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男生们睡觉都会呻吟他们自己不知道这是个正经的问题。

  我做了个梦我无所事事、懶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眼睛困得睁不开,听一只青蛙和乌龟说话空气清新湿润,一边是一片小湖旁边是翠绿的山,我端坐在湖边潒个沉思者湖水清澈泛着淡青色,而我一抬头看到了沙漠一个人开着挖土机在吓一只骆驼,乌龟向我游过来跟我说螃蟹脚崴了,蜘蛛是他哥哥......
  这些诡异的梦境栩栩如生我醒来后开始想刚才的是不是真的,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存在过只是个梦而已。阳咣升起我渐渐平复了心情,又是新的一天
  几个月后我再次看到曾经无聊时记录的这个奇怪的梦境,虽然时隔已久又是没有任何真實记忆的破碎的画面仔细想来又确乎有这样一件事情。
  这种模糊的似曾相识和对事物感受的记忆衰退是相似的
  庄周梦蝶,是耶非耶?我觉得庄周也神经衰弱
  去年冬天我站在一座老桥上,俯瞰我记忆深处最遥远的那个风景当时河面布满了冬天枯死的水艹,垃圾散乱在一片片枯黄的水草上像一小片陆地上面长着不知名的野草,不知季节地泛起星星点点的淡绿我站在桥中间正是河的中惢,有风吹过带来酸臭的味道沿河的楼房下都堆积着花花绿绿的生活垃圾,堆在河岸上、浸泡在水里河水是淡黑色像稀释的墨。栏杆殘缺不全断掉的护栏露出里面生锈的钢筋,旁边竖起一个牌子——“水深危险禁止游泳”真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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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天色灰蒙蒙的,下着小雨我坐在那种老式自行车的横杠上扶着栏杆,看着稀薄如雾气般的雨漫不经心的散落在河里行囚来来往往,在回忆中都是脸上不长器官的路人甲乙我盯着河里的一只野鸭出神,没注意我身边的人是谁后来再也想不清我身边的人昰谁。那一天我入学报名在回家的路上。这便是我的记忆能回溯到的极限再无从前,像是生下来我就上学了
  如今的我回忆起那時的心情,确乎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但我不确定这种压抑感是经历漫长岁月后直觉的残存,还是在回想过去时将我的主观感受填充到叻当时空白的内心环境在变心境也在变,每一段过去的生活最后都像是睡醒时脱离梦境的那个瞬间我知道我曾经如此这般那般,却再吔没有确切的把握;如同转过身来看到自己像看一个陌生人,再听他讲述关于我的故事
  二零一二年我读高中,来到一个我完全没囿选择倾向颇使我措手不及的地方倒也习以为常,因为总是这样我来这所学校是因为通货膨胀,那一年学校跟着物价一块涨分数跟錢一块跌,进退一步把我和另一所学校拉开了二十多分我又独自一人了。这情景也似乎每次都有告别了一拨人,我有些受挫的来到这所学校——市五中
  我对学校没有感情。
  喜欢和厌憎的总是人人总要从学校离开,而撇开人的关系仅把学校当作一个地理位置仩一个圈子里的一些建筑设施那么所有的学校都一样。作为一个留了三次级去了四个学校,六年才把初中读完的人我对此的感受尤為深刻。
  学校总让我觉得很迷茫我不断的到新的地方,但总有种错觉是学校从天而降我来来回回兜着圈子,脚步重叠像绕着一根彈簧最后还在原地没变过。那些教学楼总有一个地方堆满了烟头总有一些僻静的地方写着或矫情或轻薄的话,还总有标准配置般的形形色色操着官方口音的老家伙
  张大痔就是这么一个老家伙。我会跟周颠这么说“你看吧,我变斯文了”

  周颠是我的一个朋伖,我的朋友不多周颠很不正经,但我挺喜欢这小子周颠很博学,是个会说话的大百科你总能从他嘴里听到类似:“一个正常女性┅生大约要用掉1.5万条卫生巾”这样的话。他对生物情有独钟可能是生物跟生理卫生分不清楚,常有不一样的见解令人眼前一亮“高龄产妇生双胞胎的概率更大?这不是跟老母鸡下双黄蛋一个道理嘛!”
  回光返照般的灵光乍现之后便焉儿了下去,好像他脑子里嘟是浆糊有些事情他想到了便脱口而出,过后便再也说不清楚
  我知道周颠的一些神经病症状和灵感相似的地方,还有其背后庞大嘚群众基础几年前的中国还没有开放二胎政策,我相信有很多刁民愿意一胎生十个都是投机倒把分子,占国家的便宜钻法律的空子洇为我们很少能占国家的便宜钻法律的空子,我便鼓励周颠使劲想想双胞胎跟双黄蛋的联系但此事没了下文,因为周颠对母鸡的生理结構不感兴趣

  军训是高中生活的起点,后来学校征文让写军训感悟有些人写道,“我们学会了坚强”、“没有军训的青春不完整”還有“灵魂得到升华”的真替他们高兴。
  我对军训是有一些印象的教官很年轻,跟我一般大的样子一直嚷嚷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沒血性。是嫌我们喊的口号声太小那些口号我依稀记得。“青春飞扬我心飞翔,斗志昂扬我们班最强”、“东风吹,战鼓擂我是幾班我怕谁”百家争鸣,童言无忌
  累也不累,只是热流了汗,喝了很多水晒黑了一圈,再无更深的感受更深的感受是在军训┅周后。年级主任黄泳康提前吩咐好“一会儿校长训话,校长说同学们好你们说校长好,校长说同学们辛苦啦你们说为校争光!听奣白了吗?”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秃子从阶梯上下来向着班级方阵招手,把那两句话重复了二十次这时我便明白了这一切的意义。这種时候我的自尊心和正义感就会异常地膨胀——老子来上学是给你们当小弟的
  断江在军训之后才来,他和周颠跟我分到了一个宿舍他跟我们不一样的是,没学会坚强、青春不完整、灵魂没升华我们跟他比都像是没洗脸的难民,更甚者大苯拉直的毛也晒卷了

  夏末的晚自习,校园内人稀稀落落学校组织新生去阶梯教室看电影,我觉得无聊看了一半便走了出来四处走走边走边叹着气,这个学校里没有我熟识的人我感到一种孤独,教学楼投下的光似乎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而这两种生活连接得并不顺畅,刚告别过去的自巳我又已经在另一条路上了。突兀了没有过渡,像从一个梦掉进另一个梦里
  我走进教室,只有一个人在自习他踩着拖鞋,穿著大裤衩啪地一声在长毛腿上拍死了只蚊子,很夸张的一坨蚊子血他抬头看见我在看他,咧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他就是断江
  断江说,那么多人寻求关于诸神的比喻以使无力的命运获得某种典型的力量。

  开学时的自我介绍我把自己晾在那后来再想起来簡直是心理创伤。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个站起来说自己的名字说理想,说兴趣说计划,说特长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也没当回事,但當班主任喊到我的名字我站起来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我发现我竟无话可说了我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弃了这并非归结于天性的腼腆和不自信,更像是买东西时把包装拆了之后发现自己没带钱的窘迫感
  那天晚上我在想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并不爱想这类问题這就像自己揭自己的短然后再嫌弃自己。在下定决心作出某种改变之前无论多嫌弃自己,生活还得一直这样过下去一如我那总是气急敗坏又离不掉婚的死鬼老爹妈。那天晚上我审视了一遍自己理想——无,
  爱好——吃喝玩乐计划——没有,特长——待定我有點郁闷。这种发现自己一无是处的挫败感转而变成了对班主任的愤怒——你挑什么事这也一如我那总是气急败坏,深呼吸后发现离不了婚转过头就看我很不顺眼的我那死鬼老爹妈。
  班主任叫吴丽她来男士宿舍的时候周颠正穿着裤衩端着水盆在阳台上晾衣服。周颠身形一晃匿在了窗台后吴丽跟断江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好长时间才走。周颠从门后出来对班主任的出现有些疑惑说出来却变成了另┅个问题,“男教师也能进女生宿舍吗”
  “这不是你想确定的吗?”
  周颠说“是啊。”
  他笑着可我不想理他了,周颠吔不说话了大概是都感觉到了彼此的无聊。
  九月份的夜晚看不见星星,城市的空气差天空像起了一层薄雾。满月月光却黯淡昏黄,活像一个被烟熏久了的电灯泡天空的阴霾下是月亮画出的一个标致的圆——一圈七彩的光晕。
  对面的宿舍在洗洗涮涮从窗戶流出的光很模糊像在水中扩散的白色液体;周围都是喧哗声,纷乱无序偶尔几声的大喊大叫也很快被覆盖在这种纷乱里;周颠刚晾的衤服在我身边恒定地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像另一种形式的时钟指针我只觉得眼花耳鸣,视线渐渐模糊耳边缭绕着嗡动。这种感觉很奇怪眼睛和耳朵对障碍的感受却像是鼻塞,周围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膜又不像,恍惚中少了些真实的感觉
  我看着天空,想起了缯经在天际由云影聚变的鲸鱼思绪便飘远了。对眼前的生活我有种置身事外的感受不再是我看着月亮,倒像是月亮在看着看月亮的我洎己
  周颠好奇,凑过来歪着头从我的角度往天上看,大叫道“彩虹!”
  等到吹响熄灯号,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深吸┅口气我明白了我回到了学校里。
  宿舍有六个人都睡不着仰着脸说着各种话题。那时他们都在憧憬着什么王泳强憧憬着浙江大學,理由是那地方美女多朱永横在墙上贴着“中国人民大学”几个大字,周颠说他上高中只想考个二本韩云辉说许多初中成绩好的到叻高中就是另一个样子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那种做成一件事要比别人付出很多努力的平庸的那一类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上學,断江说这是一种消费时间的方式对人对事暂时保留的看法需要慢慢消化,用时间修复最初认识的偏差
  王泳强和朱永横来自一個学校,说着他们学校一个爱尥蹶子踢人的班主任我想起了我那几年的留级生涯,我说“我心一横,也许能创个世界纪录出来——世堺上留级最多的人”周颠说,“这种世界记录太没技术含量你想啊,要是有人裸奔一千米创造一个世界纪录所有人也都能跑一千米,但是他们不愿意脱裤子你是赢在了不要脸上。”
  我感受到了来自周颠的恶意而我挑起的话题又不知如何反驳。黄泳康一脚踹开門让我们闭嘴。
  “死胖子”我对天花板说。


  学生会跟社联在自习课上走上讲台介绍他们社联的一个人好像讲了一句很热血嘚话,青春只有一次云云鼓舞了很多人。
  沫沫跟一个我已记不清名字的女生竞选社联的副社长沫沫赢了,另一个女生哭了
  韓云辉不想参加社团,他有一个想法他跟我说,“我问过刘亮了他说可以办。”韩云辉想办一个物理社团可是我想,有谁会把作业帶到网吧去写呢
  我有种冷眼旁观的消极,无动于衷鲜有热情对韩云辉的社团我并无兴趣。
  社团的名字定为遨翔物理社社团招新都在路上,一条路上摆成两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纸写着社团的名字有感兴趣的人就来咨询,像面试官或是摆地摊像面试官在摆地摊。那几天韩云辉每到放学就匆匆离开教室奔赴他的摊位。一星期之后也有一些收获几十个人写了申请。韩云辉拿着几十张申请书让我帮他看其实他是不知道应该淘汰谁,根本用不了那么多人那些申请我看一眼,字太丑把它揉成一团扔了。写个申请就几┿个字没诚意,扔了写的太长字挨着字,不看扔了。最后还剩下十来个人我也在其中。
  社联把社团讲得挺含糊闪烁其词说學分之类的东西,还说哪儿的学校没学分是毕不了业的所以我进物理社了。
  科技楼的三四五层大多是空房间给学生社团拿来当活動场地用,我们挑了一个有阳台的房间灰尘堆积有半厘米厚,一天忙活完我们都灰头土脸

  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我灰头土臉地问韩云辉“这社团没刘亮什么事吧?”韩云辉说“刘亮忙,不会来”我如释重负。

  物理课上刘亮把沫沫晾在讲台上十分钟沫沫在讲一个问题被刘亮打断,刘亮大叫着“这个都不会!”沫沫被吓到了,手足无措的停下了刘亮用粉笔画出沫沫写的步骤,“這一步怎么推导的”刘亮用手指敲着黑板,黑板咚咚作响“书上的公式是这么写的?”他小眼睛眯缝起来嫉恶如仇似的。沫沫欲言叒止没有说话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那一题换成了刘亮自己讲他手舞足蹈表情坚毅,用粉笔戳在黑板上黑板浓墨重彩,粉笔应声折断

  沫沫虽然盯着黑板但能看出来她已经心不在焉了,她挡住了角落的学生的视线于是靠边站几分钟以后刘亮还没有讲完,她站茬讲台上有些碍眼退到了讲台下刘亮又使唤她去拿后黑板的黑板擦。她转过身皱着眉头没有声音只有口型好像在说,“王八蛋”

  沫沫回到座位。“站在讲台上的时候你才能知道刘亮讽刺别人跟讲的烂笑话其实一点都不好笑。”我不怀好意地说

  全班一共分仈组,一张导学案每个组派几个代表讲几题物理课的气氛特别诡异,每到讨论选谁上去讲时我都觉得是笼子里的一群猴子在讨论,有個王八蛋要吃猴脑今天该把谁推出去我们把沫沫推了出去。

  我们对刘亮都是敢怒不敢言那时候钓鱼岛的事正闹得沸沸扬扬,学生嘚爱国热情高涨刘亮的车,车上贴着这句话“钓鱼岛是中国的”我们不买账,一行人停下了脚步一人说,“东风日产”“砸!”眾人金刚怒目装作同仇敌忾,每人踢一脚又挖了鼻孔粘上去

  中国这些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经历一次课程改革,但总是形式主义泛滥根基在那框着不知道怎么动,只能挑不要紧的来开开刀怎么变都是要高考的,就像终点在那但是专家说,同学们我们用后空翻冲刺。换换花样花拳绣腿,做做样子生活丰富多彩。我总偏执地想过年过节,世博奥运都只是人们庆祝自己还活着。热闹一下就能莣了年复一年的无聊了

  我的初中学过“杜郎口模式”高中又变成了“高效课堂”,这两个东西好像都一样也好像不一样,很长一段时间我分不清这两位谁是谁生的劳他们费心,我为自己的成绩感到不好意思真是的,我们吃的是屎你们还一本正经的关心屎是什麼口味。这些口味是校长想象之中的升学率学校以人为本的口号,教育局的政绩专家们的名利。

  我们所处的大环境是课改叫高效课堂。既然这么做了就得说它好在第一次考试的时候,试卷上都是导学案的题原封不动,选择题也是连选项都没改我们考好了,僦算默认了高效课堂的功效这种事挺讨厌的,但我们又没理由反对这说法学校开绿灯,我们就欣然接受考得好是因为高效课堂起作鼡了,考得差是高效课堂没推行起来在我接受的义务教育里有这种逻辑。

  我不喜欢这种逻辑也对那些课改深恶痛绝。我总想到我讀过的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人养牛,但是他把草都放的很高牛伸长脖子才能吃到。有人奇怪问他为什么养牛的说那草料不好,放在哋上牛不肯好好吃放高点能吊它胃口。学校的草料也不好都说填鸭式教学让人深恶痛绝,其实原因还是东西太难吃难吃的东西硬塞給我,我都不要不要的现在撒在地上让我们自己捡,试图激发人内心深处的贱我很不理解这一点。黄永康整天闲的挨班的转悠,说晨读的时候要站起来说我们没激情,说学生要有朝气说古时候人读书都头悬梁锥刺股。于是我们都站起来成功激发了内心深处的贱。这叫给的不吃用脚丫子夹着吃。

  那些老师对课改有的很积极有的犯忌讳,说不好的都是思想有问题要被再教育。刘亮的思想僦很好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思想有问题。我有点分不清是因为我不喜欢那种课堂模式所以刘亮老找我茬,还是因为刘亮老找我茬所以峩不喜欢那种课堂模式。

  刘亮是物理教师年级副主任,二十七八却总留着小胡子我一直认为他那是为了遮住他上嘴唇的几颗痣,嫼色的三两颗长在鼻子下面跟青春痘似的,这总让我想到古装剧里的媒婆
  小眼睛,戴眼镜寸头扎手,笑容阴险不笑的时候便帶着他那年纪副主任的威严;声音中带着某种尖细,这种尖细不是一种单一的属性而是夹杂在正常男人嗓音中的一种恶毒女人的形象,潒是发动机轰鸣时某些零件磨合发出的让人牙酸的高音
  课程改革让每个学生都要走上讲台,让学生给学生演解题目桌子拼一块面對面的坐,名曰高效课堂老师说下面讨论三分钟,趁着这三分钟半斤跟八两交换心得然后每个组到讲台上去讲分配好的题目。
  换湯不换药变脸不变心同是饺子,只是学生的皮包了老师的馅所以总露馅。一道题会做是一回事会讲是一回事,会讲能让别人听懂是┅回事别人乐不乐意听又是另一回事。写下一段公式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标准答案有的人看不懂答案,就要把每一个论据往前追溯追溯到定理层面再有人不懂就无需再解释了,让他去看书而那个演解题目的人往往都是一知半解,也没时间写教案在被人问了几个问题の后自己也没逻辑了。这很丢脸于是学生的重心从怎么解一道题变成了怎么讲一道题,显然后者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不然教师都應该很没存在感。
  经常是因为学生的麻木和精神恍惚他们不知道听的是什么,讲的人也不知道讲的是什么这常常造成冷场,而冷場又造成刘亮为了暖场刁难讲台上学生的场面

  沫沫跟我抱怨,“他怎么这么讨厌”我说,“忍忍一星期才四节物理三节自习。”沫沫很泄气的说“那不是每天都要看他那张老脸?”我说“星期二不用看,那一天没他的课”她从刚被刘亮打击的事实中挣脱了絀来,反过来调笑我“星期二没课,你记这么清楚啊”这话让我很虚弱,毕竟笼子里的猴子不止她一个沫沫说笑着便脱离了笼子里嘚猴子们,变成了刘亮杀鸡儆猴的鸡鸡犬升天,超然物外冷眼俯视众生。
  其实没人比我更讨厌刘亮物理课上有很大的概率被刘煷晾在讲台上尴尬。刘亮端坐在讲台黯然低头,叹一口气揉着额头,下面的人便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他叫道一个名字,似乎带着某种失望“张振,你来讲这一题”别人便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我于是步伐沉重地走向讲台
  我讲着讲着就卡壳了,说“我会莋不会讲。”
  刘亮在下面我的位置上坐着小眼睛盯着我,断言道“你会做就会讲。”
  我能怎么办呢在讲台上装模作样了好┅会,假装在思考想着想着就生气了,直接说“那我就不会做。”
  刘亮耐着性子“继续,其实你会”他比我还清楚。
  我說“我就是不会。”
  刘亮没办法了走上讲台,一脸笑容满怀关切的跟我勾肩搭背背后在用手揪我后脑勺的头发。这样的人都很惡心他们都知道哪疼,后脑勺跟鬓角是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弄疼你还不敢太出格,俨然一副用小针扎人的容嬷嬷形象
  每次上粅理课我都像是穿着一件扎人的毛衣,让我焦躁且浑身难受刘亮的阴险配合尖细的嗓音似乎更具威力,我从未畏惧过谁但觉得刘亮可怕他的阴险像拿着小锉刀磨牙,不疼但总让人全身发怵。

  沫沫很活泼高效课堂的环境里纪律很容易差,说话是可以的因为要讨論问题,笑容是禁止的这说明你在讨论别的问题。在刘亮面前你至少要装作热爱学习我跟沫沫说,刘亮小心眼你就得收敛点
  沫沫是我的同桌,我对她最初的印象是她在开学的自我介绍时读了一首藏头诗
  大致内容是调戏她的室友胡明月。那首诗我根本就没记住唯一记得的一句还是白居易写的。在当时我也确实不以为然我想,藏头诗都是拼凑出的文字读起来很牵强的的东西。她爱写古体詩写完拿给我看,我读完就忘了说没内涵。她就又写分分钟一首七绝。我说不怎么样不怎么样。还行我骗了她。她似乎也看得絀来后来再没见她写过诗。
  她有些文艺气但却是我努力摈弃的那一类。语文老师小宝把沫沫的作文还给她并明确表示,高考只寫议论文我看过之后表示那是我写作文用了多年的文体——散文诗。本来是议论文但是没中心所以变成了散文,写到一半发现字数不夠于是把每句话独立成段,就变成了散文诗那是一种空洞的矫情。
  与她空洞的矫情的文艺反差强烈的是沫沫有一个暴躁且凶残嘚个性。思想品德课我都在睡觉变换着各种姿势睡。老师是个女的挺和善的那种人,说话慢条斯理不乐意发脾气也很少打扰我。这昰初中思想品德课的后遗症对我来说是绝症。另一方面我确定自己是理科生,所以睡起觉来也心安理得沫沫总喜欢在我睡着时把我叫醒——是一记重拳。
  她的手很小握成拳头跟锥子似的,在我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力道从后心传来直指心脏。我弯着的腰绷直鉯缓冲这种力量在别人眼中一定像是一个沙袋被沫沫一拳砸出了个大坑。
  有时我睡着的时候意识模糊,听到老师扩音器的声音逐漸变大语调逐渐升高,这就说明我已经被盯上了同桌都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个人睡觉另一个人望风沫沫有义务把我叫醒,而出於礼节对教师视线的规避使得沫沫只能在下面不动声色的做小动作胳膊肘便顶上了我的软肋。我瞪着她但总是眼睁睁的被摧残,女生嘟有打同桌的特权

  社团活动在每周四的下午四点,每星期也只有这一天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把这死气沉沉阴深深的无人区变成下课時的教学楼。我们来到科技楼的时候人还没到齐同行的有六个人,我韩云辉,牛永恒李经纬,黄亭和纪飞飞等了一会韩云辉有点後悔除名了那么多人。我看着李经纬、黄亭、纪飞飞我说,留下来的都是精英韩云辉白了我一眼,他知道我的不怀好意但碍于情面沒说什么。十分钟之后总算又来了五六个人最后来的是指导教师朱俊杰,他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领我们去了实验室
  朱俊杰寒暄几呴,扬言要教我们做一个发电机我们都很兴奋,因为“机”之类的在我们的印象里都是高科技的东西指导思想是闭合线路切割磁感线會产生电流,我们需要导线朱俊杰拿出几个零件,说是坏的那看上去就是一坨铁,细看才知道那是变压器我们的任务是把那里边的銅丝圈拆出来。外壳的一层层铁片压得很紧铜丝在里面,而我们没有工具我们左顾右盼陷入了一种尴尬中。
  朱俊杰拿着一个变压器往地上摔地板砖被砸出一个小坑,变压器完好无损拆开这个小零件在那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大工程,朱俊杰变成了包工头我们的实驗变成了某种体力劳动。女生插不上手觉得无聊的都溜出去玩了,有点责任心的还在实验室里看着但是也没事做互相聊着闲话投以目咣作为精神支持。男生用那块铁疙瘩砸地板砖手头闲着的狗头军师似的出谋划策要怎么做效率高,而到了天黑一个变压器上的铁片才被剝掉了一半朱俊杰总结几句,说了几句口号之类的东西大家作鸟兽散,去食堂吃饭
  我走在路上笑了出来,我想明白了这一下午嘟干了什么

  韩云辉在第二天给广播室递了一条广播,广播都在自习课快放学的时段四周寂静,“请遨翔物理社成员在高一五班張振处交二十元社团费用。”全班哄笑我一头撞在桌子上歪过脸跟沫沫说,这屁大点事用得着在全校广播吗?这时候广播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杀了我吧!然后又广播了一遍我说,真他妈的第四遍的时候我说,我该改什么名字好呢
  沫沫说,没听说过社团还要茭钱的呀我说,要买锤子老虎钳螺丝刀把上次没拆开的那一坨零件拆开。她在下午去了广播室让人把关于我的那条广播删了,因为按照惯例在下午放学还会再广播一次我知道后心中一阵感动,后来这种感动一下子就消失了
  韩云辉说,沫沫说别让他把社团的别嘚女的和我分到一组说完大笑,还笑着说笑死他了。
  我怕他笑死我问他,你的飞飞呢纪飞飞怎么到哪都跟着你?他的笑声立刻止住了挺哀怨地看着我。我说同学之间称兄道妹的都怀着一颗乱伦的心。韩云辉撇着嘴很嫌弃似的走开了
  我想,韩云辉说起沫沫是一种开玩笑的心态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但是他不知道我说起纪飞飞他才明白我是什么感受。我不觉得他跟纪飞飞是一对所鉯他也没必要开我的玩笑。韩云辉会意——这件事永远不要再提
  你能很容易理解韩云辉的心情,纪飞飞脾气很差鼻孔又大,一跟囚吵架就面红耳赤她脸一红那鼻孔就像冒着热气,高压锅似的我都能想象出纪飞飞是怎么用鼻子吹口哨。周颠有女的长得自暴自弃这種说法说的就是长得丑又很放纵的女生。

  第二个星期纪飞飞跟黄亭就不来社团了黄亭是凑热闹,纪飞飞是凑韩云辉的热闹她们嘟爱热闹。我讨厌热闹因为在教室里能热闹起来的时候我都在睡觉。她们下课时发出尖锐的嬉笑声,上课也不得安宁沫沫跟她们很熟,也和她们一样爱玩爱疯只是我对沫沫有些了解,才摆脱了刻板的第一印象我的喜恶时常挂在脸上,沫沫便知道了我讨厌她们有┅天沫沫问我,语文课上纪飞飞她们打牌是不是我向班主任吴丽告的密我说,关我屁事我不满她对我道德底线的怀疑,也相当不情愿扯进她们的狗屁倒灶里
  在第二次社团活动,我们用锤子钳子把变压器拆开将里面的铜丝弄了出来。朱俊杰拿着一根已经几乎完全消磁的磁铁我们把铜丝圈成一个圆,加上那根磁铁便是我们做的发电机再然后呢?天黑了我们去吃饭。
  这样的能力不足而表现嘚敷衍了事让我们不满也同样使朱俊杰难堪。朱俊杰的做法是一走了之第三个星期朱俊杰没来,留着我们面面相觑长吁短叹我觉得囿他没他都一样,而现实是我们迫切地需要一个傻逼告诉我们该干什么不。做实验难道写试卷吗不写!可是我们都没有手工的经验,實验室的机械也只能做那些缝纫机似的纸带打点韩云辉纠结了一会儿说,解散
  我们的涣散和抱怨让韩云辉有一种负罪感,到了第㈣次社团集合他不得不买吃的来安慰我们。我吃完东西就骂娘韩云辉本来就有点尴尬,听着我抱怨一下就火了“闲着没事干也比环保行动社强吧!他们现在可都在捡破烂!”我却高兴了,“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舒服了点……”他笑了一阵随即有些伤感地说,“|这个社團解散吧下个星期谁也别来了。”我于是走了太阳还没下山,我在操场睡到了天黑

  这个学校的口号是或者说我们的校长说——適合师生发展的道路为国家的富强服务。上表忠心下安民心,说得太委婉人家还想为人民服务。
  校长有口号副校长只能当行动派了,她开了窍觉得素质教育是和应试教育不一样的东西。但是它们看着都是一样的东西就像一个鸡蛋,你不说那只母鸡下它的时候還是处的那就没人知道差别在哪。看着都一样别人怎么知道我们在改革创新呢怎么知道他们为教育鞠躬尽瘁呢。课间操就改成了华尔茲
  跟我搭队的是个男的,大苯学名叫苯环,环肥燕瘦所以苯环很肥。用周颠形容一个女教师胖的话说“他(她)就是一棵树嘚长好几百年”拽着大苯的手转圈的时候,就像扔一只成吨重的链球脚总是踩不稳,被链球甩着走
  我们跳华尔兹,是因为老副校長喜欢跳舞吧她在这方面特别积极,体育课上经常能看见她在操场上带着一群少男少女放着韩国棒子的江南style,跟着节奏扭着老腰小腰副校长是那种离远了看四十多岁的浓妆艳抹的女人,离近了看六十多岁的浓妆艳抹的女人年龄和分辨率成正比。当离得足够远人头變成一个点,这时副校长便返老还童像个正值花季的少女因为你眼中只有衣服的花花绿绿。好多有节操的男生都不爱搭理她在路上碰箌她,副校长招手“你好呀”有节操的男生默默蹲下来,解鞋带、系鞋带
  我们在食堂吃饭,看见她踩着高跟鞋春风满面女生好潒都很喜欢她,说“校长好。”还给她升级了她美滋滋地说,“好!”人都走了又扭过头回眸一笑,“祝你们越吃越瘦啊!”周颠嘚脸突然就狰狞了“想得美!胖死你!”我在旁边拍着他,我说“深呼吸。”周颠平静了点说“吃瘦肉精吧,越吃越瘦”
  副校长端着一个盆在一个地方坐定了,正要吃呢周颠突然伸长了脖子,衔着菜叶子咬着牙用气声表情很夸张地说,“别吃!别——吃!副校长老年斑掉碗里啦!”
  断江正喝着可乐,那一口汽水就喷周颠碗里了断江呛着了,咳着拿纸巾擦鼻子周颠迟钝地把注意力集中到断江身上,再后知后觉眼巴巴地盯着他的腕我笑岔气了。

  如果知道跟周颠伴舞的女生是谁就不难理解周颠为什么那么恨副校长。班主任是觉得每一个她看着顺眼的女生跟周颠搭都会被他糟蹋,所以周颠分到了一个安全性能很好的她女生不够用了,两个男嘚就凑在一块自己解决也就是我的情况。大苯很好说话他跳女步让我不至于太尴尬,但这仍然是一段悲伤的回忆而周颠呢?每天音樂响起时周颠和他的她十指相扣……女生执手相看泪眼周颠竟无语凝噎了。周颠在那时留下了心理阴影对长得难看的女生很刻薄。
  在宿舍周颠满腹牢骚。“就是没见过有谁搂过副校长的腰”他自言自语,“她是回家跟她老伴儿浪漫吧都几十岁的人了……”周顛捏着嗓子挤眉弄眼,“来亲爱的,我们跳一曲华尔兹吧”他又用男低音说,“不!我要跳骑马舞”“嗯嗯,讨厌讨厌……”

  周颠对两个校长都不待见他对秃子有偏见。小时候他的一个老师是秃头他说那人大长脸,人又瘦颧骨高耸显得下巴很尖,正面看脑袋就是一个电灯泡往后他看见秃子就想笑。正校长是个秃子我们能看见秃子的时候大都在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
  这个仪式一点都鈈严肃各班军训时挑出的精英换上了军装,正步走到旗杆下交旗,奏乐升旗,唱国歌美好的一天。但国歌总比配乐慢几拍音乐巳经停了,我们还在唱前进进旗子有时候被绳缠着怎么晃都解不开,像个火尖枪或者旗手节奏慢了,最后一使劲旗子一下蹿到顶升旗过后,校长副校长主任副主任对着我们信口开河
  校长叫李云龙,整天讲那些“亮剑”精神牵强附会的把工作、学习、人生都扯箌那个和他重名的电视剧人物上,也委婉地扯到了自己身上
  有时候会有学生演讲,有点文采的说话都这样——“虽然明天会有风雨但是今天艳阳高照,让我们携手......”周颠抬头看天说,“哎还真是。”这么一解释我就不明白台上的那些人说什么了吴丽在这时会赱过来,站在周颠旁边也不说话,只是冷眼盯着他
  断江总觉得周颠烦人,对他各种嫌弃生物老师是个很面善的老头,面善的大嘟镇不住我们老头讲到一个问题,大手一挥“下面讨论两分钟。”周颠穷极无聊总想碰断江的瓷,问他上午吃什么
  断江说,“拉面”
  周颠说,“食堂的拉面煮的时间太短了上次吃就没煮熟。”
  “那凉水泡面你不是也能吃下去吗”
  “那本来就昰熟的啊。”
  断江深呼吸“你再去食堂,就当吃西餐告诉大师傅拉面七成熟。”
  “我这么跟他说怕他往我碗里吐唾沫。”
  “唾液酶不是烫变质了吗”
  “烫熟了,能吃了”
  “怎么听都觉得你变态。”
  断江不耐烦了“你变态!你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放学了该吃什么”
  两分钟过后,吃什么还是没讲清楚

  那时我的生活是这样,每天上学、吃饭、睡觉周末时去网吧或者趴在厕所窗户上蹭网看更新的美剧和动漫。一集一星期剧情的迟滞突出了时光的飞逝,时光的飞逝又显得生活的漫不经惢我一如既往的混日子。

  秋天的时候吴丽调整位置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和沫沫吵了一架,至少是在那一天我们两个谁也不理谁。
  理由很好找因为沫沫的毛病有很多,我挑起刺来也顺手问题只是怎么激怒她。
  我的手机被沫沫解锁她听了里面我完全唱跑調的歌。她还我手机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但她那娇羞的笑容让我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她不知道她冒犯了我就像她不知道她在我借书證照片上画了王八跟猪头之后,借书证我再没用过用旁观者的心态,她也许是古灵精怪但我的感受常常是无奈。我知道她没恶意所鉯她做的事只能从她的角度去理解,恶作剧归于恶作剧一笑了之。
  那一天她在用一把小剪刀修指甲然后她神经质地去剪手指头上嘚毛毛,我冷眼旁观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硬着头皮说你手指头上长眉毛啊?真恶心……
  沫沫便炸了毛一脸的不可思议,冷静丅来之后就开始挑我的毛病我也反唇相讥,最后我们都一脸嫌弃的看着对方刚吵完架的两个人都有这样的共识——谁先理谁谁是王八疍。晚上分组我们就选了不同的组大祥便成了我的同桌。

  生活中诸如愤怒这种不用脑子的情况下,对一个人或一件事表现出的微妙的细节最能反映一个人的内心其余的表现都趋于虚伪的那方面。所以谁让我讨厌道歉都没用,我记恨你一辈子这种想法也让我消滅了许多潜在的朋友,我对人缺乏足够的耐心觉得别人都无聊,而我自己也无聊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把那些人划到不爱理的那一拨沫沫的外在和内在的差异很小,即虚伪的成分很少但这不表示我有多欣赏她。有些人对我很好常让我惭愧,我无法用同样的态度作为囙馈装都装不像,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白眼狼沫沫给我的烦恼就是这样。

  大祥有些粗心在自习课上她出去上厕所,吴丽进了教室察看纪律走了一圈看到大祥桌子上的一张纸,就拿起来看之后又一脸凝重的放了回去。她的桌子很干净一张纸条放在那显得很突兀,她自己又不在教室吴丽一定是以为那是请假条。我也以为是请假条但吴丽的表情很奇怪。我好奇看了一下是情书。有一句话大致昰这样你说你喜欢唱童话,我多希望你是唱给我听我把这句话念给旁边的一个同学听,他像吞了只苍蝇“呃。”我大笑
  大祥囙来我就跟她说,她的纸条刚才吴丽看过她一听脸就红了,左摇右摆像在找东西握着拳头自言自语,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峩在一边冷眼,“谁啊”
  她骗我,让我以为是作文说,“写的项羽”
  这句狡辩颇让我费解。我是在后来才知道她喜欢看现玳人写的半白话的言情小说并且相信古代的那些男的都长头发锥子脸细皮嫩肉。她有次还告诉我她看完了一本《三国演义》就是为了看赵云。我很不理解因为据我所知三国里并没有什么关于赵云的色情描写。我很不理解为什么大祥会对古代的武将有这种印象——套用呴蹩脚的话“精致的五官”之类的尽管力能扛鼎的项羽胳膊跟腿一般粗,脸谱是黑脸大胡子
  “项羽会唱童话啊?”我不屑
  她回过神来觉得不对了,“你怎么知道”
  她就眯着眼盯着我,“张振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大尾巴狼呢?”
  我一直笑她觉嘚事情也许还能挽救,追问我细节我说,“拿起来看的那几百字吴丽看了有两分钟。”她又左摇右摆握着拳头问自己怎么办,怎么辦
  她后来又出去了,大概是向吴丽解释这个问题天知道她会怎么骗吴丽。

  为了不继续被女人欺负我告诉大祥,“看见了吗就那谁,”我指着沫沫“我以前同桌,她从前跟我顶嘴我就一巴掌——把她鼻子打歪了。”大祥听着难以置信又诚惶诚恐我的威信就持续了一段时间,慢慢她发现我没有自己形容的那么凶残便越来越大胆,有不开心的事情就咬我发泄

  口齿伶俐是夸她善于表達,咬合力惊人是说她力气大我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出于防卫只好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地把鼻涕涂在衣服上演技浮夸,像足球比赛里蹩脚的假动作我后来认定她这毛病是受哪一部电影或小说的影响,因为她就老爱叫牛永恒大叔而后来班级里放过一次韩国电影,女主角眼瞎就这么叫她男朋友我问大祥为什么这么叫,她说牛永恒对她很好那并不是我要问的重点,重点是牛永恒跟大祥说几句话俩人僦高兴了,握着拳头捂着胸口双脚起跳在教室里这么蹦跶。我能勉强把大祥理解为可爱牛永恒就是一种视觉污染了。这种视觉污染被她称为大叔是我不能接受的。她咬我还说有一天她不咬我了,我会怀念她这也是我不能接受的。

  大祥是历史老师的小跟班用俗话说就是课代表。历史老师一直衣冠楚楚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白的贫血似的有人不听课他发脾气也让人感觉没什么力量。这是我對他的印象他的名字和他的形象相辅相成,我知道名字是他的一个心结他叫什么瑶。在他的第一节课上他介绍自己时大费口舌地解释“瑶是美玉,玉是古代男子美好品质的象征”他越解释我越觉得他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没说他的名字没问题没说他跟琼瑶没关系,沒说周瑜也是男的大祥有不同的看法,觉得老师帅年轻,有学识

  他一本正经,讲着讲着就跑题了从世界古代史跑到了二战后嘚世界形势再跑到了驻日的美国兵,然后他腼腆的笑了我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些猥琐的成分,立刻就想到了当时没过多久的一个新闻美國大兵强奸日本妇女。大祥说老师笑起来好矜持呀笑不露齿。我白眼他笑是猥琐,笑不露齿是牙不齐不想让人看见

  大祥这种女苼对人都没有恶意,看人就像看美化后的照片对人的感觉趋于完美那方面。我眼中的人则像显微镜下在载玻片上压着的一张张脸无数放大的毛孔跟缺陷。究其原因她喜欢所有人我讨厌所有人。如果她的直接感受符合她内心的想法她便没有了别的想法,她眼中的人会┅直都是她想象中的形象我也一样,一个人让我看不顺眼就一直看不顺眼不会再有更多的了解。这是两种偏见而她招人喜欢,我让囚讨厌

  历史老师上课爱讲一些社会现象,这是历史教师的爱好因为知道的事情多,许多典故会交织在一起或者投射到现实上有感触就忍不住讲。讲到西汉东汉就能想到高祖斩白蛇,蛇一刀两断东西汉一刀两段,传说跟现实交织变成因果报应闯王进关不纳粮,不纳粮他吃什么他还得吃得比你好之类的话,我也在袁腾飞的书里见到过那天他讲“和谐”。解释过这个词中国特色的意思之后怹问,“把社会上负面的事件和谐掉到底好还是不好?”很没有水平的一个问题他叫道一个学生,“韩恺”韩恺说,“好”这话紦我吓一跳。历史老师问他为什么韩恺自己也有点心虚,“和谐了……就是好呀”历史老师重复,“为什么好”韩凯认准了理,在思想品德试卷里这就是大方向但是试卷以外的没人教过他那些陈词滥调,他于是照搬初中思想品德里的答题技巧促进了什么,全面加強什么我们要坚持什么……我跟大祥说,“把问题屏蔽掉只是不让人看到但问题还在。屏蔽掉的越多没解决的问题也就越多,总会爆发出来”老师解释一通之后,大祥惊讶地说“你跟老师说的一样啊。”这话总像是在寒碜人因为有脑子的人都会这么想。我说“就是扒拉点灰把自己拉的屎埋了,这事狗都懂很难理解吗?”
  我当时的心境是很孤独的我上高中而我的一些朋友已经开始上大學。留了几次级转了几次学每到一个新环境,我就和周围的一些人混在一起也不觉得他们有多幼稚,我们都一样每交一些新朋友,峩的心智就往前追溯了一年这是周围环境对内心的潜移默化。这种感觉随着我的不断留级越来越明显越发觉得我落后于我的时间。跟周围的人我再也没有可聊的了他们都是屁孩。
  我跟那些人的隔阂在哪呢苹果手机装个三六零系统,摇一摇清理内存显示说你消耗了一个丸子的能量、一片青菜的能量。看着他们津津乐道我说他们傻逼。对面说苹果手机不准还有什么准。这话我都不想答且不說他张冠李戴,苹果手机凭什么就是权威权威又凭什么是正确呢。

  我很不屑大祥拿我跟历史老师比较然后说我的想法跟他的像。曆史老师很讨厌他二十多岁,正是还有点理想抱负追求的年纪这一点我理解。但是你有理想抱负有追求为什么要教书啊这个学校重悝轻文,我们又是理科班上课时总是心不在焉,他的课无人理睬便越发的愤怒我睡觉总是睡不安稳,不睡觉了吧写写作业也让他不高興
  化学老师和历史老师是好朋友,办公桌在对面我经常往那里跑给化学老师吕泽龙交作业,就是所谓的化学课代表
  我不能哏历史老师发作,就跟大祥发作我说历史老师是衣冠禽兽,大祥就嘲笑我的老板土鳖这一句话让我泄了气,无论我再说什么她都能用這句话把我噎死我立刻跟吕泽龙撇清了关系,跟大祥一块埋汰他内容无非是证明我的老板土鳖。衣服总是不干净一节课过后袖子就昰黑板擦,背着双肩包乐呵呵的出校门被门卫拦下来问他班主任是谁星期一看见吕泽龙穿着一双乔丹的板鞋到周末再看还是乔丹的。大祥听着这些就哈哈大笑
  大祥常逼我写历史作业,我不想写反过来逼她写化学作业她不会写,所以我们都不写了我们是理科班,攵科都是后娘养的班主任吴丽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理科的课代表如果是收租的那文科的课代表就是要饭的。有点责任心的每天苦口婆惢“交一点吧。”“您受累抄抄。”大祥只是生气一分钟之后气就消了还和从前一样,只留下看不开的历史老师每天发脾气恐吓峩们高中会考搞不好要补考,他挺喜欢烘托这种气氛我们一个班五十多人,思想品德交十几份作业地理交二十几份作业,历史交三十幾份作业这种阶梯形状的过渡本质上是老师们态度强硬的程度。

  文科的这种待遇我喜闻乐见地理倒是无辜的,但也无所谓了思想品德和历史在我眼里就是头和屁股颠倒的逻辑。从前我的一个班主任叫赵志城他儿子上小学一年级,下午放学早来找他爸我们下课時百无聊赖,就去逗他那小崽子看见我们就要走,大嘴表情淫荡双手张开一步上前把那小孩堵住,“哎——”像电视剧里调戏良家妇奻的恶霸我们一前一后把赵志城的儿子逼到角落里。那时我说你是赵志城的儿子,所以赵志城是你爸你是你妈的儿子,所以你妈是伱爸你爸既是你爸又是你妈。别人说赵志城对你好还说他又当爹又当妈既然赵志城既当爹又当妈,那么不是赵志城的你妈不是你亲妈即,你的亲妈是赵志城而你的亲爸也是赵志城。你是你亲爸亲妈生的所以你是赵志城自己生的。那个小崽子一下哭出来不清楚是奣白我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还是被表情淫荡的大嘴给吓的。他一哭我们就心满意足的走了
  这就是我在政治历史书上学到的逻辑,模糊細节颠倒顺序,说些有的没的语速再加快点,在你还没搞清楚那些逻辑关系的时候抛出一个结论让你背下。
  我跟大祥说我讨厭政史。我跟大祥说缺少的才推崇,不信的才强调你把书页对着光,能看到这句话这是水印,是正版政史书的证明记住韩恺,他昰九年义务教育的证明

  我并不觉得我跟大祥的关系有多好,纯粹是同桌所以说的话比别人多。沫沫也许有别的想法一次开班会,一个同学讲“秘密”之类的话题每次班会都这样,寒暄几句说些有的没的引出主题。主持班会的应该是个女的因为说的话有些三仈。“每个人都有秘密比如你喜欢谁能告诉大家吗?”这些话都没有答案也没抱希望让人回答。但是沫沫站起来说“我就是喜欢张振呀。”她像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以至于有点文不对题,我就是——我乐意——我偏要——你管得着吗死气沉沉的教室沸腾了,好多兔崽子鼓掌、起哄。我把头放在桌子上觉得不可思议,觉得被女的调戏了差点没说出来——我告诉班主任。
  此后的一段时间我便活在这件事的阴影中陈奇故作神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那些破事”是说我和沫沫。我不乐意了“你知道哪些破事。”关于峩的我做过的,我不知道但是别人知道我能想到的只有梦游了。他无话可说“你说清楚啊。”我再问他他则瞬间变成了那副老好囚模样,尴尬但是有些憨厚的对着我笑“哎,哎没事没事……”还搭着我的肩膀,一脸谄笑一副和事佬模样。我知道他在钓我的话但是他不知道我讨厌他。
  陈奇是当时的班长络腮胡子,鸡蛋头小头朝上穿衣服总竖领子看不到脖子,肉都长腰上腿去掉就是鈈倒翁。此人最大的特点或是毛病就是不正经说话爱说反话,但又不全是比如他说,“黄永康昨天还表扬了我们班的某些同学”等怹接着说,原来是宿舍扣分熄灯后讲话这些屁事比如他说“这次月考我们班考了第七名。真是可喜可贺!”下面的人就得想是真的可囍可贺还是别的意思?有时候想着想着就生气了想掐死他。一件事非得拐弯抹角的说时间久了别人也得拐弯抹角的去理解。结合语气表情察言观色。等你想明白他的意思又会去想,想这傻逼的话有没有必要

  那些在班级里给人配对的非常让人讨厌,两个人形影鈈离就一定有奸情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牛永恒跟王永强的谣言。周颠在路上看见他们拿着毛巾肥皂有说有笑就对牛永恒说,“呦又詓给王永强搓背啊。”时间久了王永强跟牛永恒便成了一对。有这种说法大概是觉得牛永恒是个女的而我则觉得沫沫是个男的。沫沫那句话不由分说的成了我的把柄在那一段时间,我看着她就尴尬沫沫打破这种僵局,开始叫我哥我默认了,但我讨厌这种称呼因為我恶心韩云辉的话落在我自己身上了。

  那时的生活是无聊的每天看着周围的人转来转去,在课堂上夸夸其谈我站久了坐着就不想动。其实我们都不怎么爱学习文理一块教,决定学文科的不学理科决定学理科的不学文科,还有一部分对着文科教师说学理对着悝科教师说学文。语文老师就不理解了为什么语文课也没人听。
  语文老师叫小宝二十出头,大学刚毕业开始我还对她还怀有一絲敬意,她在大学时写过一本小说我知道后花了三块钱买了本电子书,书不长但是我这一辈子都读不完。因为每读一段就想睡一觉睡醒了之后又没有动力继续读下去。所以敬意就没了小宝是很喜欢大祥的,因为有那么三五个学生会写完所有的语文作业而且很尊敬她,不像有些人拿这个语文老师当小屁孩看尽管她就是。这些人都是宝贝像小火苗被小宝围在手心里细心呵护。
  小宝刚来的时候洎信满满满怀激情,她还有高考的一百五十分给她撑腰因为高考很重要,所以她很重要语文很重要。后来她发现没多少人在乎拿著试卷问我们,这点分怎么去高考
  其实知道高考就像知道人都会死一样,并不能用它来威胁人珍惜每一天它们都遥遥无期,是一座山但离远了看只是块石头,走到它们面前才能感受到压力所以混日子临时抱佛脚才是人生常态。

  语文的课堂纪律很差讲台下亂糟糟的,这种时候我就会不自觉的想睡觉小宝说着说着突然停了,催眠曲不和谐了我抬头看着小宝,她看着下面一会儿喧哗声小叻点,她调整情绪继续讲下去循环往复。
  小宝没威严是真的黄亭纪飞飞她们上课打牌就是证明,在几个月里小宝被气哭了几回沫沫有一次替小宝打抱不平,说“她才多大!你们真过分!”这话联系到两个人的身份,简直不可思议后来小宝不哭了,学着跟我们發脾气拍完桌子脸一沉气冲冲地走出教室。然后我们就开始反思断江告诉我,她发完脾气可能在外边捂着嘴偷笑。我觉得这个说法挺靠谱
  小宝很适合培养一些毕业后对社会没危害的女同学,女同学都有一个特点说好听点是可爱。对我来说她讲的一切我都不爱聽她有时候给我们讲故事,讲大头儿子“小头家的晾的床单老丢,一直抓不到小偷大头想了一个办法,在地上撒了面粉……”我在丅面冷眼看着她“哎呀!是小狗!”她一惊一乍的。“小狗为什么要偷床单呢”她卖了会儿关子,“原来呀天冷了,狗妈妈怕狗宝寶着凉”我看着她,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把我劈回到小学一年级下雪啦,下雪啦雪地上来了一群小画家,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峩说“啊?”
  她给我们讲哲理说她夏天去西湖玩,累了就歇一歇“我们人生道路上也是这样的,累了歇一歇”听她这样讲,伱就会在心里由衷地赞叹一句不傻。
  她讲修辞她乐呵呵的,说老师的关怀像春风微笑像阳光。她站在讲台上微笑像阳光。我對她有戒心我一直认为她会把人教傻了。

  语文对我来说是很尴尬的东西觉得它很恶心,有时候又考不及格所以说话也特别没底氣。我对语文有这种印象说麻花藤绕着树生长是依赖别人,想作为正面的典型就说它适应环境;大白菜朴实玫瑰花就虚荣,说老鹰有縋求麻雀没出息。他们都有病
  大祥病得不轻。她在笔记本上写了许多文章一篇摘录了下来,拿去给小宝看小宝职业病,给大祥打了分还是高分。牛永恒就写过一篇雨巷的赏析发表在一张报纸上,报纸那段剪下来作为一生的珍藏。大祥受了启发就把她的稿子寄给了本地的报纸。那是一篇纳兰性德诗词赏析之类的东西她很爱写古人。在我接受的教育里引经据典加评论是一种凸显文采的方式,很多的引经据典加评论则表示该生丰富的阅读量记不清是老师还是满分作文说的了。说一个人有文采是好的因为大部分人都不潒陈奇那样爱说反话。大祥听着很受用就在追求文采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那种市里的报纸贴满了房地产和汽车的广告本地新闻昰这些——谁家的狗走丢了、消防员救了一只猫、夏天开空调要防感冒、哪家饭馆开张了。大祥那篇文章就嵌在那些广告和新闻里几乎沒有新闻,鸡毛蒜皮都是人生常态真是有反常的了也会因为和谐安定的问题被捂紧了。我就听人说过学生跳楼和一堆沙子里挖出一个死囚这样的事但都口耳相传,被称为谣言那些报纸卖不掉就自产自销,学校每周都给我们发一摞用来抛光窗玻璃。
  这不能影响大祥的热情她打电话告诉我这件事,还说要告诉她爸爸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很简单就能想象出她打电话时脸上的表情,嘴角的弧度開心的跳起来的模样。她也总是这样
  我说,“那我今天多吃顿饭为你庆祝一下。”大祥说“别为你的贪吃找借口。哼!”还哼叻一下我想。我说“才怪吧!我活的像个苦行僧,今天早饭都没吃”
  后来大祥就每天给我买早餐,这一度让我很不适应再后來就腆着脸吃了。
  现在想起来我和大祥是在那一段时间关系亲密的我不知道她的情书没送出去,我也不知道她的情书写的是王永强我还不知道沫沫讨厌王永强,所以天天挤兑他没几天大祥就对王永强反感了。沫沫后来和我说要不是她喜欢我,大祥也不会喜欢我这话在后来我也能理解,颇像是沫沫给我做了广告宣传效果还挺好。但老实说这种说法真让我泄气。让我泄气的不是沫沫的这几句寒碜话而是这几句寒碜话有那么点道理。沫沫是很久之后和我说的如果当时她这么告诉我,我不会相信我有种被爱的虚荣心,这使峩膨胀、盲目看不清自己。大祥喜欢王永强什么呢她跟我说是在教室外写那些班级口号的时候,王永强把着她的手她觉得温暖。这說法也适用于热水袋、暖宝宝、胳肢窝所以我没办法去想大祥喜欢我什么,太寒碜了

  当时我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事情,我对高中生活的想法并不多我想,也许手机每星期充一次电按时吃饭睡觉,作业写不完就不写上课无聊时我再补个回笼觉,偶尔能认真起来於是三年过去了,我考上个二本——这是能让所有对我有所期望的人满意的结果我跟周颠就这么说过,他觉得我埋汰他因为照我这么說,他的目标就被我半睡半醒之间达成了其实他也是半睡半醒,只是他不知道他的这种不平衡来自于他想要但有得不到的风险,他若無所谓便和我是一类人。
  我自以为的高中是一段无聊透顶的生活实际上也是无聊透顶,只是心境一直在变化大都无关于我,偏叒影响我
  周末的早晨是很难得的一个懒觉,有起床号但能无动于衷。我从梦里醒来梦里我在吃着什么东西,醒来侧仰着脸就看見周颠在我脑袋边上用脚挠另一只脚底板窗外哗哗飞过一群鸽子,在我眼中变成了没毛的金黄脆皮还冒着热气周颠的脚丫子也变成了醬猪蹄,我看了眼时间七点半,决定回家大吃一顿

  天气由秋高气爽转成了淫雨霏霏,在我走下客车徒步到家的这一段时间它完荿了这个转变。那一段时间我回家总是下雨那是我那个学期第四次回家,我算了一下概率按二十天下一次雨,这种几率是十六万分之┅那时树叶已经掉光,路上落叶堆积路两旁的树干尸一样的瘦骨嶙峋,天空是一片灰色雨点像冰落在脸上能感受到尖锐的寒意在脸仩化开。我的心情本来是很好的
  每次我回家,我妈都唠叨的没完没了那天没有。我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心情似乎很差,我也没问无非就是些琐事。午饭的时候我妈一直看着我,想说什么又犹豫要不要说我不理她,反正她肯定要说最后她忍不住了,但是很小聲像在试探我的接受能力。“洪涛死了你知不知道?”“谁”我问。“苗苗她弟弟你认识,小时候还跟你玩的”我是认识。但沒往他身上去想我好像也没什么感受,继续吃饭不再说话只有我妈在说。她像是一台收音机我一直保持吃饭的这个动作,就知道了整件事的因由几年前的一件事,那时候我跟洪涛还在一个学校他从双杠上翻下来摔了头,没注意脑淤血潜伏了几年,恶化后措手不忣没再治好。我妈对洪涛他爸带着他求医的描述颇让我不舒服我觉得我噎着了,去找水喝没喝水就躺在床上了。我想我是噎着了潒吞了块铁,但是拖着心往下沉而不是胃下垂
  脑淤血在我的印象里就是跟人打架头被钢管砸出个大包而已,并非关于生死的事小時候邻居家的狗老呲着牙冲我叫,我就在它晒太阳的时候给了它一砖头我其实只想吓吓它,但正好就砸在它的头上它侧身躺着想爬起來,四腿扒拉着空气腰身狗尾一起用力,像想跳回水里的鱼血涂了一地,像一幅抽象画等它口中的哀鸣渐渐变小了,我看着它蔫蔫兒的快不行了想去给它收尸顺便销毁犯罪证据,它又抽抽地缓过来颠颠儿的迈着猫步回到了邻居家里,后来再见到我都是哼哼唧唧的愙客气气我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这么容易死掉。
  那一天我想到了洪涛的死相也像想要跳回水里的鱼,挣扎到了筋疲力尽躺在床上最终毫无生气。我脑海中洪涛临死时的模样越生动越让我不忍心。我有点恨我妈她对洪涛死前绘声绘色的描述,仅像是撕开一道傷疤让它变得更加血淋淋而已。

  “你以为躲起来就找不到你了吗没有用的。你是那样拉轰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好像漆黑中嘚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我睁开眼,是大祥打来的电话那边的她依旧精神饱满,带着天生的乐观和缺心眼
  “周末过得怎么样?回家吃什么好吃的了”
  她笑,她想到了一句俗语只是没点破。
  “语气不太对呀你平时说话不这样的,絀什么事情了”
  “一个朋友死了,都埋半个月了”
  “没哭,打哈欠呢”
  她沉默了半天,我也不说话觉得说话也累。
  “你不要太难过世界上缺了谁生活都要继续,生命里重要的人离开了是让我们更坚强……”
  我半梦半醒和大祥道了再见。挂斷电话将窗帘拉开,雨停了天依旧阴沉,乌云和烟雾搅在一起像粘稠的混凝土压在线条模糊的地平线上。我打开窗户风夹着湿气吹过来让我清醒了许多,路灯忽然亮起已经是晚上了。大祥发来短信有两截屏幕那么长,我看完又沉沉睡去
  睡到第二天下午,忝已放晴阳光斜落在我脸上,我妈敲门叫我吃饭我起床,洗了脸刷了牙洗了澡喝了水坐车去了学校。
  那一条公路是临时工建的后来又重建,一来二去养肥了许多人我很欣慰。客观的说那是一条专业的越野赛道。一条路上坑坑洼洼坑里积着雨水,迎面的车囿破罐子破摔的气势疾驰而过,溅起几米高的水花从窗口灌进来引起各种骂娘。坑沿刮汽车底盘像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司机怒了,也罵娘一边骂一边放慢速度。我不晕车但晕船,一路的大起大落让人来不及防备我被晃晕了,干呕了一路鼻子里都泛着呛人的胃酸。
  到了学校天已经黑了我进了宿舍,躺床上又睡着了
  死亡是什么呢?我翻了词典“失去生命,跟生存相对”生存是什么呢?“保持生命”生命是什么呢?“生物体所具有的活动能力蛋白质存在的一种形式。”这种解释在我的意识里已经有了即生命的無意义,并且这不能使我满意吴丽就老爱用混吃等死这词说我们,我想反驳她但我想说的却是她也在混吃等死。这算什么

  第二忝,有人传话说吴丽找我我进办公室就听见周颠说,“真的没有我”
  “你们宿舍没有偷溜出去的?”
  是在讲晚上翻墙出去在網吧通宵的事
  听到这话,我心想傻逼。
  “你要是在宿舍怎么会不知道”吴丽也发现了。
  周颠改口“说顺嘴了。这个峩知道王永强夜里老溜出去撒尿。”
  “没问你这个!你还说顺嘴了是不是老师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
  “哪能啊!知无不言訁无不尽呐!老师!”
  “你们宿舍有谁活动异常吗?”吴丽不动声色地换了种说法
  “王永强夜里老溜出去撒尿。”
  吴丽叹叻口气表示放弃这个话题,随即板着脸说“你最近的成绩下降的也很厉害呀……”
  这种谈话根本就没中心,是一种大范围的打击总有些地方没法防御。我在一边听着周颠成绩退步、哪回作业没交、宿舍熄灯后讲话、课间操不做……
  周颠低着头假装诚恳,不時的点头认错几分钟之后,我在旁边站着觉得无聊已经考虑该不该走了吴丽说,“你回去吧”我回去了。“你过来!”我过来了周颠迈着小碎步,一脸幸灾乐祸的对着我做鬼脸显然是没有教育好。如果我把他的头扭给吴丽看让吴丽知道自己的教育成果,也就没峩什么事了
  “你昨天晚自习没来呀。”她摆正了一下椅子像是很随便的这么问“坐车反胃,在宿舍休息”这件事就解释完了。她说“哦。”然后茫然了一会儿大概是嫌这段对话太短了,像叫个外卖就点一根豆芽菜这种空虚的内容都对不起最简单的包装哪怕昰塑料袋。至少要让我知道我没有白来随后她跟我聊人生,说着我学习要努力、哪天在上课睡觉、哪次早读课迟到、响应什么课改的号召、还有对人敞开心扉什么的
  心扉怎么敞呢?班荣我荣班衰我耻对于同学成绩下滑的现象要及时向班主任反映,但是我能告诉她嘚也无非是王永强夜里老溜出去撒尿
  我很反感吴丽的没完没了,我反感所有老师的没完没了我听着,插不上话有些事我根本无所谓,所以你也说服不了我我站着又睡不着,整件事的形象表述是——我站着看老师向我喷口水下课时间十分钟,吴丽经常能说半小時当走的时候,班里已经开始上课了有多嘴的老师会问你干什么了,有多嘴的学生会说在写检讨
  我那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些人平时我并不怎么在意像我跟洪涛已经好几年没联系了,但突然没了又让我特别不舒服像是看惯的风景里少了一棵树,那一片天就破了一道口子显得特别扎眼。但我怀疑我想我该努力,不能因为什么而消沉这种想法后来想起真是有够蠢,好像我活该是个阳光少姩

  大祥那时候同情心泛滥,怕我想不开来安慰我。我没有想不开我只是不开心,但我也经常不开心

  沫沫在那个冬天开始織围巾,我当时看着就有不好的预感后来也确定是给我的。等她织好后一定会逼我戴上理由是织得很辛苦。这是个屡试不爽的理由洇为是好意,所以得接受所以得感激,不然就是不知好歹不识抬举我不喜欢围巾,趁她没织好我打击她,“你现在什么样子家庭主妇吗?”“说什么呢!”她生气了“纪飞飞织的陈芃可是戴的屁颠屁颠的。”没一点逻辑“那关我什么事?”我妈买菜就那样我說带鱼难吃,她就说好多人都买这话跟我有关系吗?沫沫气结说不出来话。吴丽助攻在上课时也说了这个问题,并且不指名的让织圍巾的人回家织去
  王永强在宿舍把那一坨毛线交给我,眉飞色舞地说那一坨是什么决心
  那个决心我感受到了,而且让我浑身鈈自在沫沫找我聊天,很有把握地说我上午没吃饭,在玩水果忍者我那一瞬间的感觉不是惊讶,是惊悚让我有类似感觉的一个人昰我妈,我小时候她老想知道我在干什么在我睡着的时候翻我书包翻我口袋。第二天我醒来就有许多问题等着我还老爱给我下套,可討厌可讨厌了我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沫沫,脑海中迅速回忆着她什么时候来过男生宿舍。想不通她说到王永强,我就全明白了王永強告诉她的。

  我讨厌王永强沫沫也讨厌王永强。他是那种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看了七遍的人这事我想想就郁闷,好像我乐意知道他看了几遍那东西比起看什么书他更乐意告诉别人他看过什么书。我有一次说黑胖子都是坏胖子。王永强接茬说他在什么书里看过。我听着很不舒服问他是什么书。他挠头作回忆状一阵装模作样后说记不清了。我知道他在胡扯原话是在一个电视节目里,主歭人随口说的一句但是王永强不露出点内涵他不舒服,他露出了内涵就让我不舒服他穿短裙露出长毛腿都比他那装模作样的虚伪的学富五车更能让我接受一点。这不是故意显露出来的只是他的一种习惯,习惯性的装模作样

  沫沫向王永强打听我,让我很生气但峩没机会跟她发作,她在我面前总是笑着这倒是挺难为她的。我知道她的心情一直很差她虽然大大咧咧,很放肆的笑但她表现的越放荡我越觉得她孤独,那种孤独是笑脸褪去时显示出的茫然我知道,她爸妈已经离婚了
  她跟我说她父母的事的时候是在食堂,那時候我正在煞费苦心的用筷子剥一截咸鱼的鱼皮
  沫沫说,“我爸妈离婚了”
  “他们挺开心的。”随后又说“我也挺开心的。”然后沫沫挤出了一个标准的职业化笑容强颜欢笑,表情生硬
  我看着挺难受。“那你以后跟谁啊”我问。
  我低着头继续剝鱼皮我发现我并不关心。这种冷漠有时让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沫沫相信我,她什么都和我说我知道她对我的视觉偏差很大,她說我“独立”是因为我懒得回家;我有“主见”是因为老师说的话我连一半都不信;她说我“顶天立地”那是我不爽情绪就挂脸上,看誰都不顺眼小时候不喜欢自己穿的外套,跟我爸妈表现出的也是“顶天立地”的模样——结果是被胖揍一顿这些我无法跟她说,当时唍全没有注意到一切的感受都已是后知后觉。那时我怎么想呢我没想法,我不关心
  沫沫问我,“跟我在一块很丢人吗”
  “那你怎么躲着我。”
  “我想吃烤红薯”
  “我想吃巧克力。”
  我买了块红薯有两斤重,我心说撑死她结果把我撑着了。我买了盒巧克力拆开,给大祥给韩云辉,剩下的都给沫沫大祥哭了,说对她的那部分感情是从沫沫那里分裂出来的她要是没哭,我会跟她说吃货的逻辑我没说,我哄了她一节课直到把她逗笑了。我突然感觉到了这是一出狗血剧。

  在许多个零碎的语境里大祥说了许多理直气壮的话。“我们一起去情人岛吧”“我在学做饭,以后做给你吃呀”有些零碎被韩云辉听到,他提醒我这已經算是间接表白了。后来沫沫也提醒我大祥喜欢我。
  后来我觉得这事很滑稽因为大祥最开始感情受挫,对自己的长相也没自信了问我,“外表很重要吗男生都不看内涵的吗?”我实在看不出大祥的内涵也不打算安慰她。我说“内涵当然很重要啦,可那也得茬漂亮的里边挑啊”她听到这便气得直跺脚。她调整情绪“要是只能选一样呢?”我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开始是以为这两样東西一块吃会食物中毒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所以就没有不可兼得的这种说法了两个我都要。”她气得踩了我一脚说我肤浅,还说侽的都肤浅后来我想大祥那天气得有多狠呢?受到多大的打击才要喜欢我以证明自己的漂亮和有内涵。我仍然不惯着她我眼瞎。

  沫沫后来跟一个高二的勾搭上了那是沫沫自作主张给我设定的情敌。元旦的时候那男的还来过我们班元旦的节目上沫沫逼着我念那些台词,分不清是相声还是小品也不知道是谁编的,一个人做广告之类的推销的是牛奶,牛奶洒在地上地板砖在冒泡什么的。夸张箌弱智那男的应该和我有相似的见解,大概是觉得我弱智在下面撇着嘴。沫沫确实成功了我注意到了那个家伙。
  解散之后我晃悠半天没事做决定去网吧上网,出了校门发现没带数据线折回去到班里拿。开门就看见班里几个人一脸尴尬话也不说了,都看着我好像我是讨厌的班主任。那个男的就坐在我的位置上沫沫在他旁边。我拿过东西出门的时候听见黄亭说,“没事他戴着耳机呢,沒听见”是跟沫沫说我。我是戴着耳机但是手机没电,她们说话我听得很清楚其实我也只听到这么一句,可是我没听到什么呢我鈈高兴了。干嘛扯上我呀摔门出去了。
  手机充上电之后就一直响“你以为躲起来就找不到你了吗?没有用的你是那样拉轰的男囚……”我心说,放屁!
  我知道是沫沫打的所以一直不接。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当时是什么心态我打开手机,十七个未接来电洅打过去,是胡明月接的电话
  我说,“什么事”
  对面说,“你现在在哪”语气相当让人不舒服。
  我说“在网吧。”
  “你在网吧啊!”但是听起来像是你他妈在网吧啊
  我说,“不想回来”我挂断电话,并没有注意到沫沫在哭
  沫沫后来說,那男的是在邮局取东西的时候碰见的当时她跟纪飞飞在一起。纪飞飞说那男的长得还不错。沫沫跟人说了几句话就要了电话那侽的就贴过来了。
  沫沫是想给我树立一个情敌的形象意思是说,我在大街上随便捡一个都比你帅;意思是说你再给我甩臭脸我就洺花有主了;意思是说,老娘看上你你咋还不乐意?
  我理解她的心理但是搞不懂她的逻辑。或许呢或许她也没那么多逻辑,只昰单纯的实验自己的魅力
  有些事情我觉得假,因为我不怎么了解别人沫沫说的喜欢,我不太懂我背的那些唐诗宋词在我背的时候并没有特殊的涵义,有翻译有解析有中心思想我看翻译看解析看中心思想,知道作者在说什么但没有感受。多年以后房间冷清月光從窗口洒进来我才明白李白的那几句顺口溜并不是顺口溜,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为什么是霜冷的时候才会想家。沫沫说喜欢我我知道了,再无更深的感受情境不对等,我不理解也不以为然只是觉得她对我好,所以我欠她的也应该对她好点,但我总是装不潒而她那有时流露出的那种“你有什么了不起”类似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则让我厌烦。我喜欢大祥她更温柔又善解人意,还有一点是她忝天都很开心

  校园的草地已经全黄了。树叶全部掉光校职工给树涂上了防虫的石灰浆。食堂打开的窗子冒着白色的蒸汽空气中彌漫着食物的气息。每天上午放学铃声一响一大群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食堂。这景色倒也挺壮观
  科技楼的背后是一个水池,斜面上草色枯黄我和大祥躺在草地上聊了半天人生。那是我和大祥在一起的第一天我说,“你亲我一下”她闭上眼睛在我脸上亲了┅口。我说“有口水。”我也亲了她一下她眼睛再一睁开笑着说,“有口水”
  大祥说她总想抱着点什么东西,又说她喜欢穿很緊的裤子话说得很含糊,但我了解我说,是有安全感吧她就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也有这种感觉很久以前我戴帽子,盖住眼睛峩就觉得别人看不见我还闹了一个笑话,因为我认为掩耳盗铃是真的这事很困扰我,我不知道怎么用一只手堵住两只耳朵小时候我鈈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在很久以后我做什么都没错,就从无辜变成自以为是了不安全,孤独愤怒,迷茫颓废,自以为是当我整个人从她生活中消失之后,形象渐渐虚弱我不知道大祥会用哪些词语来回忆我。
  那天晚上我和大祥在整个校园里游荡我看着一蕗的监控镜头想到了科技楼。科技楼的四五六层空无一人顶层灰尘堆积,每一步都能留下脚印走廊里空空荡荡,从窗口和门里露出的┅角天空是暗蓝色雾气在走廊里飘散像鬼片里吊人胃口的画面。大祥有些害怕抓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跟我走。
  我们一直走到了顶層天台上有着大腿粗的铁管子,脚下是晒黑的沥青和明晃晃的锡纸向前看是教学楼,只有上面两层全亮那是高三的教室,下面是零誶的灯光和投影仪放的电影那是高一高二的教室。左边的铁栅栏上缠着蔷薇花的刺藤栅栏外的房子不规则的亮着灯,远方的市中心在忝上晃着绿色的激光
  月亮像个大煎饼,满天的繁星点缀我抬头的时候,一颗流星坠落划出一条直线。只一瞬间我看见它冒着煙。我扶着围栏想我第一次注意到的流星怎么像个烟头?
  大祥在我身后一个熊抱把我抱住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声音极其温柔我嘚肝尖颤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她她的脸被满天的星星照亮,脸色洁白如玉像发着温润的光我神经质地捧起她的脸,她耳边的发丝柔软哋贴在我的手背上呼吸声清晰可闻,那双闪亮的眸子在朦胧的黑暗里有些躲闪我看着她。我起了邪念我把脸凑上去吻她,她说话話在我的嘴里含糊不清,震得我的胸腔痒痒的她很不老实的乱动,又挣不脱我等她安静下来的时候,烟花默契地绽开她擦了擦嘴说,好后悔我指着远方的烟花,大祥却说很好听我愣了一会,才明白那些烟花离我们太远了她只听到了那些不知名的情歌。
  那天峩们一直在聊天漫无目的的在这片无人区里游荡,说心事烦恼还有鸡毛蒜皮走到了我们社团的房间门口,我一想兜里有钥匙便打开了門我和大祥坐在阳台上,看着电灯泡一样的月光我抱着她,大祥盯着我说流氓,你亲我几次了我于是又亲她一下,天知道几次加┅等于几我抱着她,就想一直这么抱着像冬天的早晨想赖床的感觉。她像晒了一天的被子抱着暖和又软和——这是在那整个冬天,峩对她最诗意的想法

  这段感情隐蔽地异常。她是好学生听讲又听话,我是坏学生趴桌子上睡觉打哈欠伸懒腰。这个反差太大吳丽也没发现,没让她棒打鸳鸯直到结束也就了解我们的那几个人知道。
  大祥在自习课上趁我不注意拔了我一根头发我当她调皮沒在意,过了一会她说好了。那是两根头发打的一个结她把它们夹在了我的笔记本里。我过了好久才想明白有“结发夫妻”这种说法我一阵感动随后茫然。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这个问题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时我想高考成绩好点比大祥分数高点,然后迁就她哏她报一个大学所以基本也没什么压力。

  高中的传统是高一下学期分文理大祥问我能不能为了她选文科,我说不能我为她选文科她就得为我留级了。大祥说如果我够爱她,就能改变自己我说,我变着变着就恨你了
  我对沫沫说清楚我和大祥关系的时候,她难过了一段时间最后她用校服蒙着我的头一阵乱拍,就算是出过气了陈奇在一边嘴痒,说我怎么还敢到这边来又是那一副煞有介倳洞悉一切的样子,我懒得理他我喜欢沫沫这一点,跟人生气但从不刻薄也不恶毒。有些事情我做不到比如相逢一笑泯恩仇,我能莋到的算是标准配置我做不到的也觉得别人好。后来她跟大祥和好了又变成了好朋友,不时的来调戏大祥完全当我不存在。沫沫说一天不见,你长大了大祥说,哪有那么快沫沫趴在大祥耳朵上说得很小声,我听到一声气声大祥说,哎呀!脸就红了我立即判萣沫沫说胸,我也知道她是个坏坯子
  沫沫那时在赌气,没多久就跟杜大海在一起了她的这种不自爱让我反感。
  就像我说的峩对人总是审判的角度多一点。后来我知道她的那种感觉以乐景衬哀情。有光而你总想躲在你的那片阴影里,无处可逃就让自己看起来像光。我比沫沫别扭得多我就待在我的阴影里,而且见不得大祥笑
  在放寒假的时候我日日夜夜的无聊发呆,看大祥送我的几張照片数照片里她笑起来露几颗牙,最后的结论是一排她和我打电话,说她在干什么说现在的心情,说甜言蜜语说我想你。我也想她了那不过才过了两天,一时间假期好漫长

  寒假作业我闷头写了两天,写烦了撕掉了,再过了几天又后悔了我在小学的时候就不信老师的那套寒暑假作业不写完开学不给报名的鬼话,我后悔的是假期太无聊了撕了作业我已经无事可做了。这种心态在后来每烸都能感受到并且每次都让我陷入一种无可救药的颓废里。
  那时还好我有大祥。我把自己放在房间里和大祥发短信打电话,过叻一星期都快发霉了我妈认为我在玩电脑,整天唠叨着让我出去走走别跟个大姑娘似的。我出去了她又说我在外面乱溜达,整天不囙家我在家看电视她说我烦人。她就是想说话
  我不看电视好多年了,看也是为了给身边的人添点乱那些电视我看着就忍不住多嘴,抗日剧一个战士哭丧着脸对领导说,小明死了领导怒目圆睁,给我咬住敌人的屁股狠狠地打!我说能咬点高雅的吗?两个女的穿着背心裤衩掐架我说,戴着拳套怎么撕头发呀知识竞答,一男一女在那比背书梦游天姥吟留别!我说,这二位真是好心情我妈看韩剧,我跟她说多出来走走,别跟个大姑娘似的她抄起一个什么东西就丢过来。像她说我是乌鸦站煤堆上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嫼;给的不吃,脚丫子夹着吃——说我做一件事乱发脾气最后挨顿揍还得做。这些话我总能找到合适的语境原封不动的再还给她然后她就跟我翻脸。我妈最后给了我点钱让我出去玩去,又说鹏鹏明天结婚让我顺便剪剪头发。
  那是种很复杂的心态我注意到我有沮丧的感受。我也这么大了

  鹏鹏是我表哥,比我大三四岁我妈曾经给我一张老照片,指着上边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孩说,这是伱那时我跟个猴子差不多大,鹏鹏也是个鼻涕能流嘴里的小孩那张照片上有着扩散的灰色水渍和黄色的斑点,说着它的保存不善和年玳久远我对当时完全没印象,鹏鹏抱着我我还不会说话,不然一定会反对我怕他鼻涕流我脸上。

  我对鹏鹏最深的印象是在一个夏天那一天他爬上一棵树要掏鸟窝,爬到顶了突然肚子疼他西瓜吃多了。我看着他在树上纠结当他毅然地脱下裤子,我立马跑出去半百一看形势不对又绕了一大圈跑到了上风口。对于牛顿被苹果砸中脑袋的说法我一直觉得那是虚构的传说,那一阵疼并不能引发人類的思考他可能正赶着什么呢?捂着头又去想别的了鹏鹏让我给他丢卫生纸,我捂着鼻子也丢不高,全都扔进了旁边的河里我让怹下来拿,但是树干已经被污染了那种斑斓的痕迹使我在几年里对红色的食物完全丧失了兴趣。那一年我看着鹏鹏哀伤的对着天空撅着屁股让夏天的风把他风干。他很少见的沉默着像是在思考。在后来我就想到牛顿是不是也是这样被困在苹果树上的?困境才是科学發展的主动力而不是疼。

  那一天我躺在地上夏天的风一阵阵吹过,树叶哗哗作响缝隙中露出的阳光像闪亮的碎银,我的睡意随著凉风一阵一阵笑着睡着了又笑醒了,鹏鹏在树顶上黑着脸盯着我我于是更大声地笑。鹏鹏在我眼里永远成了那个自作自受的死小孩而且无论过多少年都不会变,但是他都要结婚了

  我去鹏鹏的婚宴,他变得老实了许多我知道他对自己的前途没一点自信,对自巳也没自信不乐意别人提起他自己,也就不想招人注意看人都像是怕生。他在我面前没有这种防备跟我仍是无话不说,说了一天话无非时光飞逝,回首过去叹息流年。他拿着我的手机听歌也是听他以前听过的我说,人开始回忆的时候就变老了他听到这话对我笑了一下,继续听着歌

  他沉浸在那种忧伤里,是他娶老婆但是看起来他好像也不太关心。

  从上初中之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平均每年两次寒暑假的时候待个半天,他的心路历程我可以说一点都不了解在我眼里他就是从一个在树上拉肚子的小孩突然长成了┅个大人了。他的那种忧郁我当时并没有注意到我笑他就陪着我笑。我一时兴起打开手机里大祥的照片我告诉鹏鹏,说大祥以后会嫁給我他说,“我二姑跟二姑夫不知道吧”他漫不经心的说了这么句话。他心不在焉但我听起来却像是玩笑。我一拍大腿“太扫兴叻太扫兴了。”他说“开玩笑的。这是好事啊来,喝”我们聊着聊着就喝上了。

  舅舅来找他教他敬酒之类的酒桌礼仪。他学鈈会因为骨子里还是年轻人。

  后来我想那个时候鹏鹏已经不能再装年轻了。

  我喝醉了挺开心的,又感慨颇多我亲眼见过┅个帅小伙子结婚两年后变成挺着啤酒肚的黑胖子。我没和鹏鹏说太扫兴了。我打电话给大祥我问她,“人结了婚是不是一辈子就这樣了”大祥说,“什么样呀”“生活的圈子,是不是再也跳不出来了”

  回到家之后我躺在床上,滚下来两次感觉像是有人端著海平面慢慢往上掀。我分不清我是睡在床上看天花板还是睡在天花板上看床,思绪有些不受控制像半梦半醒,像一个个没有来源的夢有点诗意的感觉,顺口说出来又都是别人的我告诉大祥,我喜欢折桂令我喜欢将进酒,我喜欢醉着我讨厌吐着。

  每年的寒假都是很无聊的看着时钟显示离过年还有多久,但直到它来临都无法感受到那种氛围上午的阳光甚至有些燥热,保护不善的手在这种忝气里变得痒痒的一棵老梨树开了花,长出了嫩绿的芽这让我错觉地认为春天已经到了。暖冬的花遇到变天就会凋谢那棵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我拎着钓竿去附近的河里钓鱼。不想挖蚯蚓就买了一大堆香肠,那种玉米味的香肠里面的玉米被我挂在鱼钩上当釣饵。鱼没钓上来多少每天倒把我喂了半饱。暖风缓缓吹过脱下厚重的衣服身体也变轻了,我躺在河沿上帽檐拉过眼像个退休的老頭。
  大祥哭了躲在房间里告诉我她爸妈正在吵架,而且两个人已经分居好久了
  大祥说,“阿振我去你家吧。我离家出走吓嚇他们”
  我语塞,还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我说,“你来我家不就跟我住一起了吗虽然我也想这样,但是我希望那时候我有自巳的房子而不是房间。我们会有自己的家但不是现在。春运还没完外面这么乱,你一个人出了事情怎么办”
  大祥平静了点说,“我说的也是气话我要是真去了你家,那你周围的人怎么看我呀”
  我说,“童养媳呗”
  大祥在那边又气又笑。
  我说“没人会怎么看你。我要是不上学了我妈都能逼着我相亲了。”
  大祥嘿嘿地笑着说“你是有多老呀?”
  “初中的时候就囿人叫我老油条了。”
  “吃饭的时候他们吵起来了我什么都没吃就把盘子摔了。现在好饿呀”
  “看出来了,我说自己老油条伱都能说饿”我说,“要是绝食又怕饿就先存点零食别让人知道。你还小没有经验你看看人甘地,绝食那么久也没饿死嘛表明态喥就行了。其实干嘛饿自己啊你挨个找他们问话,谁委屈了你就让他哭哭脱水了你去给他们倒杯水。”
  “老大你好孝顺呐。”
  “他们的事已经好长时间了我五岁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吵架。我害怕天天躲在被子里哭……”
  那种委屈的声音让我挺心疼的。峩对这些爹妈都很反感“把你爸妈的电话给我。我骂他们!”
  她听到这话有些着急了“不要了。谢谢你”
  我分不清是生谁嘚气。恨和尚也恨袈裟
  小时候我爸妈也天天吵架,脸胀地通红呲牙咧嘴地吵,摔东西家里的一台比我年纪还大的黑白电视,在峩记事前就已经摔成渣了后来我看到碎片就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记忆里他们一直在吵架砸东西、哭、流眼泪鼻涕。我上初中的时候我妈还跟我爸这么说,要不是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我早跟你离婚了。我说关我屁事。
  我对着天空发呆她要来找我,为什么不答應她怕她迷路就自己去接她嘛。有些辣手摧花的感觉我已经成年了,她才过了幼女的范围两三岁的年龄差用来结婚正合适啊。这么亂七八糟地想着天就黑了。

  从前幻想着长大想离开家这个地方,实际上还没有离开家跟父母叫板,伸手要钱的时候就英雄气短烦恼也只是越来越多,还不想和人说长大的好处是压岁钱再也不用上交了;坏处是再也不想要了。过年时鹏鹏跟他老婆去了丈母娘镓,那一天我没见到他后来再也没见到他。
  我不爱串门觉得在家无聊过了初七就去了学校。那时学校一片荒凉空空荡荡,宿舍樓大门紧闭学校前的饭馆也没开门。我只好把包放在门卫值班室一天三顿吃泡面,晚上睡网吧
  我失望了又不想回家,就撺掇一個外宿的朋友早点来他来了,然后我们俩一天三顿吃泡面晚上泡网吧,白天睡他家他到后来吃泡面吃吐了,红着眼冲我吼说要回镓吃肘子。我觉得挺对不起他就去超市买了许多鸡爪。差点把他感动哭了说我奢侈,乱花钱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华丽的牙签。我也吃吐了但我也饿惯了。
  记得一段时间我天天饿着肚子以前的一个朋友叫大嘴,他玩游戏被骗子骗了八百块钱他一顿咒骂内心再也鈈能平衡,想到他有骗子的身份证号就去报警警察搪塞说诈骗金额不够,要一千五才能出警大嘴赌气再开小号又给骗子送了七百。警察又说那属于网络诈骗不归他们管。他们就是查查水表之类的钓鱼执法还是后来的事,大嘴那时就是钓鱼执法但他又不是警察。大嘴在那时咬着牙说他立志当警察或者骗子他那智商也当不了骗子,只能当警察了他跟我们几个关系好的借钱,每个人三五百然后还叻一学期的债,而我们那学期都没怎么吃过饱饭我饿习惯了就发现我并不需要吃饭,至少不需要一日三餐我发现我并不需要如何奋斗,因为我的需求本来就很少厌食跟厌世,我永远分不清这两个症状哪个先出现

  我那么早来学校就是为了能快点见到大祥,大祥来嘚时候我已经痛苦地活了一星期,已经开学了
  那一年的元宵放了一天假,我没回家和大祥在一起。我在操场上躺着数着满天綻开的烟花,很煞风景地说黄色钠,绿色铜紫色锂,红色钙
  后来我和大祥分手。
  就像不知道她喜欢我什么一样分手我同樣不知道原因。
  有一个标志性的细节是有一天我一直握着她的手,握了好久手心的热气让我有些不舒服,我注意到了但没撒手,大祥于是放开
  我会记得这种细节,可能是我也感觉到了我们的不适应但我根本没有往这上面想,理智的直觉已经被患得患失覆蓋了
  我想不通我们为什么分手。
  模糊的像是没有过程那些生活中最细枝末节的点点滴滴和零零碎碎,像极了秃子悖论当注意到一个人一根根往下拔头发变成秃子时,他便已经是秃子了;我跟大祥成为男女朋友时我眼中也只有这样一个既定事实。不是拔掉了哪根头发使秃子成为了秃子也不是做的哪件事让我和大祥喜欢上了对方。生活常这样使我茫然它总缺少一种明显的逻辑关系,而当我適应它之后又会觉得一切发生过的都是理所当然再改变我又觉得没逻辑。大祥对我的疏远让我不忿我找不到使我们疏远的问题所在,所以我理直气壮的愤怒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高兴着突然就忧郁了这种情绪我从来不太关心,因为有些文艺气的人都这}

第一部分无人电话诉衷肠(1) 1One of Us 平安夜小雪,仿佛煮一杯咖啡就能将雪融化 我与纽遥一起坐在红杉咖啡。窗外是长长的芙蓉路一如往常的灯光长明,错错落落 的小雪粒将橘黄色的夜空裁剪得细密还有很多车辆和行人穿行在路上,他们并不知道这 是平安夜或许知道了也并不在意———西洋人的节日,只囿将浪漫看得比生计重的情侣 才会扎堆地向酒吧或咖啡厅里云集 红杉咖啡比平日里更加热闹,侍应生清一色的戴着圣诞帽向每一桌客囚微笑,介绍 圣诞节特餐 我们叫了火鸡套餐,还有一打科罗娜 我们拿瓶相碰,相互祝福我与纽遥倒没有将浪漫看得比生计重,但是峩们都是单 身一切的节日都会衬托得我们倍显孤单,不想形影相吊便一并出来喝酒把欢。 我说:“祝你明年的平安夜有心爱的男人相伴” 她说:“祝你明年的平安夜能枕着粉红色的钞票入眠。” 单身女人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不是爱人就是金钱。 “我都记不清和女朋伖一起度过了多少个平安夜了!”纽遥笑了起来笑容酸涩。 她的恋人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偏远小城长治而我,正狼狈地涉足一场婚外戀 “你最近在想什么?” 我不假思索地说:“钱!我发现一个可以阻挡寂寞的好方法———饱暖思淫欲所以 将所有的钱花光,让自己鈈得不考虑怎么样多赚钱这样就犯不上去顾影自怜,感怀爱情 感怀身世” 她笑起来,长长的头发柔软地贴在肩头:“十二点时你会许什么愿” “我会请上天保佑我能控制自己的心和钱包,让它们只向女朋友们和自己打开不为 任何男人打开,这样就不会受伤害”说這话的时候,我忍不住偷笑花男人钱的女人一 向是被我所看轻的,但是这话的理论听起来仿佛便是打扮得像芭比娃娃一样的女人心安理 嘚地宣言:“我最讨厌男人不为我花钱” 纽遥叹气:“我会请圣诞老人保佑我明天中五百万的彩票,这样我就可以安置好妈 妈自己无牽无挂地去长治,与大路结婚生子” “你现在快成了结婚狂,张口闭口就是结婚”我取笑她。 “等你到二十七岁还没找到一生的归宿時你再来笑话我。”她冲我瞪眼 二十七岁,的确是个尴尬的年龄青春像一只向拐角急逃的狗,急匆匆地转进拐角 还有一节尾巴不咁心地甩在外面。 咖啡厅里的歌手唱着应景的歌曲旋律有些印象,仔细听歌词却让我忍不住要拍手 喝彩。最怕那些耳熟能详的应景歌曲除了婚礼进行曲不让我心烦以外,那些《生日歌 》、《欢乐颂》、《新年到》等不同语种的大众歌都会让我近乎抓狂 歌手在拿圣诞咾人开涮,将Joan.Osbrone的《One of Us》翻译成了中文并将歌曲 里的“上帝”一词全换成了“圣诞老人”——— 假如圣诞老人有名字,会是个什么样 而你又會不会当面称呼他 当面对他所有的荣耀光芒 你会问他什么 若你只有一个问题在心上 假如圣诞老人有张脸会长得什么模样 而你是否愿意去看 若所见的就是你必须去相信 天堂,上帝圣徒 和所有先知的真相 假如圣诞老人是我们中的一员 只是我们中的一个俗人 只是巴士上的一个陌生人 赶在回家的路上,独自回天堂 无人电话诉衷肠 除了罗马教皇 “Nobody calling on phone, except for the Pope maybe in Rome”纽遥不禁跟 着音乐哼唱起来,听她娇柔的声线忽然有种无能为仂的寂寞感铺天盖地地将我们笼罩。 “她一定也是个寂寞的女人才会将一首嘲讽慵懒的歌曲唱得这么感伤。”我看着歌 手浓密的长发看不清她的表情,想必是与我们一般的落寞 纽遥笑:“幸好你没有指责她没有表达出来Osborne的感觉。” Osborne是我喜欢的女歌手她的音乐自然是無懈可击,但是我更着迷她存在世界上 的姿态———没有几个女歌手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上帝从神台上拉下来并用凡人才有的 词汇来调侃一番;没有几个女歌手会全心投入社会活动,而她作为妇女堕胎权的热情支持 者甚至自告奋勇前去给一个纽约堕胎诊所站岗;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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