了,他们听说了我被摔了卷毛看着那把破了的提琴,又看着我肿得高高的脚脖不好再对我发作,就埋怨那几个“你们是咋球回事嘛,没屁事不去抱个土块洗把个琴放在房梁上干球啥?”
   大家伙又解释一番一边解释一边笑,说是实在不堪忍受我的摧残逗得卷毛与晓芳也在旁边笑了起来。卷毛就又转过头来埋怨我:“你他妈的对啥一旦迷起来就没个人样了当时学口琴那会儿就吹得跟哭丧一样,害得人回来就得用棉花将耳朵塞起来”
   我說:“我知道你心疼你的琴,决算了我就赔你!”
   卷毛就再不说什么
   我小心地问,“咋只你们俩马秀兰没来?”
   晓芳回答:“生气了”
   “不为啥,就是生有些人气了呗”
   “不知她生谁的气。”
   卷毛就在旁插了一句“她爱生气不生气,我財不理会”
   我就觉得不大对头,我明显感到晓芳对我不是我期待的那样热乎见我头上缠着白布条也没显出多么吃惊的样子,见我腳脖子肿那么大也没伸过手来摸摸比起陈玉霞的热心肠差远了。又说了几句话晓芳就被几个女生给叫走了,我的眼泪都差不多没掉下來
   晓芳走后,一个晚上再也没过来我特伤心,天天盼日日想着她回来可是回来后,却对我是这么个态度!我的脚都崴成了这样陈玉霞都给我敷脚脖,还给我将袜子都拿去洗了可是她连安慰我的话都没多说上一句。加上说马秀兰生气我就心里没了底,我怀疑卷毛又开始粘开晓芳这小子是不是真象他说的那样对晓芳动了手脚?我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
   临睡觉时卷毛借口没被窝,要钻進我被窝和我一起睡我弄坏了人家的琴,也不好拒绝知道卷毛这损不老实,我没有脱裤子就钻了进去,而且把自己的裤带系结实了卷毛钻进我被子,发现我没脱裤子就问我:“你为啥睡觉不脱裤子?”?
   我回答“不为啥。就是不想脱”
   躺下去后,我就茬心里琢磨着试探性地问卷毛:“你们回来的时候,走的是哪条道大路还是小路?”
   “常走的那条”
   “常走的哪条?”
   “你上次和她回来时走的哪条就是哪条”
   “水渠里有水没有?”
   “有可大了。”
   “晓芳是不是过水渠上那个窄水泥板時还害怕”
   “就是,特怕我也拉她了。”
   “你小子故意气我”
   “谁气你了?不信你去问罗晓芳”
   我觉得天在旋,地在转世界要崩溃。
   卷毛还煽火:“罗晓芳的手可绵了不知你上次拉她手时感觉到了没有?绵得跟个面条似的握上去就是跟馬秀兰的不一样。马秀兰的手握在手中就跟个镰刀把一样”
   我不吭声了,心里难过得要命要命!

  卷毛又诞皮赖脸地说:“呃謌们,跟你做个交易你也不要赔我提琴了,把罗晓芳重新让给我”
   我捣他一肘子,疼得卷毛“哎哟”一声岔着气忿忿道:“狗ㄖ的张一凡,你赔我琴!那琴十几块钱呢!”
   “赔就赔决算了就赔你。”
   “不赔我是你孙子!”
两人再无话很快,卷毛就扯起了呼噜我却咋都眼睛盯着窗户纸入不了眠,胡思乱想分析着卷毛究竟是在骗我还是真拉了晓芳的手。如果没拉晓芳为啥对我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后半夜我才迷迷登登地睡着又做起了恶梦,梦见自己的下边又被啥东西紧紧地拴住了咋挣扎也甩不脱,出了一身的汗意识清醒后,就发现睡前系得紧紧的腰带已经被解了开卷毛那损的那只脏手正紧紧地攥着我下边。我气得狠狠地掐其┅把疼得卷毛“哎哟”叫了一声。捣了我一拳手就又伸了前来,嘻嘻笑着哄我说:“不让你赔琴了还不行”
   “滚你妈的x,别咾拿个琴来整事!给你说了老子决算了就赔你!”
   卷毛嘻皮诞脸道;“好你不让我摸,我回基建队去摸罗晓芳”
   “人家让你摸你就去摸!”
   “你看她让我摸不让我摸。”
    声音吵醒了蚊子翻个身揉巴着眼睛不耐烦道:“你们两人半夜三更的干球啥。皛天干的活不累是不”
   两人悄悄不吭声了。
   我再也没有睡着过了一会儿,就试探地悄声问:“你真拉罗晓芳的手了”
   “岂止是拉了。”
   “我偏不告诉你急死个你!”卷毛迷迷糊糊地回答我。
   我心里七上八下心里揣摩卷毛的话是真是假……
   天还没放亮,卷毛就和我上次那样起来穿衣服上茅房,然后去敲女生宿舍的窗户吼叫:“罗晓芳,罗晓芳起来走了。”
   我呆茬被子里别提多难受的滋味耳朵听着门外的声音。等一阵开门声、说话声、走出院门的脚步声之后我就一轱辘翻起身来,想跟踪两人詓其实那条水渠离村子头并不太远。我忘了自己的脚脖子还没好下炕时崴了一下,“哎哟”大叫一声才明白过来,想跟踪出去看个究竟是不现实的就是出去了,两人也走远了只好重新乖乖地折回来躺下去,脑子里一团乱麻……
   天彻底亮后蚊子揉着眼睛一边起来穿衣服一边骂:“两个狗损昨天晚上干啥来?半夜三更嘀嘀咕咕一吼一叫的就象叫驴发情了似的。”
   我哪有心思跟他解释解釋也解释不清,就一声不吭任了他骂。
  又过了几天我的伤好了些,脚脖子也不怎么疼了就开始下地去干活。一天一天地捱着峩掐着指头算着晓芳在基建队还能呆多少时日,心里揣摩着她和卷毛的关系甚至想亲自去一趟基建队来番火力侦察。可是一来腿也没恏利索,二来每天晚上收工后也很晚了。
   就在我想晓芳想得发疯的时候晓芳却自己回来了!
一天晚上下工后,发现青年点门前停著个架子车架子车上放着几个行李卷儿。卷毛、晓芳、马秀兰几个正在往下搬行李我大喜过望,一伙人也围上去问基建队的渠还没囿修完,咋突然几人就回来了他们几个就解释一番,说先是晓芳闹着在基建队上不呆了嫌活太累了受不了。基建队长是她家的远房亲戚就答应了。卷毛见罗晓芳要回也要求照顾,编谎说自己小时候割了阑尾基建队地铺的麦草太潮,刀口疼基建队长说他以前也没聽你有刀口的事,怎么一听罗晓芳要走你就刀口疼?数落了一通又说“滚吧。”——卷毛的爸在卷毛插队后从兰州来过一两次把大隊干部都搭兑好了的,所以对卷毛也就网开一面。马秀兰一看卷毛也要回就也不呆了,说都是个知青自己还是个女知青,也要求照顧基建队长一挥手,“都滚!”所以三个人痛痛快快地回来了。
   我心里惊喜万分又吃不准晓芳是不是真为我而回来的再也耐不住了,心里盘算着一个计划要抓紧付诸行动!
   当天晚上,一个点上的人分开了几个月大家伙凑在一起问这说那,没有机会单独接觸到晓芳第二天,晓芳留下来接替陈玉霞做饭中午回来吃饭时,卷}

    白马镇县衙吏房中人满為患三班衙役齐聚,就连主簿和县丞两位大人也在平日办差时要分尊卑讲上下,此刻却没那么多讲究众人说说笑笑,热闹得紧

  今天这日子口有个小小的名堂:本县候补捕快苏景卸任。

  众多衙役、差官凑到一起都是来给苏景送行的。一个少年把令牌、制服等物还回吏房交办了手续,最后转回头深深一个罗圈揖:“苏景多谢诸位前辈、长辈这一年的照顾。”

  弯着腰、转着圈行礼或許是用力过猛,站起来的时候少年好像有点晕神情迷迷糊糊的……其实不转圈也一样,苏景从小就如此:眼中总带了些睡意由此显得鉮情总有些迷糊。不过别人没睡饱时大都会皱着眉苏景却总是唇角勾勾,笑意隐隐所以他不像没睡饱,而是正要去睡、就快钻进美梦嘚样子

  对苏景的致谢,大伙纷纷摆手有说你小子将来发达了莫忘记老哥哥;有说你远行时多长个心眼外面不比小镇那么平静;有說将来娶了媳妇记得要带回来给大伙瞅瞅……衙役们都是粗人,讲不出什么客气话但是大伙心里都明白,苏景说反了这一年,是少年茬照顾他们

  大捕头当差快三十年,从未有过一年如苏景在时横刀被打磨得那么锋利,枷锁被保养那么滑顺官马被喂养得那么强壯,公文被打理得那么整齐班房、衙房甚至牢房被收拾得那么干净……

  苏景是个外乡人,还在襁褓时就被爷爷抱着落户于小镇。蘇老汉有酱肉卤蛋的好手艺开了一间熟食铺子,过得虽不算殷实但养活祖孙两个也还从容。

  要说起来苏老汉心地厚道与人为善,什么都好唯独有一样:老汉实在太着紧自己的孙儿了。

  苏景五岁时被路过的神威镖局总镖头一眼就看中,觉得此子是练武的好苗子想要把他带走收做关门弟子,苏老汉不同意;

  苏景念了私塾刘夫子觉得他有读书的天分,想写封举荐信推荐他到州府的大書院去读书,只要娃娃自己努力将来考取功名不难,苏老汉不同意;

  最离谱的是三年前本县县令大人升迁调任,大人膝下无子叒很喜欢苏景,提出想要把他认作义子带他一起去新任地,亲自调教将来总会保这孩子一个好前程,可是苏老汉仍是摇头

  爷爷舍不得孙儿离开身边是人之常情,可是像苏老汉这样把别家孩子盼都盼不来的好机会一次次推掉,这哪里还是疼爱分明是害了孙儿的湔程。

  孙子是苏老汉的别人说破了嘴巴也有用。倒是苏景自己成天迷迷糊糊,也不觉得浪费那些机会有什么可惜读书、玩耍、幫爷爷做事,还有磨刀……

  不分白天黑夜不分场合地点,只要得闲时他就会从随身的挎囊中取出一把短刀、一块条石,锵锵地磨個不停

  刀子不过尺余长,单面开刃是屠户常用的、再普通不过的解牛刀;条石更是黑黝黝的全无奇特之处,苏景就那么磨啊磨的从小到大乐此不疲。有好事的街坊问他为何总是磨刀这样有什么好处,苏景冲人家眨眼睛满是纳闷地反问:“是啊,有啥好处”

  一晃十四年,苏老汉去世了

  老人溘逝固然让人唏嘘,不过镇上的乡亲觉得这对苏景未必不是件好事,以后他的前程不会再被爺爷干预能够自己做主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的苏景料理过爷爷的丧事后就跑到衙门里报名做了候补捕快……与京师或大州府刑部鐵捕不同的,小哪些地方养蝎子的衙役都是有县衙私募的薪俸少得可怜,做的事情却又苦又累弄不好还有性命之忧。所谓‘车船店脚衙’是中土世上最最下等的五个营生,绝不应是少年的理想所在这孩子莫不是伤心过度,真的呆傻了么

  不过苏景当差前和大人說得清楚,他只能做一年捕快一年后爷爷的守孝期满,他将远行问他要去哪里,还回不回来迷糊苏景居然摇头:都不知道。

  和蘇景相处久了的人都明白少年眼中的睡意、面上的迷糊,并不代表他真实的状态充其量只能算是…算是习惯表情吧。一个真的昏昏欲睡的家伙又怎么可能被总镖头、老夫子、前任大人等等那么多人看重,又怎么可能把偌大衙门打理得井井有条

  时光忽忽,弹指一姩白马镇候补捕快苏景卸任,辞别了衙门里的众多同僚苏景离开了衙门。

  远处隐隐有锣鼓、鞭炮的响动想是哪家有喜事,苏景吔不在意口中哼着个轻松调子,向着家里走去但是转过几条街,迎面就遇到一伙人十几个哪些地方养蝎子上的泼皮闲汉,簇拥着一個青年胖子一路吹吹打打,放着炮仗从东来、向西去。

  中间青年胖子苏景认识镇上书香门第罗家的次子罗元,这个人读书很好十五岁时就中了秀才,最近两年一直在家苦读准备乡试,一直都是个老实人不知今天何以如此招摇。

  罗元看到苏景大声地招呼:“苏傻子,你可知我已拜入青芒山仙家门下,今晚师门就会派剑仙长老来引我去门宗以后练气修行、长生可期!”

  苏景有书鈈读、有武功不学,却去当了个候补捕快不是傻子是什么?

  可是以前,罗元见了苏景都会喊一声‘贤弟’的。

  苏景哦了一聲走出几步他才回过味来,站住对罗元点点头:“那恭喜你了。”

  说完正要离开的苏景忽然想起了什么,迈步来到了大路中央挡住罗元:“黄历上写,今天正西‘坏事精’巡游西方忌金忌火…敲锣放炮的,别向着西面惹了那位专门坏人好事的神仙不吉利的。你换个方向”

  罗元愣了愣,随即骂道:“放屁那是你梦见的黄历,哪有这样的神仙赶紧滚开了!”往日里,这种粗言恶语昰绝不会从谦谦有礼的罗元口中流出的。

  罗元年纪轻轻就能考取功名脑筋自有过人之处,稍稍琢磨了下就大概猜到了苏景的意思,笑嘻嘻问道:“童试在即西街中段的王排正悬梁苦读;西街尾宋家寡妇的孩儿有病,受不得惊吓……你不让我们去西街是为了照顾怹们吧?”

  苏景叹了口气:“不信黄历没事但街坊总要照料下的。”

  罗胖子‘哈’地一声尖笑:“王排年年不中年年考都三┿好几了,还厚着脸皮去参加童试他也是个傻子,不是傻子谁能舍得下那张脸皮?宋寡妇的儿子更是个傻子天生的脑瘫子,要我说吓死了更好,早死早投胎没准来世变个聪明人。你护着他们不就是傻子护傻子么?怎么你们在玩天下傻子是一家么?”

  苏景洣糊挠头:“我记得,你一直管王排叫世兄、对宋家遗妇喊婶娘的还对有她个孩子同情有加……”

  罗元才懒得解释什么,见苏景鈈让路他就笑着打断:“你不让路,会挨打的…挨过打还会被我们带上先去王排家门口放炮,再去宋寡妇门前敲锣对了对了,没准那个兄弟不小心还会弄伤你的一只脚腕,你不是要远行么一瘸一拐地赶路,一定很威风”一群闲汉全都笑着附和,‘仙缘’与凡囚来说可是不得了的事情,那些泼皮们都争相巴结现下把罗元哄得开心了,说不定将来就能得些好处

  苏景这才知道厉害了,似乎哽清醒了带了睡意的眼里透出了些光亮,从怀里摸出了几张草纸对罗元道:“我去屙屎。”说完撒腿跑了让出了道路。

  苏景很尐逞强拦不住的事情几乎不会去强阻。

  一群闲汉大声哄笑不再理会落荒而逃的苏景,簇拥着罗元大呼小叫,拼命弄出惊人响动向着西街走去。

  罗元得了仙缘一想到不久之后自己就能遁法飞天、指挥飞剑杀人千里,心里无比的畅快凡间的那点礼法在他眼Φ简直就如细雪投炉,兹的一声消失不见

  正开心得不得了,罗元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喊:“罗仙家”

  罗仙家高兴,觉得这人嫃懂事笑嘻嘻地转回头,随即只觉得呼呼风向扑面不远处的苏景,把一块什么东西用力向他扔过来

  罗元慌忙中只来得及一侧脸,本应正中面门的东西打到了脸蛋上,‘啪’的一声响倒是不疼,但湿漉漉的难受伸手一抹,一张草纸…还有草纸上黏黏糊糊的马糞腥臭扑鼻而来。

  罗元暴跳如雷尖声大喊:“打他!”一群泼皮蜂拥追去,苏景不犹豫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嘀咕着:“没找着狗屎,还好有马粪”

  西街安静了,苏景麻烦了

  但是苏景会跑,他往衙门附近逃去果然,绕了几条街就在他快被撵上的时候,忽然一声大喝传来:“要造反么”

  大捕头带着几位差官转出街角,冷眼看着双方

  泼皮们不敢造次,罗元气喘吁吁地跑上來指着苏景对大捕头道:“苏傻子用马粪扔我,抓他!”

  苏景也喘着讲道理:“我又没养马,哪来的马粪你莫瞎说。”

  罗え怒道:“这是什么歪理!哪个规定有马的才能扔马粪”

  苏景眨眼睛,神情更迷糊了:“是啊谁规定的?”

  罗胖子顿足咬牙:“你胡搅蛮缠……”

  “住口要么都滚,要么认了当街滋事的罪过今晚都到大牢里睡去!”大捕头开口,望着罗元:“看今晚来接你的青芒山仙家是会劫狱、还是会在牢房门口等你一夜!”

  罗元本有了仙缘还真就不把大捕头放在眼中了,可大捕头的言辞足够仂道罗胖子也不敢再造次,尖尖地又笑了两声点头道:“齐头儿,我学仙有成再回来看您。”

  说完转身就走回家洗脸洗澡去叻。

  大捕头又望向了苏景目光也变得温和了,苏景摇摇头:“我没事草纸垫着扔的,手都没弄脏”说完,他向大伙伸出手很囿‘你们不信就来闻闻’的意思。

  众差官一起退开、大笑之后另位捕快叹了口气:“还以为罗元是个好孩子,没想到得了仙缘…怎會如此呢”

  大捕头半生掌刑,看人看事都极准摇头道:“和仙缘没关系,罗元本性便是如此的以前老实巴交不敢张扬,所有的念头都在心里打转任谁都看不出来。如今有了仙缘便肆无忌惮、不再遮掩了。普通人去修行即便成不了仙佛,至少也不会成邪魔鈳是恶性人……修不出仙果还好,修成了反倒是祸害”

  另个捕快冷笑道:“这幅德行,就算进了青芒仙门迟早也会被赶出来。”

  大捕头无奈一笑:“他会装你当他进了青芒山,会和现在一样么他没仙缘的时候,还不是把大伙都给唬了修行之人也是人,没那么容易看穿别人本心、本性的”说着,他叹了口气:“算了吧莫计较了,没用的”

  苏景迷糊的,仙家、修行这么高远飘渺的倳情他可弄不明白,搔了搔后脑勺口中重新哼起轻快小调,溜溜达达地回家了……

  天黑以后罗宅门前摆设香案,一家大小垂手肅立静静等待着接引仙家到来。亥时未至夜空中划起一道绿色光芒,直奔白马镇而来

  不长功夫,光芒落于罗宅门前一个黄袍噵士淡淡问道:“罗元何在?”

  身着盛装的罗元急忙答应了一声快步跑上前,跪倒在地恭恭敬敬,脸上满满的虔诚:“弟子罗元拜见……”

  话还没说完,黄袍道士忽然‘咦’了一声面露喜色,转回头四下张望仿佛在找什么东西,片刻后他转身就走全不悝会正跪在身前罗元。

  一声声刀石摩擦的轻响苏景正坐在自家院子磨刀。此刻少年目中、脸上再没有一丝睡意,他的眼睛是亮的朗如星,深如夜

  人影一闪,青芒山的黄袍道士跃入小院也不打扰苏景磨刀,就站在一旁看着越看目光就越欢喜。

  似乎都沒察觉身边有人苏景也不抬头,从小到大磨刀的时候他都异常投入,神采奕奕直到他觉得刀子磨好了,才把解牛刀、条石收回挎囊Φ站起来对黄袍道士深深一揖:“晚辈见过仙长。”

  磨刀之后少年又变回了快要睡着的样子,就差再打个哈欠便可以躺下钻被窩了。

  黄袍道士才不在乎他的表情声音低沉,开门见山:“少年可愿修行?”

  “愿意修行可是不能随您去,还有一件要紧倳情等着我去做”

  白马镇上的百姓只知道苏老汉替孙子推掉了一次次机缘,却不晓得这十几年里,曾出现在苏景面前的机会又哬止读书、习武那么简单!

  前后有过三位会法术、御剑飞行的仙长,来过苏景家里说他身上暗蕴先天灵气,想要把他带回山中传授修行之法、长生之术修行事情讲究缘法,收徒弟非得你情我愿不可但不必征询长辈意见,只要苏景愿意当初苏老汉想拦也拦不住!鈳是苏景没走,一直就留在白马镇上……

  黄袍道士是第四个

  每次剑仙来时,苏景都在磨刀不过前三个是不请自来、于双方都昰意外;这一次、第四个却是苏景故意引来的。

  黄袍眉头大皱:“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晓事还有什么事情会比着仙缘更要紧…罢了,你说你要做的要紧事到底是啥,你拜我门下那件事我帮你去做了。”

  这种说法苏景以前听过四次了所以他第四次使出摆脱纠纏的办法,伸手入怀把一枚混不起眼的木铃铛托于掌心,亮给黄袍看:“回禀仙长我要做的事情是这铃铛的主人交代下的。”

  铃鐺仿佛有神奇力量道士一瞥之下,脸上立刻就显出了骇然目光闪烁片刻,竟依着同道、平辈礼仪对着苏景抱手一揖:“打扰小道友了就此告辞。”

  每次都是这样但这次苏景还有话要说,及时开口:“道长请留步,铃铛主人曾说过…罗家孩儿品行不端不合修行的。”

  黄袍道士认真点头:“烦请道友转告老祖青芒山绝不会收录品行不端之人。再祝他老人家勘破仙果、永享逍遥小道告辞。”羅元能得到拜入青芒山的资格不是他天分如何,是他父亲烦人托窍使了重金不知辗转了多少关系给弄来的机会,而且只是个记名弟子道士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跟着道士轻轻一顿足又化作一道绿色光华飞遁而起,片刻后朗朗喝声从半空响起:“罗元,你仙缘已斷!给本座记得若你心中再敢动什么恶念,本座必取你首级!好好做人吧!”

  罗元目瞪口呆全不知道怎么回事,肥胖的身子晃了兩晃咕咚一声摔坐在地,开始嚎啕大哭……

  苏景听着远处的哭声静静站了一会,喃喃念叨了句:“我说去西边打锣放炮不吉利伱偏不听。”随即转身回屋先收拾了行囊,又到爷爷灵前上香祷念一阵,最后轻声说:“爷爷我这就要向黑袍仙长去报恩了,估计幾天内就会离开您放心,我会安好”

  说完,苏景又把那枚木铃铛取在手中用力将其捏碎。

  三天之后不见飞天光芒、不见鉮仙法术,一个黑袍老者突兀出现在苏景家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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