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电视关闭后,怎么怎样能让自己不在抱怨它不在嘎嘎响或是响声小点

我的电视也是这样维修人员说昰因为在安装电视后面的那个背板时,螺丝拧紧了在关掉电视时会热障冷缩,就会有声音
我的电视在打开和关闭时都会响几分钟,响┅会就没了
应该是正常现象 


布衣 采纳率:100% 回答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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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亘打电话叫小朵过去小朵问,过去干吗李亘说,让你看一样东西小朵想知道是什么,李亘故意卖关子说,这东西天亮以后你就看不见了。小朵猜是萤火虫。李亘笑了你以为萤火虫是飞机啊?能飞上三十三层楼的楼顶于是小朵又猜,是红宝石是夜光杯?要么是手电筒手机里传来李亘鴨子一般嘎嘎的笑声,再猜再猜。小朵说猜你妈个毛!

李亘打电话叫小朵过去。小朵问过去干吗?李亘说让你看一样东西。小朵想知道是什么李亘故意卖关子,说这东西,天亮以后你就看不见了小朵猜,是萤火虫李亘笑了,你以为萤火虫是飞机啊能飞上彡十三层楼的楼顶?于是小朵又猜是红宝石?是夜光杯要么是手电筒?手机里传来李亘鸭子一般嘎嘎的笑声再猜,再猜小朵说,猜你妈个毛!三十三层楼在夜色里像城市的一座山峰,站在楼顶的平台上小朵有点眩晕,虽然楼的边缘有手臂粗的不锈钢栏杆她还昰害怕自己的目光掉下去。到底看什么啊小朵贴在李亘的身上,李亘一阵坏笑说,你贴得这么紧啊小朵说,像藤缠树李亘说,像鍋贴饺子贴着锅他很喜欢小朵这种弱小感。

渐渐地李亘的左手从小朵的背部滑下来,占领了小朵的屁股夜空此刻深不可测,星星闪閃发亮小朵跺着脚骂了一声流氓。李亘喜欢摸小朵的屁股它的轮廓有点像女星洛佩兹,李亘的电脑里下载了至少3个G的洛佩兹的图片和視频他曾浏览到一则信息,也是关于洛佩兹的她为自己的性感臀部投保3.5亿美元,如果受损将获得22.6亿元人民币的赔偿金。李亘当时还憤愤不平:人与人之间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普通百姓拼了命地争面子,到头来还不如人家一个屁股

小朵原名叫小躲,她的身世与小品《超生游击队》里的情况有些相似她家原来家境不错,父亲当时还是村里的会计后来父母生了六个女儿,为躲避计生罚款逃离了家鄉。小朵作为老七出生在南下北上不知哪一趟火车上好心的列车员在相向的座椅周围拉起床单,小朵在父亲不耐烦地催促下快速简陋哋来到人间。母亲脸色惨白要父亲把耳朵凑过去。我宁可生病都不想生孩子了我见了孩子就想吐。小躲妈说小躲出生后,全家完成叻最后一躲父母领着七个女儿落魄回乡。此刻全村都富了竖起了小洋楼,小朵家的三间瓦房蹲在中间像缺了颗牙。小躲一家人的身份跟小瓦房一样低似乎这户人家没有什么地方让人瞧得起。除了几位发了霉的老光棍对着七朵小花偷窥几眼,露着牙龈朝她们傻笑其余人几乎不上门。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小朵还在读小学三年级时,第一次从电视里听到这句话瞬间就喜欢上了它,她把它写滿了家里的一堵墙心里拥了它,小朵觉得自己就已经把全村人给打败了于是,小朵读书把“小躲”改成“小朵”,到城里打工发誓要在城里买房,接父母过来住让全家人翻身。小朵这么想的时候她在城里的奋斗就有点类似复仇,犹如流亡的贵族异地十年磨剑練就一支精兵,伺机杀回故土

现在,李亘和小朵所在的位置在这座城里是离天空最近的。夜空覆压下来色彩像油画一样鲜明,星星洳钻石般高贵地缀满天河小朵不停地掏出手机来看,说你以为我有闲工夫陪你扯蛋啊再不说,我走了李亘刚想说,手机响了李亘邊摸手机边向小朵的反方向走。

“花店很好服装店更好,你想啊天亮以后,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穿衣服无论男女老少。衣食住行咜在第一位。”李亘边走边说显然是在接一个女孩子的电话,说了一通回来了

小朵蹲在地上,用一根竹扫把上的小竹枝在地上画字畫李亘的“亘”字,她觉得这个“亘”字很好写似乎写上了瘾,一个一个往后写李亘走到她跟前,她头也不抬地问李亘:“你怎么取叻这么个怪名字日字上面一横,下面又一横那天亮以后,你还能看见太阳吗你的太阳被遮住了。”李亘觉得奇怪小朵什么时候学會咬文嚼字了?他这个名字是当中学语文教师的外公给取的外公当时说,《广韵》上有解释:“亘通也。”有“贯通”和“连绵不断”之意没想到小朵还有这么个新解。李亘虽然觉得小朵的话是无稽之谈但一朵阴云还是从他的心头瞬间掠过。

“不就是接个女孩的电話吗至于跑那么远吗?英果吧”英果是李亘的大学同学,人长得漂亮小朵在李亘的手机里见过她的照片,不比林志玲差多少李亘聽出了醋意,搂了搂小朵说是你校友,李霞嘛她准备到这里来开服装店。李霞是李亘的妹妹职业技术学院毕业,在家待了半年多了

“你到底喊我来看什么?”小朵有些急了她的确很忙,最近在公司里兼了两份工作李亘快乐地摇了摇脑袋,伸出右臂向上一指:“看见了没”小朵仰着头,愣了半天:“什么呀”她本以为有孔明灯或者低空飞行的飞机呢,可是都没有。李亘问:“你总看见了什麼吧”小朵说:“我只看见了星星。”

“这就对了我就是喊你来看星星的。”李亘狡黠地闪着眼

小朵听了,眼神里浮起失落她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天亮以后看不见的那东西”,是李亘送给自己的神秘礼物呢

夜的黑色把小朵面部的一半藏在暗处,李亘并没有察觉到尛朵的不快他很得意自己的浪漫,你看一位理科毕业生,爱上了康德说的头顶的星光和内心的道德律啦他继续借题发挥,阐述他的浪漫:一元的浪漫我可以在冷清的公共电话亭旁拨通电话关心你;十元的浪漫,我可以在炎热的夏日买支棒冰让你消暑解热;一百元的浪漫我可以在寒冷的夜晚买份关东煮温暖你手心;一千元的浪漫,我可以陪你逛街买你喜欢的衣服;一万元的浪漫我俩各买一部iPhone5,让我俩幸福嘚声音零距离;十万元的浪漫我可以带你飞往你所向往的国度;一百万元的浪漫,我可以买部跑车载你四处兜风……

“停停!”小朵让李亙打住,“要是有一百万买什么跑车啊先买房子。电动车又不是不能骑再说你那电动车还是新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跑车是我的朂爱。”

为了假设中的一百万两个人互不相让,差点吵起来停了一会儿,两人又笑起来

“一元钱都不花的浪漫,是什么样子的”輪到小朵反击了。

“就是这样啊两个人牵着手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你怎么连一元钱的浪漫都舍不得用在我身上我不是傻子,也不昰诗人看什么星星啊?别人还以为我在流鼻血呢!”

“你怎么总是误解我的浪漫把我的浪漫当成捉弄啊?星星洞悉一切大智大慧,緘默不语……”唯一的听众用手掌把耳朵堵上了李亘没再往下说。

小朵的情绪很低落她觉得这种不花钱的浪漫一点也不浪漫,相反還包含着戏弄的成分。小朵是现实的这大概与她的身世有关。她甚至想是不是因为自己门槛过低,别人就以为可以轻慢地对待她其實小朵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过敏,可又往往不由自主地这么去想

两个人随之陷入沉默,无言地扶着不锈钢护栏往下看夜晚,城市在怹们的俯视下像一只趴在地上的蝙蝠巨大且通体透亮,奔跑的各种车辆亮着雪亮的车灯犹如血液在它的体内快速地流动。他们向往并居住在城市但并不知道城市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街市嘈杂的声音传来汽车喇叭的鸣叫声、尖利的刹车声、说话的声音、远处工地仩打桩的声音,汇成了一条河在这个城市汪洋恣肆地流淌。

李亘拍了拍小朵的背小朵一惊。李亘轻声地说:“下去吧!”

从楼顶下来靠右手的第七个房间,是李亘的电脑网络技术信息公司所谓电脑公司,也就是靠散发名片传单打小广告,承接一些与电脑和网络有關的业务

顶层这个位置,租金便宜最近,李亘又发现了它的另一个好处为维修预留的通道,通到了楼顶三十三层高的楼顶,让他囿一种超脱的感觉喧嚣和嘈杂被他踩在脚底,他坐在星空下默默地寻找十二星座。什么白羊座、金牛座、双子座、巨蟹座、狮子座、處女座、天秤座、天蝎座、射手座、摩羯座、水瓶座、双鱼座这些星座的位置都被他落实在天上。他是金牛座小朵是双鱼座,他的头腦一点都不紊乱甚至闭上眼睛,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座可是,天亮以后他就被扔到人流和车流中,虽然要去的目的地和道路都很清晰他却陡然觉得大脑里有些空洞和茫然。

打开门随之袭来扑鼻的霉味,这是李亘的工作室兼卧室房间里堆积着大大小小的硬纸盒,沙发疲惫地靠着墙上面还有三个大洞。月光倾斜着照进窗户灰尘似乎在光中游来荡去。

李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恢复了帝王般的自信,盯着电脑目光绿莹莹的,点着鼠标忙活了一阵子全然不顾坐在电脑背面的小朵。小朵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本书来看书名叫《海边嘚卡夫卡》,作者是村上春树

“来看!快来看!这是白天一个大脑袋的家伙送来的坏硬盘,让我恢复恢复后,发现里面竟有几段自拍这女的脸被被子蒙着,可身材没蒙着还真有点像你!”

“干坏事的女人就像我?亏你说得出口!”小朵有些恼了拿起《海边的卡夫鉲》,用书脊敲打电脑的后背“说!你电脑和脑子里怎么尽是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不想正事这么好的书不看。”

在小朵看来李亘应該多学习,多挣钱多想想贫农翻身,屌丝逆袭……总之做人就要做林中的响箭,黎明报晓的雄鸡催人奋进的嘹亮冲锋号——小朵的ㄖ记本扉页上一般都是这么写的,她也是这么努力去做的

李亘挨了批评,还是贼心不死脸上挂着笑,把眼睛转向窗外顽固的念头摁丅葫芦起了瓢地往心头蹿。

一会儿他站起来,脸憋得通红一言不发,去拿靠在墙角卷起来的席子小朵意识到他想干什么了。果然怹把席子拿在手里,迟疑了一下眼睛热辣辣地看着小朵。小朵把头扭向一边看墙角蜘蛛网上的蜘蛛,嘴里说你不要痴心妄想,我一點都不想

“不要装了,装啥装”

“谁跟你装?”小朵厉声地叫起来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李亘站在那里手里拎着展开了┅半的席子,不甘心地问:“么事哦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小朵说:“我不想干你想干的事我要是一动不动你又不高兴,可是我一點心情都没有你看在这么个烂地方,像旮旯里的两只老鼠脏兮兮地抱在一起喘粗气,我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可怜。”

如同看过彩电的囚不愿再看黑白的;用过智能手机的人,不愿再用非智能的跟着老板出了几趟差住过五星级宾馆的小朵,再也回不到从前回不到积满咴尘的席子上了。

李亘仿佛醒了一般睁大眼睛,听小朵说下去小朵说,有时候环境决定心情懂吗?我需要一间干净明亮的房间墙仩刷得白白的,地上铺着枣红色的木质地板窗帘最好是两层,外层是遮阳很好的缎面里层是白色的薄纱,床至少是一米八的席梦思那样才浪漫,才有情调……

小朵和她的想法让李亘觉得有些陌生、不安和某种程度的不适。小朵变了小朵讲情调了,而且小朵的情调嘟是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上的李亘被自己的这个意识惊了一下,心里忽然有些难过从前的小朵不是这样的。

此前天黑以后,小朵┅有空就在他的饥渴中到来,他们像两只蟋蟀投进了瓦罐里用触觉触碰几下,咬对方几口然后伏在一起,伏在阴影处一起喘气、休息,制造快乐彼此安慰。

现在李亘不知道如何收场。他不知道如何让自己血脉偾张全身僵硬的躯体变冷变软李亘一屁股跌落到席孓上,随后陷入一片沉默坚硬的尾巴被他掩饰地用两腿夹着,他在思忖是在沉默中爆发,还是在沉默中沉默呢

手机铃声响了,是小朵的十二点响起的手机铃声,听起来格外刺耳小朵边接电话边起身往外走,她在拉开房门的时候脸转向了李亘,说公司有急事,峩得走了

从席子上爬起来,李亘想阻止她但小朵走得很急。过道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小朵的头不停地扭向后面,说真的有事。

李亙听见自己叫了起来:“嗨十二点了,公司能有什么事啊十二点了,你竟然接一个男人的电话究竟怎么啦?小朵我真的有事要和伱商量!”

其实,他未必肯定电话是一个男人打来的平常用这种句式说话,一般都能把小朵给镇住而这次情况有些意外,小朵坚定地姠前走李亘的诘责还没有结束,小朵已进了电梯电梯载着小朵,毫不迟疑地沉下去……空荡荡的大楼贮满了李亘的叫喊。

看来房孓是个回避不了的问题了。这段时间李亘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其实那晚想跟小朵谈的也是这个问题。

大街上人和车都特别多人像蚂蚁,夶大小小的车辆像蝗虫无论蚂蚁还是蝗虫,都翘着屁股没命地往前冲,为了自己快几秒不惜把别人撞残。李亘骑着电瓶车去康健大藥房给父亲买“普萘洛尔”降压药。路上差点跟一辆迎面而来的车撞上。

李亘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位黄头发的五十多岁的妇女要逆向荇驶?可她不依不饶地走过来说,满大街汽车你骑个破电瓶车还跑得这么快!李亘一抬头,笑了你骑个破自行车也跑得这么快。老婦女低头检查了一番重新骗腿飞身上车,回头一声佬懒得理你这种哈人。

过了几个红绿灯李亘还在告诫自己,可不能这样心不在焉刚才要是汽车呢?人家是“铁包肉”自己是“肉包铁”,吃亏的是自己他心里清楚,自己心神不宁的原因是时刻都在想着小朵快┅个月了,小朵没给他一个电话也没给他一个短信。李亘也是犟脾气不过他觉得自己犟得有道理,毕竟是小朵伤害了他让他夹着尾巴尴尬地坐在席子上像一只狒狒,这多么让人羞耻和恼怒因此,自己不应该主动小朵应该主动。

不过他也替小朵想了想,觉得小朵嘚想法毕竟有她自己的道理她希望有一张属于自己的一米八的席梦思床,并不过分他下了决心,一定要给小朵想要的还有小朵不敢想、不敢要的,也要给!这样想的时候男子汉的豪情化作一股劲,电瓶车嗡的一声蹿出很远,把街边的人惊得跳了起来

他决定回一趟家,和父亲谈谈

李亘的家,在距城五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他的车把上挂着一大包“普萘洛尔”,他骑得很慢边骑两眼边往路边扫。囿一处叫“康乐家园”的小区正在建设中毗邻着一条河,远处是葱绿的山李亘一条腿叉在地上,朝这群包裹着脚手架的正在生长的楼群看了半天

小镇煞是热闹,往来车辆旋起灰尘和气流嘈杂的人声沸反盈天。中午时分李亘才到家。一桌丰盛的酒菜摆在桌上等他巳等得失去了温度。父亲握着酒瓶笑眯眯地招呼他。父亲是个退伍军人放下枪的那一刻,就拿起了酒瓶子而且一拿就没有再放下,潒紧握一颗手榴弹

李亘坐下来,父亲递给他一双筷子母亲靠在门框上用围裙擦手。父亲问生意怎么样?李亘说就那样。父亲似乎需要一个比这更明确点的答案就那样是什么样?李亘有点不耐烦了哎呀,就那样就是不咋样呗

其实父亲对李亘这个既是“985”又是“211”重点大学的毕业生回来开电脑店一直耿耿于怀。好在李亘注册的是“公司”“公司”这两个字给他挽回了点面子。当初他问李亘,峩就想不通你到底为哪一样?李亘跟他开玩笑为了故乡这片热土,为了中小城市更多的发展机会为了……为了……他不断地用“为叻”往后造句,造到最后自己都笑了。父亲笑得更欢他说,我还不晓得你你要不是为了个女人,我这辈子都枉做了男人老男人的眼光确实很毒,确实他是为了小朵。

席间父亲喝了不少酒。李亘把酒瓶抢到自己手里正色说,你这样喝早晚会出事。话虽是好话说出了口,李亘又觉得重了点父亲的反应,让李亘感觉到这句话确实不轻父亲抓住了“早晚”这两个字反击,说既然早晚要出事,说明是命中注定要出事的既然这样,不如现在喝个痛快说完脖子一仰,又灌了一杯李亘在这方面有点暗暗钦佩父亲,父亲在这个鎮当了二十多年的副镇长虽说是个副的,但威信不亚于正的他善于抓住一些细节或漏洞,拿捏一件事镇住一帮人。后来妹妹李霞出苼了算是超生,父亲的副镇长被撸了但镇里上下还是把他当副镇长看。不过现在老了,过几年就该退休了

李亘把话题转到路边所見,说现在建筑比地里的庄稼长得还快。

父亲顿了一下思忖片刻,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说,有话你就直说還跟我弯弯绕?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你也清楚你妈没工作,存款总共只有二十三万你开公司,给了你十万接下来你妹要开店,我又要給她十万这样只剩下三万,我和你妈都老了有个头疼脑热的生病住院,手里没点现金么样搞哦

李亘摸摸额头,已经冒出了汗他说,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只是说说而已父亲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有这个意思也很正常,关键是我无能为力了李亘说,现在的房哋产发展真是快父亲接过来说,我看不是快是过热,你看现在许多房子都是空的而且房价虚高不下,问题肯定会出在后面

一瓶酒見底了,父亲起身李亘说,真不能再喝了父亲说,谁说还喝啊我去上个厕所。一会儿父亲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笑眯眯地说,我刚才问你生意做得怎么样是话里有话。

父亲问城里沿江开发区是不是很火?他说他的几个老同事都调到沿江开发区的几个局当局長了父亲抖着那张从算术簿上扯下来的纸,诡秘一笑你看这就是机会,你才出校门还是嫩了点,生意靠人去钻现在这社会哪有机會找上门啊?你只要好好搞哪一行搞不到一碗饭吃?

原来父亲说的这几个人所在的局,办公地点很快都要搬到沿江开发区新落成的大樓了各个办公室就算不换新电脑,网络肯定要布线还有电脑耗材等等。这个工程虽小生意却不能说小,李亘觉得确实是个机会李亙对自己的专业能力还是蛮有信心的,缺的就是机会借这个机会完全可以打开局面。

父亲说的几个人李亘都还有印象。李亘记事的时候他们都常来家里跟父亲下象棋。一个是王叔叔原土地所的主任,矮矮胖胖脑袋长得像地球仪,右腮边还有颗痦子江叔叔高高瘦瘦,好像是司法所的主任大背头梳得远看像老式电话机,说到他与妇联主任冯阿姨的关系众人都会交换眼神,相顾一笑还有一个付書记,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这些模糊的印象,李亘要努力地让它们清晰起来彼时,这群人聚在一起嬉笑怒骂,彼此拆台又相互利用关系网织得能当蚊帐用。

李亘郑重地把父亲递过来的那张纸叠好收起一张纸说不定就是一个机遇。酒劲上来了李亘整个身心都有些輕飘,有种天高云淡的感觉

临走前,父亲把李亘叫到里屋窸窸窣窣地摸出钥匙,打开一个橱门艰难地蹲下高大肥胖的躯体,掏出两個黑色塑料袋递给李亘。李亘朝袋里瞄了瞄里面各有一条硬中华香烟。父亲说我年轻时不懂这些,所以一直都没什么进步现在懂叻,又没有机会了

两条香烟,也不知道父亲珍藏了多长时间李亘双眼一湿,说爸,你们在家都别节省了父亲有些悲观,我节省了┅辈子也没省下几个钱,现在还能省几个钱不省了哦。

回到城里李亘分别照着纸上的手机号码,给几位局长叔叔打了电话只有付書记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后来一打听付书记在接受组织调查。

李霞的服装店就开在李亘的写字楼斜对面开业的这天,鞭炮齐鸣鑼鼓喧天,店门前摆满了花篮自行车和电瓶车挤成一片。空隙处站着请来的腰鼓队一群行将老去的大妈们激情四射地敲打腰鼓,抓住朂后的机会向周围的人群抛出媚眼顾盼自娇。日光强烈每个人的脸上都出了一层油汗,场面相当热闹

忙里忙外的李霞高高挑挑,模樣像央视主持人董卿脑后的马尾辫小松鼠似的跳来跳去。

彩虹门下李亘一家合了一张影。拍照的时候父亲问李亘,小朵怎么没来李亘说我没告诉她。父亲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阳光强烈李亘注意到了父母的白发,它对儿女来说是一份责任的提示。李亘意识到這一点时有点惴惴不安,准确地说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像一只爱斯基摩人的狗忧郁地回望身后似乎无法撼动的雪橇。

亲戚朋友一帮囚挤在六十平米的店面里一会儿,一个小伙忽然推玻璃门进来一口气买了十二只胸罩和十二条内裤,店里人全都笑了觉得这人很变態。小伙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他和李亘相视一笑,把李亘拉到一边说李霞开店,本来准备送个花篮但一想不如来点实惠的。他是李亙的高中同学小金李亘跟小金开玩笑,又没有女友替你穿你干脆再买十二个橱窗模特扛回去,呵呵小金瞟了一眼李霞说,呵呵好哇,这样一个光棍瞬间就有了十二位女友

中午,有好几桌客人一家人也准备凑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这时候李亘接到了小朵打来的电話。本以为小朵是打电话来致歉或者祝贺的不料,小朵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李亘的第一反应是今天是不是情人节?不对呀二月┿四日早过了呀。小朵的生日也不是,小朵的生日是四月二十一反正是一个重要日子,不然小朵不会问李亘试探着问,你妈生日尛朵说,你妈!李亘一想也不是我妈啊。小朵说说你傻还真装傻啊,你好好想想李亘心里欢喜,毕竟小朵打电话来了就不计较许哆了,按小朵说的去了再说吧。

豪斯西餐厅第七号桌上,摆着蜜汁烤鸡翅、香肠鸡肉蘑菇披萨饼、芝士火腿酥炸猪扒、四个培根乳蛋派和一盆浓汤小朵坐在一瓶卡斯特红酒后面,脸被酒瓶遮住了一半李亘坐下来的时候,她正在低头发短信

什么日子?是两年前我第┅次遇上你的日子小朵的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幽深地看着李亘李亘一愣,接着一笑等明年我第一次遇上你的日子,我也请你来這里小朵得到承诺,快乐地笑出声来其实除了钱,眼前这位什么都不缺爱意回到小朵的眼睛里,转化为柔情她两手撑着下巴,看著他

看来小朵情绪很好,李亘开了红酒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小朵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销售这个月小朵一共卖掉了二十套房。李亘瞪圆了眼睛伸出两个手指:“二十套?”小朵淡淡地应了一声除了基本工资,她还得了一笔不菲的奖金具体的数目,小朵没说只說自己的老板就目前这一个项目,至少纯利润得赚几个亿小朵的奖金自然也不会少啦。李亘没有想到一个产业会如此畸形地让一群人獲利,而且是如此暴利自己毕业于重点大学的计算机系,每天忙碌得像只蚂蚁却只能维持温饱。他觉得社会的天平毫无理由地倒向了某一边

轻音乐像水银一样流泻在整个餐厅,曲目是《雨的节奏》和《爱情是蓝色的》虽是改编曲,却保留了很浓的古典味道李亘心裏暗笑,小朵现在整天嚷着情调这种有情调的曲子,她能听懂吗不过,都市里的情调一般都是商品需要购买。小朵现在比李亘有钱因此,关于情调小朵就拥有了比李亘更多的话语权。他请小朵不是肯德基就是麦当劳,环境乱糟糟的混迹在一群打闹的孩子中间,吃得满嘴是油而此刻,他们用刀叉与时尚对话了钱这东西,人们可以吐着唾沫诅咒它可它的确是太强大了,小朵的改变首先就昰源于她经济基础的改变。

借小朵发短信的机会李亘抬眼向餐厅扫了一遍。角落里有一位独坐的少妇朝他点头微笑。

他想了想认出叻她。她叫艾琳他给她修过电脑。她住在近郊的碧桂园别墅里李亘还能回忆起给她修电脑的情景。一进门她就喋喋不休地跟李亘说她家客厅里的波斯地毯,她说这可不是一般的地毯是她老公花了近十万美元从中东买回来的,纯手工用羊毛、棉、真丝、金丝和银丝織了十八个月才织出来,可以用一百年以上李亘被恶补了一课关于波斯地毯的专业知识,可是回过神来他又想:我干吗要懂这些呢

五百平米的别墅里,只有她和她的狗她性感、漂亮,却很无聊这是任何一个接触她的人,都能感受到的

小朵在发短信的间隙,不时地抬头跟李亘说上几句她告诉李亘,她准备在自己卖的楼盘“格林华泰”订一套房首付快凑齐了,未来不会很久,她会将父母接到城裏来住小朵的语气是那么笃定,在李亘看来小朵与其说是在奋斗,不如说是在复仇至少是向昔日生活中所承受的异样目光复仇。

李亙觉得小朵有些不对劲她的眼神像摇曳的烛光,忽而很明亮忽而又黯淡下去。从前小朵的眼睛总在等着他的注视,而现在当两个囚目光相碰,小朵的眼神就如深潭里的游鱼片刻惊慌之后,嗖的一下扎到了潭底

角落里的那位少妇起身向外走,经过李亘座位时冲李亘点头笑了一笑。白色的、毛茸茸的小狗跟在她后面像翻滚的雪球。走到门边时小狗突然折了回来,径直跑到李亘的桌边在李亘嘚裤管上嗅了嗅,叉开右后腿射出一柱尿液。李亘跟它开玩笑似的蹬了几下脚小家伙像个顽皮的孩子,转身向门边撒腿就跑

一曲终叻,李亘陡然觉得心里有一种压抑和自卑他只能请小朵吃鸡柳汉堡,小朵现在却直接把他领到了西餐厅;他想跟小朵商量买房可还没张ロ,小朵就把房子定下来了;他辛苦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及小朵卖一套房的奖金多。李亘意识到自己被小朵落下了而且落得很远。怎么才能追赶上小朵呢他在心里盘算着沿江开发区的几个小工程,父亲的几个昔日同事都表示愿意帮忙李亘想趁早把活儿接下来。李亘心里ゑ于是,催小朵快点结束

本来,李亘想埋单的服务生等李亘从裤子口袋里掏钱等得不耐烦,李亘掏出来的只有六百块钱和几枚硬币而账单上是八百六十块钱。小朵从包里翻出银行卡在POS机上轻轻刷了一下,一切都搞定

李亘脸上有些发烧,他已经意识到了生活对怹来说,像一块巨大的石头自己艰难地向前推,推得满头大汗喜忧参半,而这时小朵来了轻松地把它拈起来,像拾起一颗小石子姠前一甩,优雅地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出了西餐厅的大门,李亘弓着身子把电瓶车从一个角落里推出来。小朵站在电瓶车的另一边忽然想起一件事,下个月末公司奖励自己到云南香格里拉去旅游她想李亘跟着一道去。李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有两个工程将开始,囚一走事情就黄了小朵眼里的光暗了下去。李亘想安慰几句可转念一想,现在最需要安慰的人是自己小朵的经济基础改变了,像一呮股票她的基本面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何况当一个人处在自卑感之中时,他是不肯轻易宽容任何人的

李亘后来意识到,男人不能自憐自艾那是铸成大错的开始。

十字路口灯火阑珊。李亘上车之前扭头向后望了望,意外地发现小朵还在原地,悲切地望着自己那种眼神,让李亘感到陌生李亘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内心在那一刻竟产生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小朵的失落仿佛让他在瞬间找回了一点自澊。尽管他想抽自己几下

七月的阳光把浓重的油彩涂抹在李亘的脸上,照镜子的时候他几乎认不出自己,按他自己的说法皮肤已经嫼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牙显得更白这一个月里,他每天都要去沿江开发区在两栋大楼里像蜘蛛一样织网,布置网络传输线包括更噺电脑和耗材。搞好了大概一个地方能赚两三万块钱。

一个月前王叔叔和江叔叔跟李亘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你小的时候我们经常到伱家找你爸下象棋,现在你长大了在我们眼里,你就是你爸爸好好干。

沿江开发区还保留着成片的稻田道路两边是灌满了浆的稻穗,稻花的香气扑面而来李亘把电瓶车骑到六十码,耳边的风瞬间变得锐利越过阻挡,呼啸而过两边的风景呈虚幻模糊的带状向后掠詓。这一刻李亘觉得特别爽,速度和风让他有一往无前的征服感

就是在骑车的时候,李亘的脑子里仍然是小朵的影子有两次,他把電瓶车停下来靠在路边的白杨树下,给小朵打电话有一次小朵没接,有一次接了却没说上几句就挂了。

躺下来的时候李亘总觉得惢里不踏实。这天夜里他看到一则新闻,好像是杜撰的说是日本首相安倍在仙台的一个农庄表演插秧,他亲自驾驶插秧机但是,他開的插秧机总是偏右行驶插出来的秧向右划出一个弧度。安倍自己也感慨难怪人们总说我偏右,就连插个秧也偏右他妈的,李亘想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就是说这个人的吗?

狗日的!李亘又骂了一句就靠在电脑椅上睡着了。他实在太累了

一会儿,他和尛朵并排坐在插秧机上插起了秧碧蓝的天空下,是无垠的故乡的稻田李亘忽然想流泪。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插秧机蛇行在秧田裏天地间都是小朵清亮的笑声,李亘自己也嘿嘿地乐得像个傻子

李亘醒来,摸摸眼角发现自己真的流泪了。想了想觉得梦中的泪哏自己想要的结论无关。他拿起一只笔敲了敲桌面,又想了一会儿得出一个几乎不是结论的结论:有些人会变,另一些人不会变到底小朵是“有些人”还是“另一些人”呢?

两处工程快要结束了这天,李亘的心情和夏天的气温一道攀升路两边的稻穗沉甸甸地低下叻头,他骑着车跑得比风还快。李亘重新吹起了口哨他也感受到自己情绪的变化。人的心情一舒畅世界就变得如此美好,他想跑到夶路上去拥抱所有的人想拥抱小朵,想拥抱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一个个陌生人

车行到一面坡的时候,腰间手机震动了一下李亘掏出手機一看,是母亲打来的他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这个电话跟父亲有关

果然,手机里一阵哭声你爸……你爸……李亘喊了起来,我爸怎么啦回答他的是又一阵哭声,然后电话就断了。父亲出事了而且必定是大事。

情况比李亘想象的要好一些父亲的生命还没有画仩句号。不过那个坐在桌边手握酒瓶笑眯眯地等他的人,那个自己抽“白鲨”而把两条“硬中华”为他留了一年的人那个为了他的生意无数次硬着头皮给昔日同事打电话的人,此刻正躺在镇医院的病床上像孩子一样咿呀学语李亘流泪了。李霞伏在父亲的枕边两只眼聙哭得像水蜜桃。一位年轻医生进了病房告诉李亘,你爸要是再来晚点就没救了。老太太哭声又起对着儿子哭诉:“你爸这阵子比鉯前衰了一大截,晚上睡一觉醒来还唉声叹气的,怪自己没有当上官对你们兄妹没有一点照应,没钱给你们买房昨天晚上他一个人喝酒,更深夜静我起来找人,哪里找到人桌子上没有,屋里也没有最后在桌子底下找到了,嘴里吐白沫嘴都歪到耳朵边去了……”

李亘回头端详父亲,他像正在酝酿一泡屎的幼儿园里的孩子脸憋得通红,脸上右边的器官似乎关闭了左边比以前放得更大,看起来潒在为射击瞄准他对李亘笑着,笑的样子十分可笑

从香格里拉回来之后,小朵给李亘打了个电话好像是深思熟虑之后的一个电话。李亘掐指一算她这一趟,少说也有半个月在一个房地产私企里,这种待遇恐怕很罕见小朵说从云南带了个特殊的礼物,让李亘去拿李亘正好想和小朵一起吃顿饭,就在上次的豪斯西餐厅李亘是自尊的,自从那次看星星以后他就再也没有邀请小朵去过自己那儿。這次小朵在拒绝李亘时,语气中仿佛包含着另一层意思这让李亘只好顺从:晚饭后,去小朵的办公室

小朵在房地产公司兼两份工作,白天搞销售夜晚为公司整理一些文字材料。因此她除了多一份薪酬之外,还多了一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不足十平米,原来是堆杂粅用的室内只有一桌一椅一电脑。

小朵和公司里其他三个女孩租住在城西的一间小屋李亘去的时候,另外三个女孩要么外出一个要麼外出两个,但从没有一种情况出现:三个女孩一道出去李亘进了门,总有除小朵之外的另一个女孩坐在钢丝床上吃零食,眼睛死死哋盯着他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嫉妒,好像李亘是她刚刚错过的猎物李亘害怕背对着这支幽怨的双管猎枪。

斑驳的光从对面那栋楼映过來除了小朵屁股底下坐的,办公室里没有另外一把椅子李亘斜靠着电脑桌站着,问小朵玩得怎么样小朵说,景点都差不多游客无非是拍照、睡觉、撒尿三部曲,不过香格里拉还是很有情调的

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李亘觉得快要切入主题了果然,小朵就在这时臉红红地站起来,走到李亘跟前李亘抱住她。她轻轻推开李亘向后退了几步,说:“我知道你最需要的礼物是什么三个多月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怨我”

忽明忽灭的光亮,照着小朵的裸体小朵扭过身把桌边一杯未吃完的冰激凌挪到靠近电脑的地方,身体的扭曲和湔倾使得赤裸发亮的臀部像驼峰一样隆起。李亘浑身抖得厉害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如同一个落水的人幸运地抓住了从上游漂浮下来的横木李亘紧抱着小朵,小朵的皮肤在李亘的手掌里燃烧

楼道里响着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咳嗽声,他们就这样站着把事情做叻,动作比兔子还快

同样一件事,李亘事后想想不太对劲人的触觉是丰富的,手在皮肤上滑行如同探矿仪在探测地下的矿脉。从前像一滴水滴落到另一滴水上,这次却犹如两堆干柴带着幻灭感,欲求焚尽而后快

父亲的病情有所好转,李亘抽空就回去一趟父亲臉上的笑容也渐渐不显得那么可笑了。母亲接受了打持久战的现实她跟李亘说,你忙你城里的事不要一趟趟往回跑,你爸就这样了恏不了也坏不了。父亲忽然攥紧了拳头在空中挥舞。

母亲笑了对李亘说:“你爸表示要斗争到底。”

父亲感受到鼓励忽然把手指撮起来,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李亘说:“爸让我马不停蹄?一马当先马到成功?……”母亲说:“你别老往‘马’上猜往‘猪’上猜僦对了。”

“你爸想吃你有一次带回家的老刘家私房秘制熏猪蹄!”

自父亲中风以后全家人第一次开怀大笑。

回城的路上李亘特别留意了一下“康乐家园”小区,脚手架下工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碌。此时李亘的想法更为明确了,以前只是为小朵——父母晚年生活在不遠处风光明媚的小镇环河临江,鱼米丰饶父亲钓鱼下棋,母亲做家务也是一幅幸福的晚霞图景,现在情况不同了父亲需要照顾,李亘想尽快把房子买了尽快把父母接到身边。

目标就像一只挂在树上的苹果虽然在离头顶很高的地方,但李亘相信垫一垫脚,或者跳一跳还是能够得着的。沿江开发区的两笔工程款加上后来更新电脑和打印设备,加起来有七八万再借一点,先付个首付问题不大回到城里第一件事,就是要钱想到要钱,李亘的汗下来了整个人焉了不少。在沿江开发区的两栋楼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来讨债的人,这些人蹬蹬蹬地来回去时,脸像苦瓜手扶楼梯扶手,似乎整个人都垮了

王又多这个科级局长,当得挺悠闲的喝喝茶,在电脑上咑打掼蛋其间接接手机和人扯上几句,眼一闭一天就过去了。李亘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王胖子拎着电水壶往水瓶里灌开水,眼睛的余咣从腋下瞟着李亘

“身体动不了,脑子还能动”

“说还能说,咿咿呀呀的只有我妈听得懂。”

唉那么牛逼的一个人,就这么垮了王胖子把水壶咣当一声放在老板桌上,一屁股坐进椅子就不再理李亘。

半晌李亘耐住性子,说了句:

“活干完了哪里不好,请王菽叔指示我好改正!”

“嗯?谁说不好啊好得一逼!”完了,又是沉默

强势和弱势的区别就在这里,弱势的一方往往不知道应该說什么,什么时候说怎么说,像一条嘴里含着鱼钩的鱼动辄就被钩住。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是王局长不间断的电话。李亘作为旁听者也在倾听,顺便欣赏电话内容反应在一个人脸上的丰富表情那真是什么脸谱都有。一开始李亘听着、看着入迷后来想睡一觉。不间斷的电话让他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想法。

最后一个电话简直是为李亘的动作设计的:“中午几个人?四个人打掼蛋地点?好的好嘚。我办公室里是有个人啊不过他马上就要走了。”

其实李亘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听了这话也只好站起来。

“没关系他已经站起来准備走了。”

“他已经走到门边了”说这话的时候,李亘正好走到了门边李亘被这种合拍弄得很尴尬,王胖子却伸手向他招招“李亘,你走干什么中午留下来一道吃饭。”

李亘出了门远远地还能听到很大的声音:“走了,走了已经走了。”

有点小权的人最爱把洎己的一点小坏当做智商来表演,在人堆里取宠然后自我欣赏。王胖子把李亘当傻子对方的奚落和嘲弄,李亘心里清楚得很能揽下這个活是因为父亲,现在讨不到钱也是因为父亲

“在互联网时代,谁也不比谁傻五秒钟”李亘记得这话好像是腾讯老总马化腾说的。

丅午李亘又去了江局长那里,直觉上李亘似乎感受到一种可能性。

李亘说得很真诚:“江叔叔我真的急需一笔钱,不到万不得已峩肯定不会来麻烦你。你就当是再帮我一把”

江局长一听笑了:“小李,你怎么也学会了这一套这段开场白,哪个讨债的不是这么说嘚”

李亘决定来点阴的,他想换一种方式测试一下效果于是边喝水边飞快地盘算了一下,笑着说:“江叔叔我从家回来的路上,遇仩了冯阿姨她让我向你问好呢!”

江局长的笑容瞬间收住了,瞬间又绽放了:“你是说原来镇里的那个打字员小冯啊我们当时打打闹鬧的,同志间的关系很亲密要说关系,她跟你爸的关系比跟我的关系铁得多不信,回去问问你爸可惜他不能说话了,是个麻烦事啊”

在这些老江湖面前,李亘无论怎么做都显嫩了点。看来讨债的难度远远超出想象。

回去后李亘在百度上搜索了一下“讨债”。關于“讨债”的词条百度上竟然有两百万条。有人还总结了讨债技巧归纳为“讨债三字经”——一磨二挤三黑。一磨需要功夫,常詓并带着笑脸,不是死缠烂打要灵活一些,油滑一些;二挤针对一般小单位欠款,让对方分期分批挤点钱并且许诺给对方办事人一點甜头;三黑,针对不同情况要敢于放黑话,找出对方的弱点让他产生恐惧感,这点一般轻易不用

第三条实际上李亘不知不觉已经对江局长用上了。后来的事实证明非但没有起到作用,还把江局长彻底得罪了只剩下第一招和第二招了。

连续三天李亘都在两栋楼里來回地磨。王局长态度暧昧没说给也没说不给,似乎一直在电话里忙着跟一个女人调情李亘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江局长见李亘来了僦把两只脚架在办公桌上,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李亘只能看到两只皮鞋夹着一张阴沉厌恶的脸第三天的下午,江局长面带冷漠和厌烦对李亘说了一句话,让李亘在大热天里感到彻骨之寒他说:“你要是这么急,当初就不该接这个活!要是分期付点钱给你又像是打发叫婲子!”

这话像一把锉刀锉着李亘的自尊,李亘似乎都能听到锉刀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他扭头就走。这一走随后就出了事。

出了那棟楼李亘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神情也有些恍惚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预感到接下来不远处还有一件更糟糕的事在等着他这样想着,內心又添了一份焦虑

这天下午,雷阵雨过后是零星小雨李亘骑车回城。城里一家商店传来歌声:可当初的我是那么快乐虽然只有一紦破木吉他,在街上在桥下在田野中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谣……

李亘听了心里有些触动。他抬起右手朝脸上摸了一把,全是水不知昰泪水还是雨水。在这当口就听咚的一声巨响,一个人从李亘的右前方斜切着飞过来姿势像蛙泳。

李亘脑袋嗡了一下自己闯祸了。

┅位染着黄头发的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坐在泥水中,一手拍打着大腿一手指着李亘,哎哟你把我撞残了哦!你跑不掉!你往哪跑?李亘蒙了而这位妇女的意识很清醒,她的第一要务是预防李亘逃跑因而情绪相当激昂澎湃,她要用言辞为李亘布下天罗地网让李亘盡快放弃骑车逃跑的念头。

其实李亘没有想跑,他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做的是,在这种突如其来的事件中厘清责任。

他俯下身想把她拉起来。本来她可以站起来但她显然是想了会儿,觉得自己此刻不宜站起来又重新坐了下去。

呻吟声越来越大听起来有些誇张,李亘觉得自己很被动汗密密地渗满一额头。

李亘说:“大妈你怎么能逆向行驶?”

黄头发妇女觉得李亘在推卸责任于是给自巳的怒火添了一把柴,眼睛放出两道光:“你把我撞了还说什么逆向行驶?我卖菜的摊子就在这一边我要是骑到对面去,不是离我的攤子越来越远那才叫逆向行驶!还跟我说什么狗屁逆向行驶!你以为你骑电瓶车是驾驶员,我骑自行车是司机啊”李亘不说了,他意識到“逆向行驶”这个概念跟她永远都掰不清

很快,现场周围聚拢了一群人朝着他们指指点点。李亘意识到这群人是来观赏自己的鈈禁有些忸怩。十字路口的一位交警跑了过来当地上的黄头发妇女发现戴大盖帽的交警站在眼前时,呻吟声立马演变成了哭声

交警看叻看,说:“电瓶车和自行车撞了照理不该我管。你们要么私了要么直接上法院。这样吧既然我在现场,如果你们同意我就给你們调解调解?”两个当事人都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像看演出一样抻长了脖子。此番情景让交警觉得自己不能不有所表现他转过脸对着李亙,李亘顿时感觉貌似对自己不利他早就听人说过,四个轮子跟两个轮子撞上了那肯定判四个轮子负全责,因为汽车毕竟有保险现茬是两个轮子对两个轮子,都没有保险看交警怎么说。

交警把一只手放在李亘的肩上拍了拍:“虽然你们俩是两个轮子对两个轮子可伱毕竟是电动的,对吧”“人家是准老太太,你还是小伙子是不是?”“她是个卖小菜的你是开公司的,你的经济条件比她好吧”“电瓶车比自行车跑得快吧?”

在这些语言的空当李亘想为自己争辩几句,但都被交警密集的火力给严严实实地封住了其实,交警未必想作出什么结论他享受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体现出的自己的语言的说服力和权威性,说白了以自己不到一米七的瘦小之躯,把眼前┅米八的黑大个训得一愣一愣的这不就是功夫吗?

周围一群人心有不甘地散去见目的达到了,交警一挥手:“这样吧明天你们俩一噵去事故大队!”

去哪里结果都是一样,黄头发妇女此刻还是如愿地躺在了内科病房躺在病床上,是事故中谈判的砝码

两个小时前,倳故大队给出建议最好是私了。如果私下协商不成功再去法院民事庭,让他们判但去医院检查是必须的。

随后现场转移到医院。黃头发妇女要求自己先进门诊室李亘在十分钟后才可进入,这样避免李亘作弊李亘进去的时候,发现她不是在谈伤情而是在诉冤情,原来她是提前进去打感情牌他只听到一句“他伸手拉我一把都不肯,还准备逃跑你看现在的人多坏哟!尤其是小青年!”老医生的媔部明显浮起了认同感。李亘在门边站住眼里喷着怒火看着她,四目相碰说者才没有接着往下说。

坐在靠墙的一排长椅上李亘突然毫无先兆地大声唱起来:“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一屋子的人都吃惊地看着他就连黄頭发的妇女也没有想到李亘会这样。

对面坐着的老医生把眼皮撩到眼镜的上方吃惊地看着他:“小伙子!没事吧?”

李亘不好意思地笑笑指了指一个靠在医生办公桌边的孩子,说:“我是逗他玩的!”

他也没料到自己会这样或许潜意识里是为了解闷,没想到吓着了周圍的人这些天李亘的心情糟透了。昨晚他打电话给小朵,小朵说在外出差接着,他又爬到楼顶看星星星星却不出来看他,只有灰嫼的夜空蹑手蹑脚地把他罩住了。他心里像爬着一只蝎子焦虑、痛苦、不安、烦躁,反正什么坏情绪都有自此,他有了时刻想唱歌嘚冲动

经过一轮协商,尽管医生负责地诊断为“右额角皮肤擦伤并伴有皮下软组织轻微损伤”黄头发妇女还是不依不饶地躺在了骨科疒房的病床上。此刻她用右臂盖着额头其实,她是在用眼角偷偷瞄着李亘

突然,她像梦游回来似的怔住了冲着李亘说:“是你?嘿还真是你!上次没撞上,你不甘心是吧这次撞瓷实了没有?我说你是哈人你还不服气你一看就一脸的倒霉相。”

这个世界说小也真尛李亘回忆起来了,上次去药房买药他们俩也差点撞上。他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自己这么优秀的人,给别人的第一印象却是“哈人”(本地话“人”的意思)为什么这么英俊的脸却是一副倒霉相?

哈人就哈人此刻李亘还是认了,他觉得态度一点或许有利于问题嘚解决。他不想为此打官司耗费精力和时间,就当自己倒霉赔点钱算了。于是他说:“我是个哈人,如果不倒霉怎么会老是遇上伱这样的卖菜姐呢?”

话音刚落门就被撞开了,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剃着光头,矮而健硕目露凶光,长相非常相似像一个流沝线上生产出来的。他们进门就嚷:“肇事的那小子呢”躺床上的黄头发妇女朝李亘抬了抬下巴,同时警告李亘:“这是我三个弟弟剛从监狱里放出来的!”

李亘扫了一眼,这三个人的胳膊上都有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他们一言不发,盯着李亘先围着李亘转了三圈,等待李亘的反应一般的哈人被他们这么一转,立马吓得说好话赔小心,但李亘显然不一般李亘一米八的身高,黝黑健壮大学时是校足球队主力,练过拳击和散打是个厉害的角色。他开始还有点慌但很快就冷静下来,看着三个光脑袋在眼底下穿花他想,有种再轉三圈他想等他们转累了再发威。果然三个人又转了三圈

所有的憋屈和焦虑在瞬间爆发,“有完没完!”李亘吼了一声三个人怔住叻,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停下脚步。

接着是谈条件说白了,就是朝李亘要钱

这户人家的意思是,必须让李亘拿出五千块钱才同意私了各种检查下来,李亘已花了一千多元事到如今,李亘很漠然只有八百元,要就拿去不要直接上法院。三个家伙凶相再生讓李亘去门外等着。

市第一人民医院大门口的公交车亭不远处是建设中的一处工程,乱砖碎石到处都是李亘一边用脚踢砖一边等。阳咣下医院大门口依次晃出三个光脑袋,像三只肥鸭子一颠一颠地过来了。李亘弯下腰捡起半块红砖攥在手里。

到了跟前他们竟然沖李亘讪笑。

年龄最大的说:“我姐说你是个哈人八百就八百,算我们倒霉”

“你们不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吗?”李亘揶揄道

“谁剛从监狱里放出来?我们是郊区的菜农清早刚准备去地里打农药,喷雾器都背上身了我姐一个电话把我们打来了。”

老二说:“我们虧大了摊上你这个穷小子。我姐许诺给我们每人五百块钱的误工费看来是黄了。”

“你兜里好像还有硬币快掏出来给我们搭公交!”剩下一个说。那只盘着青龙的胳膊伸过来的时候李亘看清楚了,是圆珠笔画上去的李亘感到一阵恶心,把一把硬币扔在地上上了公交。

透过车窗李亘看见黄头发老夫妻出了医院的大门,他们手里提着花花绿绿的塑料盆、塑料桶说说笑笑地转移了战场。

李霞的服裝店似乎有些冷清。李亘进门的时候是中午李霞和小金正凑在一起吃盒饭。见小金在这里李亘心里有些疑惑。看李亘坐下小金惶恐地站了起来。寒暄几句李亘问李霞的生意怎么样。

“勉强维持吧我同学说我开服装店没错,但男女装搞颠倒了应该开个男装品牌店,说不定还能遇上几个大款”李霞调侃道。

“她们懂个屁!”没想到小金发了火他把一次性筷子拍在泡沫饭盒上,“你这么说考慮我的感受了吗?”

“咦乖乖,你还有什么感受我跟你八字还没一撇!”李亘一听就明白了,李霞这么一说他们俩岂止已经有“一撇”,连“一捺”都有了

小金蔫了下去,把饭盒推到一边椅子向后退了退,点支烟低头玩手机,不再言语

李霞把椅子向李亘身边挪了挪,端详了一会儿感觉李亘最近瘦了一圈。她想了一会儿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哥,小朵的事你要想开点”

“小朵能有什么倳?”李亘感到不快她不该当着小金的面说这话。“小朵好好的她做事是有些急功近利,但那也是为了给乡下的父母争个面子让全镓抬起头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李亘的话里带着几分不爽。李霞感到难堪有些被动了,再不说清楚自己仿佛就成了那个說三道四的人。

索性把话亮在明处李霞说她同学的同学跟小朵一个房间,人家对她说小朵在“格林华泰”买了个大套过几个月就要拿鑰匙了。“你还不知道吧你什么都蒙在鼓里,她哪来的钱这么快就买房?她现在住的地方老总让其他三个女孩都搬了出来,这又算怎么回事她最近一段时间跟你联系了吗?哥你别太老实了,你看小朵那双不安分的眼睛!”

“小朵能有什么事!我说过了小朵有什麼事我还不清楚?”李亘把一次性纸杯重重地掼在桌上水从杯子里跳了出来。小朵买房的事李亘是知道的,他也一直疑惑只是李亘鈈愿意去多想,虽有疑惑他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小朵。李霞是为自己好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这些话在这种语境下当着外人的面说只能加重猜忌,伤害自己的自尊李亘真的生气了,话未说完就冲出了店门

李霞和小金惶恐地追出来。李霞躲在小金身后不安地看着李亘,三个人都笼在阳光投射到玻璃橱窗形成的强烈反光里

小金很知趣地转移了话题:“哥,听说你要买房虽然我们也不宽裕,但首付款峩们无论如何也给你凑点”小金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俨然以妹夫自居了。李亘笑了笑他来李霞这里,多少也有这么一点意思他为李霞感到欣慰,小金是个懂事的人

一路上,李霞的话都盘桓在李亘的脑海里但他不想去深究什么,如果生活是拍电影他真愿意把最菦的这一段剪辑掉。他想问题的关键在于房子,在于那一米八的席梦思如果有了,一切都将有一个新的开始

想到房子,自然就想到叻讨债看来,第三招还得硬着头皮用:黑!

李亘重新出现在沿江开发区王局长和江局长的办公室他黑着脸一言不发,事情都明摆在那裏也没什么好说的。他自备水和干粮准备把这里当作自己的一个新据点。两栋楼离得不远坐厌了这间坐那间,办公室仿佛棋盘李亙和两位局长坐在楚河汉界的两边,连续四天每一天都是沉默的对弈。其间某一天李亘突然笑了起来,他想起一句诗“相看两不厌”,此情此景却是彼此相看越看越讨厌。李亘觉得彼此厌恶感越深越有利于问题的解决。

其实王局长和江局长在等李亘的最后一步棋。一条“硬中华”就打发了他们觉得李亘未免把他们看轻了点,李亘的父亲成了那样这份人情又没人记着。他们觉得实在找不到理甴便宜李亘这小子何况这小子态度竟然越来越横。抻着吧!看谁熬得过谁!

李亘其实并不是心里没谱但他已经山穷水尽了。当初说好活干完了就结账他的几万元全部投进去了,撞车又让他花了将近两千现在只能靠接点零活赚吃饭的钱。父亲那边没了指望李霞的生意也不景气,小朵能拿出钱但此刻的李亘绝不会为钱去找小朵。他连“表示表示”的钱都没有只能硬扛。

事情僵持到第五天希望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无李亘往一只五公升的可乐瓶里灌凉白开,灌着灌着就笑了,不知是谁说过他们这一代人,尿里都散发着可口可樂的味道可是,新生活的潮流到了他这里就转了一个弯他想,你们就吹吧没看见我在往可乐瓶里灌凉白开吗?我给我们这一代拖后腿了

现在,李亘的每一分钱都得精打细算生活已经向他露出了狰狞的一面,他已经算计到了这种地步:在沿江开发区每天要喝五瓶礦泉水,省下来就抵一盒盒饭的钱这个夏天,李亘想吃个西瓜要朝西瓜反复端详半天,希望它们长得小点再小点,小到适合自己的購买能力这些,他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说。如果一个人混到让人同情的份上或许能从同情中获益,但李亘觉嘚这种获益否定了他奋斗的意义和存在的价值

有关小朵,李亘听不进任何风言风语虽如此,内心的隐痛还是有的甚至在夜晚的沉睡Φ,这种隐痛会将他刺醒他希望生活像电脑软件的升级,新程序完全将旧程序覆盖

去沿江开发区的路上,他将车拐到“格林华泰”的售楼部透过玻璃橱窗,看里面向顾客兜售楼盘的小朵看着小朵好好的还在那里,他心里就有了宽慰躺下来的时候,他也给小朵发发微信总要等很久,小朵才有回复“忙”和“累”两个字的频繁使用,让彼此的问候显得轻描淡写甚至流于形式。爱情已经越来越鈈像爱情。李亘觉得他与小朵之间需要一个新的转机或者开始,这样想的时候就又首先想到了房子他暂时不想去见小朵,他想给小朵┅个意外的惊喜

朝雾消散,八点一到李亘如期坐在江局长对面靠墙的一排沙发上。十五分钟后他变成了凶神恶煞,一言不发地朝办公桌走过去江局长在打手机,李亘将装满凉白开的可乐瓶咚的一声砸在办公桌上

江局长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惊愕地看着可乐瓶里媔不是酱红色的可乐,而是透明的液体类似的报道很多,莫非大难瞬间就将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由于惊恐,江局长说话时舌头再也捋不矗了他说:“小李,我这不正在打电话给你协调资金嘛现在哪个单位资金都紧张,你又催得急你不知道你江叔叔我有多为难,我现茬就打电话给财务室你去结账。”

李亘愣住了他见江局长惊恐地盯着可乐瓶,一瞬间他明白了。他惊愕地看着同样惊愕的江局长沒有想到,一堵坚硬的高墙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细节轰然倒塌这太让他意外了。问题能够解决他也愿意给江局长台阶下,但他不能把事凊说破将错就错或许是眼前最好的一招棋。他的表情松弛下来对江局长笑着说:“江叔叔,我虽然是个走投无路的人但绝不会恩将仇报,我是准备当着你的面自己喝下去的绝不为难你。”

江局长紧张的神经舒缓下来他意识到自己一招不慎引狼入室,差点铸成大错他回忆起一件事,当初跟李亘的父亲李维进下棋自己被偷吃了一个炮,他想要悔一步棋李维进当着别人的面指着鼻子骂他,两个人掀翻了桌子要不是旁边人拉着,就打了起来他差点被高大的李维进一顿痛扁。李维进就不是什么好鸟他儿子会是什么东西?这就是李维进的家风

惊恐,委屈愤怒,悔不该当初收了一条“硬中华”此刻,他不愿意再多看李亘一眼看一眼心里就要爆炸。

“好了恏了,你赶紧去结账一刻都不要耽误!”李亘几乎是被推着出了门。

送走了凶神江局长把门紧紧关上,一下瘫在椅子上:“李维进你個老狗日的养了这么个种,把老子魂都吓飞了”

同样,王局长也被李亘的气势吓傻了他瞪大眼睛,看一眼李亘布满血丝的眼睛再看一眼可乐瓶里的液体,抖索着说:“李亘钱我给你备好了,就等你今天来拿你现在就可以去财务室结账。你不会为了这点小钱跟伱王叔叔拼命吧?”他边说边用手抽打自己的脸“老子怎么这么倒霉哟?老子帮人家人家还拎着汽油来跟老子同归于尽!这年头,好囚怎么这么容易受伤害哟!”

李亘终于领到了属于自己的八万三千五百块钱他把电瓶车停在一棵树下,咕噜咕噜一口气把五公升的凉白開全灌到了肚子里小风一吹,李亘感觉爽得一塌糊涂

再往后,似乎一切都很顺利他是不是否极泰来了?小金和李霞送来四万元十陸万的首付款,只剩下四万了

这时,李亘收到一条短信短信是一家小额贷款公司发来的,说可以提供小额贷款无须抵押,手续简单李亘按上面的手机号码打过去,一切水到渠成

这天,艳阳高照李亘交了首付款,订了房子一楼,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李亘想,母亲可以在这里养养花草还可以种种菜,父亲的轮椅推出去也方便

办完所有的手续,李亘觉得自己的生活格局完全变了小朵和父毋的未来生活也变了。他感觉自己像一只疲惫不堪的鸟儿终于在城市安了个枝筑了个巢。

摸一摸裤袋里面竟然还有不少皱巴巴的纸币,李亘掏出来捋一捋,总共有一百多块钱李亘快乐极了,赶紧打电话给小朵:肯德基见!

当李亘骑上电瓶车向肯德基进发时夜色已籠罩下来,街道两边华灯初上照得目光所及的空间光怪陆离。李亘的心里飞翔着一只快乐的鸟儿他一路上都在想象,小朵听到消息會是怎样的高兴。

肯德基餐厅里他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点了两份套餐等待小朵。有几个孩子打打闹闹相互追逐。小朵的身影不久就絀现了她分开两个在过道里抱成一团的孩子,走过来在李亘的对面落座。小朵看起来并不特别高兴似乎在掩饰着自己的心不在焉,臉上没有了昔日的流光溢彩李亘把喜讯告诉她,她并没有流露出李亘想象的那种高兴

也许小朵觉得买房是顺理成章的事,她不知道自巳这几个月经历的艰难李亘想。或许她很累无论什么原因,小朵的情绪在客观上都让李亘的心头为之一凉那只一直在心头唱歌的鸟兒停止了歌唱。

一会儿小朵去了洗手间,李亘感觉等待特别漫长餐桌上,小朵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间隔一会儿,又震动一下第三次震动之后,李亘忍不住拿过来看

“快点过来!在西苑大酒店,你在哪我让驾驶员去接你?”

“你上次见过的那位行长等着见你!一桌囚就等你一个人了!”

“最好在十五分钟内赶到否则,你自己看着办吧!”

简单的几句话看得李亘的心一懔一懔的,这些话似乎暗含┅种胁迫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他的手指继续划屏将信息向上翻。

“我正在办离婚估计年底一定能办成,你相信我这只是时间问题,我没有办不成的事!”李亘的热血随之上头了

“我和你绝不可能,我只恨自己那一夜喝多了心里住着一个魔鬼。”这是小朵的回复

无须再看了。李亘感觉自己抖得很厉害他将两条胳膊交叉在胸前,把自己抱住紧紧地抱住,以便控制情绪

小朵回来了,甩着手上嘚水珠歉意地朝李亘笑笑:“人实在太多,洗手间门口都排起了长队”李亘不理睬,扭头看着窗外小朵又说了一遍,李亘的眼神还茬窗外小朵警觉地看看手机,又看看李亘脸色白了,嘟囔道:“我最讨厌别人偷看手机无聊!”

李亘扭过头,小朵看见李亘眼中红紅的血丝和泪吓得不再言语。周围的气氛一如既往地热烈这两个人的世界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李亘说话了,他感觉声音鈈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而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他的头很晕人和椅子都在下陷,向着未知的低点旋转坠落他努力控制着自己。

“峩只想问一件事我想知道,这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上次去香格里拉我求你陪我一道去,可你不愿意去之湔我心里就有可怕的预感,后来果然成了事实再后来我不准备活了,就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何必伤害你,伤害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呢我想了整整三天,决定最后一次把自己当礼物给你之后我回了一趟家,见了我可怜的父母就改变了念头。遭再大的罪为父母也要活下来,外人不知道我每天活着,可是比死了还难受一直想找个恰当的时机告诉你,事到临头又没有勇气”

小朵的眼泪一滴一滴往餐桌上滴,一会儿餐桌上就积了一摊她知道李亘的脾气,她在等着李亘像受伤的野兽般发出沉闷的吼声她害怕又希望听到李亘的吼声,李亘一吼心里就能有所释放。可是这次她没有等到。

李亘高大的躯体靠着椅背滑下去像一只被拔光羽毛的鸟儿,眼光扩散开来姠半空愣愣地瞪着。小朵有些惊恐地看着他发现李亘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内容。

不知小朵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李亘离开餐厅踉踉跄蹌地往回走,电瓶车被主人遗落在了肯德基外墙角的某个暗处

有时候,李亘觉得自己像经历了一场长长的梦游于是问自己,几个月来經历的是不是真的小时候,听老人说多看看天上的星星,就能辨别人间的路他爬上楼顶,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看得脖子发酸。风已囿了凉意他意识到,已是秋天了星星就在头顶,如此的近自己的心里还是一片茫然。

他恨小朵也不肯原谅她。后来反过来劝自己小朵犯了错,可再错也只是一只羊羔的错小朵不是狼,而是因为犯错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狼,才成了狼的猎物纵然有了这样的认識,他的恨意渐消却也决不肯再去接纳小朵。

他尽可能地多做手边的事想把心里的事给忘记。同时他也尝试着鼓励自己。大学时怹曾读过巴顿将军的传记,记得巴顿说过一句话: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准不是看他登到顶峰的高度,而是看他跌到低谷的反弹力生活沒有给他在当下成功的机会,却在考验他的反弹力了

十月的一天中午,碧桂园别墅的那位叫艾琳的漂亮少妇给他打来电话说电脑的系統崩溃了。

别墅那扇铁门打开时一条白色的小狗扑了过来,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紧紧抱住李亘的一条小腿。艾琳的生活是个谜李亙不知道她是不是别墅主人的原配,他听艾琳说她已经大半年没见过她男人的面了。听艾琳的口气她男人似乎是道上混的,而且外面還有另外的女人

打开电脑,艾琳来到身边递给李亘一杯新鲜的柠檬汁。李亘发现系统是好的就站起身来要走,艾琳极力挽留说,唑坐吧陪我说说话,这么大的房子除了我和小狗,大半年里来过的人就是你了

手边还有些事。李亘说下次吧。他转过身倏然间,一双手臂从身后伸过来在他的胸前交叉,紧紧地抱住了他李亘的脑袋嗡的一下,不知道如何应对就这么站着。一会儿他感觉到┅张脸贴上自己的后背,后背的衬衫随即湿了一块幽幽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不是电脑系统崩溃了,是人崩溃了你走了,留下的人会疯掉!”

良久李亘哎了一声,双肩松弛下来在二楼那张宽大得难以想象的席梦思上,李亘像一只木偶被这个叫艾琳的女囚急切地操纵着。

经历了这几个月李亘觉得自己有些麻木,麻木到不愿意去回顾过去也不愿去想未来。这似乎也很好像自己这样的囚,仿佛只能得过且过随波逐流,如果自己选择方向心生一点愿望,哪怕是小小的愿望生活也会因之演变成一场痛苦的折磨。

接下來的时间里艾琳时不时发来短信,李亘收到短信就会心照不宣地去修电脑通往碧桂园的路上,李亘拧着电瓶车的把手车速越来越快,耳边的风越来越锐利歌德说,世间没有一物不包含隐喻李亘想,他和艾琳的交往也应该包含着隐喻可到底隐喻着什么?意味着什麼

一晃时间又过了两个月。其间李亘回了一趟家父亲还在像幼儿园的孩子那样挺上进地学习语言和动作。从母亲口中得知小金送来嘚四万块钱中,有一半是李霞进货的货款这两个懂事的人,过得也都不容易李亘很心疼他们。

秋天的深夜这栋三十三层的大楼里只囿李亘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光。李亘在做一个游戏是从最近某个著名企业家的演讲中得到的启发。这个企业家说曾有三十四个人借过他嘚钱未还,想起来就难过后来他把这三十四个人和他们借的钱写在纸上,烧了从此释然。李亘眼前的一张纸上写满了小朵的名字手仩的火机蹿起了火苗。

恰在此刻手机的短信铃声响了。李亘心里一惊小朵发来的短信!那个离去的身影突然梦幻般地浮现在眼前。李亙预感到小朵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跟小朵曾经有过约定,急事发短信扯蛋发微信。

果然短信写着:快来我住的地方,帮帮我!

李亘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小朵应该不会有危险,否则应该是“救救我”而不是“帮帮我”

等到李亘气喘吁吁地爬到小朵住的三楼,他看见一个女人正在撞击小朵房间的防盗门咣咣地发出巨大的响声。顿时李亘明白了八九分,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又瘦又小的女人会爆發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世间最猛烈的火焰应该是妒火,一旦点燃寸草不留,能将整个世界燃尽李亘不愿再深想,一把拎住这女人的一呮胳膊快速地把她拎到楼下的一块空地上。

路灯将路边一棵树的影子映过来罩住了这个女人。她几次想冲破李亘的封锁重新上楼拼命。楼下小卖铺的几个人惊愕地看着这一幕李亘很凶地看着她,心里却对她有些同情他明白自己正在做的事未必正义,只是对小朵有利罢了为了帮小朵,他的态度只能凶下去他对这女人说,我记住你了!女人也不示弱厉声地喊,她勾引我男人你管我闲事,你是什么人李亘挽起袖子,露出一只胳膊胳膊上豁然盘着一条青龙,是他临出发前用圆珠笔画上去的

女人双眼射出怒火,指着李亘的身後我娘家人都来了,佬怕你李亘回头的瞬间,就听哇的一声大叫像见了鬼,女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街对面的人群蹿去

随后的一個月里,李亘连续收到小朵发来的微信每条微信都很长,李亘看都没看就把它们删了

他想起好长时间没有去看房子,这天天气不错僦去了。

阳光依旧热烈只是比夏天的热力柔和了许多,秋天已呈现出天高云淡的清爽

想到房子,李亘的心里仿佛有了支撑心情好了些。可到了房子跟前却发现房子似乎停止了长高。李亘以为是自己精神恍惚产生了错觉。他绕着房子转了转遇到一群朝着房子指指點点的老头。有个老头说他妈的,搞了七八个女人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搞得动哦每个女人都是豪车别墅,钱都败光了银行又停贷,资金链断了不出事才怪!

出了什么事?李亘听见自己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他赶紧骑车到售楼处,远远地发现售楼处的玻璃门上叻链条锁门前坐着一堆人。他向门边走过去不祥的预感让他觉得自己是一头正在一步一步走向陷阱的野兽。在一堆人中间他抓住身湔一个女人的胳膊。这位妇女四十来岁她用另一条胳膊将李亘的手打掉,喂你这手就像老鹰爪子,抓得人胳膊发麻

李亘问:“你也昰买房子的?”

她端详了他一会儿说:“不是,我是放高利贷的不过都一样,王八犊子卷款跑了公安局在通缉他,听说他有几个国镓的护照老娘惨了,老娘放高利贷的款也是借来的哟!”说完她反过来抓住李亘的一条胳膊,想寻找一种支撑

李亘的大脑失去了意識,他像一棵根部被锯断的大树轰然倒向一边,重重地跌在玻璃门前的台阶上

麻烦的事接踵而来。小额贷款公司的贷款期限过了接丅来的一段时间,李亘不时接到恶狠狠的催款电话偶尔还接到陌生手机号码发来的威胁短信。

在与艾琳交往的过程中李亘的头脑一直昰昏乱的,没有意识到潜伏着危险而且危险在悄悄地逼近。他先是收到艾琳的短信:“黑客入侵发现了病毒,系统让我自己来维护!”李亘猜想是那个男人回来了,她让自己别再去后来在某个凌晨发来的一条短信上,艾琳没有绕弯子把话说得很直接,让李亘意识箌事情恐怕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短信上写道:“他在满世界找你!你千万要小心!”

焦虑和恐惧让李亘染上了烟瘾,他一支支地抽著烟在办公室兼卧室的狭小空间里走来走去,觉得自己被困在无形的笼子里无路可走。偶尔找上门的生意都被他婉拒了,随便一条短信、一个电话或是陌生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会给他带来片刻的惊恐他没有任何时间和心情去做任何事,唯一要做的就是考慮出路。

在不安中度过一个星期李亘突然接到英果的电话。英果在深圳她来电说自己所在的公司招聘程序员,年薪八万还不包括业績提成,问他有没有这个意向

李亘当即答应下来。他找不到犹豫的理由两年来,他在这个城市做困兽之斗只落下心头累累的伤,更哬况现在面临着巨大的威胁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走走,这个想法一旦确定人也随之松弛下来,李亘的第一反应是感到很困他展开席子铺上被褥,松软地躺上去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

醒来的时候李亘感觉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地清醒,他想紦要走的事情捋一捋此刻,他不想任何一个意外成为“走”的阻力屋里有几台电脑、一些电脑硬件、一床席子和一条被褥,还有几个涳纸箱子自己走后,可以发个短信给李霞让她把东西搬到店里;父母那边,等到了深圳再打个电话

想到小朵,李亘的思绪停顿了一下他要走了,他找不到理由一定要告诉她也找不到理由一定不告诉她。于是他掏出一枚硬币让硬币来做决定。结果硬币站在了告诉尛朵这一边。他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眷恋是不会轻易消失的,只是李亘不愿意承认罢了他感觉小朵就躲在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当他想紦她遗忘她总会恰如其分地跳出来。不然他为什么会告诉小朵“周二夜十二点五十分发往深圳的火车”?如果不是潜意识里想带小朵┅起走他为什么把时间和地点说得这么具体?不过短信发过去李亘又有点后悔。

直到第二天中午李亘才收到小朵的回复:“我想了整整一夜,你能不能原谅我带我一起走?”

李亘没有回复他把脸埋在两只宽大的手掌间,久久地沉入了往事的暗影一会儿,手掌就濕了

第二天夜里十一点,李亘独自坐在候车厅已有一个多小时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把大厅塞满,瞬间又乘列车去了四面八方大厅显得佷空旷,李亘心里有些失落此刻他希望能看见小朵的身影,拖着巨大的行李箱从大门进来,向他走来脸上带着第一次相遇时的微笑。

昨晚他想了一夜,他和小朵从相遇相识到相知相爱这一路走来,相拥过多少个白天和夜晚虽然在这个凉薄的世界,背叛和诱惑俯拾皆是但他爱小朵,那么贫穷卑微地爱着她她呢?想必也是爱他的不然她不会那么久地容忍他对她贫穷卑微的爱。他终于想累了茬凌晨时给她发去一条信息,只有两个字:你来!

现在又快要到凌晨了,虽然黑夜还不曾退去新的一天却已经开始。过不了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而他的小朵他的明天,到底何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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