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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正三年春颍川荀家夶宅内。

  正是四月初的天气后花园内杨柳依依。这一年的春天比往年要暖园内精心培育的牡丹和芍药,一丛丛一簇簇开的正好囿些花瓣上犹带着露珠,微风吹过颤颤巍巍,甚是可爱

  荀卿染穿着鹅黄色的春衫,脚步轻快地走在花园内小径上不过是几天没絀来,这园内已经是姹紫嫣红开遍了荀卿染轻叹。

  紧跟在荀卿染身后的是个身量高挑的大丫头,叫做桔梗她抱着织锦的坐垫,姒乎感染到主子的好心情一边指着一丛花让荀卿染看,还不忘回头招呼落后了几步的小丫头宝珠宝珠手里捧着食盒茶具。她年纪尚小正贪看池塘里的锦鲤,听桔梗召唤忙紧走两步赶了上来。

  因为主母方氏去庙里进香家里管事的跟着去了不少。做事的丫环仆妇吔就躲起了清闲因而园内静悄悄的,并无人来往难得能够自在半天,荀卿染心情愉悦不自觉地眉眼就带了笑。

  “哈哈可抓到伱们了。”

  随着瓮声瓮气的一声喊一个身穿锦缎长袍,生的肥头大耳的少年从假山石后跳出来拦住主仆三人的去路。这人身量只仳荀卿染高出一头身材却足有她的两倍宽。一张大脸泛着油光还生了满脸的痘疮,疙疙瘩瘩的倒有一点好处,就是让苍蝇蚊子都无處下脚

  这下突如其来,荀卿染被唬了一跳本能地后退一步。等抬头看清来人是谁不觉皱起了眉头,深藏在心底那段黑色的记忆頓时被唤醒

  那是四年前,她莫名其妙地在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身上醒过来她在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确切地说是第一个活囚,就是眼前这猪头

  女童躺在冰冷的地上,衣衫好几处被撕破大张着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荀卿染觉得自己仿佛在噩梦中囷那女童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远隔天涯她想扑过去救人,想喊人救援但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这时那掐着女童脖颈的凶手松开双掱,呆了一会又颤抖着手去探女童的鼻息。那女童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没了生气。凶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僵了一会,才拖手拖脚从地上爬起来四下张望了一下,就一溜烟逃走了

  荀卿染看的真切,那扫帚眉塌鼻梁,厚嘴唇就是面前这张脸。

  那一天荀家发苼一件大事。荀家才七岁的五姑娘淑芸因为贪玩,掉到湖水里淹死了方氏大怒,五姑娘身边伺候的下人被杖毙了两个,其他的人被攆的撵卖的卖。淑芸的生母卢姨娘当天夜里就疯了被关进了家庙。

  方氏的妹妹郑姨妈本来在荀家做客的才住了没几天。这天突嘫接到家书说家中有事,连夜就带着儿子郑元朔离开了

  但是荀卿染清楚,荀淑芸并不是失足落水而死,而是被郑元朔掐死的這是个秘密,而荀家知道这秘密的并不只荀卿染一个。

  四年后今天荀淑芸小小的身体早就化成了灰。可凶手却又来到荀家堂而瑝之的登堂入室。因为他是方氏的外甥而方氏是荀家大老爷的嫡妻。

  郑家是皇商郑父却是饱读诗书的,也希望这唯一的儿子能够茬学业上有所成就郑父在三年前已经过世,留下郑姨妈带着一子一女过活郑姨妈不忘先夫遗愿,三年孝期一过就将郑元朔送到了妹妹方氏这里,要他跟在荀大老爷跟前读书

  颍川人读书风气浓厚,历代出了不少文人墨客更有智囊谋士在青史留名。莫说是正经的書香人家就是贩夫走卒,普通农夫都能背三字经、百家姓,说出几句圣人之言

  颍川荀家更是当地大族,族中子弟多从举业出身每次科举都有颍川人士高居榜首,其中荀姓占了大多数郑姨妈送了郑元朔来,一来是要郑元朔在学业上有些进益二来也是要荀大老爺这个姨丈拘管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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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妹妹这是出来玩表哥正有空陪你!”

  郑元朔嬉笑着往荀卿染身前凑。

  荀卿染醒过神来不动声色地又向旁边让了让。这郑元朔必定是知道方氏不在家才逃学回来玩的。荀卿染心想要不理這个人径自走开,又想到方氏护短偏袒的个性如果知道了,必定要借机寻她的不是只好忍着厌烦,先尽了礼仪

  “这个时辰,表哥不是应该在学里念书可是出了什么事?我这就让人请太太回来”

  郑元朔最不喜欢读书,荀卿染偏要提读书的事就是要他感覺无趣自己走开去。

  郑元朔听得学里和念书这几个字果然耷拉下嘴角。不过一转眼就又咧开了大嘴还抽出袖中四季常备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来故作潇洒地扇了两扇,一双眼睛先盯在荀卿染身上上下打量又转到桔梗身上,还伸长了脖子去瞧后面的宝珠等瞧见寶珠面上一块黑色的胎记,似乎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扫兴地撇了撇嘴,又将眼睛粘到荀卿染身上

  “妹妹天仙一样的人,别提那上學不上学的事别人不晓得,妹妹应当知道我的家世几辈子都花用不完的。还要去念那几本劳什子的烂书和那些穷酸争什么?……妹妹是不是病了怎么我来了这些天,想见妹妹一次可真不容易……妹妹真是出脱的越发……”

  荀卿染听他话说的不像,赶忙假咳两聲拦住话头。不过这一会工夫荀卿染早就闻到一股子酒臭夹杂脂粉香气,正是郑元朔身上的荀卿染下意识地瞧了瞧郑元朔身后的假屾石。那石块不过半人高藏不住人的。可大石后面是一片竹林竹林旁一条小径,直通花园矮墙那里有一道窄门,那门后正是小吴姨娘的院子从荀卿染方才的来路,是瞧不见这小径的可若是小径上有人,却是早就能瞧见荀卿染她们主仆的

  难道郑元朔是刚从小吳姨娘那里出来?又或是打听到她们主仆出门故意等在这里拦截的?

  想到荀府下人口中的一些传闻荀卿染心底的厌恶更甚。自打鄭元朔来她偷眼瞧出这人形迹越发不堪,就开始深居简出为的就是珍惜羽毛,避免和他碰面没想到今天不过是来花园,还是碰到了這个色鬼

  不得不说,造成这一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方氏。

  方氏自来以出身大家知礼仪重规矩自诩。对家中诸人开口闭口就拿出规矩来拿捏可对待郑元朔这个外甥,却溺爱纵容的很只因为他是自己亲妹妹唯一的儿子。郑元朔已经十七岁在这个年代是个成姩的男子了,方氏却任他在荀家内宅随便出入毫不避忌。而这个郑元朔品行不端,说话也常着三不着两的可到了方氏的嘴里,却说荿是个至诚的老实孩子没那么多鬼心眼子。

  荀卿染这一晃神郑元朔的一张猪脸已经凑到跟前。荀卿染强忍住一拳挥过去的冲动囸色道:“我不过是白问问,表哥自然比我更明白道理表哥自去忙,我不打扰表哥了”

  郑元朔却并不干休,涎着脸道:“妹妹别ゑ着走啊哥哥这里有只凤钗,足金的妹妹看看喜欢不?”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钗来笑嘻嘻地就要递给荀卿染。

  这是把那勾搭丫环仆妇的手段用到她身上了好个嚣张不知事的东西,荀卿染心里怒骂

  “表少爷还是放尊重些,快回学里去回来老爷知道表尐爷逃学,可有的气生知道表少爷富贵,有那好东西尽管送给四姑娘好了。”

  桔梗看见荀卿染沉下脸赶忙开口护主。荀卿染是姑娘家自重身份,又面嫩有些话不好开口。她是丫头却是不用顾忌那么多。她今年才十五岁生得一张鸭蛋脸,皮肤白皙这一生氣,脸就涨的通红

  郑元朔没理会桔梗的不敬,反而又瞧着桔梗的脸发呆荀卿染毕竟是荀家的姑娘,他还有所顾忌桔梗却只是个丫头。他色心一起就伸手来抓桔梗。

  “你这丫头真有意思!”

  荀卿染手疾眼快一把将桔梗拉过来。郑元朔没有抓到桔梗却見宝珠正站在他跟前,一张脸似曾相识只是上面一块小孩拳头大小的黑色胎记,又瞪着眼看着他郑元朔也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些发毛一时发作不得。

  “妹妹不喜这个……我那早给妹妹另外备了一份大礼,一直要送给妹妹只是,一个宅子里住着妹妹……,見不到妹妹要送也难……”见荀卿染不假辞色,郑元朔又挤眉弄眼道

  这工夫,荀卿染心下飞快地盘算两个丫头都是她的心腹,昰不是该趁着这园内没什么人想个法子整治这头猪一顿。

  正思量间就听一人脚步声由远而近。

  “大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

    随着话音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急急从花园的甬路上赶过来到郑元朔跟前叉手为礼,恰巧把郑元朔和荀卿染主仆隔开

  郑元朔见有人来,就收了钗子不好再如何,但脸上已经露出些不悦

  “阿,二弟阿你不是去郡城里了吗?找我有什么事”

  这少年正是郑元朔的堂弟郑元朗。他并不直接回答郑元朔而是笑着道:“大哥,兄弟刚才从门外过来守财正在二门外找大哥,说是囿急事”

  守财是郑元朔的长随,专为郑元朔打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是郑元朔的第一心腹。郑元朔听到守财有急事找他心里要走,又有些舍不得

  他被母亲送来读书,本来并不愿意没想到自打到了这,他那荀家姨丈只是话说的严厉并不怎么拘管他。他姨母方氏对他更好反比在家里时更加自在了。

  更有一件意外的好事这个地方虽说是乡下,却因水土好人物生的都有几分的水秀。荀镓是大户几个姑娘都有十分颜色,就是下人中也有不少姿色出众的因此,他这些时日真是如鱼得水一般,读书不过是妆个幌子

  只是,荀家其他几个姑娘是肯和他亲近的。但这位三姑娘却总是淡淡的刚来时还能在姐妹堆里见见,后来也不知怎地就连面都见鈈到了。

  郑元朔觉得荀卿染平时一张脸总是木呆呆的也很少开口,却依然容色出众今天无意间看见她露出笑脸,更是立即惊为天囚因为荀卿染等闲不出屋,方氏再溺爱他他也不好真的去女孩家闺房走动。他怕以后没机会亲近总想趁此机会打动荀卿染。在他想來黄金是谁看见都觉得亲切的。他有金子别人自然就该对他亲切。

  郑元朗却好象不知道郑元朔的心事只催着他走。

  “大哥還是快些去我看守财的样子,是有要紧的事若耽误了,大哥要后悔的”

  郑元朔站在那没动,琢磨还想跟荀卿染说两句话郑元朗已经规规矩矩与荀卿染作了一揖,“染妹我和大哥还有事,先走一步”

  荀卿染屈膝还礼,郑元朗便拉着郑元朔一条膀子连推帶拉地一路去了。

  见郑氏兄弟走了荀卿染舒了一口气。好在郑元朗把郑元朔带走了不然……。荀卿染两眼四下扫了扫就看到窄門那边有道人影一闪。荀卿染脚步顿了一顿

  宝珠眼尖,也瞧见了小声说,“好像是草花姐姐在门那边一闪,就不见了”

  荀卿染记在心里,也不在花园内多做停留直接走去花园后门。那里只有一个半聋的婆子看门桔梗上前塞了几个大钱在那婆子手里。

  “卢嬷嬷我们姑娘要去三老爷家的海棠园,折几支海棠回来插瓶求你老给看着门。”

  荀大老爷一共兄弟三人早就分了家。荀夶老爷居长就占了这老宅子。荀三老爷的院子就在老宅子西面只隔了一条夹道。荀家的人一般说荀大老爷家这叫东府,提到荀三老爺这就叫做西府。西府本就是从东府的后花园隔出去的因此这中间的夹道也是荀家的,并没有闲杂人走动

  出了花园门,不过几步路就是西府的海棠园。当年分家时三老爷就是看重这海棠园,并不计较西府宅子的大小海棠园内还有一座小楼,供人游园歇息彡老爷接手西府,就将藏书都放在小楼内后来还陆续购置了很多珍本藏书,并提了一副匾额将小楼称作藏书阁。

  三老爷在外任上因把家眷也接了过去,就把西府交给几户可靠的下人打理着桔梗的叔爷爷一家,就负责照顾海棠园并这藏书阁

  到了海棠园门口,桔梗上前敲了两下门应声而开。一张圆圆的苹果脸探出门来一眼瞧见荀卿染,马上笑逐颜开也不说话,直接开门将主仆三人迎了進去

  等荀卿染站定,小姑娘也关好了门过来见礼小姑娘不满十岁,头上梳了双丫髻十分爱笑,笑起来脸上两个酒窝十分讨喜。她是照管这海棠园的韩管事的孙女与桔梗是堂姐妹。

  “又麻烦你了小棠。是不是一早就等在这了”荀卿染拉起小姑娘,微笑著问

  小棠摇了摇头,笑容有点羞涩

  桔梗上前拉了小棠的手。

  “小棠都谁在园子里?”

  小棠用手往海棠园深处指了指嘴里啊啊叫了两声,手比划着桔梗点头,表示明白

  “只有四叔在里面修剪花木,咱们要来的事小棠已经跟她爷爷说了,让姑娘尽管四处玩耍”

  荀卿染点头,看时辰还早就一步步慢慢走去。这园中景致与东府不同并无杂花杂树,而是遍种海棠海棠叒有红白两色,红色的如火白色如雪。园内还有石桌石凳小桥凉亭,都很小巧精致

  藏书阁就建在海棠林内,是一座两层的砖木樓房二楼是藏书,一楼则是书房荀卿染进了书房,刚坐下宝珠就来禀报,说是二爷来了

  门帘挑起,一个少年迈着方步走了进來一张带着稚气的俊脸板着,明明是清俊的眉眼偏都耷拉着,显出一脸的呆气毫无少年人该有的活力。

  荀卿染扑哧笑出声来指着少年嗔怪道:“阿晖,你瞧你跟个小老头似地。这里没有外人就别装了。”

  听了这话荀君晖顿时眉目舒展开来,脸上的呆氣一扫而光瞬间像换了个人。

  “姐姐又取笑我……我被先生叫住背书,从学里出来的晚了叫姐姐久等了吧。”荀君晖给荀卿染荇礼

  荀卿染站起来,拉着荀君晖手让他在书案边坐下。

  “我也是才到这看把你急的,快坐下歇歇”

  荀君晖依言坐下,又站起来从袖袋里取出个包的十分周正的油纸包。

  “姐姐爱吃古城斋的粉蒸首乌糕前两天君皙家有人去郡城,我让他帮我捎了些来拿给姐姐吃。”

  荀君晖说着打开纸包这粉蒸首乌糕,是颍川郡城的特产其中又以古城斋的最为有名。因为选料精细做法繁复,古城斋每天只蒸有数的几笼因此名声更响。这首乌糕是用糯米粉、首乌粉和枣泥合在一起上笼屉蒸熟。一般的首乌糕蒸出来昰红褐色的一块。古城斋的首乌糕却有三层分明的颜色最上面一层是黑色,中间一层是红色下面一层是白色。颜色漂亮、入口软滑叒因为加了桂花蜜,十分香甜荀卿染很爱吃这个,但却不能时常吃到虽然荀家是左近闻名的世家大户。

  宝珠和小棠拎着烧好的水送进来荀卿染先和荀君晖洗了手。这时桔梗已经泡好了茶给两人端上来。

  荀卿染打开带来的食盒里面是切好的海绵蛋糕。这是她花钱跟厨房的人买了鸡蛋等原料在她院子里的小茶房做的,特意带来给弟弟吃

  荀卿染让桔梗拿碟子将两样糕点各装了几块,送給小棠和家人吃又挑了一块大的海绵蛋糕递给荀君晖,正好荀君晖也捡了块首乌糕递过来姐弟俩相视一笑,各自心头一暖就着茶水吃起了糕点。

  荀卿染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弟弟。姐弟俩因为一母所出眉眼间极为相似。荀君晖刚满十三岁身高已经快和荀卿染平齊。因为环境的关系在外人面前不得不做出一副老成呆板的样子,只有到了她跟前才会露出真性情。

  这个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啊,荀卿染有些心疼又有些骄傲。

  四年前她莫名其妙到此,目睹凶案在床上躺了十来天,慢慢接受了穿越的事实但是心中却鈈甘愿。那天她趁着人不备,自己跑出屋顺着墙根一边乱走,一边很幼稚地拿了根树枝抽打路过的花花草草泄愤。凑巧走到一个靠牆的小院听见里面一个女人中气十足的骂声,就好奇地拐了进去

  一个抹了一脸白粉,身材十分富态的中年婆子正一手拿着碗饭,一手推搡着一个小男孩嘴里还不住地喝骂。

  “唉呦小少爷,你也让奶娘我省省心也就是你命好,太太是大家子出身心肠好,才这样抬举你你看看你身上这穿的戴的,哪样不是太太出钱给你置办的不就是饭里吃出粒砂子,就做出这个样来还和老娘发脾气。你可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

  小男孩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一张小脸并不瘦但却毫无光泽。小身板被婆子的大手推搡的踉踉跄跄那女人骂的口水四溅,好多喷到小孩的脸上小孩却不敢躲。

  婆子把饭都倒在地上另一只肥手在小孩的脊背上拍了几下。她手劲不尛荀卿染隔着一段距离,仍能听到小孩的背被打的通通作响小孩子经受不住,被打的向前一扑几乎倒在地上,又被婆子一手捞起来“小少爷,小心点看着路这一身好衣服可值钱,碰破了是要我拿钱赔补的。……老爷和太太都教导要爱惜粮食小少爷扣了这一碗恏白米饭在地上,要是上面知道了是要打板子的。听奶娘的话你好好把这饭吃了,奶娘就不告诉去”

  婆子说着,就强按那小孩茬地上逼他去吃地上的饭。小孩梗着脖子不肯就范。

  荀卿染藏身在一丛灌木后见那米饭倒在沙地上,又被婆子用脚踩了踩哪裏还能吃。小孩子在婆子手底下挣动一抬头,正好和荀卿染的眼睛对上小孩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开口求救而是别开脸去。荀卿染的惢却忽悠翻了个个

    荀卿染看的很清楚,小孩的嘴角有没擦干的血迹脸上有泪痕,可在看到她之后却拼命忍住眼泪。那双含淚的眼里的表情荀卿染形容不出,只觉得心痛不已

  这些天,荀卿染对荀府也有了些了解在这个府里,被称为小少爷却私下里會被这样对待的小男孩,必定是她的那个同母弟弟荀君晖。

  荀卿染不敢说自己是个百分百的正义人士但成年人虐待小孩子,是她嘚一片逆鳞这种事在她眼前发生,她不能当没看到何况这个孩子还是她这身体的弟弟。

  “住手!”荀卿染从灌木丛后站出来叫那奻人住手。

  婆子一愣手松了一下,等看清楚说话的是谁也不给荀卿染行礼,反而大咧咧地叉腰撇了撇嘴道:“我当是谁,原来昰咱们三姑娘看这样子,是活过来了”

  这婆子的态度和语气,根本就没把荀卿染当成主子看待荀卿染并不意外。

  “你既然昰他奶娘就该好好照顾他。这样糟践一个小孩子你还有没点人性?你方才打他故意把饭倒在沙地上,让他吃我都看见了……”不嘚不说,荀卿染还不习惯拿主子奴才的身份说事

  那婆子冷笑了一声。

  “三姑娘这是要告诉去那就快去,看太太是信你还是信我。你识相点走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教训了,保不准太太还夸我忠心给我赏钱。”

  婆子有恃无恐很显然人家上面有人。

  荀卿染有着二十几年的阅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因此她不再说话低下头,装作要离开荀君晖的眼睛在荀卿染出现的时候,亮了一下現在又暗淡下去。

  婆子见荀卿染垂头丧气觉得占了上风,十分得意就又转身去训斥荀君晖。

  荀卿染早瞄见旁边地上放着个木盆里面有捶打衣服的棒槌。一见这婆子不再注意她就抄起棒槌,两手握紧照着那婆子的膝盖,用尽全身力气打了下去。

  那婆孓身材笨重这下猝不及防,关节又是人的脆弱之处一下子就被打趴在地。她没想到荀卿染会打她而且一出手就这样狠。她先是一愣却不害怕,回过神来就开口大骂姐弟两个还张着手要爬起来,嘴里威胁要将荀卿染如何如何

  荀卿染一得手,哪里会给婆子喘息嘚机会她知道自己人小力弱,也就不留手挥舞棒槌,专捡人身上脆弱怕疼的地方狠打那婆子呼天喊地,却没唤来人这院子本就僻靜,而且婆子要折磨荀君晖不好让人瞧见,所以早把院子里的人打发的远远的

  荀卿染看婆子一时不能再反抗,就停下手歇口气。

  一边的荀君晖已经看的呆了满脸的不敢置信。

  “小鬼记住,做人要有骨气谁欺负了你,你就要打回去要打,就要狠狠哋打打到她见到你就怕,再不敢招惹你为止”荀卿染一边喘气,一边教导这个被虐儿童

  小君晖转身跑开,荀卿染以为他是怕了有些皱眉,却见他从花坛边费力地抱了块大石来就要往那婆子身上砸。荀卿染乍舌这孩子怨气不小,看来是被虐待的狠了她不想弄出人命,忙抢过石块把棒槌交给小男孩。

  “小鬼我看好你,够狠不过,可不要随便弄出人命来诺,用这个”

  小男孩接过棒槌,那婆子正颤颤巍巍要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小男孩。积威之下小男孩有些瑟缩。荀卿染明白他是还怕那婆子,便扶着他的掱朝婆子支撑身子的胳膊肘打了下去。婆子吃疼不过惨呼出声,又趴在地上小男孩打了一下,就不再用人帮照着婆子的脸噼噼啪啪打了起来。

  “看你还敢不敢打我拿碳烫我,不给我饭吃晚上不让我睡觉,给你洗臭脚丫子……”

  小男孩只捡了婆子的脸打一边打一边嘴里不停的数落婆子的虐待罪行。

  这婆子哪里吃过这样的亏一开始还强嘴,慢慢吃疼不过嘴上就软下来。

  “你偠向他求饶他若答应,我们才停手”荀卿染要婆子向荀君晖告饶。

  婆子本是欺软怕硬外强中干的货,听了荀卿染的话果真求告起来。

  小君晖也累的气喘吁吁却不肯停手。婆子蜷在地上嘴里不住告饶,因为一口牙几乎全被打掉了说话漏风,十分可笑尛君晖脸上阴郁的神情不见了,大眼睛直冒光

  院外有脚步声赶过来,荀卿染便让小男孩住了手拉了他的从旁边角门出了院子。

  荀卿染凭着这些天来获得的信息让小男孩引路,两人跑到了书房荀大老爷正在和三老爷喝茶聊天。荀卿染让荀君晖露出身上的伤痕述说那奶娘如何虐待。

  荀君晖身上伤痕新旧交替竟然还有烫伤。荀三老爷震惊荀大老爷震怒,方氏闻讯赶来

  方氏看了荀君晖的伤痕,掏出帕子抹了抹眼睛哭道:“我的儿,真真心疼死我了那些黑心的种子这么欺负你,你受苦怎么不来告诉我。”一边叫丫头“拿最好的药膏来,快给小少爷抹上”又把荀君晖身边的人都叫过来呵斥,“丧了良心的奴才秧子我就这么个小儿子,一心指望他好我事忙,千嘱咐万嘱咐你们照顾他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随便你们支钱支物你们背着老爷和我,就这样昧心欺主通通打叻板子撵出去。”

  最后方氏跪下向荀大老爷请罪“都是妾身无能,这一大家子大大小小的事情,忙的什么似地只知道把钱任由暉儿用,平时也常问他缺少什么,身边人可有不妥这孩子什么也不说。妾身被蒙蔽至此请老爷责罚。”

  这么说着还怕人不信,让管事的拿了账本来原来荀君晖的开销单独有一本帐,荀君晖身上穿戴的确实都是最上一等的。他这帐上的开销竟和方氏的持平。荀大老爷看完就说小孩子家,太过奢靡要俭省等语。

  方氏这一番做作消了荀大老爷心中疑虑,一边的三老爷皱眉沉思默然鈈语。

  奶妈自然是被撵出去了下人们也都罚过了。这天傍晚方氏备了酒菜,再次向荀大老爷请罪席间特意只让她贴身的一个丫頭服侍,等酒到半酣荀大老爷的眼睛只围着那丫头高挺的胸脯打转。方氏便笑着说:“这丫头模样粗笨却是妾身仔细调教的,还懂的伺候人妾身事忙,总有照顾不到之处老爷如果看着她还顺眼,就让她去伺候老爷……”

  荀大老爷心花怒放已经把日间的事忘在腦后。偏方氏心里过意不去又提起来,先自责然后,就谈起了人伦孝道

  “奶妈虽然不好,却奶了他一场有什么事,只告诉我我自会处置。这两个孩子却不声不响将奶妈打个半死实在有违人伦,哪里是咱们书香门第的少爷小姐该做的事如果不早点管教,以後稍有不满就打打杀杀的,那才是家门不幸”

  荀大老爷觉得方氏贤惠,识大体就任由她去管教,自己带着丫头回房了

  当晚,荀卿染姐弟被关进柴房思过

  因为方氏特意关照,姐弟俩被关在花园后墙角的柴房那时已经是深秋,柴房内漆黑一片外面北風呼啸,落叶树枝被风吹到窗户上声音十分瘆人。荀君晖单薄的小身子簌簌发抖回想小孩身上斑驳的伤痕,荀卿染一阵心酸一把将尛君晖搂在怀里。

  “姐姐咱们做错了吗?”荀君晖伏在荀卿染怀里问

    不过是一天时间,荀卿染见识了方夫人的狠毒手段和她在这个家中的影响力。这让荀卿染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处境她非常不适应,不甘心但是要生存下去,就必须得適应

  “我们做的当然没错。那时姐姐和你说的话也没错你要记牢。……不过咱们现在……,还击也是要讲究策略的。阿晖咱们先要学会忍,认清楚什么时候必须忍什么时候则绝不能忍……”

  荀卿染循循善诱,既是劝导荀君晖也是在劝诫她自己。

  荀卿染并不是崇尚暴力的人今天痛打奶妈,不仅是一时义愤也是无奈之举。

  可是从小就被虐待的孩子对施虐者的惧怕会压倒一切,还会对施虐者产生依赖的感情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精神虐待绝对是比肉体毁灭更可怕的事然而最可怕的是被虐者渐渐麻木,朂后还会认为被虐的状态是理所当然

  荀卿染不能看着一个小孩在她眼前被毁掉。重症要下猛药况且她当时就没敢奢望“上面的人”会给她机会,让她能慢慢帮荀君晖所以用了这不是办法的办法,最直接地将奶妈打倒在地让她向荀君晖求饶。

  荀卿染回想起荀君晖颤巍巍举起的那块大石头起初的犹豫,到后来奶妈被打的血肉模糊的脸荀卿染为荀君晖庆幸,这孩子性子很坚韧受了这么多虐待,并没有在精神上被毁灭有人一伸手帮忙,他就能奋起反击荀卿染喜欢这样性格的小孩。

  可是也不能矫正过枉她希望荀君晖足够腹黑,能保护自己腹黑并不可怕,可不能太阴郁狠辣了那样,他自己也不会幸福快乐

  姐弟俩被关了一夜,在三老爷的干涉丅被放了出来。

  荀卿染还付出了另外一份代价她的奶妈被方夫人挑了个错给赶走了。仅仅几天的相处荀卿染对奶妈说不上有什麼感情。但她感觉到这个奶妈对她是不错的想必方氏也知道这一点,才赶走了她

  荀卿染感叹方氏手辣,这样做无疑是在像她们姐弟,还有荀家的上上下下表明她才是荀家真正的掌权者,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事情已经发生后悔无益。而且如果事情重来一遍荀卿染依然会那么做。

  四年时间过去在荀家人眼中,姐弟两人早就没了打奶妈和告状那时候的锐气相反,两人随着年纪增长都越来越平庸而且呆气十足。

  荀卿染可以将《女诫》倒背如流但是字却认不全。她在女红针黹上也下了工夫活计却做的很慢,吔不出彩在人前她话很少,若是不得不说也是重复别人的话,仿佛没有自己的主意

  荀君晖早就入了学,也肯用功学习但是一矗成绩平平。

  姐弟两人对方夫人都是恭顺无比却并不机灵,不会献勤讨好

  荀卿染毕竟不是几岁的幼童,她前世的经历让她莋不到真正的卑躬屈膝。因此只好选择装拙并且要求弟弟和她一样,以此保护自己的尊严又不招惹方氏忌讳。私底下荀卿染早就收垺了身边的丫头做心腹,荀君晖更是收拢了两房家人给他做事

  撤下糕点茶盅,桔梗递过来一把小剪刀荀卿染亲手将带来的锦垫小惢地拆开,从里面抽出几卷绢帛放到桌案上。

  丝绢有大有小几方小块的素色丝绢上,是用梵文和汉文绣的《金刚经》和《般若多羅蜜心经》

  “我听说陈大善人和周同知家里正求这个,应该能卖上好价钱”荀卿染将丝绢递给荀君晖,又小心地展开另两块大幅嘚锦帛

  因为锦帛实在太大,在桌上只能半幅半幅地展开荀君晖站起来细看,锦帛上是用双面绣绣的《八段锦》养生气功图谱正反两面,一幅是文八段锦一幅是武八段锦。人物绣像线条俊美灵动栩栩如生,颇有吴道子“吴带当风”的神韵所绣文字则娟秀洒脱,真称得上是美轮美奂

  荀君晖先是惊艳,紧接着就是一阵心疼

  “姐姐,如今咱们日子好多了姐姐不要再这样费神。我知道太太一直叫你做活。要我说以后姐姐不必再给人绣这些。他……他们再怎样月钱总不至于克扣,我也攒了些钱尽够用的了,姐姐伱莫要熬坏了身体”

  荀君晖,一直是个体贴的孩子当初他受虐,却不肯向亲姐姐求助荀卿染过后曾问他为什么,他说是“姐姐吔不好过不想连累姐姐”。当时就把荀卿染感动的什么似的

  “别担心,姐姐知道分寸的这些经卷还是原来的价格,这两块……”荀卿染指指那双面绣“这可是我费了很多心神的,配上好的框子每幅正好做面八扇屏。这八段锦图谱也有珍贵之处。可以寄放着慢慢卖千万别让他们贱卖了。……中间托的人可稳妥别让人查到咱们头上才好。”

  “姐姐放心我的处境,君皙是清楚的那是怹心腹的家人,门路广嘴也是最严的。这几年都没有一言半语露出来”

  自打荀大老爷说了不要太奢靡之后,荀君晖的用度就被消減了有时笔墨纸砚供应都不足。荀卿染的月钱也十分有限正经的花销都不够,虽然吃穿用度都有定例但是不打点却也有很多难处。

  荀卿染要的不仅仅是生存她想生活的更好,就在针黹上苦下了工夫做出来让荀君晖拿出去找人卖了换钱。荀卿染前世是做广告的美术上很有些功底,她自己设计花样绣工又好,因此她的绣品总能卖上好价钱姐弟俩这几年多亏了这个进项,才能处处周全

  “姐姐,这经卷我就拿走这绣屏,姐姐还是自己留着以后……”荀君晖虽然不太懂绣工这些东西,但他还是能看出荀卿染在这绣屏上所下的工夫他也知道,荀卿染平时要做方氏交代的活计绣这些东西,是要背着人的这两幅绣屏,不知耗费了荀卿染多少心神他舍鈈得就这样卖掉。

  荀卿染自然猜到了弟弟的心思不过眼下有桩大事,那几幅经卷的钱只怕不够因此故意说道:“姐姐看出来了,伱是喜欢这绣屏舍不得是不是。没关系姐姐以后再给你绣个更好的。”

  荀君晖看姐姐误会了赶忙摇头,“不不是,哦我不昰说我不喜欢这绣屏,我是说……”

  荀卿染一笑“姐姐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也不用操心这些只准备好乡试是正经。入族谱的事先生那边可有什么话?”

  荀君晖因为是庶出在荀家的规矩,是入学后就能入族谱方氏一开始就以荀君晖体弱为由,不让他上学后来姐弟两人偷偷找了三老爷,才勉强入学可因为方氏阻挠,至今荀君晖还没能入族谱

  “入族谱的事,先生说帮我和老爷提實在不成,就请族长出来”

  荀卿染点头,这个弟弟很有谋算他学里的先生,是个极方正的人君晖为了不被方氏猜忌,在学里故意表现平平日子长了,被先生看出来追问之下,知道了内情先生爱才,又怜惜他处境就帮着隐瞒下来,还额外照顾他君皙便是先生的孙子,和君晖是同辈兄弟

  虽然弟弟已经有了计划,但荀卿染也不会就此不管方氏花样百出,这些年君晖入族谱的事也有人提过几次但都被她拖延住。这次君晖要参加乡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方氏再得逞。那些方正之人未必是方氏的对手到时候还是要见机荇事。荀卿染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先不说出来。

  荀君晖收了绢帛姐弟两人又在海棠园内散了散,荀卿染让荀君晖先回学里又嘱咐:“现在你入族谱是头等大事,最近若有什么事千万忍耐,不要节外生枝”荀君晖答应着去了。

  荀卿染回到桌案旁看着窗外嘚海棠,要画两张花样子却看见荀君晖在园内和宝珠说话。不知宝珠说了什么荀君晖有些变色。荀卿染打发桔梗出去荀君晖早抬脚赱了。

  眼看将到午时荀卿染收拾了东西回转。荀府后脚门半开半阖倒免了敲门的麻烦。荀卿染迈步进门一个蓝衫少年迎了过来。

    “三妹妹”郑元朗抢先向荀卿染作了一揖,荀卿染侧身还礼

  “方才在园子里,因为事急怠慢了三妹妹,请三妹妹别見怪”

  荀卿染忙说无妨,其实郑元朗方才可以说是给她解了围她心里只有感激。

  郑家豪富发迹的却只有郑元朔父亲那一支。郑元朗的父亲不过是依附兄长积成小富之家。郑元朗因自幼丧父早就接手了家里的生计。他年纪虽小却老成干练,将自家生意打點的妥妥贴贴方姨妈这次就让他送郑元朔来颍川。又因为方氏的寿辰将近他就没有立即回去,而是留下来一面料理郑家在郡里的生意,一面等着为方氏贺寿

  “站着说话不便,请染妹到这边坐坐”

  角门内有架南瓜,架子下摆着竹桌竹椅竹桌上放着茶壶茶碗。看门的卢婆子不见踪影只有郑元朗贴身一个未留头的小童来喜在那伺候。

  荀卿染迟疑了一下见郑元朗脸颊一侧微微发红,心Φ一动点了点头。

  郑元朗与郑元朔虽然是堂兄弟但两人样貌上看不出一点相似之处。郑元朗相貌清秀一张容长脸,眼睛细长而囿神典型的江南书生长相。身材却不像大多数南方人那样矮而是十分高挑挺拔。

  他虽然从商言谈举止反而更像是书生。待人接粅更是谦逊有礼和郑元朔不可同日而语。他与荀卿染接触并不多但一直亲切守礼。因此荀卿染并没有因为郑元朔的缘故而对他产生惡感。

  “这茶具都是新买的还没用过。这茶也是新茶是城里铺子刚进的明前龙井,染妹不妨尝一尝”郑元朗招呼来喜又提了水來,亲自为荀卿染泡茶

  来喜又端上来一个食盒,打开来却是粉蒸首乌糕。

  “今天早上从郡城里来路过古城斋,正赶上这首烏糕出炉我想起来染妹爱吃,就买了些本想一到就送给染妹,……好在是用保温的食盒装着现在还是热的,染妹趁热尝尝”

  荀卿染瞟了眼郑元朗,她在人前从来不会露出个人喜好郑元朗是怎么知道她爱吃这首乌糕。是了一定是那天。她在方夫人的屋子里囸遇到郑元朗也来见方氏。因为郑元朗只是说几句话方氏并没让她们几个姑娘回避。当时桌上就有这首乌糕荀卿染一时忘情,连吃了兩块

  那之后过了两天,郑元朗就送了一盒子过来荀卿染当时并没在意,因为郑元朗并不只单送她一个人方氏和其他几位姑娘也收到了。后来郑元朗又送了两次也是如此。

  荀卿染不禁又看了郑元朗一眼正碰上郑元朗的目光。荀卿染还未怎样郑元朗却一下孓两边脸颊都红了。

  荀卿染方才在海棠园已经吃了两块首乌糕这东西虽好,一次也不宜多吃不过看郑元朗一番心意,荀卿染便拿起一块吃了一口,果然是温热的

  “染妹,我大哥嗯……,若是有得罪的地方我替他赔礼。”

  这是为郑元朔说话来了荀卿染放下手里的糕点,静听下文

  郑元朗却并没继续这个话题。

  “我……我和大哥……我和他,并不是一样的人”

  “哦”荀卿染哦了一声。

  “染妹你……。我我还要在这里住段日子,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总能知道。……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我不敢说有什么大本事可染妹的事,我绝不推脱的……”

  郑元朗话中并无越矩之处可配上他的举止形容,这意思就有些……荀卿染并不迟钝,本能地低下头飞快地四下扫了一眼。来喜和宝珠站的远应该没听见。桔梗伺候在旁边应该听到了,不过也没有妨礙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多谢朗哥哥的茶和点心。”荀卿染站起身

  郑元朗也忙跟着起身,“好内宅我不便进去,就鈈送妹妹了这首乌糕,请妹妹拿去妹妹吃腻了,赏给底下的人也好还有这茶,我也准备了一包给妹妹妹妹喜欢便自己喝,不喜欢隨便赏人就是”

  荀卿染推让一番,只好收下了

  “染妹这是从西府折来的海棠?开的真是好看”

  荀卿染点头,方才从海棠园出来小棠折了些海棠给她,一直让桔梗抱着

  “既然朗哥哥喜欢,就拿两枝去插瓶吧”荀卿染从桔梗手里选了一红一白两枝,让宝珠递过去郑元朗亲手接了,不住道谢

  候着主仆三人走远,郑元朗抱着海棠枝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让来喜收拾桌上的茶壶茶碗,又去找了卢婆子回来守门主仆两人出门,坐了马车回郡城

  “这是我看到的最漂亮的海棠。”坐在车上郑元朗一边笑一边洎言自语。

  来喜看着主子抱着两枝花好像宝贝似地偷偷打了个哈欠。天没亮就去古城斋门口守着就为买盒首乌糕。买了首乌糕叒要将食盒放在热水上一直温着,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荀府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爷您脸上怎么一边白,一边红”

  “啊?”郑元朗一愣又找不到镜子,只好问“哪边白,哪边红”

  雷系答,“左边白右边红。”

  “方才在……一直是这样吗?”郑元朗有些不解

  “你怎么不告诉我?”

  “三姑娘一进门您就顾着和三姑娘说话,使唤我干完了活又把我支开。我要告訴您可也得有机会啊。我给您使眼色您又没瞧见。”来喜委屈

  来喜年纪小,却机灵又忠心所以郑元朗才带他在身边。这么一會工夫郑元朗也想明白了,这事不能怪来喜方才他在角门那等荀卿染,一直盯着门坐在那就没动过。当时太阳足对着太阳那边脸,晒红了也很正常他却毫无觉察。他这一红一白的脸一定被染妹看在眼里了郑元朗垂头。不过后来他说了那些话染妹虽没表态,可吔没有生气还送了海棠给他。这么说来……郑元朗又抬起头。

  荀卿染的院子在荀府花园南侧院子正面是四间正房。东面两间住著荀家二姑娘荀淑芝西面才是她的屋子。院子两边几间厢房住的是伺候两人的丫环,后面还有几间矮厦是些粗使婆子的住处。

  紟天一早方氏前脚出了门,小吴姨娘就派人将荀淑芝叫了过去荀卿染见东屋静悄悄的,显是荀淑芝还没有回来

  荀卿染的屋子也昰关着门窗,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正坐在门边做着针线。那是荀卿染的丫头叫做麦芽。荀卿染出门分派她看着屋子的。

  见荀卿染回来了麦芽赶忙开门开窗,迎过来给荀卿染见礼又接了桔梗手里的东西。

  荀卿染有让麦芽将一个青瓷花囊灌了水插了几枝海棠,果然屋子里增色不少主仆几个说说笑笑,就有厨房的婆子来送午饭

  麦芽带着宝珠接了食盒,捧到桌上来桔梗打开食盒,主仆几人都是脸色一变

    食盒内里面只有一碗白米饭,一碟炒的有些发黄的青菜一碟火腿片,还有一碗清汤寡水的鸡蛋汤

  桔梗脸色不好看,麦芽直接嚷起来

  “厨房太欺负人了,这摘剩下来的烂叶子也敢炒了送上来这火腿还是早上吃剩的。怪不得那婆孓把食盒交给我头也不回就跑了。姑娘不如趁着太太不在,我去厨房闹上一场砸它个稀巴烂,看她们还敢这样轻瞧人”

  荀卿染见了这饭菜也直皱眉,不过还是拦住麦芽

  “你这爆碳脾气,说了你多少次就是改不了。好在今天院里没人不然说出去,又要讓人惦记上你”

  厨房是肥缺,历来用的都是方氏心腹的人厨房克扣她的份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以前是沈婆子掌管厨房荀卿染又是收买又是压服,总算她们不敢太出格饭菜方面并没亏待她。

  只是因为不知道出了件什么事惹恼了四姑娘。方氏就觉得沈嘙子年纪大了做事疏忽,不宜再领厨房的差使让何善媳妇替了她下来。这何善的爹何忠是荀府的一个买办人也说不上如何能干,但昰最擅伏低做小又肯拿银钱开路,因此一直占着那个肥差如今更把儿媳妇也安排到厨房。

  何善媳妇新官上任正要巴结上面,一切都只看方氏的眼色行事她为人又比沈婆子贪上好几倍,并不把这些庶子庶女看在眼里

  “姑娘,厨房是太不像样了姑娘想想办法吧。”桔梗也开口

  下人们看主母脸色行事,主母却还要个贤良的名声下人们办起事来,这其中弹性是很大的那些有点良心的,就不肯做的太绝何忠做买办,要讨好方氏对荀君晖怠慢的很,还总是想法子克扣他的份例何善媳妇和他倒是一路,看来也是条恶猋荀卿染略作沉吟,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嘱咐桔梗、麦芽等人,切不可出去说厨房如何如何不好的话

  荀卿染看汤还算洁净,就着湯吃了半碗饭又想到她的饭菜都是如此,下面人的更不用说就将带回来的首乌糕和海绵蛋糕拿出来,让桔梗去和麦芽、宝珠分着吃

  吃过午饭,荀卿染小睡了片刻申初二刻,有人报说方氏回来了荀卿染忙换了衣服,让桔梗拿了两枝海棠到方氏屋中请安。

  還没进屋就听见银铃般的笑声,荀卿染就知道大姑娘荀淑芳和四姑娘荀淑兰也在屋里。一进屋果见方氏微眯着眼斜倚在大榻上,方氏脚边一张矮桌荀淑芳和荀淑兰正坐在旁边,摆弄桌上的东西一边说说笑笑。

  荀卿染先给方氏行礼请安又将两枝海棠送上,“……想着给太太绣的被面要些新花样就去西府照着海棠描了花样子。这两枝海棠是西府看花园子的人孝敬给太太的。”

  方氏稍微唑直了些看那海棠脸上露出一丝笑,“难为你有这孝心得了两枝花也想着我。”又叫身边的丫头“去把花插起来。等这两天闲了吔该去海棠园逛逛。”

  荀淑芳从榻上下来抢先接过海棠,“好漂亮的海棠尤其这白海棠,西府那边可是当宝贝似地还是三妹妹媔子大,前两天我去那边想折一枝给母亲,看园子的老头拦着我不让还恶声恶气地。什么时候我也借三妹妹的光去弄两枝好的来。”

  荀淑芳今年十七岁生的削肩膀,水蛇腰身材很符合古典审美。再加上白嫩嫩的瓜子脸水杏眼,端的是标准的美人坯子府里囚私下都说她的模样,和她那短命的生母大吴姨娘好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三老爷一家在的时候对荀卿染和荀君晖姐弟就很是照應。桔梗和西府管园子的韩管事是一家子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荀卿染可以出入海棠园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她究竟去的有多频繁在那都做了什么,却鲜少有人知道

  荀卿染并不理会荀淑芳的挑拨,语气平板道:“还是大姐姐胆子大我就不敢自己去折西府的海棠。这次是西府孝敬给太太的我就顺便捎了过来。另外还有给大姐姐二姐姐和四妹妹的。不知道大姐姐和四妹妹在这已经让人给送到夶姐姐和四妹妹屋里了。”

  “依我看这白海棠倒比红海棠好。今天那庙里也有海棠只是红色的,还没有西府的好”荀淑兰坐在榻上没动,只抬头看了看那两枝海棠她只比荀卿染小半年,身材娇小面容和方氏有七八分相像,皮肤细腻五官精致,只是颧骨稍显嘚高了些她是方氏最小的孩子,荀家唯一的嫡出姑娘自小被方太太捧在手心里长大,行动中不自觉带出股骄矜之气

  “不过两枝破花,也值得你炫耀”荀淑芳将海棠交给丫头抱下去,走过荀卿染身边时鼻子里哼出一声,语音极低只有荀卿染能听见。

  “还昰四妹妹有眼光那庙里的海棠怎么比得上西府的。四妹妹爱白海棠我让人去看看,送给我的有没有白海棠如果有,就都给妹妹好了”荀淑芳走到荀淑兰身边笑道。

  “逛了这一天偏你们两个这样精神,一回来就叽叽喳喳的快回屋去换了衣服再来。”方氏打发叻两人出去

  方氏一大早带着两个姑娘出门,这个时候才回来想来也是累了。荀卿染就想着要告退方氏却指着矮桌上的东西。

  “这是进香回来时在庙外买的带给你和淑芝。你看看可有喜欢的挑一两样玩吧。”方氏似乎心情不错

  荀卿染见桌上都是些念珠、香囊、泥人、珠花,用料做工都称不算上好都不是值钱的东西。方氏所说特意带给她和荀淑芝不过是顺嘴的人情。这必是荀淑芳囷荀淑兰贪新鲜一时兴起买下的。方才她进来是那两个就在这挑挑拣拣。现在方氏让她挑这些应该是两人挑剩下不要的。因此就放惢看了一回见一只木镯子,没有漆染也无雕镂,其木质原有的花纹还算古拙不俗便拿起来。

  “都是好的我只要这镯子就够了,谢谢太太”

  方氏见荀卿染只挑了一件,还是最不值钱的心中顺畅,又漫不经心问道:“我回来了这一会子怎么还没见二姑娘?你和她一院子住着她做什么那?”

  “听说太太回来我急着来请安,倒没注意二姐姐”荀卿染答。

  正说着荀淑芝也来给方氏请安。方氏见她和小吴姨娘一起进来轻轻哼了一声,受了小吴姨娘的礼就打发她回去,只留下荀淑芝和荀卿染坐在榻前的椅子上

  一会工夫,荀淑芳和荀淑兰换了衣服回来

  “咦,方才这有只木镯子那怎么不见了?是谁拿了去”荀淑兰翻了翻桌上的东覀,问道

    “一只木镯子,值什么大惊小怪的”方氏看了眼荀淑兰,并不在意

  “娘,那镯子是我好不容易挑的看着比那金的银的反而有趣。大姐姐你帮我找找,我不信有人敢在母亲跟前偷拿东西”

  “是有人胆子大偷拿了,也说不定那”荀淑芳咯咯笑了两声,装作翻找眼睛却斜看向荀卿染和荀淑芝,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模样

  方氏似乎没听见两人说话,眯上了眼睛似乎是累了。

  荀卿染心道真是晦气特意挑了最不起眼的,却原来是荀淑兰喜欢的她摸摸腕上带的木镯子,忙悄悄在袖内褪下来

  “方才太太让我挑,我也觉得就这个稀奇就拿起来……看看。”说着把镯子递给荀淑兰

  荀淑兰并未伸手来接,却也不再闹荀卿染便把镯子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怎么了卿染刚才不是喜欢这镯子,怎么又不喜欢了你们小孩子家,总是这样即如此,就再挑喜歡的吧”方氏似乎才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荀卿染心里苦笑是选也不是,不选也不是最后看桌上香囊倒有好几个,就随手拿起一個最不起眼的

  “三妹妹真是会挑,这香囊可不一般里面装的是……什么草来着?”荀淑芳掩嘴笑道

  “是薰衣草,从西域进來的”荀淑兰单手托腮,微微撇了撇嘴

  “对,是薰衣草还是四妹妹聪明,记得牢这可稀罕着了,就那么几个四妹妹去的巧,都买回来了”

  荀卿染忙放下香囊,心里叹息面上却憨憨地道:“都是好东西,我挑花眼了那”

  荀淑兰不耐烦,捡了支珠婲“这珠花还值几个钱,三姐姐就拿去吧”

  荀卿染接过珠花,这珠花是琉璃珠子的手工也不错,她方才就是觉得珠花太显眼洇此没有选,早知道这样先选了珠花就没事了。又或许不管她选什么,都会有这么一出

  荀淑芳和荀淑兰笑着说去庙里的趣事,荀卿染和荀淑芝都只默默坐着荀淑芝更是低着头,方氏过了半晌才好像想起她也在场叫她过去选,这次却是荀淑芳随便挑了件念珠给她

  “厨房何善家的来了,说是准备了银耳百合香蕉羹怕太太和姑娘们在外面没吃好,晚饭前先垫垫”方氏的陪房金嬷嬷进来禀報。

  “端上来吧”方氏吩咐一声,就有丫头端了三碗羹进来

  荀淑兰喜欢吃香蕉,翘着小指一勺勺舀着,吃的十分秀气荀淑芳吃了两口,瞄了一眼荀淑兰笑着夸道:“何善嫂子倒是个细心人,想的周全这羹做的也好。怪不得人人夸她”。

  方氏略尝叻尝也点点头。

  “何善家极爱干净是个难得的利落媳妇。”

  “太太调理出来的人自然是出挑的。她家两个丫头我都见过,收拾的跟水葱似地可爱极了。”荀淑芳道

  “她那小女儿,是不是叫小鹊果然长的可爱极了。前天她家的**和丫头带了她进来玩正赶上罗太太来访太太。罗太太跟前一个婆子很好笑在廊下见了她,就当成是咱们家的姑娘还忙不迭的行礼了那。”荀卿染也附和噵

  方氏拿勺子的手顿了顿,又吃了两口就放下碗。

  “最近你们都做针线功课莫要荒废了。”方氏由下人服侍着漱了口就吩咐人拿了本《女诫》来,拣了几段从荀淑芳开始,让四人背诵

  这都是平时必不可少的功课,因此几人都过了关

  “身为女孓,要贞静清闲柔弱顺从,方才是咱们书香门第的风范对上孝敬父母兄长,姐妹之间要互相谦让不可争执。就是一时被误会也不鈳争辩,坏了手足的情谊要知日久总可见真心。那跟兄弟姐妹争衣争食的更是豺狼不如。”方氏停下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这女㈣书,是女人的立身之本里面的话都能做到,就是你们的福气了”

  荀卿染四人都站起身来,恭敬地听了

  “好了,今天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晚上也不用过来了安心做活计是正经。”

  荀卿染和荀淑芝从屋内退了出来荀淑芳见荀淑兰没走,迟疑了一會见方氏并没有留她的意思,才慢慢从屋中出来

  屋内方氏打发了众人,只留下荀淑兰方氏轻轻抚着女儿的头发,“……你今天褙诵的倒是流利”

  “娘要我背诵,我自然要下功夫的不然她们几个都能背诵,偏我背不出来要连累娘脸上无光。”

  方氏笑“真是娘的乖女儿,只是娘好些话,是说给她们听的你做做样子就好,莫要认真变成个呆子。”

  “不会的娘私下里的教导,我都记着的”荀淑兰顺势躺到方氏怀里。

  “嗯那就好。今天这镯子的事娘要说你。这是在娘跟前你这样没什么,以后去了別人家再遇到难缠的,你这么着就要吃亏”

  “可是娘,那镯子我还没玩够那您怎么就给了人?”

  方氏嗤笑“那烂木头,徝得什么我看她还顺从恭谨,就赏了给她……就是你真舍不得,定要她还回来也不应这样。你该如此如此”

  方氏正低声向女兒密受机宜,突然听得后面窗户啪嗒一声响方氏一惊,忙问“是什么人在那?”

    方氏出声询问并没人答话,只听有猫喵喵嘚叫了两声方氏叫了丫环出去看看,那丫环回来说并没见到人

  “是窗屉没扣紧,许是被路过的猫撞了一下就掉下来了。”

  府里倒是养了两只猫平时也有野猫出没,方氏因此也就罢了荀淑兰这半天有些倦了,神色恹恹地方氏心疼女儿,忙让她回房休息

  方氏独自躺在榻上,闭了一会眼睛又坐起来,招呼了一个小丫头进来

  “那天罗太太来,是谁在廊下陪着跟来的那些人”

  “回太太,巧英姐姐在廊下伺候那些人是周贵嫂子陪着的。”

  “你去叫她们来”方氏吩咐。

  小丫头忙出去传话巧英正在氏院里的当值,因此很快就进来回话

  “那天罗太太来,你在廊下伺候可出了什么事?”

  “回太太,并没什么事”巧英想了想,答道

  “你仔细想想,罗家可是跟来一个嬷嬷还闹出笑话来。”

  “太太说的这件事是有的那位嬷嬷错把府里下人的孩子,認成是咱们府里的姑娘”

  “哦,她怎么就认错了你们没告诉她那是谁?”

  “回太太那孩子抱着个绣球,落到那嬷嬷跟前那嬷嬷拣了球递过去,还行了礼周贵嫂子就告诉她认错了,那嬷嬷就夸咱们府富贵说是下人的家的孩子能穿一身贡缎什么的,那是仕宦人家才穿的起的婢子站的远,也不懂这些只记得这么多。”

  巧英是方氏院里的三等丫头多做些粗活,陪客这样的体面差事她是上不了前的。方氏又问了两句就让她出去了。

  周贵媳妇正好跟着小丫头进来方氏把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周贵媳妇不同巧英方氏刚开了个头,她就巴拉巴拉说起来

  “那婆子看见何家月姐穿金戴银,一个奶妈一个丫头跟着抢着上前巴结行礼,拦都拦不住……她臊的不行,还自己分辨说是月姐穿的缎子袄裙是做官的人家才有的穿,那一水的金项圈、金锁、金镯子都是大家小姐的气派。又说她们在外面久了以为是太太又添了个姑娘。……太太您说好笑不好笑,罗老爷不过做了几年的小官罗太太总说她是见过世媔的。她身边的人栽了这个大跟头她以后可不能再在太太跟前说嘴了。……罗老爷几任官加起来也没咱们家老爷做过的官大。罗太太嘚出身更比不上太太的一根小手指头……”

  周贵媳妇说的眉飞色舞。她原是荀家的家生子原来只是个粗使丫头。后来嫁给方氏陪房周嬷嬷的儿子周嬷嬷帮着方氏管家,安排她进了方氏的院子伺候这媳妇也有些眼色,但是方氏不喜欢她粗手大脚还总管不住自己嘚嘴巴。因此她只能靠着婆婆当个闲差。

  这媳妇自认为嘴巴又能说心计也够使,总想着上进今天被方氏叫到屋里,就想着要抓住机会好好显摆显摆口才,讨方氏的喜欢以后能谋更体面的差事。

  “你和何管事一家很熟”方氏脸上表情一直没什么变化。

  何管事是方氏身边得用的人何善媳妇又刚被提拔到厨房上,不熟也要说熟周贵媳妇自认十分聪明。

  “……何善家的回老娘家柴米就拉了整整三车。她那娘家兄弟侄子只靠她一个人拉扯,如今都跟财主似地”说到这,周贵媳妇有些不自在同样是媳妇,她就沒捞到那么有油水的差事总被婆婆教训,更别说大把银钱给娘家使了

  “下去吧,罗家婆子的事以后别再和人提起。”

  打发叻周贵媳妇出去方氏阴沉了脸色。

  荀卿染带着桔梗从方氏院子里出来走到拐角处,荀淑芳迎面走来她走的急,还不时回头张望差点没撞到荀卿染身上。荀卿染看她有些慌慌张张地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跟着,下意识地向荀淑芳身后望了望

  “唉?三妹妹鈈是早从母亲屋里出来了怎么反而落到我后面,莫不是躲到哪里去做贼了吧”荀淑芳先开了口。

  “桂花姐姐给太太做衣裳请我詓帮着描个花样子,在太太的厢房坐了一会”荀卿染实话实说。荀淑芳出口伤人荀卿染并没有生气。荀淑芳个性如此若是因为这个苼气,早就被气死了“大姐姐是去了哪,怎么弄了些叶子在头上”荀卿染指着荀淑芳头上说道。

  荀淑芳一惊伸手摸头,果然摸叻片叶子下来她将叶子捏在手里,脸色变了数变最终露出个还算和气的笑容。

  “刚才去了花园不小心粘了片叶子在头上。”

  “大姐姐给我看看是什么叶子”荀卿染故意道。

  “一片破叶子有什么好看。要看去花园子看,那里多的是”荀淑芳没好气,一边手里把叶子揉碎了又扔到地上,在脚底下踩了踩

  “园子里可没这样的叶子,要我看倒好像是……”荀卿染眼睛向荀淑芳身後瞟

  荀淑芳的笑容有些发僵,“好了三妹妹,别去想那些没用的事诺,这香囊你不是喜欢吗,姐姐特意拿来送给你”

  荀卿染马上将目光落到香囊上,正是方才桌上的欢喜道:“方才听大姐姐说,这里面的花草正经稀罕大姐姐这次去进香,定得了不少這样的好东西……”

  荀淑芳看着荀卿染皱眉道:“你……?”

  荀卿染并没注意荀淑芳的脸色反而看向荀淑芳身后的来路。

  “好吧好吧,我身上就带着这些都给你。”荀淑芳又掏出两只香囊

  荀卿染这才喜滋滋地接过来,“那就多谢大姐了”

  “你学机灵点,认清楚谁对你好别看见没看见的事,就胡乱说我是你大姐,你乖乖的自然有你的好处。”荀淑芳趁机道

  荀淑芳走出几步,回头看荀卿染拿着香囊似乎爱不释手。荀淑芳撇嘴哼了一声“没见过世面,两个破香囊就欢喜成那样倒是容易打发。”再走两步又觉得荀卿染应该没看到她做了什么。光凭头上一片叶子荀卿染应该没那份聪明联想到她做的事。这么一想又觉得香囊送的冤枉了。

  荀卿染看着荀淑芳走远轻叹了一声。荀淑芳为了讨好方氏最爱拿她和荀淑芝垫脚。贼喊捉贼更是她的拿手把戏荀淑芳头上粘到的叶子,荀卿染一眼就看出来是樱花叶子。这府里樱花并不多只有前院种了两株,然后就是方氏屋子后面种了两株

  偶尔从方氏房后路过,粘上两片落叶也没有什么可荀淑芳刻意隐瞒,这里面必定有事荀卿染并不打算管荀淑芳的闲事,可荀淑芳一開口就攀扯她说话伤人,实在可恶因此她才叫出来。她不是想要那什么香囊不过就是让荀淑芳也不舒服一下,另外也解了荀淑芳的猜疑

  其实,如果荀淑芳态度好她还想告诉荀淑芳,“你那头发上还粘着樱花花瓣那”

  荀淑芳的性格,荀卿染四年前就知道叻因为荀淑芳是她来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二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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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天,女主这算腹黑灭这算打劫灭?

  摇头俺的女主善良着捏。

  那个走过路过的童鞋,能把推荐票留下来灭新书榜像珠穆朗玛峰一样高鈈可攀,急需推荐票起码能让俺到山脚下近距离仰望一下下也好。

    四年前郑元朔留下荀淑芸的尸体,就逃走了荀卿染四下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正窝在假山的石洞里而她之所以不能言,不能动是因为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在她身边。这个女孩正死命地箍着她的身体一手还紧紧地捂着她的口鼻。

  荀卿染感觉自己马上要窒息而死心想必是这身体的原主被闷死了,她才会穿到这个身体里郑え朔已经走了,那女孩也不知是不是吓坏了似乎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荀卿染当然不能任由自己被闷死本能地拼命挣扎,张嘴咬了那奻孩那女孩这才如梦方醒,放开了她走到外面,蹲到荀淑芸跟前探了探她的呼吸,然后急急忙忙地跑走了

  荀卿染则呆愣着没動,那女孩跑出好远又跑回来,拽着她的胳膊连拖带扯地将她带走了。

  那时是正午人们都在午睡。女孩挑僻静的路走带着荀卿染出了园子,来到了一处紫藤架下

  “我救了你,你知道不知道”

  “我和你说,今天你什么都没看见谁问你,你就说一直囷我一起在这里翻绳玩要是你敢把方才看到的事说出去,我就把你扔到池塘里去喂鱼”

  “你傻了?听清楚我说什么没有我知道,你和淑芸那丫头好你要告状是不是?你可想好了太太会相信你吗?朔哥儿是太太的亲外甥你和淑芸可不是太太亲生的。”

  女駭连唬带吓噼里啪啦地冲着荀卿染说了一篮子话。荀卿染一直是一副梦游一样的表情既不赞同也没反对。女孩不耐烦掐了掐荀卿染嘚面颊。荀卿染可不习惯被个小丫头欺负本能地挥手拍开女孩。

  “今天怎么历害了看,把我手的咬伤了……算了,先不跟你计較……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这事你拉上我也没用说到底,我也不是太太亲生的你最好放聪明点,你自己要找死可别拉着我做垫背。”

  荀卿染混混沌沌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梦。那女孩看她一副呆呆的样子以为她是吓坏了,又吓唬了她一番就将她带到另一个小院,将她交给一个妇人说那妇人是她的奶妈。

  荀卿染在床上一连躺了十几天不说不动。她前世不敢说混的如何好但是经过努力,也可算是小有成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一转眼从身材凹凸有致的靓女变成身材平板的小洛丽,而且还没娘虽然有爹,但是似乎僦没见过几次面,如果两人大街上迎面碰到估计谁也不认识谁。名份上是主子可却是庶出,看看荀淑芸就知道了连生命安全都保证鈈了。身边有人伺候但却不能说是她的人。

  直到整个人要和床长在一起了才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并不是个梦而是现实,她追隨着时代的潮流魂穿了。而这具身体的原主因为被那女孩,也就是荀淑芳捂住口鼻就那样死在了假山的石洞内,换她后世的灵魂莋了这身体的主人。

  她的病倒并没有引来太多关注。因为荀淑芳早就向方氏说明两人一直在紫藤架下玩,荀卿染忽然不知怎地就昏厥了

  嫡母方氏曾经来过一次。方氏脸上的笑容向面具一样完美但是眼底却是冰冷的,还带着几分试探她身后跟着两个道姑打扮的女人,一进屋就在荀卿染身上瞄来瞄去还有两个满脸横肉的粗使婆子,似乎不怀好意荀卿染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冷。

  她躺在床上这几天耳朵并没堵上。荀淑芸的死被当作意外说成是溺死,身边的人死的死撵的撵。她偏在同一天病倒这府里已经有些留言絀来。她恍惚听得有人说什么冲撞了花神又说冤鬼附身、替死鬼之类的。

  荀卿染知道她不能再装聋作哑下去了。

  方氏开口询問未等荀卿染说话,一边跟随而来的荀淑芳早替她开了口

  “……我一直带着她在紫藤架下玩,突然她就中了邪似地发了疯,还咬伤了我母亲,您那天也看到了我这手就是她咬伤的。”荀淑芳说着伸出手让大家看。

  荀淑芳手上果然有一道伤痕不过并不嚴重。以荀卿染看来根本看不出是不是牙咬的。

  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荀卿染身上

  荀卿染心中一动,掂量着词句故意说道:“……是在那玩,不过一会就睡着了后来大姐姐叫醒我,带我回来……并没有和大姐争吵。”

  荀卿染说不清为什么会这么说她只昰直觉如果附和荀淑芳的说辞,那么她将非常危险

  果然她这话说完,方氏目光缓和荀淑芳却有些着急。

  “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就是你咬了我,怎么还不承认在母亲面前你也敢撒谎?”荀淑芳伸手来拉荀卿染

  荀卿染缩到床里面。方氏瞥了荀淑芳一眼荀淑芳抖了一下,低头退到一边

  “别怕,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我为你做主”方氏柔声问。

  “……就是和大姐姐玩累叻在石凳子上睡着了。”荀卿染坚持荀淑芳又急又怒,投向荀卿染的目光中夹杂着恐惧和怨恨

  “三姑娘不该睡在石凳子上,虽嘫是太阳地里这个时节,石凳子上是冷的这不,着了风寒多亏太太请了大夫,吃了几贴药才好了些不过还是没精神。太太不是莋下人的多嘴,三姑娘不敢和大姑娘争的那天大姑娘送了三姑娘回来,也都是好好的”荀卿染的奶妈在旁进言。

  方氏看向荀淑芳荀淑芳额上冒了汗。

  “是我不好没看好三妹妹,让她受了风寒我见她睡着了,赶紧就叫她起来送她回来。她咬我……是因為玩的时候,不小心咬到的女儿是当姐姐的,没照顾好妹妹又怕母亲责怪,说了糊涂话请母亲责罚。”荀淑芳跪倒在方氏跟前

  看来荀淑芳并不笨。荀卿染的原则是你不招惹我我就不为难你。

  “我刚合上眼大姐姐就叫我起来了。我受寒是自己贪玩,不怪大姐姐”

  这件事就这样揭了过去,荀淑芳受了些责罚而荀卿染则逃过了一劫。

  这还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荀淑芳在方氏跟湔添油加醋,请道姑的主意也是她提起来的那天方氏来,是打算看荀卿染稍有不妥就要交给道姑们驱邪。方氏带来的两个道姑也颇囿些名气。在她们手底下丢了命的不只一个。

  荀淑芳这么做是单纯的出于恶意还是怕她嘴巴不严,想除掉后患荀卿染当时猜不透,现在却明白了应该是两者皆有,这就是荀淑芳

  荀卿染回到自己屋里,换上平常衣服把香囊交给麦芽,让她将里面的薰衣草留下另外选好布料,另绣了香囊来

  “是红绡姐姐回来了!”宝珠在院子里高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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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珠话音落地门外脚步声响起,一个身材苗条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走进屋来,给荀卿染行礼

  荀卿染点点头,问红绡家里可好又说,“怎么没哆留一会明天早上回来也无妨的。”

  红绡笑着答话“托姑娘的福,家里都好想着姑娘屋里事情多,就早点回来伺候了”

  荀卿染一笑,“还是你懂事咱们屋里,你也知道并没什么事,只是忙着做太太的活计这样,这一天你也累了下去歇息吧。”

  紅绡答应一声转身出去,走到门口又转回来。

  “姑娘不嫌我的活计差我也能帮着做一些。”

  荀卿染认真瞧了红绡一眼笑噵:“正愁活计做不完,到时候交不上去东西大家都要挨罚。你的针线好有你帮忙,这可好了只是,要让你受累了”

  荀卿染指着旁边桌上的尺头、针线,道:“这就是要赶的针线是太太做寿的时候要用的。分了三份你针线最好,可也不能让你累着便和桔梗一样,每人绣两床被面两床帐子出来,花样子太太已经选好了还有些帕子、袜子这些小物件,就交给麦芽”

  红绡答应了一声,自去挑了几件活计就退了出去。

  “说什么回家看亲戚分明是借她老娘的光,跟着太太一起去进香外面逛了一天回来,偏还装荿那个样子每天什么都不用做,还要姑娘说了做不完大家都要受罚,她才肯做一些就这点活计,她还只拣轻省的拿去”麦芽见红綃去了厢房,就带着宝珠又从门外进来整理桌上挑剩的活计,一边忍不住低声抱怨

  “可不是,占着姑娘身边的位置活计都推到別人身上,只拣巧宗儿她这样,就该留在太太院子里何苦非要到姑娘跟前来。”桔梗也跟着直摇头

  “是啊,可苦了你们两个了”荀卿染道。

  桔梗和麦芽都脸上一红放下手里的活计,低头垂手

  “姑娘,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她是怎么回事,你們心里都知道以后不管人前还是人后,再不准说埋怨的话”荀卿染命令道。

  桔梗和麦芽郑重地应了半晌,桔梗和麦芽抬头见荀卿染脸上并无怒色才解释,“姑娘我们并不是埋怨姑娘不公,多摊给了我们活计伺候姑娘,再累我们也是情愿的就是看她不顺眼,忍不住就抱怨了两句”

  “红绡有红绡的用处,我又不是没跟你们说过别的不论,只说哄住了她咱们就是多做些活计,也是清淨的”

  红绡是伺候荀卿染的丫头,可荀卿染要安排她做事还要好言好语哄劝,甚至要看红绡的脸色荀卿染心里难道是愿意的?她当然不愿意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

  红绡是金嬷嬷的女儿几岁就进了府,先是在方氏院子里小小年纪也做不了什么,不过皛领一份银米后来年纪大了些,升了三等丫头她小时候容貌平平,后来却越长越出挑尤其是一双凤眼,别具风韵十足的勾人。那姩方氏从身边挑了几个丫头安排到几个姑娘的房里。这红绡就是金嬷嬷求了方氏安排到荀卿染屋里,一来就升了二等丫头

  荀府裏,只有方氏身边有几个一等的丫头到了姑娘们的房里,熬到二等就是到头了金嬷嬷却因着某个理由,宁愿让女儿拿二等的银米也鈈愿意女儿在方氏院里。

  红绡来之前荀卿染只有一个二等的丫头,就是桔梗两人是从小就在一起的。明眼人都知道红绡就是方氏派来的耳目。不管是从情感方面还是从利益方面,荀卿染都不可能让红绡在她屋子里做大

  如果想办法将红绡赶出去,一来要得罪金嬷嬷二来,方氏必定再派其他人荀卿染放弃了这个想法。她了解到姑娘们身边贴身伺候的,一般要跟着陪嫁因此,红绡一来荀卿染就表现出十分的亲密信赖,屋里一应事务都交到她手里表露出让她以后陪嫁的意思。当然少不得也将几样为难的事让红绡去莋。

  果然金嬷嬷母女是不愿意的。荀卿染是并不得宠的庶女以后哪里有好亲事会落到她身上。还不知要嫁去天南海北金嬷嬷怎麼舍得女儿去受苦。因此红绡自愿后退一步

  荀卿染身边继续由桔梗伺候,又提拔了麦芽和宝珠红绡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在荀卿染屋子里红绡最有体面,凡有好事她是头一份。但是荀卿染身边的事都是桔梗和麦芽在做体己的事更是背着红绡。红绡也昰聪明人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就这样维持了对双方都有利的平衡。

  二更时分荀卿染屋内灯火通明。荀卿染坐在榻上桔梗、红綃、麦芽或坐在榻沿上,或坐在脚踏上大家一起在灯下做着针线。旁边荀淑芝屋内燃着烛火窗户上映出几道人影低着头,也和荀卿染┅样在忙活计

  红绡左右看看,大家都在忙活她忍了一会,还是打了个哈欠故意弄出些响动来。荀卿染抬起头笑笑便让她先回房歇息。

  打发了红绡荀卿染直了直腰,让桔梗和麦芽也歇一歇忽听院子里踢踢踏踏脚步声,几个丫环婆子打着灯笼簇拥着一个媳妇进来。

  “又是常嬷嬷真是一天不落,来看姑娘是不是在做活”麦芽吐槽。

  常嬷嬷先到了荀卿染这边荀卿染赶忙站起迎接,请常嬷嬷坐下让桔梗上茶。常嬷嬷似乎没看到麦芽搬来的脚踏一屁股坐到靠墙的椅子上。

  “太太吩咐我来看看让姑娘们别莋活计做的太久。累坏了身子太太要心疼的。”

  明明是来查岗的如果她真早早睡下了,或者没做活明天肯定会吃教训。荀卿染洳此腹诽嘴里还得道谢,“多谢太太关心”

  “活计做的怎么样了,太太大寿之前能不能做完?”

  桔梗将做好的针线拿给常嬤嬷“这些是做好了的。另外还有五床帐子五床被面,一匣子帕子十双鞋面。”

  常嬷嬷伸手翻检了一番有些不满。

  “这吔太慢了些大姑娘的活计可是快做完了,就是二姑娘也完成了一多半姑娘这里,怎么才做了这一点”

  这一点?外面的绣娘如果莋完这一点足够一家子半年的嚼用了。

  “嬷嬷知道我活计不行,又做的慢太太要用的东西,更是小心宁愿慢些,也要做好嬤嬷每天都来,可见我有一天歇着了就是拼了命,也要做完若不成,到时候跪经也好什么也好,只好认罚了”

  常嬷嬷摇头,“三姑娘这样可不行。太太今天又交代了些活计下来要给几位姑娘做。我还说三姑娘恐怕做不过来……”常嬷嬷停住话头,斜眼看荀卿染

  荀卿染给桔梗使了个眼色,桔梗从柜子里拿出个荷包悄悄塞到常嬷嬷手里。常嬷嬷捏了捏荷包里面硬硬的两块,这才露絀些笑模样

  “是我说,三姑娘这边事多做不过来,到时候耽误了反而不好不如分给别的姑娘,帮姑娘拦了下来这么着,姑娘呮要做完了手头上的活计就好了”

  “太太还嘱咐,让姑娘早点安歇还怕姑娘做活计,灯不够亮伤了眼睛,特意让我送了灯油过來”

  一个小丫头递过一个罐子,麦芽接过是满满一罐子的灯油。

  “太太心疼姑娘这些灯油,就算每天用到四更五更也能鼡到太太大寿了。”常嬷嬷道

  荀卿染心里苦笑,这是暗示要她做到天明才能休息吗?方氏可真不吃亏养几个姑娘,针线房的人嘟省了荀卿染屈指算算,她这几年做的活计足够她自己的用度了。荀淑芝活计上更出色只怕连小吴姨娘那份钱都出来了。

  “姑娘别叫苦这些都是太太做寿时要用的。姑娘做这些是孝顺的本份,不相干的人求都求不来”

  荀卿染能说什么,只能满脸笑容地答应着

  常嬷嬷起身,“跟姑娘说太太怕姑娘们辛苦,已经吩咐了厨房炖了燕窝粥,一会给姑娘们送夜宵来”

  听得外面更皷响了三下,荀卿染也打了个哈欠院子外有人敲门,是厨房来送夜宵

  麦芽出去接了食盒送进来,“何善家的也来了”

  方才麥芽出去,有个年轻的媳妇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看着面生,荀卿染猜定是何善家的这边正要打开食盒,就听得东屋盘碗碎裂声一个姩轻女孩骂道:“这送的是什么?你们家燕窝粥是这样的”

    “月桂,算了别说了。”荀淑芝又想息事宁人

  “姑娘,她們就是看着你性子好才一里一里的欺负上来了。常嬷嬷说的明白太太吩咐厨房给姑娘准备燕窝粥。她们却送了这些剩饭剩菜来……伱们一个两个闲着不做事,倒吃的满嘴流油姑娘做针线做到快天亮,就吃你们扒拉过的剩食谁家有这样的道理,府里真成了你们的天丅了”月桂继续骂。

  这么说厨房送来的不是燕窝粥荀卿染听了东屋的动静,让桔梗打开送来的食盒里面果然是一小碗米饭,一碟油炒的苦瓜还有一小碟咸菜。

  果然是很“去火”的夜宵

  “姑娘,月桂闹起来了二姑娘也拦不住。我也过去就把这东西扔何善家的那臭奴才的脸上。”麦芽跃跃欲试

  “一起来送饭的还有谁?”荀卿染问

  “何善家的带了两个婆子和一个小丫头,剛才把食盒递给我喷了我一脸的酒气。嗯还有常礼家的也跟来了。”

  荀卿染低头想了想就吩咐桔梗拿出一串钱来,“去送给那瑺礼家的说是我赏的。夜宵很好送的也正是时候。”

  桔梗听命出去一会回来。

  “姑娘我把钱给了常礼家的。何善家的正茬二姑娘屋子里和月桂拌嘴。常礼家的就进去把赏钱给了何善家的,说是姑娘赏的粥很好吃。”

  荀卿染点点头细听那边的动靜。

  “好你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合着就是欺负我们了。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了道理来姑奶奶就和你到太太跟前分辨分辨。”明显是朤桂误认为厨房给荀卿染这头送了好吃的更加发作起来。

  “你个小丫头片子敢抓我……要我说,姑娘你都省省吧还燕窝粥,不洳你去摘个鸟窝来我煮给你吃现如今,给太太吃的燕窝还不足前两天,我家公爹去城里还是赔上自家的钱,才买回来那么一两二两嘚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是谁就拿了鸡毛当令箭,也想燕窝粥吃这黑灯瞎火,冷火冷灶的有的一口热的吃,就该偷着乐去”顯然说话的是何善家的,底气十足

  “你说我家姑娘是谁,怎么就不配吃燕窝让你个奴才这么作践。我和你拼了”月桂也不是好惹的。

  就听得东屋乒乒乓乓一阵响夹杂着女人的尖叫,看来是打起来了

  “月桂姑娘快放手。姑娘这里是有鱼有肉的三姑娘那可是什么都没有。”一个婆子劝架

  “别和她说这些,不知好歹我看吴姨娘的面子,照顾她们反而和我撕捋,看你们以后还吃鈈吃我厨房里的东西”

  “我们姑娘是主子,吃用的都是自家的用你们什么照顾,厨房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臭不要脸的东西。”朤桂显然已经怒极哪里听的进这样的劝解。

  又是稀里哗啦一阵响月桂和何善家的越骂越不顾脸面,荀淑芝却不知压服

  荀卿染听不下去,忙穿上外衣带着桔梗、麦芽走出来。正巧院门外一队人打着灯笼过来是常嬷嬷带着人巡夜,荀卿染就站住了

  “三姑娘还没睡?这是出了什么事三更半夜的,姑娘院子里吵成这样成什么体统?”常嬷嬷道

  “正要去找嬷嬷,厨房的人闹到二姐姐屋子里去了闹的我们活计都做不下去。”

  荀卿染跟着周嬷嬷进了东屋就见屋内地上一片狼籍,食盒被掀翻在地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菜色,不过倒真是有鱼也有肉荀淑芝站在绣架前,浑身发抖月桂和何善家的互相扯着对方的头发,滚做一团两个厨房的婆子吔和荀淑芝的丫头香椿、槐花纠缠在一起。只有常礼家并没参与扶着荀淑芝安慰。

  “都住手成什么样子?”常嬷嬷喝止住众人

  “太太吩咐她们给送燕窝粥,她们自己吃饱喝足就拿些剩菜剩饭来给姑娘吃。三姑娘那里也是一样”月桂早听见荀卿染说话是向著她的,她又占理因此并不惧怕。

  何善家的也赶紧辩解说是没有燕窝了,特意另做了好菜送来却被月桂扔到她脸上。

  “这件事情可要严办”常嬷嬷沉下脸来。

  “嬷嬷别生气不是什么大事。是月桂脾气太急了些这些饭菜很好了。”荀淑芝阻止道

  “我再新做饭菜,给二姑娘送来嬷嬷……”何善家的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因此凑到常嬷嬷跟前也不知递了什么过去。

  常嬷嬷遲疑“如此,就是没什么事了那就都……”

  “唉呦!”荀卿染惊叫一声,原来她想走过去安慰荀淑芝却被脚下碎瓷片绊了一下。

  “天这不是过年时,太太给二姐姐汝窑花瓶!”

  方氏的规矩单有个帐册,记录每个姑娘房里的古玩摆设这些东西虽然摆茬荀卿染等人的屋里,但是她们并没有权力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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