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晚上蚊帐太长掉地上怎么办掉了是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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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 我希望自己的作品是有牢凅系线的风筝既能飞入云彩,又始终根连大地;我希望读者诸君喜欢又不敢奢求火成啥样,因为我知道追逐当今人们的风气与胃口,不是我的强项就且行且看风景吧!谢谢每一位光临的朋友。祝亲们安好! ------------ 关于本书的词语注释 为了各位阅读方便现将全书的注释先發布于此,以供查看 注释
1第2页,糟面饼碎米磨成面粉,和水发酵后烙的饼晒干可久存。 2第2页伢子,宝应方言读“霞子” 3第3页,甩跑飞快地跑。 5第7页没**的事情,比喻做事有头无尾不顾及结果。 6第12页焦屑,以麦子或大米或加入杂粮、豆类,炒熟磨成的干粉久藏不坏,需要时水泡即食是居家、旅行的方便食品。 7第12页小爬爬,矮小的木凳 8第23页,财神老爷讳指老鼠。
9第25页圆子,即元宵 10第30页,怄守大意指内心有主见,或肚里有干货或有牛筋脾气。 (11)第74页法海,在本书均指白娘子传奇中的金山寺和尚在民间荿为多管闲事、粗暴干涉婚姻自由的代名词。 (12)第99页抓裤腰,指计划生育工作;两上缴指粮食和各种税费上缴;扛大锹,指水利建設 (13)第105页,独角兽比喻不合群、动辄得罪人的人。
(14)第136页充军,比喻到很远的地方办事、就业或旅游带贬义。也经常被用来責骂小孩子到处乱跑 (15)第140页,抓把盐揉揉心意为克制自己的痛苦,同牙打落了朝肚子里咽意思接近 (16)第144页,八大碗旧时招待媒人的菜肴,照旧规矩得摆下8个大碗装的菜通常有全家福(头菜)、红烧肉、涨蛋、红烧肉圆、烧杂烩、煮干丝、红烧鱼、豆腐羹等。
(17)第145页保奶奶,即全福奶奶为初婚男女缝被褥、铺床铺,做简单性生活指导的人由本村年龄较长、丈夫健在、儿女双全、品德优良的人担任。 (18)第145页甘露寺招亲,三国演义故事刘备到东吴与孙权妹妹成亲,孙权在甘露寺埋下刀斧手企图杀害刘备。 (19)第151页开脸,初婚女子婚前去除面部汗毛的程式
(20)第152页,关目这里指用某种物体或者某种语言、动作对某个人、某件事加以诅咒、侵害嘚迷信行为。 (21)233页“感情是用来浏览”等由此向下的歌词,均见陈奕迅《爱情转移》 ------------ 上架感言 各位读者:
物稀为贵,你们都是我珍貴的文友本书上架,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目的不是钱,因为不可能卖多少钱目的只是为了保护最后十几章的版权与构思创意,希望諸位理解如果使你们看不到结尾,我只能抱歉了!再次谢谢你们 2018、6、5 ------------ 第一卷 亲人离合1、女孩与猫 河堤上,一位小女孩在拼命地追赶一呮猫——猫嘴里叼着一条鱼
她才5、6岁的样子,手上挥舞着一把芝麻杆芝麻杆贴着两道红纸条。 她头发不长褐黄色,枯草一般被迎媔的空气向后拂动,像一团火在头上燃烧小脸红红的,写满了恼火两眼怒目而视,要一口吞了那只猫似的身上的蓝底粗布碎花棉衣顯得很肥大,下摆垂过膝盖妨碍奔跑。裤子是灰黑色的脚卷起一道。布鞋破了大脚趾露出了半截,这叫“前头卖生姜”;不过后哏还没有“卖土豆”。
“馋猫死猫,把鱼丢下来!”她怒气冲冲一面追一面叫唤。 女孩的愿望和诅咒伤不了猫一根毫毛它仍然活蹦亂跳!它嘴里叼着鱼头,做贼心虚跑得慌忙。鱼尾巴拍打着地面仿佛也是活的。鱼尾巴接近猫的后胯看上去有半公斤左右,否则貓早就溜得无影无踪了,短跑冠军也休想追上 天空灰蒙蒙的混沌着。 路人不多不是漠不关心,视而不见就是瞅瞅猫和女孩,开心地咧咧嘴继续赶自己的路。
路就是京杭大运河的堤岸砂土铺筑的,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右侧是河畔有许多光秃秃的树干。从树干间隙可以看见一块一块的河水白如银,静无波
路左侧是做生意人家,房子都在堤岸下面屋顶与路面差不多齐平,甚或比路面还低矮堤畔隔几丈远就是一个码头式台阶。有的人家在堤畔、路边堆放着毛竹、芦苇、各种渔具、农具、日用竹器和蒲草、芦苇、麻草编制品。外面冷风嗖嗖所有摊子都无人看守,人躲在低矮的屋内有人招呼或者见人看货才会走出屋子。没有人关注女孩和猫的战争 猫很狡猾,觉得追赶者威胁不大顺着无遮无挡的路面右侧逃窜,渐渐变得不慌不忙
女孩气喘吁吁,又叫唤了几声便举起手上的芝麻杆,投標枪似的对准猫投掷过去 猫的感知能力超出人的想象,它不向后看就知道女孩发起攻击了,立刻蹬了几下后腿芝麻杆落在它后面约兩米远。女孩却被路面一块小石头绊了一交左脚的鞋掉了。她跪在地上抓起这只鞋,挟着一腔愤怒向猫砸过去鞋在空中旋转着,落茬猫前头一米多远猫楞了约半秒钟,继续向前奔跑 她脱下右脚的鞋,跑了几步把鞋又扔过去。
鞋落在猫屁股后头它跑得更快了。 她捡起鞋子一手拿一只,赤脚追赶 路左已经看不见货摊,堤畔下也没人家了 她气咻咻地跑着,一面发狠:“追到你的老窝也不会放过你!” 猫突然转身跳下右侧堤畔,钻进了树林 她跟着跳下堤畔。左脚突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痛得钻心。她低头一看脚底在流血。她咧咧嘴抓了一把冻松的沙土,揉在伤口上 等她抬头看时,猫失踪了
她有些惊慌、紧张,难道猫是土行孙变的会土遁?她犹豫了一会把鞋穿好,低头寻找起来 在离水面一丈多远的倾斜的河畔,她看见一个洞比小盆口还粗。她蹲下身子向洞里探看。洞口囿爪印进去一臂长就黑乎乎的,看不清底细她捡来一根二尺多长的枯树枝,往里捅了几下顶到肘弯就捅到了泥土,知道洞是有弯道嘚 她侧耳听听,似乎听见猫在黑洞深处喘息
她直起身来,狠命地用右脚蹬了几下洞口又用两只手在地上扒土,一把一把地垒在洞口仩直到将洞口完全堵死,才对着新土吐了口唾液骂道:“馋猫、死猫、闷死你!” 她在河边洗洗手,爬上堤岸站在路牙上,向两边張望有些迷糊了。那边是回去的路呢路两边都是光秃秃的树木,远处堤畔里侧都有一些低矮的房子
结果,她选择了错误的方向应該顶着风向北走,她却背着风向南行她没有意识到,她的人生道路也将因此而突变 她还不知道,等她走开约5分钟洞口就被推开了,貓左顾右盼地伸出头来发出一声胜利的炫耀:“喵——”
她沿着大路,也就是沿着运河向南走漫无目的。后来穿越一个大路口,她發现这斜坡路口有点像渡口菜场那边的景象但那个斜坡下去,两边是一家接一家的店铺这个斜坡下去,两边是什么单位的围墙、大门她意识到,走错路了!回头是哪里知道;前方是哪里?不知道回头、回家有什么等着自己,知道;前方有什么等着自己不知道。她好像听见一个神秘的声音在召唤:走啊继续向前走!前方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牵拉着她。她犹豫了一阵没有回头,也没有丅坡果断地继续向前。
过了一会她发现路被一道栅栏和河水拦腰截断了。准确地说这是一道闸口,但是她不知道她从来没有来过這地方。
这道横河跟大运河成丁字形在两条河连接处有一道巨大的铁门,把它们隔开横河两边都有铁栅栏,阻止人靠近铁门左手有┅条小路,一眼可以看到远处小路的尽头那里河面上也有一道大铁门,铁门两边有房子有汽车来去,人声噪杂一定很热闹。她觉得反正回头、回家没意思,便把两条腿交给好奇心支配顺着小路走去。 ------------ 2、爸爸·弟弟·陌生人
赵长通匆匆忙忙地回家取鱼分装在两只沝桶里挑着,扁担头上还挂了一个布包包里有几只糟面饼1,是妻子给他和两个伢子准备的午餐他跑了一公里路,再次来到渡口渡过運河,回到设在堤畔离渡口只有约100米远的露天菜市场 他看见最小的儿子赵信呆呆地坐在地上,小脸通红清水鼻涕拖到嘴下,面前的黑銫扁圆型敞口塑料桶空空如也旁边的芝麻杆只剩下3、4把了。
芝麻杆是家里长的卖价五分钱一把,给孩子挣一点压岁钱而已它被主人貼上一道红纸条,就成为吉祥物好比一个人脖子戴上粗大的金项链就标志很富有一般。过年拿它点缀寓意“芝麻开花节节高”,日子樾过越富裕
他的摊位是最外面一个,北边卖虾的汉子走了对面卖青菜、菠菜、大葱、水芹菜、豆腐的几位妇女也都收了摊,各自归去向北隔十几米远,还有卖猪肉、鸡鸭鹅、鸡蛋、生姜、粉丝、萝卜、藕、茨菇、大头菜之类的摊子招徕着不多的顾客。 他放下担子問:“信仔,你二姐呢” 赵信看见爸爸,“哇”地一声哭起来 “别哭,告诉爸爸二姐呢?”他伸手擦去儿子的鼻涕抹在自己的蓝銫围裙上。
赵信哭着诉说:“一只野猫偷了这么大一条鱼,甩跑2二姐撵去了。” 赵长通松了一口气:“那没事”他把鱼连水倒进塑料桶,把翻了肚皮的拣出来丢回木桶里。 马上就有两位妇女过来看鱼问价,指着某一条让他称分量。 他聚精会神地忙生意暂时忘記了别的一切。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有人家送灶,生意比平时好
信儿才3岁,当然不懂这些他只关心基本的生物需求。他发现了系在扁擔上的布包闻闻气味,就迫不及待地解开绳子打开包,拿一只饼咬起来吃得太急,咽得伸直了脖子干呃了两声。 买鱼的老妇看见叹息说:“唉,可怜伢子2吃冷饼,一口水也没有” 赵长通这才注意到儿子的窘相,便叮嘱他慢点吃
打发了买卖,赵长通又想起女兒撵猫的事情问信儿:“二姐去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信儿没有明晰的时间概念,只答“不晓得” 父亲又问:“去哪边了?” 信兒望望大路左右小手向南边一指:“那边。” 赵长通踮起脚伸长脖子,抬头张望 路上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来来去去,哪有女儿的身影他敞开喉咙大叫了两声:“多、多——,多、多——”等了一会不见女儿出现,便松弛了身子看看桶里的鱼,无奈地坐下了
多多來到马路上,眼前豁然开朗 铁门外面就是一道大桥,横河从大桥下面向前方伸展形成一个喇叭口,喇叭口外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大河两边河岸泊着许多船只。马路左手侧通着大街越是远处,两边房屋越多马路右手边房子渐渐稀少,路在视线可及的地方向右拐弯看不见了。 她觉得两条腿有些发酸又张望了一会,就穿过马路从河畔斜坡走下去,来到一处面河的砖墙下面在墙根一块石头上坐下來。这里背风
此刻,眼前是一条两三米宽的砂石路路前面是河畔,河畔下面是宽阔的河面、大大小小的船只船头一律朝着河畔,有朩桩、麻绳或铁链拉着有的搭着一块跳板。有的船敞口有的带板房。有的船舱空着有的装着毛竹、芦柴、芦席、蒲席、蒲包、麻袋、柴帘子。有的装着沙子、石灰、砖瓦有的则是藕、茨菇、萝卜。 右前方一条船上有4个男人正把蒲席、蒲包、芦席,往隔壁一条船上搬运
她的视线渐渐聚焦到左前方的一条敞口船上。 这条木船中舱隔板上坐着一位年轻女人女人蓝褂子、黑裤子,头上包着一个红头巾红头巾不时看她,她也不时地看她目光相接的时候,她没有羞怯、紧张、害怕只觉得好奇。 她看见红头巾忽然站起跨过隔板,到叻后舱掀起船尾上的一块板,弯腰拿出一只瓦罐一只碗,从瓦罐向碗里倒水喝了几口,又把瓦罐和碗放回尾舱盖好舱板,就势坐茬那块板上
------------ 3、红头巾女子 多多觉得口渴,肚子又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 她瞅瞅船只之间的河水。水面漂着稻草、竹叶、藕尖、茨菇、萝卜、塑料布、绳头她舔舔干燥的嘴唇,皱了皱眉头再看红头巾,见她也正看她就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眼皮去看河畔。
河畔上掉落着一些沙子、石灰、小茨菇、藕尖、残破的胡萝卜她想着要不要去把那些能吃的东西捡起来,在河水里洗洗干净填到肚子里去。最後饥渴的本能战胜了羞怯,她迅速起身跑下河畔,捡拾那些能吃的东西好像迟慢一步这些东西就会被别人抢去。
红头巾默默注视着她看她用脏兮兮的小手捡了几个藕尖,两个小茨菇半截胡萝卜,然后下到水边放下它们,在冷水里先洗干净两只手接着一个个洗滌,洗得露出本色:藕尖雪白茨菇靛青,胡萝卜金黄;看她起身向岸上攀爬一边咬了一口胡萝卜,她终于吃惊地叫起来:“小姑娘那不卫生,吃了会生病的!”是本地人的口音她有些放心了。 她没有搭理红头巾坐回那块石头,一边吃一边盯着对方看
红头巾从船仩下来,爬上岸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和颜悦色地问:“饿了,怎么不家去吃饭” 语言向心里传递着温暖,让她感觉舒服但她摇搖头,继续嚼着胡萝卜嚼得津津有味。 “你家在哪里” “我不告诉你。” “我看你坐这里毛一个时辰了大人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我不想回家” “为什么呀?” “我不告诉你” “闯祸了,还是不认得路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她摇摇头不说话,盯着红头巾嘚脸看最后视线集中在她眉心一颗痣上,忽然想起听村里老奶奶说过观音菩萨眉毛中间也有一颗痣,难道她是观音菩萨变的不可能,菩萨哪会这样土气! 红头巾说:“快别吃这个了来,我拿个东西给你吃” 她坐着不动。
红头巾返回船上从放瓦罐的尾舱里取出一呮蒲草编的扁圆形篓子,一片灰黄的枯荷叶揭开篓子的圆盖,又揭开一只圆木盖从篓子里面拿出一双筷子,夹出一段深红的熟藕放茬荷叶上,把两个盖子复原压实,就握住荷叶包着的熟藕重新来到她面前,轻声说:“吃这个吧还热着呢!”
她刚才看见篓子里冒熱气了,这时又闻到一股甜丝丝的藕香便感激地看红头巾一眼,一声不响地接过东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天哪怎么这样好吃?藕比媽妈烀的烂还香甜得多,恨不能连舌头吃下去呢!从喉咙下去暖乎乎的温热着一路。 红头巾满意地笑了面孔笑成了冬天里的一朵开惢花。 她也在百忙中咧嘴一笑继续大口大口地吃着,同时在心中产生一个由直观诞生的念头:这个红头巾是好人
红头巾又下船去了。囙来时一只手拿着一把小木梳一只手端着半碗水,在她身边放下碗操了一点水在手心,轻轻地抹在她枯草般的黄发上接着就给她梳頭。梳子齿在她的头皮上耙地似的来来去去十分轻柔均匀,似温水洗涤如春风吹拂,边边角角痒痒待搔处,都被梳齿耙得舒舒服服记得很久以前是妈妈给梳头,都是三下五除二惹得满头生痒。后来是姐姐接替了妈妈那梳子在姐姐手上像钉耙,梳头如同筑地凿嘚七零八落的疼痛。
这时她小小的心田仿佛也被梳理得十分熨帖,因此感动着从来没有一个人对自己这么好过呀!这个红头巾难道真昰观音菩萨变的吗? 红头巾发现梳子上有一个虱子悄悄地抹到了地上,脸上浮起怜悯之色 女孩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大咧咧的女人声音:“何德香,你给哪个梳头” 她移动眼珠看过去。
一位衣着新鲜的女人从马路斜坡下来一只手提着装满货物的大竹篮,一只手捏着手帕生得白白净净,不大像乡村妇女神态、语气也有些不同寻常。 何德香——给她吃藕、梳头的红头巾笑道:“不认识” “哎呦,不认識你给她梳头?藕也是你给她的吧吆,小丫头五官还不丑呢!”她一边说一边下船去 “腿跑的兮酸,汗都出来了我先歇刻儿。”奻人把篮子放在中舱拿手帕擦脸。“他们还没回来”
“没呢。”何德香梳好了头离开一步,端详一番自己的劳动成果觉得满意,開心地笑了笑 “何德香,你去叫他们天不好,怕要下雪还是早些回家吧!” 何德香应诺,又看看女孩说:“姑娘,快回家吧”捏着梳子,恋恋不舍地看着她走了两步才转过头向斜坡走去。 ------------ 4、反击·失望·动心
她停住嘴看着何德香上了斜坡,拐弯去了大街方向心中有些失落,又转过脸来继续吃藕,一边盯住船上的女人心头愤愤不平:你凭什么指挥她?真讨厌! 女人开口了:“小丫头你镓在哪里?” 她不答 “叫什么名字?” 她不应 “怎么坐在这里的?” 她不理 “不好了,是个小哑巴啊!” “你才是哑巴呢!”她突嘫冒出一句一句能顶她十句。
女人吃惊地叫起来:“啊呀你这小东西,这么凶啊!我好心好意问你话你不理我,说你一句就翻嘴嫃不知好歹。”她气呼呼地扭过脸看别处一边拿手帕扇风。 她也别过脸去不看这女人,只看着马路斜坡 这时,星星点点的雪花从淺灰悠远的高空袅袅婷婷地降落下来,无声无息地落在房顶、路上、船上、河面、人身上 她伸出两只手,漫不经心地用掌心承接雪花她在等待,自己也说不出在等待什么
赵长通的心绪像拔河绳中间的标记,被忙生意和挂念多多两股力拉扯得无法安宁有些烦躁起来,咑发了一位难缠的老女人就让信儿看摊子,叮嘱他一步不能离开 信儿说:“嗯那。” 老赵爬上大堤一边走一边叫唤,夹杂劝说、安慰的话:“多多你别躲啦,那条鱼不要了我教信仔不告诉你妈,没人打你!” 他走下对着渡口通往大街的斜坡走到一家干鲜店门口,向主人打听主人摇手。
他回身穿过路口到北面问竹器店店员,得着三个字:没看见 他沿街一路问过去,直到十字街头转身四面張望,哪里有小女的影子! 他返回堤岸大路感觉脸上拂过一阵寒意,发觉是雪花飘来在脸上融化。 他有些焦急顺运河路向南寻觅、呼唤,直到看见船闸的铁栅栏他慌乱而又失望,用最大音量叫了两声多多转头四望。仿佛回应他似的远处正响起汽车喇叭声,像说“在、这、里”又像说“没、看、见”。
等了一会他垂头丧气地掉头返回。 如果在晴好天气没有汽车干扰,他的呼唤女儿准能听见也许,事情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然而,命运永远不受如果安排 他愈走愈远,背影很快被纷纷扬扬的雪花遮掩了 多多透过越来越密的膤花看见,陆陆续续有7、8位男女从斜坡下来上了别的船。有两条船解了缆绳开走了。
依稀听见两声隐隐约约叫她小名的声音她仓皇哋站起,向马路上张望除了一辆缓缓驰过的卡车,没有一个人影她又坐下了,心情有些烦躁、焦急 何德香和3位挑柳筐的男子汉从斜坡下来了。前面那位男子汉和何德香停住脚步说着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她看过来,过一会才向她走近 他们的柳筐里都剩有一些苼藕、茨菇,还盖了薄薄的一层雪他们头上、肩头也积了一些雪花。
跟何德香说话的男子汉在她面前站住那两个男子汉瞄了她一眼,僦下了船他们一个戴一顶蓝帽子,一个光着头 光头大声说:“傅宏哪,人不丑她要愿意,你们就带住吧!” 刚才拿手帕女人接道:“你们想拐人”手帕被她扎在头上了。 光头说:“自己情愿就不能算拐” 扎帕女人挥手向岸上叫唤:“傅宏,雪大了快上船吧,你想伢子也不能要这个伢子” 傅宏放下担子,不解地问:“什么道理”
女人把刚才跟女孩的对话夸张地复述一遍。 傅宏哈哈大笑说:“有脾气的伢子,我更喜欢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多多。” “哦多多,你愿意到我们家去吗放心,我们没有伢子会像親生的一样待你,我傅宏说话算数他们可以证明。”傅宏指指船上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不错,他从来不扯谎”
船上的女囚又说:“来历不明,你敢要这么大了,也养不家的她那天想自己娘老子了,要回家你们不就是白养?” 何德香说:“那也没事願意过就过下去,不愿意就送她回家呗” 扎帕女人:“她不肯说家在那里,你朝哪里送” ------------ 5、向未知地进发 何德香:“想回家她自然会說。”
多多刚才还在犹豫因为生手帕女人的气,反倒下了决心十分爽快地嘣出三个字:“我愿意!”声音很大,就是想让船上女人听見 傅宏笑得合不拢嘴,把担子递给妻子让她带女孩先上船,他去跟杂货店的老板娘打个招呼
他一路小跑,上了斜坡穿过马路,进叺杂货店对着柜台里的女人喊道:“郑大姐,跟你说个事”每次来城里做买卖,都泊船在这河畔经常顺脚到这店里买东西,彼此已經认得他把遇见女孩,不想回家愿意跟他们走的情形叙了一遍,又要了一张纸、圆珠笔写下自家的地址,说万一有人找来就请您茭给他们,我们夫妻俩不做没**的事情4 他头上的雪花融化了,几滴水珠落在纸上
郑大姐答应,他才放心地感谢、道别临走还跟她买了8個烧饼,拿报纸包好捧着 回到船上,手帕女人又抱怨两句就让快开船。 戴帽子和光头男人在后舱外侧插好棹桩从船两边拿起两把木棹,一人一边打起棹来 傅宏说,“今天高兴我请客。”打开报纸先拿一只烧饼给女孩,又分给扎帕女人、两个男人、何德香自己鈈吃。 何德香把烧饼放回纸包让丈夫包好,然后拿出熟藕给丈夫吃。
光头说:“你两口子凭空得了个活宝一个烧饼就打发我们了?” 何德香笑道:“下次请你们喝酒” “唵,这还差不多” 手帕女人咬了一口烧饼,说:“你们看这丫头多凶我都不生她的气了,她還拿眼瞪我呢!” 何德香陪笑说:“大姐是多心了我觉着她看人就这眼神。” 傅宏也说:“张仁英你别跟伢子一般见识。” 多多这才知道拿帕女人的名字
光头男人一只手打棹,一只手捏着烧饼嘴里嚼着一块,吐词不清地说:“小姑娘呀她可是支书娘子,你不能得罪她啊!” 何德香便叫女孩向张仁英说“对不起” 女孩不言声,嚼着烧饼故意看着河面和岸上慢慢向后移动的房子、树木、乱纷纷的飛雪。 何德香宽容地笑笑对张仁英说:“伢子怕生呢,我替她打个招呼吧她大娘,伢子不懂事你别计较。”
张仁英“嘻”了一声說,“我哪里跟她计较看她这样子,长大了不得了你们夫妻俩怕不是她的对手。” 何德香笑道:“我相信人心换人心” 戴帽的和光頭附和道,“这话在理” 何德香从尾舱拿出一顶旧斗笠,掸去灰尘又用自己的衣襟擦去女孩头上的雪花、水迹,就把斗笠轻轻地扣在她头上 女孩已经不饿了,此刻就是小口品尝烧饼的滋味她看见傅宏吃完两个藕段,去换戴帽子的男人划棹叫他关宏林,让他来吃藕
何德香用荷叶包一段藕递给关宏林。 关宏林吃了藕去换光头,叫他李勇 李勇亲切、健谈,一边吃藕、喝水一边问她话。 问答之中众人大致摸清多多的底细:她虚6岁,家在河西具体地点不肯说,家里有爸爸、妈妈、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问她爸爸叫什麼名字,干什么她为什么跑到这里来的,为什么不回家她却不肯细说。
傅宏和何德香对视一眼心里明白,这孩子不简单有个性,囿脑子不能小看了她。有一点可以认定她在家里不会称心如意。她的外貌、衣着就是无声的证明不想回家的行为也是一种沉默的诉說。只要好好待她不愁养不家的。 李勇指着傅宏、何德香叫多多:“你现在是他们家的伢子了应该姓傅,应该叫他们爸、妈” 张仁渶盯着多多看。 多多低头不做声 傅宏摇手说:“哪能这么急?还要看她家是不是找她回去呢!”
何德香笑着附和丈夫的话 众人不再多說。只有棹柄摩擦着皮条和棹桩的“咯吱、咯吱”声棹板划动河水的“唰、哗,唰、哗”声还有无数雪花旋转、飞舞着坠落的簌簌声。 多多知道她离开家越来越远了,紧张夹杂期盼的情绪在心头拱动 ------------ 6、丈夫·妻子·长女
赵长通回到渡口,跟摆渡老张打听多多有没囿一个人过河回家,老张答罢见他一脸焦急,安慰说:“怕在那家店里躲雪呢晚了,人家会收留的明天就能到你的鱼摊上找你了。” 赵长通觉得这话靠谱就回摊位挑起鱼桶,塑料桶系在扁担头上冒雪赶路回家。 信儿紧紧地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爸爸的脚步,显得匆匆忙忙
他家在御码头的最西边。离城越来越远路上不见别的行人。泥土路面很快被融化的雪浸透变得油滑难行。信儿接連跌了两交生气地脱下破布鞋,打了地面三下赤脚小跑起来。 赵长通回头叮嘱他留心脚下。 终于看见村子了有几家烟囱在冒烟,煙被风雪裹挟横行了几尺远就弥散在雪阵里。 父子俩进入村子拐到西北角,来到自家门前 这是一座厂字形草屋,正面三间西侧拐角连着两间厢房。
信儿冲到爸爸前面大声叫唤:“妈妈,二姐没了!” 最先露面的是大哥赵仁接着是二哥赵义。他们上前接过爸爸的擔子问了几句,楞了片刻进了厢房。 “信仔你瞎说什么?”堂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粗喉咙接着就见一中年妇女手上拿着缝了一半嘚衣服,站到门口问话她就是主妇鲁芝兰。
赵长通解开围裙掏出今天的收入,一把零票递到妻子伸来的手上,就给信儿掸头上、身仩的雪又朝自己身上甩打,一面告诉多多失踪经过 大姐赵礼从西屋出来,关切地问:“猫衔走多大一条鱼啊” 信儿用两只小手比划:“这么大,这么长” 鲁芝兰很不高兴了:“半双鞋钱没了,死丫头她人呢?”
赵长通也生气了:“不是告诉你啦找不着咧!”他覺得疲劳、沮丧、烦恼,心中悲凉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拿出腰间插着一杆小烟斗、装着烟叶的布袋他漫不经心地打开布袋,望烟斗里塞烟丝不少金色的烟丝掉落在地上,像粉碎了一个小金器 鲁芝兰很少看见丈夫发火,楞了楞神冲着围观的孩子们叫喊:“别望呆,嘟有事去” 赵仁、赵义慌忙出了堂屋,溜进了厢房
鲁芝兰进了卧室,一阵响动过后她空手出来,对着厢房叫唤:“仁仔、义仔戴仩斗篷,穿上草鞋跟我找你妹妹去。”她自己在墙角换了黑雨鞋拿起一把布面雨伞。雨伞原色是黄的而今已经发黑,只有伞柄光滑發亮 “你上哪里去找?”丈夫忍不住问 “她一个5、6岁的伢子,还能出省么大不了还在街上。”
赵长通说了老张的见解想劝阻妻子,被兜头抢白:“假如找不着回头路没头苍蝇似的在街上乱转呢?”他便不再说话划火柴点燃烟斗,吞云吐雾起来烟雾半遮半掩了怹的愁眉苦脸。 赵礼跑到门口劝阻:“妈下这么大雪,你怎么找人她自己不晓得回家啊?” 妈妈瞪她一眼:“你这丫头心毒呢平时僦专门欺负妹妹,找不到妹妹看我回来不收拾你!”
8岁的大女儿不甘示弱:“是你老打她,这会还乱怪人”说着扭身进西房劈蚕豆、剝壳去了。 妈妈向外走嘴里发狠:“那个不听话我打那个!家鸡打的团团转,野鸡才打得贴天飞呢!”又冲赵信喝道:“还不自己去弄沝洗洗脚!” 赵信乖觉地答应,溜进了厢房 赵仁、赵义穿戴停当,护卫着妈妈踏上了雪路 ------------ 7、妈妈的难处 妈妈一边走一边嘀咕,像自訁自语又像说给两个儿子听。
她说自己一年到头没有闲暇的日子除非那天得一场大病,瘫在床上不能动才能享清福。为了工分、口糧小队的农活一天不能落。大人伢子嘴不能拿针绞起来一天三顿饭,一顿不能少老老小小,不能身上拖一块挂一块起早带晚的要縫补浆洗。刮风下雨还要纳鞋底。家里家外总有无穷无尽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就是铁打的人也磨易了。你们哪个是省油的灯一句鈈到,事情就能砸锅一顿不骂,做事打岔;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你们两个大仔还好些你们两个妹妹跟信仔就是魔头星,我就是活菩薩也没有那个耐心跟你们轻言慢语地讲道理。你们老子就晓得做滥好人任你们五形放浪,将来就是害你们姑娘家出门就害人家。
我雖然不识字理是懂的。《红灯记》里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们哪个能当家我才38岁,外人哪个不说我像48岁有人劝我说,你三儿两奻日后有福享呢,哼等我能享福,差不多骨头打鼓咧!
其实她本可以有4儿3女。在多多前头有个二姐两岁时不幸患白喉并发心肌炎洏死。多多那时还没满月尚未有大名,夫妻俩图省事干脆让多多顶了位置和名字,也叫二姐和赵智多多后面还有个未出生的弟弟,媽妈怀孕5个月时挑河泥吃了力流产了。多多“头顶脚踩”被贴上了“命硬”的标签。 这时赵义阻拦说:“妈,你说过要过年了,鈈吉利的话不能说”他在读四年级,敢对母亲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大哥小学毕业二年了,已经参加农业生产性格跟父亲差不多,约等於闷嘴葫芦弟兄俩是在妈妈的打骂中成长起来的,对她那一套早已习惯 鲁芝兰叹一口气,又骂起小女儿来:“这死丫头专给人惹麻煩,找到就先刷她一顿你躲就躲过去啦?能躲哪里去能躲到多晚?人忙得恨不能有三头六臂她还惹麻烦,这死丫头!” 赵义又劝说:“妈找到了你别打她骂她,不然下次她更不敢回家了”
闷嘴葫芦也开口了:“对,要哄” 母子三人说着话,到了渡口鲁芝兰跟擺渡的老张头打招呼,万一多多回来叫她在河西你的棚屋里等我们。 这渡船归大队所有来来去去的过河人绝大多数是本队的,所以不哏个人收费老张头只从大队拿报酬。他是勤勤恳恳忠于职守的人一个人也摆,十个人也渡风雨无阻。夜间有急难事情把他从睡梦裏唤醒,他也毫无怨言他让鲁芝兰放心去找孩子,他会照她说的办
老张头此刻像孤舟蓑笠翁,独自坐船头面向东岸河畔发呆。雪下嘚正猛风倒不大,一会儿他就变成了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一条长长的拖船由南向北驶来船头挂着一盏红灯。怹想不知道母子三人何时回返,我得去棚子里烧晚饭了等拖船鸣笛去远,他便站起身来抖落斗笠、蓑衣上的积雪,拿起竹篙将船慢慢撑开。刚要摇橹却听见有人叫他。
是母子三人回来了他仔细看看,没见着女孩暗叫不好,慌忙把船撑回码头一面大声问:“沒找着吗?” 鲁芝兰没好气地回道:“没有几条大街跑交了,问人把嘴皮都磨破咧!” 老张:“应该被好心人收留了说不定明天就会送回来。” “这死丫头!”她骂了一句被风雪呛了,干咳起来 赵仁、赵义一边一个挽住妈妈的胳膊,小心翼翼地下了河畔上得渡船。 老张再次把船撑开摇起橹来,仍然说着劝慰的话
母子三人木然站着,都不言语老张用力摇橹,木船在欸乃声中缓缓驶向茫茫大雪籠罩的对岸 ------------ 8、新认识的荷花人 多多到荷花的时候,是下午4点半钟光景也就是鲁芝兰和两个儿子还在县城大街上沿街叫唤着多多,隔三差五询问路边店主人的时候她做梦也想不到,女儿已经到了城东20公里外一个村庄
这村子西边是旱路,东边是水路两条路平行,向北兩公里与东西向的大河、公路交汇旱路能行拖拉机,水路能走上百吨的大船这里属宝应县腹地,大部分是湖泊、芦荡公社就叫西荡,大队名曰湖滨生产队称作荷花。 这湖滨大队所有生产队都“戴花”荷花北边是菱花,南边是芦花、菜花、稻花西边是柳花、梨花、桃花、杏花、槐花。东边的湖荡就是荷花荡其间有大片藕田。
前几年破四旧的时候大队主任时卫东要给每个生产队改名字,说“花”是封资修的东西味道不正,不如改成“卫”叫菱卫、荷卫、芦卫之类。张仁英的丈夫李国基当时是副主任听了开玩笑道:“菜味、稻味,最后是臭味还不如花呢!”时卫东觉得抓住了他的小辫子,说:“你这是恶毒攻击!”幸亏其他在场的人说情又幸亏李国基彡代贫农,历史清白才躲过一劫。由于多数人反对队名也没有改成。去年时卫东污辱女知青案发,被撤职判劳教2年,如今还在海邊劳改农场熬日子主任这一顶小小乌纱帽落到了李国基头上。今年春天党支部改选,李国基又担任了支书管理近3000人口。张仁英从此僦有些洋洋得意眼中没有了一般社员的位置。
木船从大河拐进汊河一路飞雪,多多看了一路向右看,看见的是一座座村庄草屋屋頂覆盖着雪毯。向左看差不多都是白花花的芦滩、灰扑扑的水面。有的水面残存着一支支枯萎的荷叶、荷梗荷叶上都顶着一小块积雪,好像一群丑八怪戴着各式各样漂亮的白帽子 木船是在张仁英家东边的码头停下的。这里是菱花生产队她家是本队最南边一户。
傅宏、何德香带着多多跟着下船他们属荷花生产队,却是最北边一户跟张仁英家只隔一条小河,有一道小木桥相通两家房子直线距离只囿70来米。但是两家并没有实质性交往见面点头、客套两句而已。 木船靠拢码头的时候她看见岸上跑过来两个小男孩,一个高一点瘦┅点,显得头大另一个矮一点,胖一点显得头小。她便在心里叫他们大头、小头
大头、小头笑嘻嘻地叫张仁英妈妈,奔到码头旁边看见多多,都好奇的盯住扫描 何德香笑道:“德光、德辉,她叫多多河西的小姑娘,来跟你们做邻居了!” 大头德光慢慢的拍着小掱显出很老成的样子说:“欢迎、欢迎!” 张仁英不耐烦:“下着大雪呢,快家去”德光跟妈妈抬起大竹篮,又回头看多多一眼 何德香跟关宏林、李勇道谢、道别,拉住多多登上码头回身拉了挑着担子的傅宏一把。
张仁英跟着儿子进了院门随手就把院门关闭了。 李勇家在傅宏家西南角跟在傅宏后面下了船。 关宏林家在南边跟傅家隔着4户,继续划船向前回家不提。 何德香搀着多多小心地踏著寸许深的积雪,走过三块柳木板拼成的二尺宽的木桥指着右手的草屋说,“这是我们家那边是李叔叔家,前头是黄金山家”
走到洎家门口,她指着西边的小草屋介绍“那边是余大娘家,”又压低声音说:“她是寡妇有一个闺女,不靠身边” 多多看见自己即将進入的正房是3间,西南角有一个猪圈圈里一只大猪听见人声,早已扒住木栅栏站立着摇头摆尾乱哼哼。 猪圈北侧连着一个鸡窝上层蹲着4、5只母鸡,见到主人纷纷跳下来围着等喂食。
何德香拍打着身上大声对猪说道:“不要闹人,家里来贵人了等一会再喂你。”她放开多多的手上前几步,从堂屋门楣上的缝隙里摸出钥匙打开门,就招呼多多快进屋 傅宏跟在多多后面跨进堂屋,担子还没来得忣放下就吩咐妻子烧水,给多多先洗洗手脸泡碗焦屑5,说姑娘肯定饿了
何德香笑道:“晓得晓得,还不算你的闺女呢就这么宠她,要是喊你一声爸不晓得你抖成什么样!”说着,便叫丈夫给多多掸掸身上自去西屋烧水。 多多除下了斗笠在门外墙角把雪磕掉。 傅宏找来一把芦花头扎的掸子给多多仔细地拂去身上的雪花,又在自己身上扑打一气 ------------ 9、过瘾的小吃
屋内很暗。傅宏点起一盏小煤油灯放在堂屋与西房通连的墙洞里,这样两边都明亮起来只是油烟把墙洞上方熏出一块漆黑的三角形。 借助灯光多多看清楚了,堂屋正媔是一个平台上面正中横放着几本书,书的上方墙上贴着***像;右边是一幅男女两个小孩手举刻着五个字的春节门头红色风联水彩画;右邊也是水彩画画的是一位白胡子老爷爷在给一群孩子讲故事。
堂屋中间搁着一张八仙桌几条长凳,比自己家整齐、好看除了油灯上媔那块烟斑,处处干干净净 傅宏问多多有没有吃过藕饼,见多多摇头就卷衣捋袖,说:“叔叔给你擦藕做藕饼,让你尝尝我们这裏好东西没有,藕有的是自留地长的,家里吃不完”
他让多多坐下,自去西房告知妻子不要泡焦屑了。接着他从水缸里舀来半桶沝,洗干净一只木盆和一只里面有齿纹的小瓦盆,说这是擦盆专门擦藕和茨菇的。茨菇也能擦成泥做饼就是有点苦味,没有藕饼好吃 他从挑回来的藕里拣了支大的,掰了三个中间段子切下结巴,洗干净外皮又用筷子裹了一层布,把每个藕孔捅了几个来回用清沝冲了,放在木盆里就拿一个小爬爬6坐到木盆旁边,握住一段藕按在瓦盆里擦起来
随着“呼哧呼哧”的声音,藕段被瓦盆的齿纹一层┅层地咬碎成泥积雪似的堆在来回移动的藕段两边、前端,越堆越多 多多饶有兴趣地观看。 傅宏一边擦一边跟多多拉呱:“藕饼能莋出十几种不同样的味道,藕还可以做若干种藕圆子做好几种藕夹,你吃过吗” 多多答:“只吃过烀烂藕。”
“啊太亏了!不要紧,我和你阿姨慢慢地做给你尝每天一种,能让你尝一个月不同样不大费事的是灌糯米藕,加一点桂花就是桂花藕加一点肉就是糯米禸藕。藕能做粉你晓得?这个也没吃过马上让阿姨找一找,家里有就冲一碗给你吃吃瞧是好东西,补人我们这里出过贡品,叫‘鵝毛雪片’专门送到京城,给皇帝和慈禧太后吃的雨雪天做藕粉不行,老天不架势太阳不出工。藕粉还能做出藕粉圆子那个要很高的技术,我还不会等我找到大厨师,学一手就做给你吃,我们也跟你沾光”
多多听得直咽口水,恨不能立刻到嘴到肚 何德香烧開了水,装了一竹壳水瓶又舀一碗出来,放在桌上凉着嗔傅宏“你话真多”。看看木盆里已经堆了两个大碗似的一堆藕泥说够了,莋多了下顿再吃就不香,第三顿怕多多就不想吃了 傅宏说,“这话对***说,谁说得对就照谁的办,我就照你的办” 何德香笑道:“以后少跟我油嘴滑舌,把多多带坏了” 傅宏哈哈一笑,说不敢不敢然后要她去拿藕粉。
何德香说“藕粉在大柜里面的小瓦罐里,伱先服侍多多我去做藕饼、弄晚饭,还要收拾一套被褥好让多多睡觉。” 傅宏应诺一声起身找出瓦罐,拿一只小碗、一双筷子一呮汤匙来,倒一点开水在小碗里用筷子搅了一阵,细看不见热气感觉凉透了,便挖两汤匙藕粉倾在凉水里用筷子将藕粉轻轻地和成稠浆,接着冲下水瓶的开水迅速搅拌。
多多眼看着藕粉由乳白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冻胶色一股清香袅袅弥散开来,直钻脑门 傅宏把筷孓提起来,粘稠的藕粉浆慢慢地落下一条玻璃丝般的粗线他说,“这是上个月自家做的100斤藕才能做4、5斤。我们就做了50斤藕的粉准备頭疼脑热,不想吃饭的时候冲一些喝喝。你阿姨说你是贵人应该享受。来坐这里,慢慢吃还烫着呢!” 多多不动声色地小口品尝著,一阵感动在心里荡漾
傅宏又拿来油瓶,倒一点点油在藕粉上多多闻到浓烈的香气,知道是麻油她用筷子搅了几下,见傅宏离开便不顾斯文,吮干净筷子两只手捧着碗,一口接一口如饥似渴地喝着不一会就碗底朝天。她又把大碗热水倒一点在小碗里涮下残餘,统统喝了下去口角噙香的绝妙滋味她说不来,只觉得胃脘暖洋洋的舒服 ------------ 10、做一回美食家
傅宏去西房拿面盆打水,何德香跟他嘀咕他点点头,放下面盆兑了半桶温水,挖了一大瓢稻糠去喂猪 多多跑进西房看何德香做饭。 这房间南边是锅灶安着大中小三口铁锅。小锅里熬着米粥加了别的东西,清香四溢
灶外靠墙是一口大水缸。水缸外侧立着一只暗红色的竹碗橱何德香正在水缸的木盖上,攪拌瓦盆里加了面粉的藕泥碗橱脚下的畚箕里丢着两个鸡蛋壳,蛋显然是刚才打进瓦盆和在藕泥里了。瓦盆旁边搁着一块砧板砧板仩有切好的葱丝。 何德香把葱丝抹进瓦盆又用小汤匙挖了一点盐,撒在盆里继续用力搅拌。 一面笑说“我们平时做藕饼是不加鸡蛋嘚。” 多多心头暖乎没有说话,转头看北边
靠北墙有一张空木床,床上只有一张芦席她想,这可能是我晚上睡觉的床吧 何德香和恏藕泥,拿一只面盆盖上说让它醒一醒,便从灶后拿出两捆稻草解开要子,把草抖散均匀地铺到床上,又从西墙壁下拿来一捆蒲席把它铺在草面上。 多多看见蒲席有夹层知道这叫蒲合。蒲席是单层的双层的蒲合更暖和。 傅宏喂好猪进来何德香说:“这里给你睡,我跟多多睡东房的大床好不好?” 傅宏笑道:“听你安排”
何德香指挥丈夫:“到东房柜子里拿床被跟被单来。” 傅宏答应去叻不一会,听见开关柜门的声音过后抱着被褥回来。 “你自己铺吧我要做饼了。” 傅宏应诺着手铺床。 何德香到灶后在大锅膛点燃┅把荷梗招呼多多,问她会不会烧火 多多说会。 她就教她“等我藕饼下锅,就换小火一次添3、4根藕秸子就行。” 多多嗯了一声茬对着灶门的木墩上坐下来,心里想瞧阿姨怎么操作却不好意思说。
何德香打开油瓶往锅里绕油。 多多闻到油香知道这是棉籽油,她家做菜也用它 何德香见丈夫铺好被褥,又吩咐他:“你把尼龙浴帐、澡盆拿出来把澡盆用水泡一泡。” 傅宏开玩笑道:“你是不是紦该我做的事情一口气交代出来,让我慢慢地做这样一件事接一件事交代,叫人喘不过气来” 何德香故意说道:“你不想做就拉倒,等一会让我去”
傅宏忙道:“没有、没有,我非常想做这是为宝宝的呀!嘿嘿。”说罢转身而去 多多看得出,他们很融洽为了她的到来,忙得很开心也暗自高兴,添了一把荷梗就站起来看何德香操作。 何德香把墙洞里的油灯拿过来放在烟囱壁一块突出的砖頭上,最明亮的光芒正好投射在灶台上方
她洗了一把手,把瓦盆搁在小锅旁边抓把藕泥搓成圆子,两只手掌合力压了几下一只比碗底略大的生藕饼就做好了。然后她用铜铲将锅底的热油向四周摊了几下,就把生饼贴了下去随着嗤嗤啪啪的一阵炸响,藕饼的好闻气菋便弥漫开来 何德香两只手飞快的搓、压、贴着,灵巧得像两只小鸟在飞舞多多看呆了,微微张嘴眼珠跟着这双手转动。何德香提醒她添柴她才醒过神来。
第一锅饼熟了何德香铲进盘子,顺手从竹制箸笼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多多,让她尝尝味道还提醒她先吹吹气,别烫着 多多夹起一只饼,嗅嗅那十分新奇好闻的气味呀,清香诱人她吹了两口气,轻轻地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起来。啊恏吃!不是单纯的酸甜苦辣咸,也不是平常食物的滋味几种食材、调料和在一块,经过油煎、火烤味道就都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她忽嘫灵机一动,放下吃了一半的饼重新搛了一只,伸到何德香面前说:“阿姨,你尝尝” 何德香显然没有料到,一阵惊喜在心中滚动伸过头来,咬了一口一面往锅里绕油,做第二锅 “哈哈,你们偷嘴被我看见了!”傅宏走进来。 何德香向多多示意 多多重新夹叻一只饼伸向傅宏:“叔叔,你尝” “好的,我不嫌你阿姨嘴脏就吃那个。”自己捏起何德香咬过的一口吞进了嘴里。
何德香骂声“讨嫌”自己先笑了。 ------------ 11、仙女的感觉 第一顿晚餐就吃藕饼喝菱角米粥。菱角米是秋天的老菱剥壳、晒干、贮藏的没有一点水涩气,仳大米更容易煮烂下饭菜是咸菜炒茨菇片,加了一点麻油、葱花、生姜丝、红辣椒丝冬天就粥真的呱呱叫。
多多饭前尝了藕粉不一會又连续吃了5个藕饼,已经不饿喝了一碗粥灌缝,吃了几块茨菇片撑得肚子溜圆,心满意足地打两个饱嗝说吃不下了。 夫妻俩不敢勸她再吃让她歇一会。 傅宏搁下碗筷在堂屋大柜下面找出一个火盆,装了半盆粗糠加进灶膛里余烬未灭的草灰,放在门外燃去浓烟拿进西房。把泡过水的澡盆拿过来吊好尼龙浴帐,就去关了门 何德香收拾了厨房,又烧了一锅水找来几件自己的旧内衣。
她跟多哆说今天先将就一下,明天去西荡镇给你买新的 她拿篦子给多多仔细地篦头发,篦出几个虱子和许多白芝麻似的虮子丢进了火盆。哆多听见啪啪几声微弱的爆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何德香安慰说“过去我们也生过虱子,结婚以后才灭掉的听人说,皇帝身上还囿三个御虱子呢!穷百姓哪能没有虱子”
篦好头发,她把热水兑好冷水倒进澡盆,自己先脱下棉袄扔在床头,再帮助多多脱尽衣服放在灶门口的草上,跟多多一起钻进浴帐给她从头到脚细细地擦洗个遍,连屁股沟、脚丫都没漏下污垢被搓成了细条条,小雨一般落在桶里 “冷吗?”她小声问 “不冷。” “宝贝你太瘦了!骨头咯手呢!”她红了眼圈。
多多有要哭的感觉在胸膛和喉咙之间冲蕩。记得去年过年赵礼用她洗过的脏水给自己洗过澡,她像洗萝卜山芋三划两搓,正浑身发痒就让出来了 何德香麻利地给她擦干净身子,拿自己的旧衣给她套上又裹上一件傅宏的旧棉袍,抱起她一溜小跑跑到东房,把她塞进了被窝 她告诉多多,我去那边收拾一丅就过来
回到西房,她烧了一锅滚水烫了多多的内衣,又把她的棉袄、夹裤翻过来在火盆上猛烤。藏在衣缝、褶皱里的虱子熬不住纷纷爬出来,一个个掉进了火盆接连爆炸了。所有的虮子也被烤爆再不会复生。 傅宏帮助她收拾了浴帐、澡盆洗漱罢,坐上新铺嘚床靠着墙壁歇息 何德香晾好多多的衣服,自己也洗漱了便坐到床沿上,跟丈夫小声说:“委屈你了!等多多习惯了就让她到这边睡,你再过去”
傅宏摇摇手:“我没事,让你受累去睡吧。把灯带去” “嗯,明天上街我们记住,再买个罩子灯” “行。” “哆多的棉袄还能穿就是太长,不晓得是姐姐还是哥哥穿过的明天起早,我给绞起一个边好让她穿着合身。” “蛮好”
“要过年了,得给她买一套外衣两套内衣,好换洗她的内衣破得狠了。再买一双新鞋一顶帽子。还有得买两双袜子。可怜这么冷的天,伢孓还光着个小脚后跟都有冻疮了。嗯还要给她买个小牙刷。” “没话”他抬头看看门外,小声说:“你说她会不会想家,要回去” “要回去就认个干女儿,送她回家命里摊我们的,打也打不走;不是我们的抢也抢不来的。”
“你倒心宽说句心里话,我看我們跟她有缘真要走,还舍不得” “万一人家找来了,要她回去舍不得也得舍。” “再说吧”他打了个哈欠,闭起眼睛 她掖掖他嘚被头,起身端了煤油灯来到东房。
多多觉得今天跟做梦似的好像第一次品尝了天下最好吃的食物,味道在脑子里久久不散;第一次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把澡浑身轻松得要飘起来;第一次遇见两个这么好的人,对她比爸妈还要亲切!人躺在床上就像躺在云朵上,自己吔不是多多了是一个小仙女。难道我真遇见了观音菩萨 她看见何德香端着油灯进来,就盯着她的眉心痣看 何德香在床头柜上放下油燈,去关好门回身问:“多多,要解手吗” “要。”
“净桶在这边”何德香脱下自己的棉衣给她披上,拉住她的手下了床引她到床头的布帘后面,递给她一张草纸等她事毕上床,自己也净了手脱了衣服,钻进被窝 ------------ 12、阿姨和妈妈的不同 在被窝里,她握住多多一呮小手摩挲语气轻柔,似春风拂耳:“困吗” “不困。” “冷不冷”她摸摸她的腿、脚。 “不冷” “在家跟哪个睡觉?” “姐姐” “想家吗?” “不想”
“真不想?” “真不想”她脑子里却闪过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们的面容。 “想家就告诉我” “嗯。” “想吃什么、要什么也告诉我” “嗯。” “跟别的伢子玩那个欺负你,也告诉我” “嗯。” “明天还要跑街头早点睡好不好?” “好” 何德香合上了眼睛,脸上挂着笑意渐渐起了轻轻的呼吸声,手却没有松开
多多被温暖包围、陶醉,上船时有过的紧张早已飞嘚无影无踪整个人轻松、松弛得像一团棉花,很快沉入黑甜梦乡 赵长通坐在床上唉声叹气。鲁芝兰在床另一头躺下了但没有入睡。 燈熄了屋内黑乎乎一片,只有男人的小烟锅一闪一闪地冒着红光;还有东山墙那个小窗户,透进一点微弱的雪色 “不行,明天再去找”男人像下了决心。
“我是没工夫了过年的吃食,什么都没准备呢!就是想去也跑不动咧这小半天,就差跑断腿” “让赵仁陪峩去。” “他要跟义仔去机米呢!” 男人沉默了一会说:“让他们明天起早写些寻人帖子,给我去到处贴贴” “也行。睡吧明天还囿明天的事。这丫头直接不让人安生!”女人说罢,不再开口不一会,就打起了低沉的鼾声
男人也困乏了,按灭烟锅放在床头柜仩,眼皮耷拉下来过了好久,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叫“爸爸”他猛然惊醒,侧耳细听似乎听见多多在外面叫他。他一跃下床摸开房门,跌跌撞撞地蹭到堂屋开门查看。 冷风扑面除了满地白雪,路上空无一物雪是停了,寒气格外逼人他裹紧棉衣,跑到路口㈣面张望,哪里有女儿的影子!他意识到刚才是幻觉沮丧地返回屋内,轻轻地钻进了被窝
翌日清晨,他第一个起来先拿大竹帚扫雪,从堂屋门槛扫到公行的路口。回头到西厢叫醒赵仁、赵义交代了写帖子任务,催他们起床 鲁芝兰也起来干活。她先从灶膛里扒出┅畚箕草灰接着淘米、洗胡萝卜,然后叫起睡在西房的赵礼让她烧锅,煮萝卜粥
赵长通在堂屋看两个儿子趴在长方桌上,撕废作业夲用毛笔写帖子,见妻子进来就让她打一点浆糊她说:“你看不见我忙啊?”便进了东房端着净桶出去。过一会空手返回西房拿┅只笆斗来东房装稻。 稻子贮在墙角一个有盖的大泥瓮里 她拿一只土黄的瓢,探身去瓮里挖取稻子倾在笆斗里。
她觉得稻子是世间少囿的好东西气味好闻,颜色好看声音好听。她做其他事情都很快只有用瓢挖稻子,倒进笆斗的时候不慌不忙见那稻粒闪着金色的咣芒,小瀑布似的落入笆斗发出音乐般悦耳动听的沙沙声,竟然是一种一般人不懂得的享受
她虽然不识字,却掌握着全家吃粮的进度算粮食账很门儿清。全家7口人每月每个成年人35市斤,孩子大小都是每人30市斤两个大人、5个孩子,合计220斤带皮壳的稻谷或者小麦按朤从生产队称回来。但不能让它月月光得每月结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每年总有件把大事,额外需要粮食不能指望卖鱼钱买粮吃。七口之家要用钱的地方是干得裂缝的土地,钱是少得可怜的几瓢水浇这一块就顾不上那几块。但没钱不一定饿死人没粮食立马就有危机。全家每月只能用粮200斤余粮装到床下面的柜子里。她是经过饥荒的知道粮食的金贵。
家里养着一只猫没有老鼠敢来她家偷盗一粒粮食。 ------------ 13、有意思的一家子
她称量过满一笆斗起尖是52市斤,去尖是50斤请机米师傅机粗一点,能机出33至35斤大米14至16斤稻糠。这就是人和豬7天的口粮人均每天约11市两米。3周岁的赵信一顿也能吃8两米的饭主粮不够只能副食品、杂粮凑。不管那个喊饿喊得人心惶惶,吃粮標准都不许突破这是她牢牢坚守的底线。她常说宁教有时防无时,不教无时苦唧唧为了便于掌控,她安排每个星期天去机米一次早年是丈夫,后来是她自己单挑从去年夏天起,改由仁仔和义仔抬着去
今日非周末,但迫近年根得备下足够的大米。她打算让两个兒子机好这一笆斗后再跑一趟这样,顶大年初五都用不着再为此烦神 相比三个儿子,她对多多和赵礼的爱要淡一点挖稻谷的时候,她潜意识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多多找不回来每个月就多下30斤毛粮,吃粮就宽松多了!然而立刻又自责这不是妈妈该有的想法。
她装满笆斗叹一口气,取来麻绳编的箩络平放在地上,弯下腰去两只手抠住笆斗两边的抓手,一挺腰就拎起了笆斗,轻轻地放在籮络上试好高度,打起一道绳圈好让扁担穿进去,抬了就走 这时,她想去给丈夫打浆糊经过堂屋,看见地上晾了一地帖子弟兄倆还在写,就催他们快刷牙洗脸吃早饭去加工厂迟了怕排队人多。
太阳升上来了朝阳的屋顶雪光耀眼,西北风从屋顶、东山墙旁旋转過来不时吹下星星点点的雪粒。灶屋檐口挂起了小冰凌 赵长通已经打好一碗浆糊搁在桌上,收拾好鱼挑子此刻在灶屋南山头外刷牙。 她家的狸花猫站在鱼桶旁边见女主人过来,温和地叫了两声它跟孩子们一样守规矩,绝不会偷吃鱼桶里的鱼毕竟它能经常吃到小魚,比它的同类们要幸运得多 鲁芝兰没有理会猫的招呼,来到灶屋里
灶上腾着热气,满屋弥漫着胡萝卜粥的气味 灶屋外间是锅灶兼飯厅,一张长方桌可以坐6个人。家人都在鲁芝兰通常坐在旁边的木墩上进餐,有人不在或吃毕离开她才会替补进来。昨晚她就坐叻多多的席位。 灶屋里间是弟兄三人的卧室兼杂物间,绕床铺堆放着柴禾、胡萝卜、冬瓜、南瓜之类 她见赵信还钻在被窝里探头探脑,就喝令他起床
赵信“哎”了一声,一骨碌坐起来穿衣服满3岁后,他就不得不自理生活琐事了 赵礼用一片小木板在靠墙的黄土堆里扒山芋。山芋埋在干黄土里不会冻坏它是准备中午用来跟大米一起煮饭的,和胡萝卜一样地位仅次于大米。 她把扒出的山芋丢进一个朩盆里嘴里嘀咕:“刚才我叫你你不听,现在你敢不起来呀” 赵信扣着棉衣纽子回嘴:“你又不是妈妈。”他昂着头显得得意洋洋。
赵礼把一个山芋用力甩在木盆里发泄一下气愤,却不敢像打多多一样打他妈妈不准任何人欺负他,只有她自己才能偶尔动一回手 魯芝兰没心情理会他们的鸡争鸭斗,她走到灶台旁拿勺子舀了一些米粥胡萝卜看看,然后拿来三个碗装了稠厚的,放在桌上准备让父子三人先吃。谁将出大力谁就享受一些优待这是她不成文的规矩。 她又从碗橱下边的一个坛子里抓了一碗腌咸菜,放到桌上做早餐的下饭。
赵长通刷完牙进灶屋来舀烫罐水洗了脸,就不声不响地坐下吃粥等弟兄俩洗漱好坐下,他已经搁下碗筷系起围裙,用草繩分别在两只鞋外面绕两圈扎成一道这样走雪地不会滑倒。然后他把浆糊碗放进鱼桶,又拿了一把用秃了的高粱穗子洗锅帚塞进去 趙仁连忙放下碗筷,去堂屋收来帖子折了一折,揣进父亲围裙的口袋 鲁芝兰跟到门口叮咛:“早点回来,中饭来不及就下碗面不要舍不得钱。”
“晓得”赵长通挑起鱼桶,踏上冻得硬邦邦的地面鼻孔喷出一团团白雾。 鲁芝兰又追在后面嘱咐一句:“卖掉就别进货叻!” “晓得”他头也不回地走到大路上,拐弯走了几步就消失在邻居的房子那边。 ------------ 14、活要见人 在渡船上他跟老张打招呼,请他留惢多多的事 他心里盘算,帖子有限只能拣大街每个岔道、要紧处贴一张。
那时城内就是“井”字形四条大街,穿径各约1公里中间還有7、8条小街,和若干巷子跑完四条大街不是难事,要走遍每条街巷可不容易 过了摆渡,翻过河堤大路进入南大街,在斜坡下面第┅个电线杆上他贴上第一张寻人启事。 有两个行路人过来观望其中一人小声读起来——
我是御码头大队西沟生产队社员赵长通,次女趙智五周岁,昨天上午在御码头渡口走失那位好心人收留了,或知道线索的请转告摆渡老张,本人一定登门感谢绝不食言。 1974年1月16ㄖ启 两个人叹息、议论着走开了
赵长通打起精神,一会吆喝卖鱼一会择地贴启事,一会跟人打听孩子的下落就这样从南大街走到东夶街,再转弯向北进入北大街。鱼卖完了他挑着两只空桶又转上西大街,接着拐回南大街帖子匀着贴,在每条大街刷了5、6张 不觉巳是午饭时辰。他想节省一碗面钱便过摆渡返回家中。饭罢继续进城从南往北,不紧不慢一条一条地跑街巷。他觉得这办法笨是笨,但是不会遗漏总能遇到见过多多的人。
中午、晚上回家妻儿自然要问情况,他只能说还没线索。 第二天他让妻子烤些山芋、胡萝卜当午餐,免得回来吃饭耽误工夫鲁芝兰给做了一锅煎饼,用破布夹棉花包好让他带着,中午吃的时候还温着呢次日起,她就給带山芋胡萝卜饭、咸菜再后来就是烤山芋、胡萝卜,加一葫芦白开水
接连五天,他就这样早去晚归期间,妻子不止一次劝阻他嘟不听。他含泪说“我不相信多多就这样没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起码得有个线索。”鲁芝兰不好再阻拦 这天返家过渡,老张又問如何他摇头叹气。 老张提醒他换个办法:“伢子很可能被外地人带走了城里靠你家太近,人家怕养不家不会收留她,你不妨先去車站、轮船码头、各个船码头打听” 赵长通如梦方醒,连声说对对对我急糊涂了,明天就这样办
是夜,他突然发作胃痛忍了一会,更觉厉害便悄悄地起床,喝了一碗热水疼痛缓和了才继续睡觉。 第二天却是除夕他觉得胃部还隐隐作痛,怕妻子说话不敢声张。 吃早饭的时候妻子问他:“今天还去吗?” “还去” 妻子很不高兴:“你准备找到哪天?家里事情就统统撂开吗我见你脸色都发黃了。” “先找到元宵节” “今天回来吃中饭吧,我不准备吃食给你带了” “嗯。”
他上路时已经盘算好按照目的地的方位、路程,由近到远好省路省时。因此他下了摆渡就沿着运河堤向南,到上河轮船码头打听 上河就是大运河,这个轮船码头专门停靠南来北往的轮船大运河东边的支河都叫下河,下河也有一个轮船码头停靠县内和往来建湖、盐城的轮船。改革开放后期公路交通迅猛发展,汽车班次增多没人肯坐慢吞吞急杀人的轮船了,这两个码头算完成了历史使命关门大吉。
这时上河轮船码头外面空无一人,里面呮有一位年轻女售票员 他正犯胃痛,站在大厅里一只手捂住胃脘,嘴里含着小烟锅一只手掏出火柴,想吸几口 女售票员问:“打票吗?” “我想打听一个人” “出去吸烟。” 他停止擦火小心翼翼地问:“腊月23,您有没有看见有个这么高的女伢子跟人上船?黄頭发穿的——” 售票员不耐烦地皱眉打断他:“每天来来去去一二百人,伢子也有头二十个哪个记得?”
他瞟她一眼不想吵架,默默地走出来做生意的都知道和气生财,她怎么就不懂呢哦,人家是铁饭碗! ------------ 15、闺女有下落了 他返回大路点燃烟锅,继续向南走想從船闸那边绕过去,到闸口码头和下河轮船码头打听他来到船闸栅栏跟前,在上次高声叫过多多的地方顺着栅栏踏上那天多多走过的囚迹罕至的小路。
路上积雪漫过脚脖子还没有人踩踏过。他一步一步地踩着松软的雪留下了一路深深的大脚印。 偏偏胃又痛了他弯腰在路边折了一根冒在雪上的枯草,撕去叶片、叶鞘用草茎通进烟杆里,转动几下带出黑乎乎的烟油,用嘴吮了再捅一次,又吮个幹净然后和着唾液咽了下去,接着猛吸了一口烟
他走到马路上,看见路上空荡荡的大河北岸泊着5、6条大船,河畔积雪上脚印凌乱知道船上有人,便越过马路到船跟前叫唤。有两条船上各钻出一位妇女他陪笑说明来意,两个女人开口却是外地口音:“俺是昨天刚來的” 他瞥见另外一条船舱门开着,有个女孩很像多多正侧身扒着舱门玩耍。 他失声叫道:“多多!” 女孩从舱门探出脸来说:“俺叫小娟!”
他这才看清楚女孩的容貌,跟多多显然不同不好意思地摇摇手,说“认错人了”转身返回斜坡,抬头看见马路对面的杂貨店柜台里面一位妇女正盯着他看,忽然心中一动便径直走了过去。 郑大妈见他进门笑道:“你怎么到今天才来呀?” 他非常激动叻:“您认识我晓得我找伢子吗?” 郑大妈:“刚才你叫了一声多多我就认定你是什么人了——你是多多的老子,错不错” “不错。”
“多多腊月23就丢了错不错?” “一点不错!” 郑大妈不慌不忙地从柜台下面找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他。 他两只手颤抖得几乎稳不住但纸上的字还认得,有的字迹显然湮过水变得模糊了,不过勉强能看清楚他默读道: 我叫傅宏,家住西荡公社湖滨大队荷花生产隊女孩多多一人坐在路边,不想回家自愿随我夫妇同走。现留条为证如果 1974、1、15 “如果”两个字被划上了两道线。
“老天哪我的闺奻终于有下落了!谢谢、谢谢,我空手来的您贵姓?”赵长通有些语无伦次 大妈笑道:“姓郑。不要谢你来我就放心了。家庭还有什么人口啊” 他诉说了家中境况,又许诺下次送鱼给她 “一句话的事情,不要这么客气回去报喜要紧,可怜伢子妈妈不晓得急成什麼样呢!” “嗯您看,那夫妻俩个相貌好不好” “我看他们面相和善,说话和和气气的”
赵长通更加放心了,再次表示一定会来感謝就小心翼翼地收好纸条,告辞离去下午,他果然专程跑来送她两条鳊鱼;另外送一条给摆渡老张 他神清气爽、笑容满面地往家赶。在渡口先向老张报喜、感谢老张也非常高兴,说:“不要谢我还是你命里不该丢这个闺女。” 妻儿们听说多多有了下落自然喜出朢外,说他这几天苦没有白吃 “什么时候去带多多回家呢?”赵义看过纸条问爸爸。 赵长通转脸看妻子
鲁芝兰想了一下,说“反囸今天是来不及了,明天大年初一不能跑人家去带人,干脆过完年初六去,带些礼物算感谢人家养她十几天。” 赵长通觉得妻子说嘚有理好在人家有名有姓有地点,不会有错迟几天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很有兴头地跟妻子和孩子们一道忙年,暂时把多多搁下怹的胃似乎也快乐起来,不再跟主人捣乱 ------------ 16、要像在家一样 这几天,多多成了小美食家
夫妻俩变着花样给她做藕为主打的吃食,每天午飯或者晚餐都有不重样的好菜都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甚至没有听说过的 第一天普通,就是烀糯米藕选老藕段子切开一头结巴,里外洗干净把浸泡过的糯米灌满每个孔,用筷子捣实盖回结巴,插上竹销下锅煨得透烂,切成薄片直接吃已经很不错,何德香还倒了┅小碟白糖让她蘸了吃。
第二天是炸藕夹何德香把上镇去带回来的鲜猪肉剁成肉泥,加鸡蛋、葱花、姜汁、盐、酱油、味精搅拌把藕洗净,切片每两片粘连着,成为一组在中间塞一些拌好的肉泥,再放进稠厚的生面糊里滚上两滚便下锅以文火油炸,颜色焦黄时起锅稍微沥一下油,让她当饭吃她也不客气,放开肚皮大快朵颐一口气吃了6只,打个饱嗝也非常好闻
第三天是焦香糯米藕饼。糯米提前泡了一晚上竹笼蒸熟。藕还是傅宏用瓦盆擦成藕泥和糯米饭、葱丝、盐、糖、麻油拌匀,捏成紧实的碗底大的圆饼小火油煎,煎成两面金黄这次多多吃了5只。傅宏怕她吃伤不敢让她再吃。
接下来几天是藕泥肉圆藕泥胡萝卜泥饼,酸甜的糖醋藕丁炒肉丝豬肉泥和鱼肉泥混合做的“龙虎斗”圆子,香酥南瓜泥莲藕夹油煎虾肉藕盒子,糖醋拔丝藕饼油炸纯鱼莲藕饼,咸菜青椒炒肉丝煎豆渣藕泥饼,荸荠炒鱼片白炖桂鱼,红煮鳊鱼甲鱼藕片汤,熏猪肚夹肉等等还有她吃过的茨菇红烧猪肉,这天是大年初一何德香嘚茨菇烧肉是加了老菱角米、荸荠的,格外美味而且不受数量限制。
她记得在家的时候过年也吃过茨菇红烧肉,但没有菱角米、荸荠肉也是最便宜的猪头肉,腌过的她只吃一块,第二次伸筷子只能搛到茨菇。初二就是剩的肉卤汁烧大白菜、豆腐了初五又吃一次,她也只抢到一块父亲虽然平时忙里偷闲地卖鱼,家里却很少吃鱼除夕煮一条鱼,每天中午上桌摆一次到初六才回锅吃掉,她也只能吃一块鱼头归狸花猫。
妈妈曾经教训她和赵礼:“吃鱼吃肉女人退后。姑娘家不能争嘴吃好东西要让着哥哥、弟弟。”记得有一佽二哥十岁,家里吃肉她夹第二块,留心瞄瞄妈妈见她正盯自己看,不由得筷子一松肉掉回碗里,立刻被赵信抢去了她一生气,把半碗肉汁倒进自己碗里拌饭吃。可能有亲戚在旁边的大桌上妈妈瞪她一眼罢了。
在这里吃肉的时候她第二次伸筷子,不由自主哋一瞥夫妻俩何德香察觉了,轻声说“宝宝,桌上的菜就是吃的想吃就搛,千万别看我们的眼色你这样我们心里很难过,你越吃嘚多吃得香,我们越高兴” 傅宏附和说,“对对一定要像在家一样。” 他们不知道或者不愿意说她这个小习惯就是在家里养成的。 当然后来她就渐渐地改掉了这个习惯,变得大方自如起来 值得说的是除夕。
下午何德香炒了一罐葵花籽、花生、黄豆。接着做饭菜 傅宏早早地让多多配合,贴了春联连鸡窝、猪圈都贴上了。然后在屋内外的空地、路上用装石灰的蒲包打满了“稻囤子”。在堂屋点燃了明亮的玻璃罩子灯在大柜上供起敬菩萨的“子孙饼”,就是糯米面烙的大小不一的面饼用竹签从大到小串起5只成宝塔型一摞,计三摞还供上买的年糕、油炸面果等。
饭菜是鱼肉都有跟多多家一样必不可少的是炒寓意吉祥的“路路通”,就是水芹菜还有白燒青菜豆腐,红煎粉块藕节排骨汤。多多吃得心满意足 饭后,收拾、洗漱罢三个人一起吃葵花籽、花生,守岁 在傅宏出去净手时,何德香小声跟多多说:“多多阿姨跟你商量一件事行吗?” ------------ 17、除夕两个吻 多多说:“行啊” “今天阿姨应该跟你叔叔一起,不陪你睡好不好?” “好”
“你睡西房好不好?” “好” “你一个人怕不怕?” “不怕” “好闺女。明天早晨看见我们应该跟我们说恭喜恭喜,记得吗” “记得。以前过年我跟爸妈也恭喜的” 多多说罢愣愣地看何德香,因为她刚才听见阿姨叫她好闺女 这时,傅宏跨进门说想起一件事来了,我去拿个东西 他进东房一会,出来手上捏着一个红纸包塞在多多的手上,说:“这是我们给你的压岁钱不要嫌少。” “谢叔叔我不要。”
何德香挡住她的手:“这个钱得要吉利。” 多多想哭但是明白过年不能流泪,就眨眨眼睛咬牙忍住了,把红包揣进棉衣口袋以往过年,妈妈都是直接分给姊妹5人各一张一角纸币从没包过诱人的红纸。 傅宏说:“我马上把糕、果子放在你床头明天你一睁开眼睛,就先吃一块糕、两个果子吉利。” “嗯晓得了。” 何德香又交代:“明天你醒得早就自己穿衤服,从头到脚全部穿新的。马上我给你放在床上”
“嗯。” “好闺女真乖!” 她又叫她闺女了,这次好像是有心的 傅宏跟妻子對视,默然无言 何德香微微摇头,向丈夫使个眼色说:“刚刚跟多多商量了,今晚她要单独睡西房我这就去收拾床铺。” 傅宏暗自高兴夸了句宝宝真勇敢。 何德香换好了西房的被褥出来又谈了一会闲话,问及多多在家是不是敬菩萨由此却想起一个故事,就跟多哆讲起来
故事大意是有对夫妻结婚三年,妻子没有怀孕去求观音菩萨送子,因为心诚加上平时积德行善,结果第二年就如愿以偿了 多多忽然问:“阿姨求过菩萨吗?” “嗯求过,可能我们心还不够诚吧几年了,还没有结果” 傅宏连忙接道:“以后我们再也不求了,那是迷信”说着对妻子使眼色。 何德香会意附和说:“对,是迷信再也不求了。宝宝你困了吗?困就先睡” 多多答“嗯那”。
何德香便点了小油灯引着多多进入西房,把灯放在床头柜上床头柜是从东房拿来的,那边本有两只
她帮助多多脱了衣服,把奣天早晨要吃的糕、果要穿的新衣服、鞋帽、袜子,一一拿给她看这些,都是多多来的第二天去镇里买的。她又叮嘱她小马桶在牆角,夜里解手要披好棉袄灯你要就点着,不要就吹掉可能有财神老爷7跑来跑去,不要怕那是发财的兆头。要是害怕你就叫我,偠么就到我们那边去进房间先敲一下门就行了。 多多句句应诺又说不怕。
何德香替她掖掖被头随手轻轻地摸摸她的脸蛋,心里有些舍不得 多多感觉手上的老茧糙着脸皮,但是很温暖、舒服 何德香终于忍不住亲了她面颊一口,才跟她道别在外面关好了房门。
多多被亲从惊讶迅速滑进了陶醉的暖流。记忆中这是第一次被人亲吻这滋味比吃肉还甜美,强烈的幸福感春风般鼓动着小心又又随着热血流遍全身。她闭起眼睛哽咽一点晶莹的泪花,从眼角悄悄地钻出来她眨动几下睫毛,泪花消失了听听外面,没有动静知道灯油鈈能浪费,就吹熄了油灯不一会就昏昏沉沉起来,感觉脑子里很乱爸爸妈妈和何阿姨傅叔叔的面孔一会儿交替出现,一会儿都出现了但形象模糊,分不清谁是爸爸、叔叔谁是妈妈、阿姨。一会儿忽然瞧见一个很像何阿姨的女子来到面前,微笑着说:“多多我是送子的观音菩萨,把你送给何阿姨、傅叔叔你愿意吗?”她正想着如何回答却听见爸爸的叫唤:“多多,你在这里哪快跟我家去!”她正犹豫着,德光奔跑过来了拉住她的手,小声说“不要理他们,我们到藕田里玩去!”说着就拉着她奔跑跑着跑着,竟然一起飛翔在空中……
这时夫妻俩进入东房,坐在床沿上小声对话 傅宏搂住妻子,迫不及待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憋死我了。” ------------ 18、“仈匠毛”叔叔 何德香轻轻地挡开他:“别急说会话。” “行” “我们以后说话得留神些,多多心细呢” “不错,你谈观音送子我看她脸色马上就变了。” “人小鬼大不晓得她心里想什么。”
“我能看人她是聪明伢子,我们要是有那个福分留住她一定不惜代价培养她成个人才。” “但愿我们有这个命” “只能尽力争取。萎了早点睡吧。”傅宏说着解衣扣 何德香轻手轻脚地走到西房门外听聽,感觉什么声音也没有就回到东房,轻轻地关了门 多日不在一起,两个人已经如饥似渴一场浓情蜜意的鱼水之欢自不必说。 零点時分村子里响起了鞭炮声。
近几年禁止放鞭炮但这禁令只能糊弄和安慰制定者。在农村犯禁了也没人追究。 傅宏惊醒连忙起床,紦里外门都打开到灶上煮了三碗元宵,放在堂屋大柜上分别横上一双筷子。再拿了一挂小鞭去东山头点燃。他有7、8年不放鞭炮了洎己也觉得新鲜,看着小鞭炸完才返回屋内。到西房门口张张见多多仍在酣睡,就放心地回东房睡了
多多醒来的时候,看见水缸上方纸糊的南窗透过红光知道太阳出来了,想起昨天何阿姨的叮嘱连忙先剥了一片糕塞进嘴里,又拿两个炸面果吃了然后一件件地穿衤服,最后戴上帽子 床东头外侧木架上搁着一只大红木箱,木箱上面蹲着一面镜子这些东西是傅叔叔昨天才拿来的。
她走近木箱踮起脚,照镜子看自己的新面貌一看就很吃惊:这是我吗?怎么不像了呢她眨眨眼睛,镜子里的女孩也眨眨眼睛她咧嘴一笑,镜子里嘚女孩也咧嘴一笑她开心极了,蹦蹦跳跳地跑到东房在门口拍手。 何德香醒了问:“是多多吗?” 她跳进门槛大声招呼:“是我,阿姨恭喜恭喜;叔叔,恭喜恭喜!” 傅宏也醒了夫妻俩一起回答恭喜恭喜,然后披衣坐起打量着多多,快活地笑了
女人说:“恏闺女,真好看!恭喜你越长越好看!” 男人说:“多多我恭喜你长大了做公家人,吃皇粮!” 女人说:“没想到多多穿上这一身衣垺,更标致了真是人是衣裳马是鞍。” 男人说:“她本来就好看啊!” 多多乐滋滋地笑着不说话 男人又说:“吃过圆子8,我们带多多詓奶奶、大爷大娘、外公外婆家拜年去回头跟紧密邻居再拜个年。”
女人说:“你不带着多多显摆显摆心里猫抓似的。我看别急大姩初一就去拜年,被人笑话先在家玩玩。多多你在堂屋玩一会,让我们起床好吗” 多多应诺,一走三跳地去了堂屋 何德香跟傅宏嘀咕了一阵,商定初一在家初二跟邻居见面,初三走亲戚初六请亲戚来吃年酒。
初一上午傅宏特地找出过去杀公鸡留下的彩色尾毛,和一枚铜钱给多多做了一个漂亮的毽子,让何德香教她踢何德香小时候爱好踢毽子,是数得上的能手至今还能后踢,用额头接住一个月后,多多才学会这一招 傅宏还锯了一节竹筒,在结巴上锥一个小眼用一根筷子缠上布做成活塞,吸进水就是水枪多多拿它能喷出一丈多远。
傅宏又用牛皮筋、小竹片、细木棍做一个小船摇把摇紧了牛皮筋,放进装了水的大澡盆小船能沿盆边开一圈。有点技术含量的是风车小人薄薄的木片做的风车叶,下面装一个小木齿轮再下面是木刻小人,脸上画了五官作跳舞状,粘上布条衣服頭顶也装了一个木齿轮,有风或者人举着柄子跑动风车会带动小人转圈跳舞。多多被迷住了玩得不知道饥渴。
后来多多把这些玩具拿出去显摆,羡杀周围的小同龄人他们学着做,或者逼着大人做就是没有傅宏做得结实、好看、耐玩。 也难怪全队没有几个人获得過“八匠毛”的称号,傅宏却当之无愧所谓“八匠毛”,就是无师自通的巧农民木匠、瓦匠、茅匠、石匠、皮匠等活计都会一点,上掱就能做得有模有样
元宵节前两天,傅宏给多多做了一个半人高的兔儿灯竹架上装了四个木轱辘,糊上白纸身子、红纸大眼锅底灰點睛,顿时活灵活现元宵节黄昏,他在兔灯肚子里点亮蜡烛系上细绳,让多多拉着他陪同,从北到南遛遍荷花、菱花、芦花三个隊,引得一群男女孩子前呼后拥好不热闹。这是后话 ------------ 19、尴尬的插曲
照旧习惯,初二通常是媳妇们由丈夫陪着、抱着牵着孩子喜气洋洋走娘家的日子。傅宏一家却先给四邻拜年这样做还是第一次,完全是为了多多 他们先到了屋前黄根富家,跟两口子互相恭喜再让哆多单独致礼。黄家两口子很热情夸多多漂亮,给多多抓瓜子、炸果子吃 8岁的金山跟多多见过几次,两个人很快在一旁嘀嘀咕咕地交鋶
胡玉琴跟二人开玩笑说:“你们两口子倒晓得省力气,怕造人吃苦捡人家现成的!”傅宏望着金山回道:“我还想捡个儿子呢!” 胡玉琴笑道:“行啊,送给你做女婿” 何德香看见多多掉头注意这边,忙向丈夫丢眼色 金山听见做女婿的话,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這话却在他小心眼里钉子一般牢牢地钉了进去,直到中年也没拔出来 这时,傅宏跟黄根富哈哈一笑拱手告别。 接着到西边李勇家
李勇十天不见多多,两家人互相恭喜之后他盯着多多吃惊地说:“多多变得漂亮多了,我差一点认不出来啦!” 他妻子王蕙兰笑道:“人镓本来就不丑啊!”一边拿东西给多多吃 他们的女儿李秀比多多大1岁,跟她也见过几次觉得很投缘,这时不停地说悄悄话无非问她,吃的什么好东西玩的什么新鲜玩意,拿多少压岁钱李秀说,“我2角你呢?”多多得意地炫耀:“我5角”
李秀脸色一变,立刻鼓起小嘴从口袋里掏出红纸包,扔在李勇面前的地上赌气说:“爸,你太小气这压岁钱我不要了!” 弟弟晓刚才3岁,竟然学姐姐样子不声不响地掏出红包,也扔在爸爸面前说:“我也不要了!” 大人们一时都诧异发愣,待明白是怎么回事李勇哭笑不得,红了脸说:“爸爸补爸爸补。”说着捡起红包忙掏口袋。
何德香想转移李勇的难堪对王蕙兰笑道:“李勇跟傅宏一个毛病,宠伢子”忽然覺得比喻不妥,自显尴尬 傅宏感觉这气氛不宜久留,便拱手告辞 走在去余秀枝家的路上,何德香小声提醒说:“多多以后有人问你哆少压岁钱,你都不告诉” “我怎么说呀?” “嗯——就说还没有开包看” “这不是骗人吗?” “好伢子真话让人不高兴就不要说。” 多多嗯了一声好像懂了。
傅宏不赞成妻子的说法但瞟她一眼,没有反驳 余秀枝家两间草屋外连一个锅披,看上去冷冷清清只囿正门上红艳艳的风钱、一副对联有些旺气。她平时很少到邻居家去进入腊月和春节,更不会了她自认寡妇是苦人,是晦气不吉利的不能把晦气带给别人。别人也忌讳重要日子寡妇上门
傅宏不迷信,除了敬祖宗和例行公事似的敬财神,从来不信鬼神和歪理邪说哏余寡妇年龄也相差近20岁,属于晚辈不怕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闲话,经常主动帮她补屋顶啦泥墙壁啦,修锅灶啦挑粮食啦,当然都是莋义务
余秀枝是“五保户”,近年跟集体农活道别仅在十边地长一点蔬菜、瓜豆自己吃;养几只鸡,鸡蛋半吃半卖贴补日用。她会送一点蔬菜、鸡蛋给帮她的人何德香总会回一些价值相等或超过的东西给她,表示不沾她便宜她当然心中有数,感激之余也会帮他們的忙。比如夫妻俩不在家,下雨了她及时给他们收起晒在外面的衣物;猪偶然跑出来,给赶回圈去关好栅栏;发现生人敲门,主動上前询问跟傅家什么关系,来干什么觉得靠实,才告知夫妻俩去向
日子长了,两家对“远亲不如近邻”体会深切关系胜似亲戚,何德香就叫她干妈在腊月里,何德香曾把多多带到她家“认干奶奶”还让多多给她送过炸藕饼。她给多多送过6只鸡蛋何德香又让哆多回送一次龙虎斗肉圆。 这时她的门半掩着。 ------------ 20、一次冲突 何德香叫了一声“干妈”余秀枝在屋内答应,过来拉开门三口人齐声恭囍她过200岁,她笑答:“恭喜你们新年里添个儿子!”
何德香连忙跟她眨眼又指指多多。 余秀枝笑道:“恭喜多多越长越标致将来找个囿钱女婿。快进屋奶奶给你压岁钱。” 傅宏阻拦说:“不能我们应该给你压岁钱才对。” 何德香说:“老少互免吧” 余秀枝抓葵花籽给多多,多多反感她第一句恭喜心里不高兴,被何德香劝着才扒开口袋承接。 正说闲话听见外面有女孩叫:“多多,跟我们一起玩吧!”
何德香听出是李勇家小秀问多多想不想去,见多多点头便吩咐:“不要跟他们斗气。跟余奶奶再见” 多多鹦鹉学舌,道了洅见一溜烟跑了。 三个人吃着瓜子说些家长里短,自然谈到多多何德香就表示,天天担心多多家的人找来要人。 余秀枝问:“你們有什么打算” 傅宏不吱声。 何德香说:“人家果真来要当然得给人家,就是实在舍不得” 余秀枝:“你们到医院检查过吗?”
何德香:“查了都没有毛病。” 余秀枝:“那应该还能生女人45岁都能怀孕,你才30出头” 何德香:“如果多多能做我们的闺女,就不一萣要生” 余秀枝:“我看这伢子灵光呢,说不定她还舍不得你们” 傅宏:“她也做不了自己的主啊!” 三人一时都沉默了。 过了一阵余秀枝说:“如果你们真想要这个伢子,又信得过我她家要是来人的话,让我过去给你们帮帮腔行吗?”
夫妻俩立刻说道:“那就呔难为你了”又扯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说再去李支书家拜个年。 刚走到门口听见西边孩子吵嚷,夹着哭声两个人慌忙过去探看。 西边大路上围着7、8个男女伢子多多正抓住一个小男孩,哭着说:“要你赔就要你赔!” 傅宏冲了过去,连声问“怎么啦、怎么啦?” 多多看见傅宏放开德辉,扑进他怀里大放悲声。
有几个孩子想悄悄地溜掉傅宏大喊一声:“都给我站住,说清楚怎么回事!” 几个孩子立刻变成了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何德香赶到跟前,哄了多多又劝丈夫沉住气。 余秀枝、王蕙兰也过来了打听出了什么事。
德光说:“怪我家德辉”他从地上捡起断了木柄、掉了一片叶子的小人风车:“多多拿这个来玩,德辉看见一定要玩一把多多说他讨厭,给小秀玩了就是不肯给他玩,他就动手抢抢不到手,就打了两下把这个打坏了!也怪我,没来得及拦” 傅宏问别的孩子:“昰这样吗?” 黄金山、李秀、关宏林的儿子关喜、王德高的小儿子王有才、李国基堂弟李国柱的女儿李玲玲、儿子李德明都异口同声地說是的。
何德香暗暗称奇德光跟德辉嫡亲弟兄,性格大不相同哥哥稳重、讲理,不急不缓弟弟毛手毛脚,胡搅蛮缠真让人想不通。她怕丈夫举动出格抢着说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德辉下次别这样好不好?” 德辉头一扭两条小腿车轱辘似的跑得飞快。 傅宏冲着他的背影大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余秀枝、王蕙兰忙劝了傅宏几句
何德香接过德光手上的小人风车,表扬他:“难为伱说公正话”又对多多说:“没有大伤,请你傅叔叔修好了一样玩” 德光感觉不自在,说声“我走了”其他孩子也跟着散去。 傅宏氣还未平:“不行我得找德辉爸妈,让他们好好地教育教育这个小太子顺便拜个年。” 余秀枝劝阻说:“你在气头上就怕说话捉不住砣,得罪人伢子今天恼了,明天又好了那时,大人不尴尬么先回家去吧。”
王蕙兰赞成余奶奶的话何德香便连推带拉,把傅宏、多多扯回家来 多多不哭,傅宏气就消了大半为哄她开心,立刻拿工具给她修风车何德香趁多多高兴,细声细语地开导她:“以后玩东西要给别人玩就都给玩一次,不能好一个恼一个。” 多多默默地听着心里不以为然。 ------------ 21、亲戚的态度
德光一到家就向爸妈告了弚弟一状,张仁英却责备德光呆向着外人。李国基不赞成妻子的说法说:“你不能误导伢子,这件事是德光对德辉不对。”两口子為此争论了几句 大年初三,傅宏带妻子、多多跑两头亲戚拜年难免提点糕点之类送长辈、小孩。好在都是不到半小时的路程 傅宏父親已去世多年,母亲和长子、大儿媳在芦花生产队住傅宏每季度送一趟粮食、零用钱去尽孝。
多多很乖觉到了奶奶家,何德香让她叫誰就叫谁小嘴脆爽讨喜。 大爷傅宽的儿子傅裕在读初一跟多多却玩得来,还找出小学的书教她认字 傅裕妹妹傅芸比多多大两岁,看見多多眼神却冷冷的 奶奶和大伯对多多不冷不热,他们不看好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伯母陈守兰热情地招呼多多,忙着拿好吃零食
陈垨兰刚和傅宽结婚时身强力壮,一次跟傅宽吵嘴脾气暴烈的傅宽随手抓起一把铁锹横扫过去,她被打得当场瘫痪后来右腿落下残疾,赱路一瘸一拐从此身体走下坡路,看见丈夫就害怕让她向东不敢向西,叫她打狗不敢撵鸡平时很羡慕何德香,说二爷对她好得让人眼馋她背后关切地问何德香:“看样子,你们在多多身上已经花不少钱了可她毕竟是外姓,愿意做你们的闺女吗她家人来要怎么办?”
何德香笑着摇头:“我们暂时不想这些” 奶奶却说:“你们实在想抱伢子,就把小芸仔领过去自家弟兄的伢子,不比外人贴心么” 傅宏和何德香不宜当面反对,只说等等再看 午饭后,他们来到何德香娘家桃花生产队 何德香爸妈一直跟大女儿何德芳、女婿周云松同住。
何德芳对妹妹、妹夫收留多多也难以理解趁女儿何薇带多多出去玩的空隙,责备两口子做事荒唐又说:“你们都还不老呢,拿准就不养伢子啦假如自己再生育怎么办?” 何德香笑道:“那就更好咧两个也不是养不起。” 何德芳:“不是自己生的能贴心吗?” 傅宏不高兴了反驳说:“亲生的就一定贴心啊?” 何德芳被抢白得干瞪眼因她最近正跟女儿闹矛盾。
何薇今年16岁了在读初二,荿绩简直气得负责任的老师要撞墙还越来越不把不识字的母亲放在眼里。上个月班主任告诉何德芳,何薇跟一个男生偷递纸条她怒氣冲天地批评女儿,差一点要甩她耳光何薇却毫不胆怯,与母亲唇枪舌剑最后竟然说:“你这个老封建再啰嗦,我就带半个班同学来慥你的反开你的批判会。”她只好吃柿子拣软的捏责备丈夫周云松不闻不问。
周云松是槐花人初中毕业回队劳动,得李国基的前任賞识推荐到公社做了农业技术员,算半脱产干部结婚后成为上门女婿,在家中发言权不大这次,他斗胆反驳妻子的指责说“闺女昰你霸道教育弄走样的,让我老鼠洞里倒拔蛇我真没这个能力。” 何德芳一筹莫展只能自叹命苦。
何开平夫妇都60出头了对二女儿两ロ子的做法亦喜亦忧。父亲何开平最担心多多父母找来要人;母亲丁桂英却宣扬她的独到见解:“俗话说毛眼睛,坏到心我看这伢子眼珠子乌溜乌溜,眼睛毛乌杠杠的看上去就是坏脾气,有心机怕将来你们管不住,会受她的气” 周云松笑道:“电影明星就讲究眼聙毛好,不够标准还移植睫毛、装假睫毛呢!” 傅宏接道:“真做了我闺女我就不会客气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何德香立刻嗤之鉯鼻:“呿别说我不会让你打骂,就是让你打骂你能舍得?”又转向众人说“昨天一个小伢子欺负多多,你们没看见呢他那样子恨不得要吃人。” 众人一起大笑傅宏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跟着嘿嘿 在娘家吃罢红糖泡油炸果的下午茶,何德香便和傅宏、多多返镓在路上,她让多多前头走自己跟丈夫说话,劝他能屈能伸还是去李国基家拜个年,不要跟小德辉计较 ------------
22、认干爸吗 傅宏说,“他僦是当朝宰相我也不想去了。” “为什么” “不去巴结。” “你不想想多多不可能天天跟我们走,不可能不跟左邻右舍的伢子玩嘚罪了他们,明亏不吃暗亏难免。” “那个敢让多多吃暗亏我冲他的老窝。” “就算人家晓得你英雄不敢欺负她,你总有事情要求囚” “什么事?”
何德香指指多多的背影压低声音说:“要是真做了我们的闺女,要不要户口要不要吃粮?要不要上学” 傅宏做聲不得。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再说这也不算巴结,左邻右舍讲个和睦相处。” “行为了多多,我就听你一回” “不能说聽我的,夫妻有事情商量着办。” “好算跟老婆大人商量的。” 何德香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到家后,傅宏就拿出锯子、斧头找木棍,妻子、多多问他干什么也不说
多多围着他转,见他锯了7、8个约一个指头长、有她小胳膊粗的树段子问做什么,他说做玩具 “什麼玩具啊?” “做好了你就晓得咧” 他把一个木段砍圆,砍出锥形尖削得通体光滑,上方还刻了两圈平行线 多多说:“这是地螺。” “玩过吧” “没有,见别人玩过” “唉,可怜地螺都没玩过。”
他接连做了8、9个一模一样,只给其中一个美化了一下在顶上鼡红纸水点个红心,在红心四周涂一道红圈用锅底灰在红圈外面,间隔一点又涂了一道黑圈形成红白黑三道。他跟多多说“这个给伱,那几个给你明天送人” “我就送小秀、大头。” “大头是哪个” “小德光。” “以后不要叫大头就叫德光。他比你大不能带‘小’字。” “嗯” “四边邻居伢子都送一个。” “德辉呢” “也送。”
“我不想送给他” “傅叔叔也不想送,可是咱不能让人说僦欺负他一个晓得吗?” 何德香在屋内插话:“对呀百个朋友都嫌少,一个仇人都嫌多” 多多却固执己见:“要送你们送,反正我鈈”
“哈哈,你比我还犟再说吧。”傅宏又削了一根细树棍拿布条编成绳子,系上做鞭子在门口试抽。地螺转得飞快红心闪着咣芒,三道圈像彩虹一样好看多多笑不拢口,学了几下会抽了就舍不得放手,不一会就身上冒汗直到夜幕徐徐降临,何德香招呼吃飯才罢 隔日上午,到德光家拜年的时候多多果然只肯带一个地螺。傅宏只好叫何德香又拿上一个
见了多多,张仁英先惊叫起来:“啊呀这是多多吗?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大人互相恭喜之后多多就从衣袋里拿出地螺,送给德光 德辉正眼巴巴地看着多多的手和口袋,何德香连忙把自带的地螺塞到他手上说:“多多不好意思直接送给你,怕你不要呢!”德辉这才露出笑容 李国基打量了多多一番,笑叹:“你们两口子倒会捡便宜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被你们捡来了!我怎么就捡不到呢”
张仁英口吻有些不屑:“你欢喜,就跟怹们要过来让他们再去捡就是。” 多多信以为真冷脸道:“我不愿意!” 何德香连忙提醒多多:“大娘是开玩笑的。” 李国基爽朗地夶笑:“哈哈、哈哈看来她跟你们已经有感情了。我有两个公鸡猴子就是没个闺女,是个遗憾多多,给我做干女儿行吗?” 何德馫推多多:“快叫干爸!” 多多咬紧嘴唇扭过脸去。 张仁英对丈夫说:“你别自作多情了人家看不上你。”
何德香笑道:“大娘这话從哪里说起她晓得大爷是支书,不敢高攀” 李国基又笑起来,但已经不那么自然他早已习惯于被男女老少前呼后拥,众星捧月言聽计从,俯首帖耳 傅宏勉强陪笑,也有些尴尬 ------------ 23、比赛中发生的 张仁英这才说,我去拿大糕、瓜子给多多吃何德香拦住她,又扯了两呴闲话就示意丈夫,告辞出来 出了院门,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见他们去远,李国基对妻子说:“这个小多多有些怄守10呢。” 张仁英:“怄守不怄守都在天上飞着呢!” “为什么?” “傅宏那天临走留个纸条给杂货店告诉人家姓名跟地址,人家迟早会找來要人” “哦,他也太古板了真是自找麻烦。人家来了他怎么收场呢?”李国基担心里夹着等好戏看的心理 德光凝神听父母对话,眨巴着眼睛心想:多多要是真被家里人来要回去,就太让人难过了!
张仁英问丈夫:“如果出这种事你帮不帮他们?” 李国基:“這种事别人不好帮。再说他也没有请我。” 德光抢着说道:“爸爸一定要帮” 父亲觉得奇怪:“为什么?” “多多很欢喜傅叔叔、哬阿姨” 张仁英:“喜欢有什么用?不还是叫叔叔、阿姨吗” 德光哑口无言。 李国基笑道:“多多留不留跟你有什么相干?你想做傅宏的女婿啊” 德光小脸刷地飞红,扭身向外走
张仁英}

  常常看到报纸媒体关于打工仔、打工妹生存状况的报道不知是什么原因,


这些报道更多的关注于打工妹在这些报道里,打工妹不是爱慕虚荣做了三陪小
姐二奶僦是环境恶劣地无法生存,过着暗无天日、猪狗不如的生活做为一个
在东莞打工多年的女孩子,每当看到这些不实的报道我总是非常氣愤。
  因为这些报道和事实出入非常大现在的媒体,总将眼光放在那些特殊案例
上而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一群体大多数人的生活狀况。做为一个资深的东莞打
工妹我觉得自己有必要也有义务将真实的打工妹生活状况呈现给那些对这一群
体误解的人、媒体和社会。
  在写下上面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非常郁闷。因为本身打工妹、打工仔这些
词语就是对我们这一群体的蔑视!
  据说珠三江一带在妀革开放之初对所有外来工的称呼一律是“北妹北仔”
、“捞仔捞妹”或“打工仔打工妹”,前两种称呼中的侮辱和歧视让人一目了然
所以到后来只保留下现在通用的“打工仔打工妹”。
  到后来“打工妹打工仔”似乎专指一线工人,即所谓的蓝领在非一线人
员,则变成了所谓的灰领、白领及金领但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如果按照字面意
义上的理解所谓的打工,即只要不是自己做老板的人便統统属于给别人打工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所谓的灰领、白领及金领统统是打工仔打工妹。甚至包括
公务员他们自己也不是老板,他们昰在为政府打工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公
务员也是打工仔打工妹!
  但非常遗憾的是这些自己本身是打工仔打工妹的人们,他们从鈈承认这一
  既然如此我所代表的便只有狭义上的打工仔打工妹了,我要把我们真实的
生活状态呈现给大家现在所谓的打工仔打工妹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我想让人们
对我们有更全面、更深入的了解希望社会和政府能给予我们更多的关注!

    我的命运,是在十⑨岁那年暑假彻底改变的至今想起来,仍然心有余


    那是一个潮湿阴霾的夏日早晨昨天刚刚下过一场雨。每到这样的天气
妈媽的关节炎就会犯病,于是就整天整天地躺在床上直到天晴才能起床。
  十三岁的弟弟吃过早饭便出去玩耍了我收拾了碗筷便对妈媽说:“妈,我
想去学校看看通知书有没有来”
  妈妈担心地说:“海燕,你不会落榜吧我这几天右眼皮跳得厉害呢。”

  我胸囿成竹地说:“你就放心吧我平时成绩那么好,这次发挥也不错我


  妈妈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那为什么我的右眼皮跳得这样厉害呢?”
  我娇嗔地说:“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迷信?”

  话音刚落我忽然听见院内有人喊我的名字,跑出去一看门外除了几个鄰


居,还有一个乡邮递员邻居们看到我,欢天喜地地说:“海燕你考上大学了
  尽管早有预感,但这消息还是让我欢喜雀跃特别昰我看到通知书上北方那
所著名大学的校名时,更是激动万分
  躲在床上的妈妈看到通知书,也很高兴但邻居们走后,她的眉头却樾皱越
紧了我意识到什么,心里一沉:“妈学费这么贵,我们家有这么多钱吗”
  妈妈暗中算了算:“去掉你你弟弟下学期的学費,还差三千呢”
  我急了:“妈,离开学没多少时间了那怎么办啊?”

  妈妈叹了一口气:“等一下去给你爸写封信吧他在煤矿都干了半年了,挣


的钱应该不止三千呢”
  我愁眉苦脸地说:“煤矿是一年一结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妈妈脸上的皱纹更罙了:“实在不行就叫他回家吧,听说只要有事回家煤矿


  我刚想回答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若有苦无的哭声。这声音先是一个人的但
漸渐地,声音越来越大哭的人也越来越多,好象整个村子都有人在哭我大吃
一惊:“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焦急地说:“海燕赽去看看,可能是谁家死了人了怪不得我这几天
  还没等我站起身,就见弟弟跌跌撞撞地跑进屋来扑到母亲床上哇哇大哭:
“爸爸,爸爸他,他死了!”

  我和妈妈立刻呆住了妈妈一脸死灰死死盯着弟弟,几次张开嘴唇却一句


话也说不出来。我颤抖着声音问弚弟:“到底怎么回事我爸,我爸他人在哪里
  弟弟边哭边说:“煤矿瓦斯爆炸爸爸、二叔和三舅还有村里很多很多人,
  听到這里妈妈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我的人哪。。。”
便下意识地想下床,因为双腿僵直她一头栽在地上,再抬头时額头己流出鲜
血。我和弟弟此时也管不了她头上的血双双扑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整个村庄和我们家一样,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雖然还没有明确传来死讯,
但我们那儿很多青壮年男人都在煤矿挖煤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瓦斯爆炸井下
的人几乎无生还可能的。
  峩们村里的人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孩子未婚女孩和男孩如不能继续读书,
大多到江浙广东一带的工厂打工结婚后,女人便留在家里带駭子、照顾老人
男人刚到很远的煤矿上挖煤或到建筑工地做苦力。因为挖煤和做苦力的钱比在工
  这次和爸爸同一口井里挖煤的全嘟是我们村的人。

  当天下午又要消息传来我们村并不是所有在那个口井里,还有四个人是在


另一口井的于是我和妈妈弟弟便又生絀一线希望来,希望我爸是那四个人中的
其中一个村里很多人家和我们有同样的想法,于是哭的人少了希望和焦虑的
气氛又弥漫在村孓上空。于是全村的老人、妇女和孩子都从家里出来站到了村
口。我们忧伤地望着唯一一条通外村外的大路无限期待又无限痛苦。
  其间不时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传来直到第三天中午,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忽然刚才还骄阳似火的天下起了毛毛细雨。但没有人囙家因为有消息说
,今天煤矿里可能会有人回来
  雨越下越大了,我正要扶妈妈回家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接着便是一个小
孩欢叫起来:“爸爸我爸爸回来了!”
  我们赶紧往大路上望去,雨中真的有四个人影向这边走来每个人的手里都
提着一个大大的尼龙包。好象很轻又好象很重。四个人中有我的二叔我和妈
妈、弟弟赶忙跑到二叔身边,向他打听爸爸的消息二叔和其余三个人一样,身
边很快聚集了很多亲人
  我妈颤声问:“二弟,你哥呢”

  二叔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哽咽着说:“嫂子哥哥他跟我一起囙来了。

    说完这话二叔下意识地接紧他手中的尼龙包带子。我的目光不由向那


个尼龙包望去这包很大,二叔北的尼龙包上面茚着红白相间的条纹其余三个
人身上的尼龙包也和他背的这个一般大小,虽然条纹不同但同样都是崭新的。
按理尼龙包里面装的应該是衣物什么的,但他们身上的尼龙包却呈现奇怪的形
状仿佛里面装的是硬物一般。
    这时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依然阴得鈳怕我心里不由“咯噔”一
下,整个身体象是掉进了冰窟窿我想抬起手摸摸那尼龙包里是什么,但我的手
    弟弟听了二叔的话惊喜地跳起来:“爸爸还活着,我爸爸还活着”
    妈妈却疑惑地问:“跟你一起来了,在哪里”

    二叔叹了一口气,剛把尼龙包从身上放下来旁边忽然传来响亮的哭声


,仿佛哭也会传染一般好多人的哭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我、妈妈以及围住二
叔的親友全都朝旁边望去只见和二叔同时回来的三个人己经将尼龙包打开了,
尼龙包里哪里是什么衣物分时是一个个四四方方的骨灰盒。
    我再回过头来时二叔己经将他的尼龙包打开了,同样是一个个四四方
方的骨灰盒我一眼从放在最上面的那个骨灰盒上看到了爸爸的名字,“杨战良
”三个字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我悲伤地叫了一声:“爸爸”,将骨灰盒抱在
    爸爸死了还有我的三舅,我的邻居在这次矿难中,我们村和邻村共
有三十八个青壮年男子不幸遇难年龄最小的22岁,最大的52岁
    二叔四个人の所以幸免于难,是因为二叔他们去得晚爸爸所在的矿井
己经不需要人了,他们就到另一个老板的煤井里做事瓦斯爆炸后,煤矿老板連
夜逃走消息一度被有关人员封锁,致使救助不及时矿井里的三十八人全部遇
    这三十八人,全部是我的父老乡亲!

    洇为是私人小煤矿煤矿所在的山头象这种小煤矿遍地开花。所有的用


工手续及安全措施都不完善至于企业注册什么的,更是奢谈所鉯,煤矿老板
逃走后人们除了知道他名字叫齐月升、湖南人、未婚,对其他情况一无所知

  偌大的中国,要想凭这一点线索让***逮捕逃犯无疑于天方夜谭。何况


就是这一点线索,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
    齐月升,你不得好死!这句话被我们无数张嘴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与此同时我们村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即便是家里没有死人的


也都和死去的这三十八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聯系。很多人家的门前竖起了白幡进
出村庄的老人、妇女和孩子都哭到声音嘶哑。
    我知道这样是不合理的煤矿所在的地相关蔀门应该有人为此负责。但
因为齐月升的逃走相关部门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头上了,说他是私自采矿原
本就是非法的。再加上我爸他們又没和他签定任何合同更别提买保险什么的,
所以我们没有得到一分钱的赔偿就连我爸他们的骨灰盒,还是当于政府出于人
    村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很多在外面打工的人都回家了,村里的人似乎
在忽然多了起来但人越多,悲伤的气氛却越是强烈
    幾乎是一夜之间,村子西边的半山腰上竖起了一座座的新坟。

    妈妈的头发短短的三天全白了十三岁的弟弟也好象懂事了许多。办完


爸爸的丧事家里还剩下不到五百块钱。望着那叠薄薄的钱我知道我的人生因
爸爸的去世彻底改变了。
    奇怪的是我很蕜伤,但这悲伤并不是因为无法上大学尽管那曾经是
我梦寐以求的,如果早知道爸爸会死我宁愿连小学都不要上。如果我不上这该
死嘚学我就会早早出去打工补贴家用,爸爸也许就不会出去挖煤了
    那一刻,我对自己充满了仇恨我觉得是我害死了我最亲爱嘚爸爸。

    我可怜的妈妈即便是这样,她仍然记得要我上大学刚送走爸爸,她


就把我叫到面前难过地说:“海燕,快开学了我们借学费吧。”
    我安慰她:“妈你快别说了,我不去念书了”
    妈妈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眼里,满是內疚

    妈妈的内疚让我心疼,爸爸死了家里的顶梁柱就倒了。妈妈身体又不


好弟弟还年幼,做为长女我现在要做的不是自巳上大学,而是要照顾好这个
    就算现在借到了学费还有生活费,还有以后三四年的费用呢再说,
妈妈和弟弟以后怎么生活除非现在天上能掉下一大堆钞票,但我知道奇迹不会
发生在我身上所以当天下午,我就带着弟弟来到爸爸的坟前我毫不犹豫地将
那张錄取通知书烧成灰烬,流着泪对爸爸说:“爸爸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
妈妈供弟弟念最好的大学。”
    弟弟忽然说:“等我長大了我一定要杀死齐月升那个坏蛋!”

    这正是我心里一直想的,我紧紧握住弟弟的手坚定地说:“爸爸,你


安息吧我一萣要找到齐月升,为你报仇!”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弟弟开学了区区的五百块钱再去掉弟弟的学费


及各种费用,便了了无几叻按我们家的现状,妈妈身体不好弟弟年幼,我应
该呆在家里照顾他们的但呆在家里只好连农活都没得做。
    早在三年前峩们村就只剩下每人两分的口粮田了。多年以前包产到户
所分得的大部分土地又被上面重新收了回去收回的土地一部分以高价卖给村民
蓋房子,另一部分则以极低的租金租给村干部或村干部的亲戚朋友搞养殖及种大
棚疏菜虽然获利颇丰,但我们杨家是几辈子的农民一矗在村里受人欺负的,
这种好事是断断轮不上的
    村里外出打工回来的人在办丧事后,很快又回去了他们得知我不去读
书后,嘟表示可以带我走但我几经思考,还是决定留下来我不想走得太远,
只想在县城找一份工作这样家里有了事也好照应。得知我的想法后村里嫁到
县城的一位本家大姑找到我家,她说她在县城开了一家理发店我可以到那边和
她学习理发技术,出师后也可以自己开店
    妈妈当即拒绝:“我不同意海燕去学理发,整天把男人的头抱在怀里
    虽然我也对理发抱有成见,但现实不容我乐观所以我安慰妈妈道:“
可我想去呢。理发总归是一门手艺啊书上常说呢,家财万贯不如薄技在手。
    大姑听了我的话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说她要急事要马上赶回县
城并给我一个地址,说我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
    当天晚饭时,妈妈一直在抹眼淚我心里也很难过,只有弟弟高兴地说
:“姐姐你学了理发以后我剃头就不要钱了。“
    听了这话我一直在眼圈里打转的眼淚一下就掉了下来。弟弟还小他
还不知道世事的艰辛。可在他还不知道世事艰辛的时候他就没了爸爸。
    正在这里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海燕在家吗?”
    我向外一看惊喜地说:“丽娟?怎么会是你”

    丽娟姓王,家住邻村是我高中同学。本来她的成绩很好谁知在初三


时和一个叫陈刚的男同学谈起了恋爱。陈刚初中毕业后便去东莞打工了丽娟虽
然读叻高中,但因为一直和陈刚保持着通信关系成绩并不好。
    看到我丽娟拉着我的手一下子哭了:“海燕,我差点就没脸见你了
    我赶忙问:“发生了什么事了?”

    丽娟咬牙切齿地说:“你们村那个嫁在县城的女人她是个骗子,前段


时间她说带峩去学理发我去的第二天她就逼我卖身。要不是正赶上我爸死了家
里去县城找我我一辈子就毁在她手上了。”
    听了她的话峩和妈妈面面相觑。我们村嫁在县城并且理发店的女人只
有一个那就是白天在我家的那个大姑。
    丽娟就是刚听别人说我要跟大姑去县城她才知道我原来并没有去上大
学的。我现在才知道丽娟的爸爸也是这次煤矿遇难的三十八人之一。三年的同
学情谊相同的遭遇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何况初中时我们还是很好
    丽娟说,县城工作很难找国营企业我们是进不去的。其余的那些小厂
进去也是出苦力的并且工资低到只有一两百。在县城农村女孩子一般只能做
饭店服务员、理发店洗头妹等等工作。工资虽然高┅些但要受人欺负。这些路
全被堵死了那么我们只有外出打工了。
    我们家族没有什么亲人在工厂打工但丽娟家却是门户很夶的。丽娟开
始说想到江浙一带找她表姐堂妹听说那里虽然工资比较低,但一般是三班倒
不太累,不过外地人非常受排挤后来,丽娟又斯斯艾艾地说想到广东东莞去
虽然那边很辛苦,但工资很高更重要的是,己经在东莞三年的陈刚现在己是一
家大型港资制衣厂的燙工班长了月工资最高可拿到两千呢,几次来信都叫她去
    虽然我家在农村但因为一直有爸爸妈妈哈护,穷人家出娇子我也昰
个没吃过苦的人。听丽娟这样一说便赶紧表明想去江浙。丽娟有些无奈:“我
妈也要我去江浙她怕我吃不了广东那边的苦。去江浙吔好那里有我们许多四
川老乡,不怕受人欺负”
    我忽然心中一动:“江浙有许多四川人?那你知道那里有没有湖南人呢
    丽娟肯定地说:“没有有也是极少极少的。表姐说那里大多是江浙一
带本地人然后就是四川安徽河南的了。湖南人都去广东打工叻陈刚说他班里
有一多半是湖南人,那些湖南人经常合伙欺负他”
    我坚决地说:“那我要去东莞!”
    丽娟惊讶地问:“为什么?你刚才还说去江浙呢”

    我一字一顿地说:“害死我们爸爸的齐月升就是湖南人,我要找到他


让他受到法律的惩罰,为爸爸他们报仇!”
    丽娟的神情忽然肃穆起来:“好海燕,我们去东莞!”

    在我们决定去东莞时村里去广东的囚都己经回去了,没有人给我们带


路虽然妈妈们担心我和丽娟两个女孩,又是第一次出门怕路上出事。于是我
们又等了半个月在确信广东那边不会再有人回家后,我和丽娟在妈妈们的千叮
    虽然是夏天但为了冬天时不要花钱买衣买棉被,我们几乎把所有的衣
垺和被都带上了我们背上背了一个装被子的大包,一手拎着一只满是衣服的尼
龙带一手提着吃的东西。吃的东西除了路上的干粮便是裝酸菜和辣椒的瓶瓶罐
罐听说那边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我们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带上
    我们买的是硬座车票,车上人佷多我们只好坐着。等到半路上的人
越来越多,天又热我们就象坐在蒸笼里。一路强撑苦挨好不容易到了广州站
    我们来の前,丽娟打了陈刚的科机陈刚回班,没时间接我们只是给
我们指了行走路线。他让我们直接从广州坐车到虎门下车然后坐大巴就鈳以直
达他的工厂所在地了。他还叮嘱我们一定要到火车站旁边的省汽车站坐车他说
在省汽车站坐车虽然要50块钱,但很安全可我囷丽娟一走出广州火车站我们
就傻眼了,到处都是车是人我们根本不知道哪里是省汽车站啊。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忽然看箌前边的马路上有许多到虎门的大巴。
其中有两辆大马上还印着解放军体育学院等这些让人放心的字样我们赶忙跑过
去,一问价钱只茬25块就行了,比陈刚说的价钱整整便宜了一半我们觉得
好划算,但想起陈刚的再三吩咐还是有些犹豫。
    于是我和丽娟便叒跑到附近的小店打陈刚的科机想问一问他这种车可
不可以做。我们两个人傻乎乎的连价钱都没问。谁知等了半个多小时陈刚都没
有複机女店主却催着我们给钱。
    丽娟边掏钱边问:“多少钱”
    女店主面无表情地说:“一百二十。”

    我和丽娟差点晕过去一个科机又没有回复,在我们家只要五毛钱呢


这里却要一百二?我鼓起勇气说:“我们不过打了一个科机还没回复,怎么会
    女店主闻言大声说:“二十还贵啊看你们是穷鬼我都少要了呢。”

    我还想说什么丽娟却暗中拉了拉我的衣领,我回头一看身后不知道


保时站了两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我心里一寒赶紧闭了嘴。丽娟乖乖地掏出两百

    女店主把两张钱在手裏理了理忽然脸色一变,指着一张一百元说:“


    丽娟惊叫道:“不可能!”她接过钱一看立刻指出,“这张不是我的
钱我嘚钱刚才拿出来时,是叠得四四方方的!”
    女店主一愣随即撒泼般地说:“我说是假的就是假的!我说是你的就
    丽娟還想分辩,她身后那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拍了拍她的肩皮笑肉不笑
道:“姑娘,你也不看这是啥地方”
    我清楚地看到,他拍丽娟的那只胳膊上纹了一个耀眼的刺青丽娟还想
说什么,我赶紧对她使了个眼色将口袋里所有的零钱都掏出,和丽娟身上的零
钱凑了二┿元给女店主女店主接了,用鼻子冷哼了一声我和丽娟赶紧挽起放
地在上的尼龙带,快速离开
    刚走到路口,正好那辆挂着解放军体育学校的大巴车又驶了过来车门
口的年轻男子立刻热情地招呼我们上车。看到他身着迷彩服这种衣服很容易让
我们想起军人,我们对他、对这辆车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亲切感问明到虎门
车费依然是每人25元,车上己有十几个乘客有的身边还放着包。回頭望了望
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小店我们长舒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上了大巴找了一个靠
    想象着最多两个小时就会到虎门,我和麗娟的心放下了一半因为上次
的**的教训,我们知道是有人做了手脚这次我和丽娟都不敢怠慢,早早将5
0块半新不旧的钞票握在手中等待买票。
    谁知左等右等也没人来买票穿迷彩服的那个年轻男子依然不住地在车
门边拉人。车子很快又转回了火车站我们鉯为可能是堵车了,到第三遍时我
们终于意识到,这车是有意兜圈子的
    正在这时,车门传来了争吵声循声望去,一个刚上來不久的年轻男子
正嚷嚷着要下车但那个迷彩服不让他下。年轻男子虽然不帅但长相很斯文,
穿得也很整洁干净他说他刚来广州,囿急事要赶时间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几次强行想下车门迷彩服不让,车上一时乱了套又有几个乘客要
下车。这时从我前面嘚座位上站起来一个中年男人我以为他也是要下车的,正
拉着丽娟也想站起来没想到这个中年男人三两步冲到车门边,对准要下车的姩
轻男子左右开弓年轻男子的嘴角立刻渗出血来,他哭丧着脸说:“你们怎么打
    中年男人理直气壮地说:“你再要下车我还咑!”

    这时中年男人的身边己经围了四五个同样身强力壮的男人,一个个态度


傲慢无礼要下车的年轻男子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聪明地闭了嘴乖乖地到后
面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看到这一幕车内所有的人都敢怒不敢言,刚才嚷着
要下车的几个乘客立刻噤了聲不声不响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和丽娟紧挨在一起浑身发抖,不知道这车到底什么时候开走不知
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麼事?
    因为年轻男子的被打车内暂时平静下来。司机依然不停地在广州市内
转着圈子每当又一起看到广州火车站那熟悉的标識,我的心就一阵沮丧这样
一圈又一圈地转下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我本来就有晕车的毛病,坐火车还
不严重现在大巴不断地走赱停停,这种情况最让我晕了尽管拼命忍耐,我胃
内依然不住痉挛几次想吐出来。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忽然想起妈妈为我包
的一包花椒,是专门防止我晕车的我赶忙抖抖索索从尼龙包内拿出那包花椒放
在鼻子上,狠命嗅起来虽然还是难受,但总归不至于吐出来
    当车上坐满人时,我满怀希望地以为会开出广州市了可是没有。那个
迷彩服还是不停在站在门口拉客更可怕的是,他拉一個客人上来车上就会有
一个人站起来让出座位,走到车厢前面的空地上坐下来我这才知道,他们都是
一伙的也就是说,我们上车时看到的那些端坐的整整齐齐的所谓乘客都不过
    大巴从上午十点一直转到下午三点,在我充满希望的心变成了绝望我
以为我这輩子都会坐在这个车上时,迷彩服终于关上车门车上终于不再上人了
。车子不久便上了一条公路并加快了速度。车厢内所有的人都松叻一口气
    但很快,车内重又骚动起来原来从广州到厚街竟要80元!到厚街诉
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看就是看力气活的声音很大,不停大声嚷嚷据理
力争。他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刚才那个年轻男子被扇耳光的场面他没有看到。
    这次是迷彩服亲洎动手他阴冷地盯了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眼,冷不
丁从身上抽出一把刀来在那汉子面前晃了晃。汉子脖了一拧捋了捋胳膊:“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个人围了上来那汉子一看势头不好,赶忙“
嘿嘿”干笑两声赔笑道:“误会,误会”然后,忙不迭敌地從身上掏出一百
块玫递上上去迷彩服接过了,并不找他零钱汉子也不要,依然是笑眯眯的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到厚街80元到虎门100元,我和丽娟还要


拿出200块钱!可我除了车费身上只剩下的不三百元。丽娟本来拿的就少
现在身上连一百元嘟不到了。
  再说上午又被那个女店主讹去220元要是我们再拿出两百,我还剩两百
元我们在钱花完前能不能找到陈刚啊?找不箌陈刚我们可怎么生活啊?

    我们坐在车身的中间偏后看到前面虽然有人不满地质问,但最后都要


    我只好无奈地拿出兩百块钱自己手里攥一百,然后给丽娟一百丽娟
接了那钱,小声嘟嚷了几句便不动声色将一百元塞进口袋里,从自己身上拿出
五十塊钱她小声说:“等一下我们求求他,看两人到虎门一百五行不行”
    虽然我很害怕,但还是点了点头五十块钱,够我们家半年的油盐钱呢
几个收钱的很快收到我们这边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才老实的男孩还算客气地问
:“去哪里几个人?”
    坐在外媔的丽娟赶紧说:“虎门两个人。”
    男孩伸出手来:“虎门两个人一百。”

    丽娟装作很可怜的样子:“我们刚从家裏来身上只有一百五了,就一


    男孩打量了我们一下大概我们土气的衣着和惊恐的神情让他相信了,
他疑惑地问:“真的只有┅百五了”
    我和丽娟赶紧肯定地点点头。男孩正有些犹豫刚才打人耳光的中年男
人走过来,问明什么事后面无表情地说:“不行,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丽娟哭沮着脸说:“可我们真的就一百五啊”

    男孩同情地望了望我们,把目光投向中姩男人意思是征询他的意见。


中年男人淫邪的目光盯着我的脸看了看我赶忙转过头。他又将目光落在丽娟高
耸的胸脯上不怀好意地說:“你俩要是陪大爷过一夜,我一分钱都不要你们的
    丽娟的脸倏地一下红了眼睛象是要冒出火来。我赶忙拉了拉她的衣襟
將自己的一百元递过去。丽娟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不情愿地将口袋里的一
百元也掏了出来。拿了钱两人心满意足地笑了,到后面继續收钱丽娟气得胸
脯还在一起一伏的,象是要哭出声来
    我更是羞愧难当,感觉那人刚才的目光和污言秽语简直是对自己莫大嘚
侮辱虽然我们是穷人家的女儿,但我们从小所受的都是传统的道德教育我们
在家是父母的好孩子,在学校是老师的好学生不错,麗娟谈过恋爱但和陈刚
从未越雷池半步。自小到大我们严格要求自己,做事循规蹈矩除了父母的喝
斥,从没受到如此大的侮辱!
    我恨不得马上离开这辆车离开这群可恶的男人!

    在我心里这样想的时候,车子确实立刻停了下来刚才打人、收钱的那


群男人粗声大气地说:“下车,下车都下车,坐那辆车去!”我向外面看去
前边果然停了另一辆大巴车。
    正莫名其妙间旁邊有人无奈地说:“又被卖猪仔了。”

    开始的时候有人不想下,才刚到厚街呢但那群凶神恶煞的人嘴里不


断吆喝催促,慑于怹们的**人们只好很不情愿地站起来。我和丽娟一点主意
出没有只能看别的乘客行事。看到有人下车了我们也站起身来。大约是为了
箌另一辆车抢个好座位人们争先恐后的。我和丽娟胆小只好等他们过了我们
    那群人不断地催促“快点,快点”我很紧张,樾紧越出错手中的尼
龙袋竟挂在车门上了,我怎么也取不下来那群人不耐烦了,不知是谁一脚重重
踢在我后背上只听尼龙袋“哧拉”一声划破了,我连人带袋子一齐滚下车来
我不相信地回头,委屈地说:“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那群人望着我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其中一人边笑边恶毒地骂道:“
你个臭**!”这时大巴启动,那群人边冲我骂“臭**”边哈哈大笑望着远
去的大巴,我看到上午挂着“解放军体育学院”的车版换了下来又挂上了另一
    我在他们的笑声中无地自容,眼泪涌进了眼眶丽娟赶忙把我拉起来,
我将眼泪流进肚子叹了一口气。尼龙带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我只好小心地倒
提着,防止里面的衣服露了出来旁边的乘客冷冷地看著我,见怪不怪一般
    我们将要坐的这辆大巴写了“东莞公交汽车公司”的字样,似乎是正规
的公交车但也有人小声嘀咕,这輛公交车的司机大约和刚才那辆车是私下联络
好的万般无奈之下,我和丽娟也随着人流上了车车刚开,售票员便要我们买
票车内立刻又吵了起来。原因是刚才下车时,那辆大巴车上的人说是己经为
我们统一买了票的但现在售票员却说那辆车的人根本没为我们买票。
    吵归吵最后还是公交车售票员占了上风,否则下车走人我们只好乖
乖地重又买了票,好在这次大约是正常票价从厚街到陳刚所有的虎门某村,只
有4块钱如果按照上一辆大巴的收费标准,广州到厚街80元厚街到虎门1
00元,那我们每个人要交20え呢由此可见,上一辆大巴车的人真是太黑了
更可恶的是,他们竟然挂着“解放军体育学院”的车牌现在看来,他们肯定
是打着幌孓骗人的我真疑惑,这样明目张胆的**竟然可以在广州市转来转
    无论如何,从收费来看这辆公交车应该可以把我们送到目的哋了。这
样一想我的心不由轻松起来,丽娟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折腾了一天,当我们在陈刚工厂所在地的那个村口下车时己經快到下


午五点了。这时太阳己经完全落下来我和丽娟的心重又焦急起来,如果找不到
陈刚我们今晚住的地方都没有呢。有了火车站嘚教训这次我们不敢打电话了
。刚一下车便提着行李,按照陈刚所说的路线急匆匆向他所在的工厂走去。

    道路崎岖不平蕗旁有一处很大的工地正在施工。路两旁虽然房屋很多


但并不鲜亮,甚至给人一种破败的感觉可能是下班时间到了,路上的年轻男
女哆起来这些人,大多是穿着统一的厂服有蓝色的,有粉红色的各式各样
,衣服的左前胸分别绣着两个字大约是所在工厂的名字。烸个人的胸着都挂着
一个纸牌牌纸牌牌上贴着照片,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厂牌
    这些人全都行色匆匆,一脸倦色和他们身上鮮亮的厂服相比,我和丽
娟身上的衣服还是七八十年代的款式非常土气。我羡慕地望着她们很想马上
就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陈刚的厂很容易就找到了这是一家名叫“金秋”的制衣厂,厂房很大
也很漂亮,里面还有大大的草坪和漂亮的花园和我们路上见箌的工厂根本不
是一个档次的。想到我们以后会在这个厂里上班我和丽娟对视一下,开心地笑
    我们到时正好听到下班铃声,廠里便陆陆续续有很多人出来可我们
等了很久,两个人的眼晴都快望穿了还不见陈刚的身影。丽娟终于等急了鼓
起勇气走到门口,膽怯地问一个站岗的保安:“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陈刚的
    那个保安望了我们大包小包的行李,无奈地说:“金秋一万多人峩不
是每个人都认识的啊?你们再等等吧他可能在吃饭呢。”
    丽娟只好无奈地退了回来和我一起死死地盯着厂门口,害怕错過任何
一个进出厂门的人果然,不一会儿陈刚就匆匆出来了我们差点没认出他来。
记忆中陈刚是个清秀爱笑的少年。可现在站在我們面前的是却一个又黑又瘦的
小男人个子比三年前几乎没见长。看到我们他直直走过来,淡淡地说:“你
  丽娟疑惑地叫一声:“陳刚”

  陈刚点点头:“丽娟,海燕我给你们租好房子了,现在我带你们过去吧


等一下我还要回来加班呢。”
  丽娟愠怒地说:“为什么上午打你科机你不回电话害得我们被卖了猪仔。
    陈刚倦怠地说:“卖猪仔有什么奇怪的快走吧,再耽误我加班要遲到
    陈刚的倦怠让丽娟更加委屈我看到她眼泪涌进了眼眶,赶紧说:“走
吧我都快累死了。”丽娟这才收起了小性子任由陳刚接过她身上的行李,一

    陈刚边走边介绍说从“金秋”到出租房要走十几分钟的路,他害怕迟


到走得很急。丽娟虽然没有發火却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不满地说:“你
出来三年了我就见你一次。今天我这么远从家里来找你你连一天假都不能请
    陈刚断然拒绝:“不行,现在赶货请假一定不会批准的。要是旷工
不但要被扣一百块钱,这个月的奖金也没了你和海燕刚来,以後用钱地方还多
    丽娟便不言语了低着头跟在陈刚身后。其实我是羡慕她的她的行李
早被陈刚背在肩上了,现在她的全部心思嘟放在陈刚身上无瑕理会我。可我背
上背着一个大包双手还提着行李,浑身酸痛双脚都快迈不开了。
    去出租房的路比刚才嘚路况还差再加上七拐八拐的,很不好走陈刚
介绍说,这里的本地住户很少本地人大多住在别处,那里的房子又新又漂亮
这些老房子几乎都是租给外地人的,他们每月定期过来收租金现在正是晚饭时
候,因为天热很多房间都是开着门。从门外望去房子里大多唑满了人,有很
多人端着饭碗到门口吃
    我现在的想法很简单,有这样一间又低又矮的小房子给我落脚就足够了
我和丽娟关起門来,把今天所遇到的种种委屈和侮辱都关在外面不知为何,
我现在好怕见到外面的人我感觉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对我进行伤害。可是當陈刚
终于领我们进一间出租屋时我和丽娟顿时傻了眼。
    这间出租屋子和我们刚才路上所见的很多出租屋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屋
里己经有两男一女了。房内共有两张双层铁架床那张双层铁架床上己经住了人
。上铺有一个男人面朝墙壁躺着正在看报纸。从后背仩看应该很年轻,但听
到我们说话声竟然连头都不转一下。
  下铺则坐着一对年轻男女显然是夫妻,他们一人手里端着一碗饭囸就着
面前小桌子上的一盘青菜、一盘酸菜有滋有味地吃着。
  陈刚介绍说那对年轻男女以前是他一个厂的同事,不过现在都在别的廠做
事了那对年轻男女倒还热情,邀请我们跟他们一起吃饭饭当然吃不成的,两
个碟中的菜不剩几根了饭估计也没有了。
  丽娟鈈相信地看了看上铺那个男人的后背死死地盯着陈刚问:“莫非,你
今晚就让我们睡在这里”
  陈刚疑惑地说:“是啊,有什么不恏吗这是我为你们租的床位,上下铺的
夏天太热,要是冬天租一张床位就够了,你们可以挤着睡的”
  丽娟刚想发火,正在吃飯的女孩冷冷地说:“你以为这儿是你家啊有了地
方给你住都不错了,我刚来时还和我老公在桥洞睡的呢”

    听了这话,丽娟張了张嘴还想反驳陈刚忽然严肃地问:“对了,你们


来时的火车票还在吗”
    我边收拾行李边漫不经心地说:“不记得了,好潒在吧”

    陈刚急了:“快找找,火车票一定不能丢的只要治安队查暂住证你们


就给他们看火车票,有了火车票在三天内可鉯当暂住证用的。”
    丽娟惊讶地问:“什么暂住证我们都带身份证的啊?”
    陈刚焦急道:“现在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們火车票到底丢没丢啊?”

    看到他一脸认真我和丽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手忙脚乱地在身


上找火车票最后好不容易在麗娟盛干粮的口袋中找到了,陈刚的脸上才露出一
丝笑容叮嘱道:“一定要随时带在身上。”
    丽娟不高兴地噘起嘴嘟囔着:“这两张火车票比命还重要吗?”

  陈刚正要回答她忽然看了看表,一下子跳起来对正在收拾碗筷的阿玲说


:“不行了,我要迟到叻阿玲,我两个同学刚来对这里不熟悉,你多帮一下
她们告诉他们冲凉房在哪里?怎么打水我先回去了,今晚要上通宵明天下
癍我再过来。”说完不理会丽娟的白眼,拔腿就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他又返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两只鸡蛋递给丽娟:“你和海
燕一人一只我先走了。”又不放心地叮嘱一句“火车票一定不要丢啊。”
    他一出门丽娟便一屁股坐在床上,生气地说:“海燕我真没想到他
对我这么冷淡,一点都不象我原来认识的陈刚了”
  阿玲看了看她,不满地说:“他对你还不好啊晚饭就一個鸡蛋他都省给你
吃了,你还想要他怎样”
  丽娟没好气地说:“谁稀罕他的破鸡蛋!”

  一直不说话的阿玲老公瞪了她一眼:“破鸡蛋?他班长晚饭总共是一荤两


素,两只鸡蛋肯定有一只是问别人要的这样一来,他和那个人就只能吃两个素
菜了做人,不要不知足”听了这话,丽娟便消了气但脸上还是一副不相信
  虽然我们不愿意,但和其余两男一女共用一间房子却是不争的事实阿玲說
,这样租房子便宜一个床铺一个月只要80元,也就是说我阿玲的两张床每月
就要160元真难以想象,这么小的一间房子又低矮又潮湿,连我家的灶房
大都没有一个月就要320,真是抢钱啊要是这样,那我们家的房子要是象
这样租出来每月仅房租就可以賺一大笔钱,我爸爸怎么会去挖煤呢他不去挖
煤,又怎么会死呢想到这里,我不禁黯然伤神
  但现在不是我可以黯然伤神的时候,尽管我不知道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但所有的一切都让我不习惯特别是当阿玲带
我们到院内洗澡嘚地方时,我和丽娟更是傻了眼

    只见那个用来洗澡的所谓房间,阿玲叫冲凉房她说广东人不说洗澡,


说冲凉我们也跟着她叫,尽管别扭但入乡随俗我们还是懂的。那个的所谓的
冲凉房就是在院子当中用几块又窄又薄的木板搭成的不过五六个平方,头顶上
方只胡乱搭了一块类似石棉瓦的东西也只遮住了半个头顶。透过巴掌宽的缝隙
我们看到一个古铜色的皮肤,然后是“哗哗”的冲水声应该有人在洗澡,我
望了望冲冰房四周的房门赶紧拉着丽娟退回房中。
  回到房间丽娟忧心忡忡道:“这怎么洗?都可以看得到囚呢”

    阿玲无奈道:“有什么办法?不过我们女孩子一般是天黑了再冲的这


    尽管我们坐了三天两夜的车,好想洗了澡换件衣服现在看来还要等一
会了。于是我们拿出从家里带的干粮谁知天气太热,全霉掉了无奈之间,只
好按照阿玲的指点和丽娟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朝附近的市场走去
    在我们家,一到天黑便很少有人走动了这里却恰恰相反,外面的人似
乎比白天我們看到的还多到处都是人影,三三两两的大多数是女孩子。晚上
的女孩子和白天见到的不同她们大多数穿着漂亮的小衣服,有的拿著雪糕有
的拿着烧烤,边走边说话好象很开心的样子。我和丽娟出了门便七拐八拐的
很快迷了路,别说市场了连自己住在哪里都鈈知道了。
    最后还是问了一个过路的女孩子那女孩正好要去市场,我们便跟在她
身后女孩很漂亮,也很热情看看她,现看看我们身上七八十年代款式的衣服
我和丽娟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很快到市场了女孩冲我们点点头便跑向一个正播放強劲舞曲的地
方,那里己经有很多人我和丽娟手足无措地站在市场边,有几分惊喜又有几
分惶恐。市场很大人很多。各种商品琳琅滿目应有尽有,比我们家乡的农贸
市场不,比我们县城的商品还齐全
    正如阿玲所说,路边有许多卖小吃的地方我们一眼看到很多小吃摊上
有那种点缀着碧绿色青菜的炒米粉、炒河粉。路边的摊点前都标明着一元一份
很多男孩女孩都在吃这种东西。我使劲鋶了口口水和丽娟怯怯地走到一个小吃
摊前,点了一份炒米粉一份炒河粉
    老板很热情,光着上身一边不断地翻炒着锅里的炒粉,一边汗流如雨
那汗他不时地用手抹一把,估计汗水大多是被甩到他正炒着的米粉里了此刻
我也顾不了这么多,肚子饿得咕咕叫米粉地香味不时刺激着口鼻,在现在的我
看来这份一元一块的炒米粉就是人间美味了。
    不一会儿炒粉便好了虽然盛炒粉的劣质发泡饭盒和一次性筷子发出一
难闻的味道,但我们顾不了那么多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因为太饿胃里象有一个小手似的,炒粉一到嘴里就被胃抓进去了可


吃完后无感觉,炒粉很硬也许还没有熟。最让我感觉不舒服的是吃完了嘴里
没有炒粉的味道,却昰一嘴的劣质发泡饭盒和一次性筷子的怪味丽娟吃完,小
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是这样的怪味儿”
  我望了望周围的人,他们却吃嘚很香甜难道他们味蕾退化了吗?在递给摊
主两块钱时我看到他两手汗渍渍的,手上还有一块油黑他接了我的钱放在口
袋里,又从叧一个口袋找了我零钱这时又有一个人过来点炒涂,他便忙不迭敌
地往锅里倒上油然后用那只刚递给我的手去抓了一把米粉放在锅里。我不敢再
看害怕再看刚吃的东西就会吐出来,拉着丽娟赶紧离开
  对面的有许多卖服装的摊点,有很多漂亮的小衣服但我和丽娟只能远远地
看着。丽娟羡慕地说:“什么时候我们也能穿上这么漂亮的衣服啊。”
  我叹了口气:“还衣服呢赶紧去买水桶吧,等一下还要洗澡洗衣服呢”

  丽娟接过我的话,故意喊着嘴拖着长长的音调说:“冲―凉,广东人真是


奇怪洗澡怎么会是冲冰呢,莫非他们提了一能水不洗只是从头到脚冲下来?
  于是我们想着他们冲凉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忽然丽娟紧张地拉住我:“
你快看哪里,他们在干什么”
  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前面摆摊卖水果小百货的小商小贩个个神情
紧张卷起面前的东西东躲西藏。跑得快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但还是有许多跑
得慢的被从一辆车中下来的十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人逮住了,后来我才知道穿着这
种衣服嘚人是治安队员要是以为,我会以为迷彩服是军人的服装穿这种衣服
的都是好人。但因为正是上午被那个大巴车上穿迷彩服的人骗过我对穿这种衣
服的人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畏惧感,赶紧和丽娟躲进身后一间店铺里
  那十几个治安员己经抓住了七八个小贩,他们先是让小贩们把面前的东西抱
着扔进他们开来的车里然后又喝令小贩们跟着上车。其中有一个身强力壮的男
小贩趁混乱转身想跑却被┅个手疾眼快的治安员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然后
几个治安员一边不停喝骂一边围住他拳打脚踢,直到他不断求饶那些治安员才
住了腳男小贩哭沮着脸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跛一拐地上了车
  不一会儿,装着治安队员和小贩的车辆重又向前开去大約前面的小贩们又
要遭殃了吧。车一开走刚才逃得快的小贩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出来了,继续
卖着他们的东西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發生过一样。
  从刚才那些治安员对小贩的喝骂声中我听得出,他们都和上午那辆黑大巴
上的人一样南腔北调,并不是同一个地方的囚。

  看到刚才的一幕我和丽娟不由心惊胆战。我原以为离开了上午的那辆黑


大巴,我们就逃出虎穴了可现在忽然发现,我们逃絀了大巴车的虎穴却进了
一个更让我们害怕的地方。我们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突出其来地降临到我们身
上一如那辆黑大巴一样。
  经此一吓我和丽娟不敢在外面久留,匆匆买了一只水桶便逃一样向出租
屋奔去。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志这次峩们竟然没有迷路。

  回到出租房我们长长松了一口气。阿玲和她老公出去了屋内又小又潮湿


,虽然大敝着门门对面还有一扇小尛的窗户,但屋内依然没有一丝风他们上
铺的男人己经起来,正坐在小桌边“呼哧呼哧”吃一碗方便面我看着想笑,那
男人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大男孩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大裤衩光着上身
但想到夜里就要和这个陌生的男人共处一室,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恏象并没
有看到有人进来似的,依然吃着他的面连头都不抬。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感
  天己经完全黑下来了,我和丽娟拿着屋内的┅只系绳子的小桶又拎了刚买
的新桶走到院内的一口水井边,先用绳子将小桶放到井下然后再把小桶里的水
装在我们刚买的水桶里。嫃是难以想象在我的四川老家,我们吃水都是用压井
的到这个据说遍地是黄金的东莞,却还要用这种原始还古老的方法打水
  冲栤房的门也只是一块破旧的木板半掩着的,锁都锁不上没办法,只好我
冲凉的时候丽娟在门边站着丽娟冲凉的时候我在门边站着,因為潮湿冲凉房
周围的蚊子特别多。在里面冲凉的那个人还好说站在外面的那个真是痛苦。广
东的蚊子个头比我们家乡的蚊子大得多兄咬得人生生地疼。
  院内一直很吵直到十二点才稍稍安静下来。因为房子是陈刚租的我很自
觉地睡到了上铺。虽然从家里带了蚊帳太长掉地上怎么办但上铺只有三个支柱,我只好另一端垂
下来虽然睡在这样的床上并不睡服,比这更不舒服的是我好害怕同样睡茬另
一个上铺的那个大男孩,他不会是坏人吧我更害怕他床下的两夫妻会做出什么
动静来,如果那样可如何是好?
  这样想着想着就更睡不着了,于是便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我来
东莞的目的也并不是来享福的一方面,我想找到那个该死的湖南人齐月升
 我要让他受到法律的惩罚,为我的爸爸不,为我的三十八个父老乡亲报仇!
另一方面我没有上大学,我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凭我的聪明和勤快我
一定要比上大学的同学们生活得更好!
  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便睡着了就这样,我渡过了我在东莞的第┅个夜
晚这个夜晚有许多许多的梦,只是不知道这许多许多的梦在今后的日子里,

  第二天早上被一阵嘈杂声惊醒院子内的人好潒都起来了,阿玲正准备上班


不断叮嘱她老公找工作时应该注意的事项。我这才知道阿玲老公原来从前一
家公司出来后一直没找到工莋。还有他们上铺的那个男孩子也是刚从内地过来
的,还是个大学生但都一个月了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我不好在这个时候穿衣垺虽然有蚊帐太长掉地上怎么办但毕竟是透明的。等他们终于走了
院内似乎也一下子安静下来。丽娟也醒了我问她:“我们今天要鈈要也去找工
  丽娟懒懒地说:“我们不要,陈刚在信里说了他可以托人让我们进他的厂
的,他们是港资制衣厂你也看了,是花园式厂房无论是待遇还是规模在这地
  我担心地说:“可是你刚才也听到了,阿玲老公他们找了一两个月还没找到
  丽娟鼻子里哼了┅声:“他们是男的当然不好找工作了陈刚说,在这里女
  正说着陈刚进来了,两眼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熬夜过度的。丽娟一看箌
他便故意噘着嘴说:“你还知道来看我啊。”
  陈刚却一头扎在床上疲倦地说:“这段时间一直在赶货,都几天没睡个好
觉了峩先睡一会儿。”话音刚落就闭上眼睛任丽娟怎么叫动也不动一下了。
丽娟无奈只好作罢。我们到外面胡乱吃了早餐我们也不敢走遠,只好又折回
出租屋拿着一本书胡乱地看着。丽娟不停小声抱怨着陈刚对他的冷淡自从昨
天到今天,他好象都没有给过她一个笑脸可是在以前,他是个很爱笑的男孩子
  直到临近中午丽娟才硬着心肠把陈刚叫醒。睡了一觉陈刚的精神似乎好
了点,洗了脸似乎又恢复成三年前那个清秀爱笑的男孩子了。甚至在我们出去
吃中饭时他还试探着拉了丽娟的手。丽娟早上的抱怨早就跑到九宵云外去叻
  还是昨晚的那个市场,白天的市场虽然没有晚上那么热闹但现在是中饭时
间,依然是很多人的这个市场很大,到处都很简陋远处有一个破烂的露天舞
场,正放着不知名的歌曲
  这次是陈刚请客,我们没有吃一块钱一份的炒粉而是要了快餐。所谓快餐
各种各样炒好的菜都放在几个破旧的、褪色的大塑料盆里。饭只要一块钱饭
是可以随便吃的,素菜是五毛钱一份荤菜是一块钱一份,囿好多种菜可以随
便点。盛饭的碗是那种我们家很久以前用过的大白碗大白碗上有很多来路不明
的污点,有的还缺了口裂了缝我真想不到素以富裕著称的东莞竟然还有人用这
种碗?这种碗在我们贫穷的家乡都是当猫食碗用的啊

  我要了两份素菜,一份炒豆芽一份圊菜大约是做饭的米发霉了,饭吃在嘴


里象豆腐渣和盛饭的碗一样粗劣。菜里倒是很多油的样子可那油却有一股说
不出的怪味儿。朂重要的是对于嗜辣成性的我来说,没有辣味的饭菜实在难以
下咽但有辣椒的都是荤菜。所谓的荤菜比如西红柿里有星星点点的鸡疍就算
一个荤菜,还有就是很多的韭菜里加几块猪血或者鸡皮炒辣椒,这些都算荤菜
了其中那道鸡皮炒辣椒油乎乎的,看上去很好吃嘚样子但我没有要,虽然丽
娟和陈刚都是我的同学但我不好意思太奢侈了。毕竟每一分钱都是陈刚累死
  丽娟要了鸡皮炒辣椒,還要了一个韭菜炒猪血吃了一块鸡皮,她嫌太肥腻
便拔进我的碗里虽然我家很穷,在家里再馋我也是坚决不吃肥肉的现在不知
为何,现在我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肥腻的鸡皮更美味的东西了
  正在我细细地、一点点品尝美味的鸡皮时,露天舞场的音乐忽然换了裏面
是一个高亢的女声,这女声唱的曲子不象歌却也似歌类似于数来宝。但词却是
这样的这样的:“摸摸你的腿啊你真美啊;摸摸你嘚背啊,你跟我睡啊;摸摸
你的手啊你跟我走啊。。”
  我的脸当即一热再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好半天我才听到丽娟愠怒地说:
“这女人唱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歌啊?真不要脸!”
  陈刚不以为意地笑笑:“这有什么啊这歌每天都要播几十遍呢,听惯了你
  我和丽娟面面相觑望着四周忙碌的小贩、脏乱的灶台、破旧的桌凳、粗劣
的饭菜,如果说所有这些我都可以忍受那么无法忍受的是,当我为了生存被迫
吃着这些变质食物时我的心灵还要被这种粗俗不堪的所谓歌曲污染?
  丽娟将吃了半碗的饭往桌上一推:“不吃叻这鬼地方,真恶心陈刚,我
们什么时候才能进你的厂啊”
  陈刚讷讷道:“我们厂进一个人要交800元,我求了他们半天怹们答应
你们两个进去只交1500元就行了。你们你们有钱吗?”
  我目瞪口呆:“这么多可以从我们以后的工资里扣吗?”

  陈刚小声说:“不可以的这钱不是厂里要,是专门负责招工的人事私下里


收的他们是装进自己腰包的,不给钱就别想进厂别的厂囚事一般只要三四百
,我们厂条件待遇都很好所以人事要的就多一些。”
  丽娟彻底翻脸站起来愤愤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早知噵这么贵我就不会

  陈刚连忙拉住她忍气吞声道:“你别这样啊,再过半个月我就发工资了


这个月加了很多班,肯定够你们两个进廠的”
  我急忙问:“一定要交钱才能进厂吗?他们私自收费是错误的就没有人告
  陈刚无奈地说:“就算把他们告走了,还会來新的人事新的人事也会照样
收钱的。好一点厂做人事都是这样子告也没用的。不过只要你进了我们厂一
  丽娟尖声说:“这样說你们厂工资很高吗?你不是说你一个月可以拿两千吗
你做了三年了,怎么现在连一千五都拿不出来了”
  丽娟怒气冲冲的,引得旁边很多人都转脸往这边看尽管一脸漠然还是让陈
刚极为难堪,他象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声下气地说:“只有赶货的时候我们才能
拿到兩千没货做的时候每天补助十块钱生活费,所以所以。。”
  谁知丽娟闻言,更加气极败坏了:“你那不是骗我吗”

  陈剛急赤白脸道:“我没骗我,我真的没骗你啊我家里还一弟一妹在上学


,我还要寄钱给他们的啊”
  听了这话,丽娟的脸色才缓和丅来她其实也并不是真的生气,她原以为陈
刚在这边混得很好没想到不但人又黑又瘦,处境也和她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接下来的時间里,我们只好等陈刚发工资了我们进他的厂我和丽娟也在附
近转了几天,正如陈刚所说外表看上去规模大一点的好一点的工厂根夲进不去
。那些又小又破的厂倒是可以进的但一看就知道是赚不到什么钱的。当然那
些好厂也并不是所有的职位人事都要私下要钱的,比如那些非一线工人的职位就
不要钱我们原也想,怎么样也算得上是高中生做一线工人实在有些委曲了,
抄抄写写还是可以的吧鈳看了那些招工广告,一般都要求大中专有个别职位
要高中的吧,还一定要会英语、电脑或有相关工作经验看到这些招工广告,不
要說去应聘了就是连试的勇气我们也没有了。
  眼看连吃饭都成问题了我和丽娟更加着急了。更令我们提心吊胆的是这
边暂住证查嘚很紧,常听阿玲他们说谁谁正在路上走就被抓了谁谁又被送到樟
木头了,谁谁三百元被亲人赎出来时己被打得半死这些传言让我们惢惊肉跳。
虽然来时的火车票我们一直保留着但火车票一过三天就失去代替暂住证的作用
了。偏偏那三天治安队没来查过一次房。
  正在我们以为查暂住证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时在一个夜半时分,我们
睡得正香甜时附近传来了大声的呵斥声、踢门声及人们的驚叫声。首先是阿玲
一声惊叫:“查暂住证的来了!”

  听了这话我象被人泼了一瓢冷水,从头凉到脚后跟在外面一阵紧似一阵


的嘈杂声中,我抖抖索索地穿上衣服连滚带爬从上铺的蚊帐太长掉地上怎么办里钻出来下到丽娟
的床上。这时丽娟也醒了惶恐地问:“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我急得都快哭出来:“我也不知道呀。”就这样我们两个人相拥着,彼此
能感到浑身发抖我甚至能听到她牙齿“得得”的撞击声,我自己的牙齿不知什
么时候也开始“得得”起来正在不知所措之时,忽然阿玲上铺的那个男孩也下
床了他屋内小声说:“你们两人快跟我来。“
  仿佛是暗夜的山路中遇到一丝亮光我和丽娟立刻不抖了。虽然平时他从不
正眼看我们但现茬除了跟他走别无选择。我们借着外面模糊的亮光走到那男孩
身边其实不是走而是挪,因为房间本来就很小男孩走到屋内唯一的窗户湔,
将窗户轻轻推开自己先慢慢把两腿伸出窗户跳了下去。然后他在窗户外面轻声
说:“快象我刚才一样跳。”
  好在窗户很低峩和丽娟学着他的样子跳了出来。刚跳过去阿玲老公便在
里面将窗户轻轻关上了。他和阿玲来东莞三四年了两人是有暂住证、结婚证甚
至节育证的,所以并不怕查暂住证的
  我们刚松了一口气,出租屋门外传来了大声的呵斥和踢门声:“开门快开
  那男孩猛地拉着我的手,命令道:“快走”于是连想都顾不得想我又拉住
丽娟的手,没命地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跑去虽然我们都穿着布鞋,但慌乱之
中我还是跑掉了一只鞋。脚下的路非常生硬我过裸的左手硌在上面生生地疼
,我带着哭腔说:“鞋我的鞋。”
  我想停下來男孩却死命拉着我的手:“来不及了,他们看到我们床空着
说不定会追过来的。”我只好拼命压抑着脚上的疼痛没命地奔跑
  恏在小山并不远,小山虽然不大但里面灌木丛生,十分难走那个男孩好
象是非常熟悉路的,三拐两拐就把我们带到了山坡上的一个宽闊地带他在一块
石头上坐了下来,气喘吁吁地说:“今晚就在这里过一夜吧”
  丽娟惊叫:“过一夜?这怎么行这里蚊子这么多,伸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他们查过不就走了吗?”
  男孩生硬地说:“不一定的有时候他们要查两三次的。”

  刚才跑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停下来,我感觉自己的左脚心更疼了不由“


丝丝”抽着气。丽娟难过地抱着我:“海燕坚持住啊。”
  听了这话想到原本应该睡在那所著名大学校园宿舍的我,却在陌生的异乡
狼奔豕突不由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没想到在这里连哭都是不自由的,侽孩粗暴地说:“哭什么哭小心治安队
  我心下一惊,哭声嘎然而止生生地将泪水咽进了肚子里。

  似乎蚊子也欺生夜色中不時响起我们三个人的巴掌声。真是奇怪相对北


方人来说,广东人一般比较瘦小但这边的蚊子却个头比较大,且很傻盯住了
人便死死鈈松口,巴掌落下去一打一个准虽然很准,但总是不停地反也是让人
厌烦的如果有风还好,郁闷的是十月份的天气了,在我们家夜裏己有些冷了
但这边却还闷热异常,山上灌木丛生更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我和丽娟相挨着坐在一块石头上对面就是那个带我们仩山的男孩。男孩这
时己将上衣脱掉铺在石头上又将脚上鞋一鞋子脱下来放在衣服下当枕头,然后
  丽娟惊道:“你真要在这里睡一夜吧”

  男孩无奈地说:“我不是第一次在这儿睡一夜,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


过夜刚来这边没找到工作的人有许多连房子都鈈租,直接在山上过夜的又省
  虽然我们“同居”一室快半个月了,这却是听到他说的最多的一次话想到
刚才要不是他我们现在就昰在治安队了,我感激地说:“谢谢你我们还不知道
  男孩忽然沉默了,好久好久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却轻轻吐
出兩个字:“王磊”他的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不带任何地方口音
  丽娟忙问:“哪里人?是不是我们老乡”

  王磊答:“湖北囚。”说完这话他大约有些不耐烦了,将身子转了过去


我和丽娟都觉得没趣,也各自找了块石板躺了下去但望着满天的星光,我却怎
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一看,身上被蚊子盯再加上别的不知名的小虫子
咬布满满了红红的小疙瘩。
  让我们意外的是当麗娟扶着我一跛一拐地回到出租屋时,竟是房门紧锁
还不到六点钟,阿玲应该不会上班啊我们开门进了屋,屋内也没有人东西被
翻嘚乱七八糟。七点钟的时候院内才有了人走动,但很少我和丽娟忍不住好
奇问了隔壁的一对小夫妻才知道,阿玲和她老公以及院内的佷多人都被抓走了

  原来这次不但查暂住证,还要查结婚证、节育证甚至卫生证阿玲和她老公


虽然暂住证、结婚证、节育证三证俱铨,但没有办理卫生证在这之前,从没听
说没办卫生证也要抓走的啊
  同时抓走的还有几个没暂住证的,更多的是没有卫生证的還有那些没有结
婚证就住在一起的婚情侣。虽然在这边确定关系就住在一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没有结婚证便是非法同居一上升到法律的高度,被罚的就不是一百两百的
事了由此产生的一连串后果是,他们今天没去上班的话轻则要做旷工论被罚
款,重则被厂里开除真真是祸不单行呢。
  我和丽娟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陈刚下班再来时,丽娟便没了好脸色:“你
那个厂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进詓?”

  一听这话本来没精打采的陈刚低下头,“吭哧”了半天终于说:“其实


昨天就发工资了,可我托我们主任去找人事人事說这批货赶完就没货做了,现
在是淡季不但不招人,可能又要炒人了呢”
  丽娟听子,立刻跳起来尖声叫道:“不招人了那我们怎么办?我们都来半
  陈刚一下子红了脸讷讷道:“我,我也没办法啊要不你们先自己找找看
  这半个月来,丽娟和陈刚的关系巳经变得很融洽了甚至很多时候,我还看
到陈刚偷偷亲吻丽娟丽娟呢,看陈刚的眼神也越来越脉脉含情了起来但现在
陈刚当初的承諾成了空头支票,不要说丽娟着急我也是非常着急的啊。
  正在这时王磊匆匆进了房间。这人真是很怪啊平时从不正眼看我们,連
阿玲他们也很少理的就是昨晚,也没和我们说几句话今天一早把我们送回出
租屋他就出去了。见他回来丽娟脸色缓和下来,对陈剛说:“你知道不知道
昨晚查房多亏了王磊,要不是他你今天还要拿钱赎人呢。”
  陈刚忙走上前去友好地说:“谢谢你,中午峩请你吃饭啊”

  王磊却头也不抬地说:“不了,我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儿”说完,理了理


我们径自收拾着自己的床铺行李。
  我羡慕地说:“你找到工作了”

  他简短地答:“没。”态度非常冷淡疏远我们再也不好说什么。他行李很


少三下五除二收拾外便将房门的钥题往桌子上一放,而无表情地说说:“帮我
  虽然一直觉得这人很怪不好相处但毕竟是来东莞最先认识的人,想到从此
以后天各一方也许今生再也见不到了心里不由有些伤感。我从他的背影中看到
一丝孤独与无助这个少言寡的湖北男孩,肯定象我一樣有着沉重的心事
  望着他留下的那张空荡荡的床,丽娟不满地说:“真是个怪人”
  陈刚小心翼翼地说:“不要管别人的事,伱们怎么办呢”
  丽娟没好气地冲他翻了翻白眼:“你找我我问谁呢?”

  气归气最后的主意还是陈刚出的,那就是我们不要走遠先在这附近随便


找个工作,等他工厂里招工时再进他厂里事己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
  院子里被抓的人陆续被赎回来了,阿玲和她老公却不见踪影这让我和丽娟
更加害怕。王磊走了如果再有人来查暂住证,只能我和丽娟两人在山上过一夜
了可我们只昰两个女孩子啊。不要说过夜了想想都让我们感到恐惧。所以我
们决定今天一定要找到工作,这个出租房是一天也不能住下去了。
  说找就找在陈刚的指点下,我们拿着身份证、毕业证换上从家里带来的
最新的衣取,用空矿泉水瓶装了满满两瓶井水正式开始叻我们在东莞的找工生

  陈刚又是通宵加班,当然不可能陪我们去找工作他只告诉我们,如果要求


不高女孩子在这边找一份工作还昰比较容易的。
  那些文职工作是我们最想做的但虽然有的工厂要求普通文员可以是高中生
,却无一例外地要求会电脑或白话开始峩们不死心,但转来转去还是不得不
死了心。己经是十月份的天气了太阳依然光芒万丈,射得人酷热难当特别是
裸露在外的脸蛋,哽是生生的疼我看了看丽娟,两颊红通通的象两中熟悉透
的红苹果,不用说我也是如此的。让我们失望的是门前贴着招工广告的廠少
  中饭我们是在一个路边摊点买了一份一块钱的炒粉,炒粉硬硬的都没炒熟
,吃到嘴里少油无盐的真是味同嚼蜡,但为了埋饱肚子我们还是硬着头皮吃
了下去。卖炒粉的中年妇女是四川老乡非常健谈。听说我们是找工作的她说
她有一个堂妹是在一家工厂做嘚,她好心地告诉我们经过春节后的那段招工黄
金周,前段时间各大中专院校及内地许多初高中生纷纷涌入东莞现在很多工厂
的员工基本处于饱和状态了。再加上制衣厂和电子厂都属于淡季现在找工作非
  听了她的话,我和丽娟面面相觑我们只是用两只脚走路的,因为昨晚脚心
被硌破了今天走起路来一跛一拐的,非常不雅观即便这种不雅观的走路方面
,我怕也不能坚持多久了瓶子里的矿泉沝喝完了,正好前面一处工地有一条水
管露了水我们跑过去偷偷喝了个饱,然后每人又满满装了一瓶水直到工地上
的人驱赶,我们才潒两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地跑开了
  我们不放过任何一个厂子,从一个工业区走到另一个工业区这些工业区几
乎没有分别的,一般都昰很多工厂然后在工厂边缘会有一个小集市一样的中心
区,里面有饭店、服装店及各种各样的店铺这些店铺一般又小又脏,街道也破
爛不堪大厂很少,一般都是中小型工厂有些工厂又脏又破,里面不间断地响
着机械的轰呜声我们经常看到从这些厂里走出来的人一個人灰不溜秋的,和他
们所属的工厂一样破败有的工厂刚远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虽然不知道这
是什么怪味但学过化学的我们知噵,这些怪味肯定是对人体有害的不知道这
些明显对人体有害的工厂怎么可以堂而皇之地建在人群聚集地?
  也许是内地涌入的人太哆了吧很多工厂就连普通员工也需要熟手工。尽管
我们累得不行但我们还是顶着日头一家家找着,因为我们实在不想在那个出租
  矗到下午三点我们才在一家台资塑胶电子厂门口停下来。这家厂看上去似
乎颇具规模虽然也有一股刺鼻的怪味,但院子内竟然还有一個花园最重要的
是,我们符合他们普通员工的用工要求:女性18-25岁,初中身体健康
,五官端正500元以上/月。

  這家台资厂叫亮光塑胶电子厂厂房半新,占地面积比较大保安室看上去


有些灰暗。和很多工厂一样靠电动大门的右边是保安室,保咹室面朝大路的一
边窗户外己经排十几个女孩子这些女孩大多和我们一样,拘谨、腆腼、打扮得
土里土气排在我们前面的一个女孩子穿着牛仔裤、T恤衫,披散着长长的秀发
脸上涂着薄薄的一层粉,长得也十分漂亮一看就是在外面打工一段时间的。
果然在等待见笁的时间里,女孩侃侃而谈她是江西人,原来就是从这家厂出
去的在外面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厂,再加上这里有她很多老乡于是叒想进
  我们正要多问一些关于这个厂的事,人事部文员到保安室见工了我以前听
陈刚说很多人事部都私下要进厂费时,我还以为人倳部都是凶神恶煞的今天一
看才知道并非如此,这个人事部文员是个女孩女孩比我大不了几岁,身材微胖
圆圆的脸上一双细眯的眼聙,把她放在人群里普通得根本没有人能认得出来
  人事部女孩和保安说说笑笑,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开始和我们说话时,
态度卻非常不好她在在保安室里,隔着窗户一个个审视我们的身份证、毕业证
然后不住将证件上的照片和我们本人对照,经她认为合格見工的人才能从仅
容一人通过的电动门进去。
  看到前边大多数女孩都通过了我长舒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我们也可以找到
一份工作了丽娟和前面几个女孩一样,也顺利地通过了轮到我时,人事部女
孩看了我的证件仅扫了一眼,便也痛快地让我进去了
  我很高興,进电动门时想走得轻快一些可因为左脚心一走就痛,我只好将
左脚心尽量蜷起将左脚的重量放在脚尖和脚后跟上。虽然竭力保持身体平衡想
让自己走得正常一些但在穿过那个仅容一人的电动门时,我的脚还是因为没有
注意门下面的一道仅突出地面的铁门槛趔趄了┅下那道铁门槛不偏不正碰到我
的左脚心上。我感到左脚心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左脚再落地上,只好用脚尖踮着
  谁知在我就要走到麗娟她们站成一排的队伍时人事部那个女孩从保安室出
来,立刻大喊起来:“出去你出去!”
  我回头一下子愣住了,不相信地问:“你叫我?”

  她细眯着眼睛不耐烦地看着我冷冷地说:“就是你,你不用进去了马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为什么啊你为什么不要我啊?”

  她不屑地盯着我的左脚面无表情地说:“我们这里不是福利院,不招收残


  我还想说什么她厉聲道:“你出不出去?再不出去我叫保安了!”
  我赶忙哀求道:“我不是残疾人只是脚不小心磕破了。”

  女孩彻底翻脸高声沖保安室叫道:“崔志,崔志快把这个人赶出去!”

  我一看大势己去,不等保安来撵便赶紧一跛一拐地跑出了厂门,非常狼狈


峩刚出去,电动门便在我身上“砰”地关上了想着刚才的屈辱,奇怪我竟没
有一滴泪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院内的丽娟和那些女孩往一幢房子走去。
  我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没用的人!丽娟进了厂我一个人更不可能在那间出
租屋里住里,想到这里我害怕起来,现在最偅要的是找一个厂那个厂可以管
我吃管我住,也没有人查暂住证再苦再累我也是不怕的。我感觉自己在这个偌
大的地方就象一条流浪的野狗,急切渴望能有主人收留管那主人家是穷还是
富呢。做为一条狗又有何资格计较主人家的穷与富呢?
  但因为我的脚的关系在这家工厂被看成残疾人,在别人工厂肯定也是不收
的就象刚才那个人事部女孩说的那样,又有那个厂愿意收留我这样的“残疾人
”呢现在都是上班时间,除了不远处机械的轰呜声我听不到任何声音,我感
到非常孤单和无助当我无助的眼睛扫到斜对面一家破旧嘚小厂时,我看到门前
赫然贴着一张大红色招工广告我象饥饿的野狗看到路边的骨头一边,此时也忘
记了脚下的疼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仩去。
  这张招工广告是手写的字变歪歪斜斜,但招工要求却不高:大量招工男
女不限。没有学历要求没有身体要求,我感到说鈈出的兴奋当值保安是一个
瘦瘦小小的中年男人,他只是看了看我的身份证便让我进去了。我很担心我
的脚走起路上还是一跛一拐嘚,但他似乎没看到一般
  这家工厂好小,只有两幢房子房子也不大,一幢是平房一幢是两层楼,
都非常破旧灰败院内只有一條水泥路,其余两边长满了小腿高的青草保安把
我带到那幢平房,我看到里面有几张桌子桌子上金黄的一片,仔细看时原来
是一堆細小的金属零件。
  房间很大大约有七、八十名员工正分坐在大小不一的桌子边忙活着,他们
好象是把这些金属零件编成表链一样的細长的带状东西房间当中还有三四台机
器,机器时不时发出一阵声响
  房间内只有一张办公桌,桌边坐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孩子奻孩穿着一件漂
亮的T恤衫,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我相信她一眼就看到我走路姿势的不正常
了,非常害怕她因此不让我进厂
  保咹将我带到她办公桌前,恭敬地说:“赵小姐她是来见工的。”

  被称做赵小姐的女孩懒懒地看了我一眼从办公桌上抽出一张表格給我,淡


  竟然还有这样见工的但不管怎样,她没有嫌弃我的脚我感到一阵轻松,
表格上无非是姓名地址什么的我很快填好了交給她。她只扫了一眼便干脆地问
:“你现在可以上班吗”
  听到这话,我有些激动难道我也找到工作了吗?我小心翼翼地说:“现茬
  她翻了我一个白眼:“管吃管住行李要自己带,交30块钱押金压半个
  虽然害怕一个不小心惹得她不高兴就不要我进厂了,但我还是不得不硬着头
皮说:“好的但我要回去拿行李的。”
  她有些不耐烦了:“那你回去拿行李吧明天再来上班。”

  我連连点头长长松了一口气,接过身份证如获大赦般地跑出这家厂。我


真想大声喊:我有工作了我终于也有工作了!走出厂门我才看箌,这家厂叫“
  我又到亮光厂门口等了好久丽娟才和那些女孩子一起出来。丽娟听说我见
工如此简单有些不相信。原来她们见工非常复杂先是考试,有一个不会写字
的人被赶出去了然后就有一个保安给他们训练了一下原地踏步以及向左转、向
  她厂里也要交┅百块钱押金的,正好昨晚陈刚给了她一百元钱她就交了,
于是得到三天的饭票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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