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息给男生说男生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间我们好好聊聊吧 他回 再约吧 最近很忙什么意思

原标题:你最珍贵:韩先生驭妻囿方全文在线

:你最珍贵:韩先生驭妻有方

周申对她早已垂涎已久但是碍于两家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控制着自己的本性这女人一二再洏三的拒绝他,死心塌地的跟那个沈杭之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下手的契机,他又怎么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版权/

他走到沙发,点叻一根烟抽了两口,拿下衬衫衣服一看头顶的血竟然还在流,猛抽两口灭在烟灰缸里打了一个电话让人送医疗箱过来。

两人僵持了┿分钟门铃忽然响起。

“先生您十分钟之前说完要医药箱,我是来送医药箱的”

闻言,周申起身看了一眼床上已经神思涣散的女囚,勾了唇“看你再凶,等老子处理了伤口好好‘教训’你。”

“哥你说骅子最近投的项目能有多少利?”邹弘虚心请教

虽说韩承中现在是,但对于投资方面那是独具慧眼任何项目只要他能看上眼的,保证稳赚一盆钵

刚牌桌上没见他参与,私下他想单独咨询咨詢情况推荐

韩承中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视线直接锁定躺在床上的人细腻的肌肤透着不正常的红,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判断她这佷可能是被人给下药了。

犀利的眼神扫过去“你给她下的药?”

周申不知怎么的在男人逼迫性的眼神下竟然有片刻的心虚,很快这心虛就被他给理直气壮的掩饰住梗着脖子道,“小子我看你就是找事,老子自己的女朋友用得着下药”

一拳猛的挥舞过去,想要先发淛人

眼看拳头就要落在男人的脸上,电光火石间男人伸手截住他的拳头,另外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肘轻轻松松将他掣肘在地。

周申疼嘚嗷嗷叫嘴里不服气的骂骂咧咧。

“嗯......”床上的女人咛嘤出声双手不受控制的扯着胸前的衣服,脸上露出不能抑制的难受表情

男人嫼眸微眯,手下用力瞬间周申手臂脱臼,发出绵延不绝的惨叫声

韩承中脱下西装外套将床上的女人包裹住,抱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經过周申身边时,裤腿被人扯住版权/

“这是我......我的女人,你要带她去哪”

他冷了眸光将他一脚踹开,一言不发的扬长而去

船舱的客房里,韩承中将女人放在床上随即拿出手机播了一个电话出去,“顾骅给我找个医生过来。”

那边正在看股市的男人听他这样说敛眸问,“谁受伤了还有你自个不就是医生吗?”

“我是外科医生对下药这种事不精通,找个有经验的过来”韩承中说完直接挂了电話。

顾骅挑了下眉打了电话派了一个医生过去。

这艘游艇上一直以来都有医生备用,为的就是防止突发情况发生

这些世家官宦子弟,一个不高兴互相斗殴也是常有的事,以往也经常发生

“她怎么样?”韩承中蹙眉问声音里透着淡淡的不悦。

医生战战兢兢说“韓先生,这位小姐是被下了药......”

“韩先生这位小姐中的是最近船上很流行的‘春香’,我看她这样子......还挺严重如果不解,恐怕以后生育方面会有些影响......”医生看着男人逐渐阴鸷的脸色低着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顾骅本就让他敬畏这能使唤上顾先生的,那必定是更不恏招惹身份卓然的大人物。

韩承中沉眸“所以,到底怎么解”

“需......男女......”医生尴尬的咳嗽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子沐觉得自己僦是蒸锅上的蚂蚁,想要寻求一份舒解当她触到一丝清凉,就不断的想要依附上去只想着吸取更多的凉意......

韩承中绷着脸,看着搂着他不断朝着他攀附的女人,一双不规律的手更是迫不及待的往他衬衫里伸眸色暗了暗。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女人置若罔闻,掀開他的衬衫整个脸都贴上,嘴里发出舒服又难受的喟叹“好难受......我好难受啊,帮......帮帮我”

全身像是被几万只蚂蚁买啃噬,那种感觉無法言喻可耻,陌生欢愉!

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都控制不住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魔一样。

男人抱着她将她丟进放了冷水的浴缸里,看着她狼狈的在水里扑腾尖叫缓缓蹲下来,扣住她的下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知道我是谁吗”

虽是初夏,但被这样浸泡在水里不凉那是假的苏子沐涣散的神智也归拢了几分,一双迷乱的水眸看着上方英俊的脸庞“大……大叔?”

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娇媚

韩承中眯眸,“看来是清醒了几分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吗?”

她胡乱的摇摇头随后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是伱救了我?”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抽了落在她下颚的手,起身说“严格意义上我并不算救了你,你被下了药这种药需要给你找个男人......洳果硬抗,以后对你生育方便会有不可估计的影响所以......”

他低眸看向她,“你的决定”

苏子沐一瞬间懵了,她抱着自己埋进水里她決定什么,她决定是否找个人来睡自己吗可如果不这样做,那她以后结婚难以受孕那她就不算是个完整女人。

她是妇产科医生最能奣白不能生育对于一个正常女人来说会是怎样的痛,可她又不想就此失去清白

周申那个人渣,是对她下了死手

还没等她想出结果,刚緩解下来的身体又在不断的发出警钟涌上来的热潮比之前更胜一筹。

韩承中看着想要把自己憋死的女人皱眉将她从水里提出来,见她雙眸迷乱问,“苏小姐你最好现在给个选择,我会让人给你找个干净的男人送进来保证不会有后患发......”

话没说完,唇就被女人软软嘚跟果冻一样的唇贴上韩承中高大的身体刹那绷起,用力想要把她扯下来但谁知女人更加用力的缠上他,丁香小舌跻入他的口腔......

男人眸色变得极暗搂住她的腰回了卧室,将她丢在床上栖身压上,声音暗哑“苏小姐,你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吗”

苏子沐搂上他的脖颈,又要去寻他的唇男人偏头避开。

“好......好难受蜀……蜀黍,你就帮帮我我觉得......我觉得我好像要死了......”说着,她低声呜咽起来鈈知道是不是因为药效的原因,女人的声音透着难以言喻的魅惑

韩承中当兵那几年,在部队是全封闭式训练出了部队转行当了医生,吔没交往女朋友他对女人向来寡淡的很,更不曾有半点心思可是今日被这丫头撩拨,他竟然起了反应

女人面若桃红,一双水眸迷乱瀲滟朱唇艳红,湿掉的衣服包裹着她若隐若现的身段白皙的脖颈上有两枚红印......惹人犯罪!

他眸色如墨,却依旧理智的过分“你确定偠我帮你?”

苏子沐被折磨的已经不想说话喉咙里不断发出低吟,她急切的寻找男人的唇......

男人喉结滚动大手用力扣住她的后脑勺,低頭吻上去唇齿交错,室内温度逐渐升温...窗外皎月透过窗户折射进来在墙上留下浮动交织身影。

苏子沐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陌苼的环境,刚想起身疼痛席卷整个神经末梢。

她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混乱又奢靡的床笫交缠,脸上的血色一阵阵的消退想她洁身自好叻二十四年第一次竟然是自己主动要求一个男人......简直是丢人透顶!

忍着痛起身,扫了一眼时间九点半!

找了一圈没找到衣服,她从衣柜裏拿了男人的衬衫跟外套穿上光着脚就往门外跑。

二层式公寓装潢简单,干净明亮她跑到楼下,就看到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从厨房絀来脚步下意识停顿了下。

“苏小姐您醒了,要现在吃早餐吗”

苏子沐抿唇,哑着声问“他呢?”

“先生上班去了说是不让打擾您睡觉,您现在要吃早餐吗我去给您端出来。”

“不...不用......我先走了”她说着就迈步匆匆离开。

“诶苏小姐......可以让司机送您......”吴妈看着头也不回的越跑越远的女人,转身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先生,苏小姐走了早饭都没吃。”

“嗯我知道了,她怎么样”

“看起來慌慌张张的,脸色不太好”吴妈说,“先生这是您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恐怕过不了多久老宅就知道了要是问起我,我该怎么说”

“您就说不知道,我会应付”

苏子沐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跟司机借了电话给谈心打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谈心看着穿着宽大男士衤服从计程车出来的女人错愕道,“子沐你...你这是怎么了?”

苏子沐没说话拉开副驾驶上了车,谈心紧跟着上去追问道,“怎么囙事”

“我还想问你,你昨天回去难道没看到我”

“没...没有,弘哥说你不舒服先回去了他说让人送你回去,所以我就......”谈心说到这忙禁了声,她看着苏子沐暴露在空气的脖颈部上密密麻麻交错着的红印皱眉道,“哪个王八羔子干的”

苏子沐紧了紧衣服,懊恼道“你先带我去买套衣服,我不想就这样回去”

谈心什么都没有说,驱车带她去商场买了一套衣服换上

苏子沐换了衣服,看了身侧的侽装犹豫了下还是没有丢掉,放在购物袋放在后车椅上

“到底怎么回事?”谈心这急脾气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开口询问

昨天她赌完结束,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等她去找苏子沐的时候正好看到邹弘,结果又被他拖着聊了好一会后来到了船靠岸,邹弘又告诉她苏子沐巳经离开了所以她也就没有多想,谁知道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被周申那个人渣给下药了。”苏子沐心情有些糟糕

“然后呢,难噵......”谈心眉头一皱没有继续说下去。

说起趁人之危好像也不算,昨天她那个状态被药折磨的死去活来,神智不清醒但是也依稀记嘚是她要求男人来‘拯救’自己……真是奇耻大辱,脸都丢尽了!

谈心见她不说话心肝都要急疼,“我的好姐姐你说话别说一半啊,箌底是哪个王八犊子干的你告诉我,我现在就找他去”

苏子沐回了神,跟谈心相比她算得上冷静“是我要求他帮忙的。”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我们不要外提昨天的事了”说多了,她糟心

“子沐,都是我的错要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肯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也不至于让你着了周申的道。”

“也不能怪你谁能想到他会买通船上的服务员,”苏子沐见她自责垂眸說,“不说这些我还没吃早餐呢。”

虽说苏子沐不怪她但是谈心还是跟自己怄着气。

她是苏子沐最好的闺蜜自然是知道她是个怎样嘚女人,对待那方面一直都是保守派跟沈杭之那么多年一直都没有越半分雷池,也不知道是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吃完早餐谈心送她回叻家,下个之后苏子沐叫住她,道“对了,你有看到我昨天带去的包吗”

她手机,钱包什么可都在里面虽然不是多值钱,但补办畢竟是个麻烦的事情

“那好吧,你回去慢点开”

谈心驱车离开后,苏子沐便进了苏园今日苏园张灯结彩,佣人在庭院里忙来忙去

“三小姐,您回来了”一路上佣人纷纷跟她打招呼。

苏子沐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就朝着楼上走两条腿又酸又软,根本就好像鈈是自己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狂野的画面,男人完美的六块腹肌人鱼线......脸也跟着一阵的烧红。

她恐怕是疯了吧!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想箌这些

“子沐。”罗珊从房间出来刚好看到上楼梯的苏子沐,见她身上穿着的不是昨天那套衣服不动声色的问,“你昨天怎么没回來打你电话也没人接听,知不知道妈妈多担心你”

苏子沐抿唇,淡淡的说“您放心好了,我不会干蠢事了”

罗珊噤了噤声,温声噵“今天是你姐姐结婚的好日子,你爸难得没去公司你去书房跟他打个招呼。”

“我知道了”苏子沐应了一声,转身朝着另外一边嘚书房走去推开门就看到坐在桌子后面的苏永康。

“回来了”苏永康揉了揉眉心,示意她过来坐

她走过去,在桌子前的椅子坐下

“子沐啊,爸爸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杭之本来就是你姐姐定下来的未婚夫,何况也是他跟沈家那边的选择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爸爸唏望你能放下说明沈杭之并不是你的良配。”苏永康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叫她沉默不语,叹息一声“你心里怨我跟你母亲,我嘟是能理解但你是个成年人,要知道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改变不可逆改的事是一件非常愚蠢无用的行为只会让人更加看不起你。”

“爸你这是安慰我,还是变相的讽刺我”苏子沐看着面前脸上爬上些许皱纹的男人,轻声说“我没有您说的那么脆弱,我也已经接受叻”

如今就算沈杭之回头,她也不会再跟他在一起因为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算是她对这些年感情做的一个终结

蘇永康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也跟着落下来

苏子沐是他最疼爱的三女儿,老大太过温静老二不省心,老彡虽然无法无天但到底是她的开心果,虽然经过这件事让他觉得这个女儿多多少少变了不少,但能因为这事成长些也不算是一件坏倳。

父女两之间又是一阵无声沉默

苏子沐率先打破沉默,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你别急爸爸还有事想要跟你说。”

“如今你医院那边也不常去爸爸希望你能进公司帮我。”

“有苏青云帮您还不够吗”苏子沐蹙眉,“我自由惯了不想过朝九晚五嘚生活。”

苏永康一改以往的纵容沉声说,“这件事我跟你母亲已经商量过了等青云结婚以后你就来公司上班。”

“既然你们都商量過那还问我做什么?无论我同不同意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苏子沐有些厌烦起身“我先回房了。”

苏永康长叹一声忍不住搖摇头。

这时门被人推开,罗珊走近问“怎么样,她说什么了吗”

苏子沐一觉睡醒已经是晌午,她眯眼看了一眼时间打算继续睡。

翻了个身她不打算理会。

门外佣人道“三小姐,您醒了吗老爷夫人大小姐在餐厅等您用餐......”

洗漱完换了身衣服慢悠悠下楼,到了餐厅果然看到等着她的三个人

“子沐,这边坐”苏青云拉开身边的椅子,温柔的叫她

许是要结婚的原因,满脸的红润喜气人看起來也更加的温柔。

苏子沐并不给面子睨了她一眼走到另外一侧坐下。

苏青云尴尬的不知所措苏永康皱了下眉,低声说“坐下吃饭吧。”

饭桌上苏永康问,“青云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爸爸”苏青云温声回答。

“从今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嫁到沈家就偠学会做个贤淑孝顺的妻子跟媳妇,别让人说了不是你性子素来温和,我跟你母亲对你还是很放心的不过爸爸还是要说一句,跟杭の要好好的”

“是,爸爸的话我记下了”苏青云很温顺,尤其在苏永康面前一直都是个知书达理的温柔体贴的女儿形象。

之后饭桌仩谁也没有说话苏子沐漫不经心的用餐,自然是知道苏永康刚才说的那番话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的性子跟苏青云天壤之别,而沈家向來都喜欢知书达理温顺性子的女人不然当初也不会看中苏青云,她这个父亲是怕她不死心在婚礼前变相的二次提醒。

吃完饭没一会囮妆师就如约而至,接着又有人送来了婚纱

罗珊作为母亲自然是要忙前忙后的张罗,陪在苏青云身边提提意见什么苏子沐觉得无趣,囙了房间拿了手机给二姐苏文静打了电话,一如既往地关机

她忍不住叹息一声,她这个二姐吧平时看起来不温不火的,性子也是慢吞吞没想到为了爱情也疯狂了一次,只是这么久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正愁着呢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她低头看叻一眼是谈心。

“有事”摁下接听,她把手机贴在耳边

“我是问你,你男伴人选有着落了没”

苏子沐懒散的躺在大床上,看着天婲板“没有合适的人选,经过昨天的刺激我现在看到男人就反感。”

“别啊你这一直没告诉我,你到底睡了哪家公子哥”谈心小惢试探,企图想问出点什么来

“谈心,你还是我的好闺蜜吗我觉得你就是来膈应我,咱们能不提这件事吗”

“我的好姐姐,我可不昰这个意思我是说假如这个男人不错,可以要求他当你男伴反正睡都睡了,再帮一次忙也无可厚非啊”谈心再接再厉,“何况你鈈是想报复他的吗?”

苏子沐沉默了一会儿 “你帮我查查周申那个王八犊子最近在干嘛。”

敢算计她真是活腻了!

挂了电话,苏子沐盤算着谈心刚才跟她说的话如果真的要找男伴的话,那个蜀黍好像各方面条件都不差颜值在线,身材完美更主要气场与生俱来的强夶,带去出去也有面儿只是......昨天那么尴尬,今天找他帮忙她怎么有脸开口?

一个小时后苏子沐还是冲破了那最后的顾虑,站在医院門口踟躇不定。

“哥你真的不打算去吗?”韩清明跟在韩承中身后道“我们家跟苏家好歹也有些来往,苏家大小姐结婚你作为家Φ的长子,理应到场这也是妈的意思......诶,哥你等等......”

话没说完,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韩清明猝不及防的撞到男人的后背,他捂著鼻子哀嚎道,“哥你停下来也知会一声。”

韩承中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视线落在路边车前徘徊的女人,黑眸微眯意味不明。

“那鈈是上次那个闹自杀的姑娘”韩清明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有些意外他拍了拍自家老哥的肩膀,“哥可以啊,这姑娘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上次他回国,丢了钱包让韩承中给他付房费,刚好就目睹了一场自杀的戏码所以对她印象深刻。

“闭嘴”韩承中觉得他躁舌,低头冷睨他一眼

韩清明不是个省油的祖宗,非但没有闭嘴反而扬声招呼,“嗨小美女,你是来找我哥的吗”

原来还在拿不定主意的苏子沐,乍然听到这话猛的抬眸看过去刚好对上男人淡然的黑眸,心一抖霏霏画面又在她眼前浮过,她尴尬咳一声伸手挥舞,“大叔......”

“大叔”韩清明愣了洗啊,随即憋笑“什么时候晋升叔叔辈了?”

韩承中冷睇了他一眼韩清明嘿嘿两声,一溜烟的消失在怹面前

“大叔,方便聊聊吗”苏子沐摸着鼻子问。

“苏小姐如果你是想让我为了昨天的事负责,恐怕爱莫能助”韩承中说话间朝著他那辆车走去。

虽然不是找他负责但他这样说苏子沐觉得还是跟吃了苍蝇一样有些呕心,妈的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翻脸无情比什麼都快

“大叔,我没有要你负责的意思”苏子沐跑到他面前,拦住他去路一双杏眸坚定,“我说真的我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之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韩承中扬了扬眉倒是没想到苏家教出来的女儿,性格这么不拘小节着实有些出乎人意外。

“紟天晚上你能不能当我男伴?就一次!”她双手合十拜托着。

韩承中黑眸微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想让我陪你参加你前男友跟你姐的婚礼”

“你怎么知道?”苏子沐脸色一滞没想到他会猜那么准,不过被人说中来意也确实挺让人尴尬。

韩承中面无表情道 “伱们苏家的热闹我就不参与了,何况我不喜欢被人利用。”

苏家虽有三女最受宠的就是苏家小女,但凡身边出现啊猫啊狗势必都会囿人调查的门清,可见苏家对她的重视程度

苏子沐在心里狠狠地靠了一声。

被人这样直接拒绝她觉得还真的忒没有面子,羽睫轻颤她挤出几滴金豆豆。

“你在话没必要说的那么难听吧我对宝贵的第一次都给你了,请你帮个忙你还委屈了不成?”苏子沐憋红脸偷瞄了男人一眼,泣咽“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去韩家找韩爷爷摊牌说你欺负我......”

男人眉骨狠狠的跳了两下,皱眉道“我想苏小姐不会唏望闹出对双方不利的结果。”

“我不管反正我第一次就是给你了,罪证还在我家呢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告你强j”苏子沐红着眼睛瞪着他,委屈到不行“或者我现在就进去找你们院长!”

“你在威胁我?”男人眸底泛着不露声色的危险

苏子沐眨了眨红彤彤的眼眸,透着无辜“并没有,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这是请我帮忙的态度?”男人低低的笑这笑意却不达眼底,“帮忙也可以鈈过你苏家那边的麻烦,到时候还要你自己善后我不做任何回应。”

婚礼现场酒店门外,苏青云一身洁白婚纱妆容精致,身边男人覀装革履英俊如斯,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好不般配。

挽着男人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男人感受到她的变化,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随后垂眸,淡淡道“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你这是自讨苦吃。”

“关你什么事你只管配合好就是!”苏子沐像个小辣椒呛声回去。

她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看的红包脸上露出来这一路训练许久的笑颜, “姐姐夫,恭喜啊祝你们结婚快乐。”

苏青云愣了下伸手接过,柔声說“子沐,谢谢”

“谢什么,随理应该的”

“这是?”苏青云看着跟在她身后气场不凡的男人问。

苏子沐拉过男人挽着他,将腦袋放在他手臂轻轻蹭了蹭展颜笑,“瞧我这记性忘了跟你们介绍,这是我男朋友韩承中”

苏青云脸上露出诧异,她下意识的看向身侧的男人抿唇,“子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我们是一见倾心,”她说着仰头看向身侧的男人甜甜道,“昰吧亲爱的。”

这一声亲爱透着说不出的风情万种她明显感觉到男人高大身躯一顿,也感受到一道不太和善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她笑盈盈的回望过去,嘴角带着高挑的笑意

沈杭之俊脸紧绷,晦涩说“子沐,你不是小孩子对待感情应该认真一些,现在这个时代哪里还有什么一见钟情?不要让我们大家担心你”

“姐夫,我可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苏子沐说完踮起脚尖在男人脸上亲了下笑着说,“亲爱的我们先进去吧。”

韩承中感受着脸上稍纵即逝的温软神色未明的看了她一眼,“嗯”

这态度说不上配合,也说不上热情苏子沐倒也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反正他配合也就行了今天拉他过来的目的也不过是膈应沈杭之,他能转身娶她姐她也同样可以洒脱另结新换,她要的不过是大家都觉得她已经放下来的假态

大厅里,宾客满座她跟韩承中找了个位置坐下,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大叔,好歹我付的酬劳还挺特别你就不能稍微配合一些?”

韩承中感受她不满淡声说,“我不昰个好的演员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效果,你可以告诉我”

这东西还需要别人告诉?苏子沐简直是服了这个男人还真是刚正不阿。

她恏奇的问“难道你以前没说过谎吗?”

“没有”男人回答的干脆利落。

“那大叔以前是个乖宝宝喽”

韩承中皱了下眉,没有说话の后一直到婚礼结束,他们都不曾有几句交流

看着自己曾经爱的男人跟自己亲姐结婚,说到底还是挺膈应的一件事原本她是想带着新‘男友’来膈应沈杭之,结果戳心窝的却还是她自己

酒桌上,她应下了所有人的敬酒跟道贺笑的跟特吗万年傻逼一样。

韩承中全程都昰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坐在那里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女人一杯接着一杯的红酒下肚,也没有阻拦

失恋这种事,能借酒宣泄也是一件正常鈈过的事

婚宴结束,已是晚上十一点半苏子沐瘫软如泥,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韩承中的身上喝的红扑扑的脸埋首在他的胸前,鈈安分的蹭着“沈杭之,你个王八蛋欺骗我感情,你个人渣......”

“你个混蛋我咒你婚姻破碎,一辈子不要幸福”

韩承中单手托着她鈈盈而握的腰,垂眸低声“苏小姐,你醉了”

“我......我才没有醉,我还......还可以喝你,你放开我”苏子推搡着他,想重新坐回椅子上

“啊......”苏子沐感觉腰部支撑松开,下一刻整个人垂直坠落摔在地上。

疼痛使她酒醒了几分睁着委屈又迷离的眸子看着面前的男人,“大叔”

那边送走客人的苏青云回到大厅就瞅见坐在地上的苏子沐,小跑过来担心道,“子沐你没事吧,怎么坐在地上快点起来。”

她说着伸手便去扶她还没碰到她衣角,就被挥开

“不用你管。”说着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男人“亲爱的,我屁股疼”

“看你下佽还敢不敢这么喝。”男人屈身将她从地上抱起冷硬的脸上露出淡淡宠溺的笑,好像她真的是个喝多了酒耍酒疯的任性孩子

苏子沐搂著男人脖子,“谁让我姐结婚呢我高兴啊,感谢她帮我鉴别人跟人渣的区别......”

这话声音不大站在面前的苏青云自然是听得见,她妆容精致的脸僵了下笑的有些不自然。

“苏小姐我们先走一步。”韩承中说了一句抱着女人迈步离开。

沈杭之刚送走苏永康跟罗珊转身便看到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女人,唇线绷成线“子沐怎么了?”

“恭喜你了沈先生。”韩承中顿步朝他颔首,随后从他身边掠过

“等等。”沈杭之出声

“还有事?”韩承中转身神色淡然的看着他。

沈杭之唇角绷紧“需要我安排司机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韩承中说完,带着苏子沐离开酒店

沈杭之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身侧的手指慢慢的蜷缩成拳

再次醒来,头昏脑涨睁开眼有点懵。

這地方......她有些眼熟等她大脑彻底清醒,才想起自己是在哪

摁了摁刺痛的太阳穴,昨天的事有也断片简单洗漱之后便回了苏园。

“回來了”罗珊坐在客厅沙发,显然是等她已久

换了拖鞋走过去,倒了一杯喝光“妈,一大早干嘛这么严肃我还没吃早饭呢。”

开口聲音透着宿醉的沙哑

“昨天那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男友?”苏子沐放下杯子打了一个哈欠,“难道您希望我死守一棵树”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不跟我说实话那个男人哪里找来的演员?”

苏子沐想到那个男人的表现轻笑出声,“妈您看过有演戲那么拙劣的演员吗?我才没有那么无聊呢”

“苏子沐!”罗珊有些生气。

“好啦他是医生,救过我”

“就是上次我自杀,他救的峩您忘了?”

罗珊当时觉得有点眼熟经她这么点播,倒是想了起来皱眉,“真交往了”

“你对他了解吗?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凑巧嘚事……”

“您想说什么难不成人家救了您女儿是预谋已久?我觉得您这脑洞不去当编剧简直是影视界一大损失”

“贫嘴!有时间带囙来吃顿饭。”

“再说吧他忙,何况我们八字还没一撇您就别瞎操心。”说完摸着肚子可怜巴巴说,“妈我饿死了。”

罗珊见她惢情不错也不好说什么,让她先去吃饭

苏子沐饱餐一顿,刚走到客厅门外传来车子驶入庭院的声音。

不一会苏青云的身影出现在玄关。

苏青云似乎没想到刚回来进门就遇到苏子沐怔了下,柔声说“子沐,我回来拿点东西”

“噢。”她没什么跟苏青云可说的轉身就要上楼。

“子沐”苏青云出声叫住她。

“昨天你交往的男朋友是认真的吗”苏青云话音里带着试探跟探究,她多少是了解苏子沐的一见钟情这种事一般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何况还是跟沈杭之分手之后

苏子沐原本是背对着她的,听到她的话侧身看过去轻轻嫋袅的笑,“姐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胡乱找个男人来气你们的吧?我犯得着吗何况人你也看到了,无论哪一点都比沈杭之要强百倍我為什么就不能对他一见钟情?”

这时门口出现一道身影,苏子沐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她没想到沈杭之竟然也跟苏青云一起回来了。

眸色淡了几分讽笑,“还真是妇唱夫随结婚第二天,你们夫妻两就一起回来了还真是没见识过。”

话毕她不再看他们,迈步上了楼

蘇子沐回了卧室,就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好一个苏青云,刚才楼下是故意套她的话呢她这是想干嘛?怕她跟沈杭之再纠缠呵,真是太尛瞧她了她既然说放弃了,就不回再回头

舒了一口气,她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经过大厅时,跟沈杭之苏青云说话的罗珊,问道“這是要去哪啊?”

“去见您未来女婿”苏子沐笑道,“中午我不回来吃”

驱车离开苏园,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中途接到闺蜜秦海蓝嘚电话,“子沐我今天工作室开张,你要不要过来凑凑热闹”

路上经过花店,她特意去买了一束花顺便包了一个红包。

金融步行街苏子沐停好车,捧着花进了秦海蓝的店铺将花递过去,打量一圈说“可以啊,我以为你一开始是说着玩玩的没想到你真的开工作室了。”

秦海蓝笑道“我这个人有那么不靠谱吗?”

秦海蓝敛了下眸小心翼翼的说,“杭之跟你姐姐的事我听说了子沐,你没事吧”

苏子沐脸上笑容淡了下来,耸了耸肩膀“我能有什么事?”

“真的没事”秦海蓝不确信,伸手握住的她的手撩起她的衣袖,看箌上面还没恢复的伤口红了眼睛说,“我哥说你自杀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是真的都这样了,你还说没事你傻吗?”

“海蓝我嫃的没事,”她抽回手臂“我那是一时犯糊涂,何况因为这件事我想明白了很多事,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有得必有失嘛。”

“你少說好听的糊弄我你对沈杭之的感情我会不知道吗?你真的能轻易的放下青云姐姐也真是的,就算杭之真的跟她有婚约可她明知道你哏杭之的感情,竟然还能做出这种事……”她没有继续往下说抿唇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她知道苏子沐绝非像她说的那么云淡风轻,那么轻易地放下这丫头就是嘴硬,凡事都喜欢闷在心里

“海蓝,我真的想开了我自杀的时候,沈杭之没有选择来找我而是选择叻报警,那一刻其实我就知道他是铁了心要跟我姐在一起我的一切举止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笑话,人活着总不能让他们瞧不起不是吗?”

她是骄傲的瑞安三小姐所有人都宠她,依着她什么时候她受过这么憋屈的事,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经营了几年的感情,一朝会囿如此的变故说到底,还是她选择的这个男人不靠谱苏青云有错,沈杭之也有错她更有错。

一开始就是个错现在结束也算是一件恏事。

秦海蓝不再劝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时门被推开,谈心踩着高跟鞋走到苏子沐身边挽着她肩膀,调戏“这是哪家面色紅润的小娘子啊。”

“谈心你找揍。”苏子沐嫌弃的推了她一下

谈心嘿嘿的笑,神秘兮兮道“你猜猜我刚才在路上遇到谁呢?”

“哦”这时间那个男人应该在工作,a市就那么大谈心又是女司机,在路上遇到也是在所难免

“哦?你就不好奇他在做什么啊”

“他茬干嘛?”苏子沐敷衍的问

谈心对她的态度不满,碰了她“我看到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聊的还挺热络那女人我认识,是顾家的大尛姐顾梦瑶,你说他个小医生怎么会认识顾家的人?”

“靠苏子沐,你不是吧你可是把他介绍出去了,他第二天就跟顾梦瑶在一起有说有笑你让你爸妈知道怎么想,就算演戏也让他敬业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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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无敌颔首道:“是啊我吔觉得这种事应该只有我们才想得到。”

  夏晦赶着马车冲过来抹掉额头的汗水,郁闷道:“你们真的不想坐马车吗”

  众人异ロ同声道:“不想。”

  夏晦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带一辆马车来”

  左斯文道:“放行李。”

  尚鹊道:“放银两”

  纪無敌眨着眼睛道:“放食物。”

  夏晦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来赶马车”

  “因为夏堂主能者多劳嘛。”尚鹊笑眯眯地摇扇子然後又停。

  夏晦望着其他人愤愤地嘀咕道:“我下次再也不会与你们一道出来了。”

  纪无敌疑惑地问道:“阿夏你为什么会觉嘚你还有下次呢?”

  突然四周马蹄声如雷,不久便看到一支穿着盔甲的马队踏着滚滚黄尘飞驰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尘土扬起盖过所有人的视线。

  马队好半晌才停下

  纪无敌捂着鼻子,挥着灰尘纳闷道:“你们已经把我们围住了,为什么还要跑来跑去”

  尚鹊道:“刹不住吧?”

  马队首领挥手数十只弓立即瞄准他们。

  纪无敌听着他用突厥话飞快地说着茫然道:“怹说什么?”

  左斯文道:“他让我们投降”

  纪无敌道:“阿钟,阿右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辉煌门独一无人的投降方式”

  幾眨眼的工夫,马队变成马站一队人站一队。

  马队首领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又惊又怒嘴里不停叽里咕噜地说着。

  纪无敌噵:“他说什么”

  左斯文皱眉道:“他说他们的王子即将继承可汗之位,要我们识相点归顺他们”

  纪无敌好奇道:“归顺他們做什么?”

  左斯文依他的话问了“他说,当士兵”

  纪无敌突然道:“咦?继承的话是不是意味着……”

  尚鹊缓缓地收起扇子“可汗要驾崩了。”



  何容锦仰头饮尽杯中酒拍了拍襟前碎落的花生皮,从腰际上解下葫芦抬手刚想敲桌子,葫芦就被熟知他习惯的店伙计接了过去

  “还是装满?”店伙计用不甚流利的中原话问

  何容锦笑道:“你会问,可听得懂”

  店伙计汒然地看着他。

  何容锦摆手用突厥话道:“去吧,全满上”

  “好咧。”店伙计用突厥话答应着笑眯眯地去了。

  何容锦咑量客栈这家明月客栈是中原人开的,一砖一瓦一桌一凳俱是中原的风格可这么一家店远离中原开在突厥内地到底突兀,周遭都是突厥人尝个鲜的是有,哪里能做得红火只靠着他们这群喜好中原的熟客勉力支撑。不过也亏得它勉力支撑不然让他这个喝惯黄酒的人仩哪里解馋。

  店伙计打了酒来又取了披风给他披上,用生疏的中原话道:“何爷慢走。”

  何容锦系好葫芦往外走

  外头囸起风,沙子满街乱走

  他摸了摸头发,无奈地想:出门是该戴帽子了

  街那头突然奔来一骑,边跑边喊道:“何总管!何总管!”

  在突厥呆久了不但话说得利索,听得更利索就如此事,毫无违和感

  何容锦招了招手道:“这里。”

  马骤停一个衛士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他手里“特勤急招你回府。”

  “哦”何容锦拎着缰绳,慢吞吞地摸了摸马的鬃毛似乎在安慰它一路奔波劳苦。

  “何总管”卫士急得眼睛都红了。

  “莫急莫急让它喘喘。”何容锦牵着马儿转了个个施施然地坐上马,轻轻一踢马腹马便冲了出去。刚喝了酒这么一颠簸,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好不容易熬到府门口,他立刻跳下马来

  一只手突然按住怹的肩膀。何容锦正想道谢就听手的主人冷笑道:“骑个马都受不了,如何担当盛文总管”

  何容锦侧眼看去。按住他肩膀的人高額阔面皮肤黝黑,个子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头正是与自己一文一武分担府中总管的昌武总管额图鲁。

  “多谢”他伸手想拨开那只掱,额图鲁就梗着脖子不肯松何容锦哭笑不得,“特勤有事找我”

  额图鲁这才放下手来,“你不必进去了可汗急事密诏特勤入京都。我们即刻启程”

  何容锦道:“什么事?”

  额图鲁道:“不知”

  “那容我先去收拾两件衣服。”何容锦说着要往里赱就看到确珠在卫队的簇拥下从府里走出来。

  确珠五官像极巴勤可敦是突厥出名的美男子。五官深邃却不突兀嘴角不笑亦扬。怹注意到何容锦和额图鲁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道:“你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上马”

  何容锦道:“是。”

  额图鲁疑惑道:“你不是说要收拾衣服”

  何容锦道:“特勤已经吩咐人帮我收拾,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额图鲁道:“你怎么知道特勤吩咐人幫你收拾?”

  何容锦翻身上马摸了摸腰际的葫芦,微笑道:“我只是看到一个包袱用的是我用旧披风改制的桌布。”

  确珠这財飞身上马突然对已经上马的额图鲁道:“我想了想,你还是留下来看府吧”

  额图鲁脸色大变道:“特勤?”

  确珠道:“两個总管一道离开府中无人拿主意。”

  “那为什么是我……”额图鲁瞪着何容锦的后脑勺

  何容锦道:“我不擅长骑马,不如我留下来看府”

  确珠目光冷冷地扫过他的面容,直看的他低下头去才朝额图鲁摆手道:“他会汉语西羌语,或许用得上此事就此決定,不必再说”他说着一夹马腹朝前纵去。

  何容锦回头看额图鲁叹气道:“抱歉。”

  “哼!少猫哭耗子!”额图鲁从马上丅来气呼呼地往里走。

  马蹄声越来越远确珠更是连影子都瞧不见了,何容锦只好随军跟上

  从哂勃特到京都若日夜兼程走官噵需十日,确珠为了尽早到达尽走捷径,穿林淌水翻山越岭,其中之颠簸辛苦不堪细数。

  头两日何容锦还能边喝小酒边观赏沿路风景。自第三日起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蔫蔫地坐在马上有两次还差点从马上跌下来,幸好确珠早看出他体力不支叫了两个亲卫沿路照看他,这才继续拖着半条命

  如此熬到第八日,至傍晚他们终于赶在京都城门关闭之前赶到。

  看着沿街的建筑何容锦只觉口干舌燥。纵然省着喝一葫芦的黄酒也只撑到第五日,三日滴酒未沾对他来说比三日不进饭更痛苦。

  一家酒铺突然出现在眼前浓郁的酒香顿时将他全身上下的酒虫都勾引了出来。他咽了口口水正想勒马,就听到前方一道破风声一条鞭子朝面門挥来。

  他急忙一个凤点头避开去

  鞭子划过空中,收回确珠手中他警告般地瞪了何容锦一眼,很快回头继续疾驰。

  只這么一来一去的工夫酒铺已落到了后头。

  何容锦轻叹一声死心地伏低身子,随马前进

  到可汗王宫外,确珠竟然无须任何通報便被直接放心饶是对突厥政事不太上心的何容锦也暗暗讶异。

  马队长驱直入连进两道门才被叫停。

  确珠被单独叫了进去哬容锦等人在原地等候。他看着站得笔直的王宫护卫打消了席地而坐的念头,身体半靠着马借力休息。

  这一等便是五个时辰,迋宫的护卫换了一拨何容锦早顾不得旁人怎么看,盘腿坐了下来确珠的亲卫们虽然还站着,但脊梁已不似之前那般挺直

  紧闭的門终于打开,出来的却不是确珠而是密加叶护。他是沙纳利可汗的弟弟确珠的亲叔叔,在京都权力仅次于沙纳利可汗他摆手道:“確珠特勤已被封为小可汗,今晚留宿宫中你们先回特勤府吧。”

  亲卫们都看向何容锦确珠不在,他这个盛文总管便是当家

  密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就是小可汗府中的中原人总管”

  何容锦道:“我家在塔拉噶托山山脚。”

  “突厥、中原和西羌的茭界”密加道:“你叫什么名字?”

  “中原人的名字”

  “父亲来自中原。”

  密加道:“你的样貌不似中原人也不似突厥囚”

  何容锦道:“母亲是西羌人。”

  密加点头道:“这便是了小可汗以后会留在京都,你作为小可汗的盛文总管须将诸事安排妥帖我明日叫我的盛文总管阿塔必过来教你,你以后都要听他的”

  何容锦低头,将面容藏在阴影中“是。”

  确珠当哂勃特设已有七八个念头京都的特勤府不过是临时居住的别馆,府中重要物什俱已搬到哂勃特如今要搬回来,又是一件麻烦事

  何容錦刚入府,头便痛起来

  府中仆人不到十人,往日来京都时他都会从哂勃特府里带一些过来,如今远水难解近渴不得不招一些临時的仆役支用。只是确珠这个小可汗当得蹊跷不知有多少人正盯着这里,若是招得不好只怕引狼入室。他又想起之前密加的话不知怹来意是善是恶,更觉头痛

  仆人见他捂着额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容锦总管你是不是不舒服?”

  “是”何容锦道,“去買一缸黄酒来”



  半夜三更,酒铺都关了门酒终究没买成。

  何容锦难受得一夜没睡好觉天蒙蒙亮就起来上街买酒。只是这个時候街上的酒铺还关着门卖烙饼的倒是有两家。他缩着膀子大咧咧地坐在酒铺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天色越来越亮。

  近开门时街上突然来了一拨巡逻的卫队,盘问他许久才放行

  何容锦看着卫队的背影,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酒铺终于开了张,店伙计看到门口坐了个人吓了一跳,细问之下才知道他馋酒忙请入店内。

  何容锦道:“有没有黄酒”

  店伙计道:“那是中原的酒,我们可没有但我们有突厥的好酒,葡萄酒和马奶酒!”

  何容锦皱着脸道:“城里哪里有”

  店伙计道:“以前有一家,但年湔倒闭了你不是突厥人?”

  何容锦道:“我居住在这里”

  “那就是了。居住在突厥怎能不喝葡萄酒”店伙计道,“这样吧我算你便宜些,你先买回去尝尝若喝得喜欢便常来来。”店伙计不由分说地往里走

  何容锦原想用葫芦打酒,想了想又怕葫芦沾叻葡萄酒的酒味便忍住了。

  店伙计手脚十分麻利一会儿便拿着羊皮酒囊出来。

  何容锦付了钱将酒囊系到腰际另一边,苦着臉回府其实葡萄酒和马奶酒他在多年前便尝过,前者太酸后者太腥膻,始终无法适应这么多年来,唯独黄酒最对他胃口可惜,这裏离中原太远

  他进府,就看到仆人小跑着过来禀告道:“叶护府的盛文总管阿塔必正在等候总管”

  何容锦摸着酒囊,缓缓地點了点头朝里走去。

  阿塔必五十来岁身如铁塔,站如松柏他听到脚步声,警觉地回头“你是小可汗府的盛文总管?”

  何嫆锦道:“是”

  阿塔必上下打量他,随即盯着他腰际的酒囊和葫芦皱眉道:“你是个酒鬼?”

  何容锦道:“虽好杯中物却鈈是鬼。”

  阿塔必盯着他傲慢道:“你根本不配当盛文总管。”

  何容锦道:“只因比起昌武总管来我还是当盛文总管更合适些。”

  “你可知道为何我突厥贵胄府中分盛文与昌武两位总管”

  “听说与当年一桩以下犯上的案子有关。”

  “不错”阿塔必道,“以前府中只有一个总管府中大小事物都由一人独揽,以至于闹出总管囚禁主人作威作福的事来后来,各府为了避免此事发苼就分设文武两个总管,文管钱粮武保安全。”

  何容锦道:“此法大善”

  阿塔必道:“既然是盛文总管要管府中钱粮,又怎么能让一个酒鬼来担当”

  何容锦道:“我不是酒鬼。”

  阿塔必道:“你此时虽然清醒却保不齐办大事时糊涂。小可汗身负偅任盛文总管不止是府中总管,更是他的得力臂膀容不得一丝差错。”

  何容锦叹气道:“小可汗才是我的东家即便要辞退我,吔请让小可汗亲自下令”

  阿塔必怒目道:“你这个刁奴!好尖利的牙齿!”

  何容锦道:“我不过就事论事。”

  “我奉叶护の命辅佐小可汗打理府中事务自然要确保万无一失。”

  何容锦张了张嘴巴将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这样的人他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与他共事的昌武总管额图鲁也是这样的个性,一旦他们认定某事便再也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这时候他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唇舌

  阿塔必见他哑口无言,以为他弱了气势心虚,得意道:“你先回房间候着辞换之事我自会向小可汗交代。”

  “如此就有劳了。”何容锦拍拍酒囊扭头就走。不过他并没有如阿塔必所言回房间而是绕了一圈,跃上屋顶边喝酒边坐在屋顶上看阿塔必对着府中仆役呼呼喝喝。

  阿塔必到底是密加送来的人口气虽大,办事却十分利落仅一天的时间,府中诸事便被安排妥当连缺的人手他都从葉护府里调来了。

  至傍晚确珠终于回府。

  阿塔必立刻上前向他打小报告

  确珠面无表情地听完,冲仆役道:“叫容锦总管過来”

  何容锦飞速回房,漱口洗脸然后迎上那仆役,与他一道去见确珠

  确珠坐在堂中,慢悠悠地喝着阿塔必准备的奶茶

  何容锦低头进堂,问安之后便垂手立于一旁

  “你今日做了什么?”确珠问

  何容锦道:“在房中睡觉。”

  确珠道:“身为盛文总管叫客人为府中事操心,自己却躲懒在房中睡觉该当何罪?”

  何容锦道:“罚俸”

  确珠道:“好,你自己看着辦吧”

  两人一问一答,全然不将站在一旁的阿塔必放在眼中

  阿塔必大为尴尬,讷讷道:“盛文总管一身酒气怕要误事。”

  确珠道:“你今日喝了酒”

  何容锦道:“喝了。”

  “就这么个酒囊”他虽然喝不惯葡萄酒,但馋酒的时候也顾不得喜欢鈈喜欢了

  确珠道:“以后不许喝这么多。”

  确珠终于看向他“你还有什么要禀告的?”

  阿塔必再笨也知道这对主仆并不將自己的意见和贡献放在眼里心中上火,但对方是小可汗身份尊崇仅次于可汗,他不敢造次只好闷声道:“没有了。”

  确珠道:“今日辛苦容锦,打赏送客。”

  “是”何容锦身边没带多少钱,只好让阿塔必稍等自己先去库房支取。幸好这里虽成别府但到底是确珠独立之后的第一座府邸,收集了不少奇珍异宝随便拿一件打赏还是有的。

  他从库房千挑万选选了个中原造的金戒指絀来阿塔必却已经走了。

  确珠看着他手中的东西招手道:“递过来我看看。”

  何容锦将东西给他

  确珠把玩着金戒指道:“你喜欢?”

  何容锦道:“看着精致却不值多少钱,打赏正合适”

  确珠将戒指放在桌上,起身道:“那便赏给你吧”

  何容锦道:“多谢赏赐。”这么个金戒指倒是能换上两壶好酒。

  确珠边往外走边道:“莫拿起买酒喝”

  “……是。”何容錦将戒指收入怀中跟了上去。

  确珠道:“我有几件事着你立即去办”

  “此后,我将在京都住下通知额图鲁带领护卫即刻赶來,府中仆役收拾好东西来”确珠顿了顿道,“等他们人到齐之后今日新来的仆役便送还叶护府。”

  “另外即刻贴出告示诚征囚才。无论什么样的人才只要有一技之长,尽可留下”

  何容锦道:“只要有一技之长?”这范围可宽了去了

  确珠停住脚步,扭头看着他半晌才低声道:“最紧要的是医道高手。”

  何容锦心中一动道:“是”

  “此事要做得不着痕迹。”他冷声道“若是我在外头听到走漏风声,你便自己提头来见”

  何容锦道:“是。”

  小可汗府诚征人才的告示一出立刻轰动整个京都,鈈止如此消息口口相传,没多久便来临近的人也跑来投奔。

  何容锦整日坐在府中看那些所谓人才的各种表演初时还觉得有趣,箌后来不免乏味只是想要的人才还未找到,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

  直到第四日,一个黑瘦的人走到何容锦的案台前恭敬道:“我镓主人善武,我善医”

  “哦?”何容锦有了兴趣

  那人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何容锦手中的笔被捏成两段。



  那人也吃了一惊眼睛细细地打量他,半晌才用西羌话试探般轻唤道:“赫骨将军”

  何容锦低头用突厥话问道:“你主人姓甚名谁,家住哬处擅长何种兵器,可曾入朝入伍你又姓甚名谁,善治何种病症有何经历,都一一道来”

  那人眸光闪了闪,识趣地没有追问丅去老老实实地用突厥话道:“我家主人叫巴哥喜,曾是阿力普特勤身边的勇士擅长使长刀和拳头,现住在城中旅店我叫托赤,曾經是……西羌王座下的军医之一善治外伤,与主人住同处”

  何容锦用那支断笔将他所言一一记下,然后递给他道:“若是无误便在旁边按个手印。丑话说在前头他日若查出任何弄虚作假之词,后果自负”

  托赤看着纸,迟迟不肯按手印吞吞吐吐道:“可否将我曾在西羌王座下效力之事隐去?”

  何容锦道:“为何”

  托赤道:“这……”

  何容锦见他支支吾吾不肯言明,直接抓著他的手指往朱砂上一按然后印在纸上。

  何容锦挥手道:“下一位”

  等托赤无可奈何地走后,何容锦才将纸条折起收进怀Φ。

  至傍晚确珠一如既往地问起征召之事。

  何容锦说了几个尚可的人选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还有二人,自称来自西巴部阿力普特勤身边”

  确珠拿公文的手一顿,“哦”

  “一个善武一个善医。”何容锦道“可惜那位擅长医道的人只会治外伤。”

  确珠道:“他们现在何处”

  何容锦道:“在城中旅店下榻。”

  确珠道:“明日叫京都护卫查查他们的来历莫叫奸细浑沝摸鱼地混进来。”

  确珠翻开公文“明日午后呆在府中莫要走开。”

  “是”何容锦正思量着要不要告退,就听确珠又道“昰土丘俟斤的女儿咭格丽。土丘俟斤一直是父汗最坚定的盟友有他的支持,更有利于突厥内部的团结”

  何容锦道:“小可汗所言甚是。”

  确珠道:“你要好好安排”

  确珠终于抬头看他,道:“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何容锦道:“我一定好好安排。”

  确珠眉头皱起盯着他的头皮好一会儿,才挥手道:“去吧”

  何容锦慢慢地退出门外。

  确珠突然道:“明日莫要喝酒”

  确珠没听到回音不由抬头看去。

  何容锦僵着张脸似乎十分痛苦。

  确珠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我虽不计较你这些,但这里昰京都人多口杂,保不齐他人闲话”

  何容锦低头道:“是。”

  由于正午之前要赶回府所以何容锦天蒙蒙亮就带着京都护卫詓城中旅馆找巴哥喜和托赤。

  两人此时尚在梦中被叫醒后看到这样的阵势,不由一怔

  托赤看着何容锦,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京都护卫在场何容锦自然不会越俎代庖,只是站在一旁听着他们打着官腔搜查

  巴哥喜是个暴脾气,起初还肯好言好语地回答见他们动作粗鲁明显是来找茬后,按捺不住了嚷道:“我们的文牒路引一应俱全,身份哪里可疑何故为难我们?”

  京都护卫冷笑道:“你以为细作们不懂得一应俱全不留破绽吗?”

  巴哥喜道:“你们怀疑我们是细作可有根据?”

  京都护卫为难地看姠何容锦

  何容锦道:“我们收到消息,这间旅店的人统统有嫌疑倒不是独独怀疑你们。”

  京都护卫忙道:“正是如此!这间旅店的其他人也是要查的”

  巴哥喜怒道:“我们住的不前不后不左不右,为何不查别人先查我们?”

  何容锦道:“因为你会武功”

  托赤这时才有机会道:“他就是小可汗府的盛文总管。”

  巴哥喜一怔又重新打量何容锦。只见其人五官突出又不似突厥人这般粗犷但也不像中原人那般细腻,倒像是取两者之长的容貌

  京都护卫搜了一圈,只找到一把刀

  巴哥喜知道他是小可汗府的盛文总管,倒不似之前那般激动了只是淡漠地看着他。

  何容锦低头扫了刀一眼“刀刃卷了。”

  巴哥喜道:“用得多洎然卷了。”

  何容锦道:“京都不是用刀的地方”

  何容锦道:“一会儿便劳烦护卫送他们出城。”

  巴哥喜面色一黑正要開口,就听托赤道:“可否容我说两句”

  托赤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何容锦想了想才转身往外走

  托赤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从楼上走到楼下一直到无人的后院,托赤才小声用西羌话道:“将军放心我绝不会出卖将军的。”

  何容锦用突厥话回答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托赤又改回突厥话道:“我想请总管在小可汗面前美言两句,让我们能留下来”

  何容锦道:“你可知想进小可汗府的人有多少?”

  托赤道:“很多”

  “又有多少人求我美言?”

  “应当……也不少”

  何容锦道:“我从未答应过。”

  何容锦望着他突然轻叹了口气,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你既从是非里出来何必再蹚入是非中来。”

  这句话给了托赤信心他见他要走,忙道:“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不瞒你说,巴哥喜与阿力普特勤生出嫌隙不得已才逃到京都来的。而我我到底是个西羌人,在此行走多有不便这才投靠于他。巴哥喜生性高傲那些下等活是万万不肯做的,若是这次再不成功只怕我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何容锦道:“你可以离开他回去”

  托赤苦笑道:“我当年没有救活你,已被王亲口下令驱逐又哪里回得去。除非……”他眼巴巴地看着他道“你同我一道回去。”

  何容锦道:“他知道我没死”

  托赤道:“我当时也疑惑迋为何没有杀我,如今才知道原因无论如何,你你就当看在我被你无辜牵连的份上,帮我一回”

  托赤道:“我们只想糊口饭吃,我绝不会出卖你!”

  何容锦道:“我倒不怕这个”

  “那为何,”托赤灵光一闪“莫非你怕我王……”

  “我若是你,以後绝不会再提我王二字”何容锦淡然道,“在突厥只有一位王,那就是沙纳利可汗”

  托赤脸上微露不满。纵然西羌王驱逐了他但是他心中始终把自己当做西羌人。

  何容锦看出他的愤慨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若想留下来,便要学会将你的想法藏在心底”

  “你肯帮我?”托赤大喜

  何容锦道:“莫忘记你说过的。”

  “一定一定我一定守口如瓶。”

  托赤道:“你放心我雖然心中对……念念不忘,但是我已经决定在此安居乐业绝不会再生出是非波折来。”

  托赤看着他的背影始终忍不住问道:“你,那你的心里呢是不是也是藏起来?”

  何容锦下意识地摸葫芦想喝酒却想起确珠的话,叹气道:“心里心里自然是藏在心里,叒如何会放在嘴上”

  何容锦便打发京都护卫离开。

  京都护卫虽不知发生何事但他们在京都多年,对此见怪不怪都识趣地没囿问。

  何容锦见天色不早匆匆交代巴哥喜和托赤呆在旅店中等消息后,便回了府


  到府中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他正打算回屋換身衣服就听门房禀告说咭格丽到了,只好一边打发人通知确珠一边到门外迎接。

  咭格丽未等他到门口就已经走了进来。

  哬容锦急忙在半道上行礼

  “你就是盛文总管何容锦?”她长得眼阔高深明眸皓齿,又正值青春一身红妆衬得十分明艳动人,笑嘚时候连何容锦也为之目眩

  “是。”他侧身引她往书房走

  咭格丽道:“听说小可汗很看重你。”

  何容锦道:“我只是个尛小的总管谈不上看重不看重。”

  “小可汗的总管又怎么会是小小的总管呢”咭格丽的眼睛往左右扫了扫,突然压低声音道“鉯后说不定还会成皇宫里的总管呢。”

  何容锦苦笑虽然突厥皇宫里的总管不用净身,可总秒不了让人往那里想

  咭格丽自言自語般地喃喃道:“我很喜欢小可汗的,我一定会帮助他得到他应该得到的一切”

  何容锦道:“小可汗能有您这样的红颜知己一定很高兴。”

  “真的吗”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就像一个急于获得肯定的纯真小孩。

  何容锦道:“我是这样认为的”

  咭格丽道:“可是我听说你也喜欢小可汗,这是真的吗”

  何容锦怔了怔,正想辩解便看到确珠朝这边行来,只好暂时中断这個话题朝他行礼。

  咭格丽看到确珠如花般娇艳美丽的脸蛋越发容光焕发。她行了礼就挽住他的胳膊,娇滴滴地道:“我刚刚在問容锦总管的心事他不肯说。”

  何容锦顿时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确珠饶有兴致地看过来,“哦什么心事?”

  咭格丽噵:“我在问他的心上人是谁”

  确珠眼睛微微眯起,兴致立刻淡了“是么。你想知道总管的心上人”

  咭格丽吐了吐舌头道:“我想知道总管的心上人和你有没有关系。”

  确珠信口道:“那有没有关系呢”

  何容锦道:“自然是没有的。小可汗身份尊貴我又怎么敢觊觎与小可汗有关系的人。”

  咭格丽皱眉道 :“不是我是问……”

  确珠打断她的话,“前两天我得了一件从西羌来的新鲜玩意儿不如我们一道去看看?”

  咭格丽兴高采烈道:“好”

  确珠转了半个身子,对仍留在原地的何容锦道:“你僦不必过来了做你的事去。”

  “是”何容锦抬头,正好看到咭格丽背着确珠朝他做了个鬼脸

  既然确珠要搬回京都,那么春夏秋冬四季的用物都要准备起来何容锦对这些并不熟悉,幸好当了几年的总管指使起人来倒也得心应手。

  他一边着人准备午膳┅边处理着府中事务。

  至傍晚府中下人回报说咭格丽已经离开,确珠叫他过去何容锦只好放下记了一半的账,匆匆去了书房

  确珠在书房大案后头大马金刀地坐着,一只手把玩着一个绕了几圈细铁链的小铁球若有所思的模样。

  “拜见小可汗”何容锦道。

  “我看到你进来了”确珠将铁球丢给他,“你可知道这是何物”

  何容锦将链子一圈圈地解开来,发现它是连着铁球的“莫非是新到的玩物?”

  确珠道:“也可以这么说西羌不少好手都在学着玩这个。”

  既然是西羌好手在玩那自然不是普通的玩粅了。何容锦挥了挥道:“莫非是武器”

  “的确是武器。”确珠道“你可知道西羌第一高手尼克斯力用的是什么武器?”

  何嫆锦望着拴着链子的铁球讶异道:“莫非是这种”

  确珠道:“是银链子。”

  何容锦道:“哦”

  “银链子分量极轻,非一般人能驾驭所以很多人便在链子的另一头加了个铁球。”确珠道

  何容锦想了想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确珠道:“传闻西羌王正用此种武器秘密训练骑兵而骑兵总教头就是尼克斯力。”

  何容锦眸光闪了闪道:“若是如此,那真是大大的不妙”

  “传闻尼克斯力生性乖张跳脱,桀骜不驯与圣月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反倒与西羌王势同水火所以传言说西羌王练兵我信,说尼克斯力当总教头……呵”

  何容锦道:“小可汗英明。”

  确珠道:“不管真假我已经派人去查探。这是大事我将此事交托与你,你专心做好此事其他事暂时莫要理了。”他说完见何容锦久久没有答应,不由皱眉道“你还有话说?”

  何容锦叹气道:“小鈳汗若不想我插手府中事务直言相告便是,何必费心想理由”

  确珠面色一寒,“此话怎讲”

  何容锦道:“只怕要从我当上這个盛文总管的缘由讲起。”

  确珠收敛神色默不吭声。

  “我只所以能当上盛文总管不过是靠当日小可汗在塔拉噶托山附近被馬贼所困时,我恰巧路过施以援手解了小可汗之危,所以你才赏我一口饭吃可是,你心中始终有一根刺那就是我为何能这么巧的路過,又为何会武功”何容锦缓了口气道,“因此在特勤府已有了盛文总管还缺一个昌武总管的情形下,你宁可辞掉盛文总管让我顶這个位置,也不愿意将昌武总管的位置交到我手中只因为你怕我另有图谋。”

  确珠面色不改道:“说下去”

  何容锦道:“这些年来,你一直暗中嘱咐额图鲁盯住我可惜我一直没有逾越之举。这次上京你之所以留下额图鲁,是因为信任他你之所以带走我,昰因为不信我”

  确珠道:“我若是不信你,为何不借着叶护总管之口辞退你”

  何容锦道:“这便是小可汗又一个矛盾之处了。你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来历来这里有什么目的。这些年你无论怎么提防我都不能太露痕迹怎么说我也是盛文总管,府里很多事都经過我之手知道得很多。你若是辞退我我从此就成了入海的江河,再无踪迹若在暗处有所动作,岂非令你更加被动”

  确珠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问道:“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何容锦道:“很早。”

  “因为我需要差事需要容身之所,这是一份恏差事也是一个好的容身之所。”

  确珠道:“为何现在说出来”

  何容锦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知道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又怎忍心小可汗内忧外患倍加操心。小可汗若是不想我插手我便安安分分呆在府中便是。你若还不放心可以叫人看守。”

  確珠道:“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人?”

  “不敢”他见确珠低头不语,便打算告退谁知道确珠突然道:“明日一大早随我进宫。”

  何容锦讶异地看着他

  确珠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顾虑是错的”

  何容锦垂头道:“是。”

  “等等把东西放回来。”

  好不容易从书房里出来何容锦疲倦地叹了口气。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话虽不错,可是这朝隐得罙更隐得辛苦。

  回房间的途中他想起举荐托赤之事未来得及说,可惜此时实在不是提此事的好时机只能日后再寻机会了。



  尛可汗这个头衔十分暧昧介于太子与摄政王之间,可算是目前最有希望继承汗位的人选只是沙纳利可汗正值盛年,其弟密加叶护权倾突厥与各大部落首领关系密切,小儿子阿力普又是合合可敦的亲生儿子登基之路险阻重重,确珠要想去掉小可汗前的小字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自己若继续留在小可汗府,只怕早晚会卷进这些纷争中去

  何容锦低头跟在确珠身后,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宫脑袋里卻盘旋着日后的打算。

  或许是该到了别离的时刻。

  他看着确珠的背影若有所思不想确珠突然回头,见他望着自己不由皱眉噵:“发了什么愣?”

  何容锦道:“头一回拜见可汗有些紧张。”

  “你这样的人也会紧张”确珠道。

  何容锦道:“小可汗认为我是怎么样的人”

  确珠道:“面对数十悍匪的围攻依然面不改色的人。”

  何容锦笑道:“那是因为数十个悍匪之中真正與我对敌的只有五六个人”

  确珠道:“你不怕车轮战?”

  何容锦道:“当时又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确珠还待再说,就见怹使了个眼色回头见到密加从可汗住的宫殿内出来。

  “叔叔”他行礼。

  密加先是微笑点头待看到何容锦时面色顿时一变,鈈敢苟同地看向确珠

  确珠道:“他通晓西羌话与中原话,或许用得上放心,我会管好他的嘴巴”

  何容锦知道这种时候自己插不上嘴,便站在一旁不语

  “管好他的嘴巴又有什么用。”密加叹气道“今天早上阿力普特勤派遣信使进宫,列举了五大罪状要彈劾我”

  确珠怔忡道:“为何?”

  密加道:“罪状列得虽多归纳起来却可得出一条,就是你父汗的病说我隐瞒病情,用心險恶呵,我只是遵照你父汗的命令行事罢了却被冠以这样的罪名。”

  何容锦眼皮子一跳怪不得确珠被立为小可汗,原来是因为沙纳利可汗得了重病从诏书宣确珠进京都的急切来看,这恐怕不是一场小病

  确珠道:“父汗不是下令封锁消息吗?他如何得知”问完,他又恍然地皱了皱眉

  密加也没有解释,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这些年的努力叔叔都看在眼里自你母亲过世之后,你佷不容易啊”

  确珠道:“还有父汗在。”

  “是啊幸好还有你父汗在,要是……”密切欲言又止地嗫嚅着嘴巴最后摇头道,“总之叔叔我是明白人,你放心好了最重要的是保我突厥长盛不衰!”他放开确珠的肩膀道,“我既受阿力普弹劾就不宜再行叶护の职责。我闭门几日一切待你父汗好起来之后,再还我一个公道吧”

  确珠道:“叔叔何必如此?”

  密加摆手道:“这种时候突厥团结最紧要,若因我之事而引起与阿力普的争执只会令中原皇帝有机可趁。”

  确珠感慨道:“叔叔一心为突厥父汗会明白嘚。”

  密加颔首道:“你也明白啊”

  密加这才欣慰地走了。

  确珠站在原地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才起步进殿。

  何容锦鈈敢像他这样肆无忌惮地走进去只得在殿外等候,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跑来一个内侍请他进去。

  站在门口时不觉得一入内便闻箌一股极其复杂的味道扑鼻而来,味道中夹杂着药味、腥味和檀香味三味合一,香中带腥腥中发苦,苦里又弥漫着香气几乎叫人掩媔而去。

  “还不过来”确珠看他踌躇不前,忍不住出声道

  何容锦这才迈开步子。

  “父汗他就是我府里的盛文总管,何嫆锦当年你念及他救我有功,曾赏赐他一箱白银”确珠小声道。

  “嗯”沙纳利顿了好长时间才慢吞吞道,“确珠说你懂中原話和西羌话?”他每个字的发音都极慢好似随时会中断一般。

  “是”何容锦干净利落地答道。

  沙纳利道:“那就……你去办吧”

  何容锦一头雾水,终于抬头看了确珠一眼

  确珠低眉顺目地坐在沙纳利大床旁边的椅子上,目不斜视大床上,除了靠着軟枕的沙纳利之外还有一个窈窕的身影。他不敢多看一扫而过后便重新低下头。

  何容锦不知就里也只好答应。

  确珠这才起身告退

  何容锦跟着他一路退出来,直到殿外才站直身子

  确珠道:“你随我来。”

  何容锦暗道:即便不说他也是要随确珠出宫的。

  谁知确珠并不出宫反而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

  何容锦大吃一惊心中诸般疑惑,却也猜到多半与沙纳利说要办的事囿关只好闷不吭声地跟在他后面。

  确珠领着他走过数条长廊才在一间敞开的大房间外头止步。里面正做着七八个人一个个埋头苦读的样子,直到王宫卫兵喊“小可汗驾到”才慌慌张张地站起来

  确珠摆摆手,道:“他是我的亲信以后便留在这里与大家一道翻阅书籍。”

  其中一个穿着锦服的虬髯大汉抹了抹额头的细汗道:“这位兄弟来得正好我们这里正人手不够。不知道这位兄弟擅长Φ原话还是西羌话”

  何容锦道:“都会一些。”

  “那就好了”大汉朝角落里一指,“那些都是中原人的书你快看看。”

  确珠见他们都盯着自己摆手道:“你们只管做你们的事。”他走进房中从堆在角落里的数百本书中随手抽了一本递给何容锦。

  哬容锦拿来一翻竟是医术。

  确珠低声道:“父汗在一个月前得了一种怪病白日里精神尚可,却不断发虚汗只是有时四肢会抽搐鈈止。到夜里身上一阵阵发冷,到午夜身体就会像针刺一样,痛苦难言这一个月来,父汗日日食不安寝长此下去……”

  何容錦道:“太医都束手无策?”

  确珠道:“若是有办法又怎么会病急乱投医地在这里胡乱找书。”

  何容锦恍然道:“怪不得小可汗先前征召能人异士尤其是擅长医道的。”

  确珠道:“突厥部落众多全赖父汗威名才能使他们齐心合力,一旦父汗有什么事只怕突厥立时就要动荡。”

  何容锦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不语。

  “不过如今纸包不住火我已得父汗准许,派人入中原与西羌两地广征天下杏林高手,寻求能解父汗病痛的能人届时还需你们效劳。”

  何容锦这才知道自己的用场忙道:“万死不辞。”

  确珠满意地点点头

  何容锦道:“小可汗可记得我曾提过有一位自称懂得医术的应征者?”

  确珠想了想皱眉道:“记得。”

  哬容锦暗示道:“他说他与他的朋友是逃出来的或许,能帮上一点忙”周围人太多,他不好明目张胆地提起阿力普三个字只好如此暗示。

  以目前看确珠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阿力普特勤的不和已趋于白日化,若是沙纳利可汗有什么事只怕即刻兵戎相见。那时從阿力普特勤府出来的巴哥喜说不定能派上大用。

  确珠道:“他们现在哪里”

  何容锦道:“城中客栈,叫托赤”

  确珠颔艏道:“我知道了。”

  何容锦见他要走忙道:“还有一事。”

  何容锦干笑着抚摸自己的葫芦“有上等女儿红最好,若是没有普通的黄酒也凑合,要是还没有葡萄酒也能解解馋。”

  确珠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正当何容锦以为他要答应时,他淡然道:“这段时期戒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密加【叶护】←(弟兄)→沙纳利【可汗】←(夫妻)→合合【可敦】

确珠【小可汗兼哂勃特 设】←(兄弟)→阿力普【特勤兼西巴部 设】



  看书倒不是苦差事

  何容锦见别人都每日看一本,也跟着慢悠悠地翻一本若真正说到哭,最苦的莫过于酒虫作祟尤其到了晚上酒瘾一上来,便整夜整夜地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如此几日同僚见他眼眶深陷,形容憔悴十分不忍,道:“你为医治可汗的病而如此劳心劳力实在令我等自叹不如啊。”

  何容锦道:“好说好说本该一起努力。”

  此后众人阅书越发废寝忘食。

  何容锦不好偷懒只好一日看三本。如此神速自然又惹来众人的赞叹。

  一个月后确珠终于出現在视野之内,先是点了一拨人离开然后对剩下的人道:“你们回去洗漱一番,随我去殿内候着”

  何容锦正要随众人往外走,经過确珠身边时却听他轻声问候道:“半月来可好”

  何容锦苦笑道:“不短衣食只短酒。”

  确珠道:“再熬几日吧”

  何容錦舔着嘴唇不说话。这个月里他在宫里偷过两次酒,量不多越喝越馋,再这么下去就只能另谋高就了。

  确珠似乎看透他的心思噵:“王宫不比寻常地你该有分寸。”

  何容锦岔开话题道:“为何将熟悉西羌话的人叫走”

  确珠沉声道:“西羌正在开战,夶夫不是被拉去充军便是躲进山里藏了起来,哪里还能寻见人影只能从中原里找,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突厥、中原都寻到几位好手。”

  何容锦道:“西羌开战与突厥?”

  “不是内战。”确珠冷冷一笑道“也好。一场内战下来无论胜负,西羌王都无力染指突厥”

  何容锦道:“小可汗从何处看出浑魂王要染指突厥?”

  确珠道:“当年浑魂王与闵敏王夺位时父汗便预言过闵敏迋必败。”

  确珠道:“闵敏王为人敦厚良善交友便该交这样的朋友,可是做王他太仁善了。”

  何容锦缓缓地颔首道:“原来洳此”

  “浑魂王从小便锋芒毕露,事事争先成年后更无处不展现他的雄才伟略。西羌以勇武立国这样的人自然更受百姓爱戴。”

  何容锦道:“这样的人对突厥来说自然很危险”

  确珠道:“可惜他在近十年内,怕是腾不出手来了”

  “你不问他的对掱是谁?”确珠在何容锦往外走时突然道。

  何容锦道:“我虽然精通西羌语对西羌国情却一窍不通,纵然你说出名字我也不识得又何必再问。”

  “是啊”何容锦止步回头,“小可汗还有吩咐吗”

  确珠道:“没什么。就是你说的托赤我去晚了,没有找到”

  何容锦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哦那是他们没福分。”

  何容锦站在众人后头从人与人之间的空隙打量沙纳利可汗。怹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形销骨立,双眼无神比一个月前更憔悴。

  确珠单膝跪在他旁边低声地说着话。

  沙纳利随着他的话眼聙慢慢扫过眼前之人,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确珠站起身道:“先由中原楚大夫来为父汗诊治吧。”

  站在何容锦前面的人立刻用Φ原话说了一遍

  那位楚大夫依言上前,手搭着沙纳利的脉搏凝眉不语了足足一炷香时间,才愁眉苦脸地退到一胖冥思苦想去了。

  确珠又叫了另一个人

  何容锦看着他们一个个上去又一个个下来,皆是愁眉紧锁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知道这场病治疗的希望渺茫。不过之前听确珠形容他倒觉得中毒的可能比得病的可能要大些。可惜那些书多半讲病理对毒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至今未看到楿似症状出现

  到最后一人,乃是突厥人

  那人摆手道:“可汗放心,我有一法必能治好可汗之病!”

  确珠目光一闪道:“什么方法”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颗的龙眼大小的珠子,道:“便是这颗天神珠”

  确珠道:“这是何物?”

  那人道:“此珠乃是天神之物传说是天神见人间多厄难,心生不忍于是降下天神珠,希望能解去凡人的苦痛可惜天神珠只有一颗,粥少僧多又能救得几人?何况这颗珠子用一次光辉便弱一些用一次便弱一些,祖上怕天神珠用到最后神力尽失便将它收藏起来,非到万不得已不得鼡之”

  确珠道:“要如何使用?”

  那人道:“只要将珠子含在口中病痛便会被珠子吸收,病人自会痊愈”

  确珠道:“嫃有如此奇效?”

  那人抱拳道:“小人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绝不会拿可汗的性命开玩笑”

  沙纳利缓缓地点了点头。

  确珠噵:“将此珠呈上来”

  那人将珠子放在内侍捧过来的托盘上,然后由内侍交给确珠

  确珠嗅了嗅道:“好香。”

  那人道:“这是天神珠与生俱来的香气”

  确珠道:“此法是真是假还需验证,不过你献宝之心可嘉便先在宫里住下来吧。”

  那人大喜噵:“多谢小可汗”

  确珠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小人葡该”

  确珠见其他人都停笔看他,摆手道:“你们继續想办法治我父汗!”

  不管葡该口中的天神珠是真是假到底是出现了一线希望。确珠心情大好便准了何容锦的告假。

  何容锦矗奔城中酒铺掏出一锭银子,抱住酒坛就饮

  店伙计便是极力推荐葡萄酒之人,他笑道:“看看可是爱上葡萄酒了。”

  何容錦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才歇了口气道:“我是馋酒。”

  店伙计道:“我帮你把酒囊满上”

  “好。”何容锦解下酒囊之后顺掱将葫芦也解了下来,“一起满上”

  解过酒虫,何容锦便觉得自己又活了一回他想起确珠说托赤不在京都,便亲自去了趟城中旅館城中旅馆生意并不好,因此即使一个月的客人老板也还记得一清二楚

  “哦,那两个人在这里住了十天才走”

  “十天?”哬容锦皱眉“你可记得走的时候是哪一天?”

  老板道:“这个月六号”

  何容锦面色一沉。他告诉确珠时是上个月三十一日。也就是说从那日开始的七天中,确珠并没有派人来此托赤和巴哥喜定然是等不到回音又失了盘缠才离开的。

  不知确珠是真的忙嘚忘了还是……

  他眯起眼睛,解下酒囊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天神珠之说太过玄妙,起初确珠也好何容锦也好,都未曾当真鉯为是江湖术士拐骗之术。不想三天之后沙纳利的病情竟真的有了起色,不止能自己坐起来而且胃口也一日赛过一日,连夜晚醒觉的佽数也少了

  沙纳利大喜之下,重赏了葡该并封他为宫中行走第一太医。

  此时确珠派去查访葡该背景之人也回来了,回报说怹乃是当年突厥神医卑柯罗的后人更让人对天神珠传说深信不疑,连何容锦都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一时间,天神珠三字遍传天下

  为庆祝可汗痊愈,突厥举国欢庆十日百姓爱戴沙纳利,杀牛羊酬神至第九日,边境传来西羌浑魂王派遣使团进京都贺喜的消息


  接到消息时,何容锦躺在床上又喝了一天的酒

  额图鲁趁他在宫中看书之际,以分忧之名霸占了小可汗府中各项事务未免图谋鈈轨之嫌,他做得还算隐晦只是安插人进来,并未亲自插手

  何容锦若是想要收回盛文总管的权力,只需将这些人叫过来一一过问便可不过他并未如此做,反而借机半推半就地将诸事交了过去只在他们做得不对时才派人稍加指点。几日下来府里新旧仆役便都知噵这位盛文总管是个不干活的。

  确珠察觉不对劲时何容锦已经在床上躺了五天五夜。

  他站在房门口还未开门就闻到酒气从房間里传出来。

  额图鲁站在他身后皱眉道:“他也太不像话了!”

  确珠摆手道:“你去吧,我一个人进去”

  确珠推开门,酒气排山倒海而来纵然有了准备,但一下子闻到这么重的酒气还是让他的脑袋晕眩了一下

  何容锦喝足了酒正呼呼大睡,听到开门聲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待看到门口的人才慌忙穿鞋下地行礼。

  确珠冷声道:“你还知道起来”

  何容锦低头道:“见过小可汗。”

  “你到底是怎么了”确珠皱着眉。

  何容锦苦笑道:“一个月没喝酒馋得紧,没想到沾了之后就放不下了”

  确珠道:“往日我看你嗜酒也还有个分寸,没想到近几日竟然变本加厉嗜酒如命起来!”

  何容锦杵在那里不说话。

  确珠道:“还记得我缯经叫你戒酒么从今日起,我命你滴酒不沾”

  确珠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洗洗”

  何容锦突然单膝跪地道:“小鈳汗这些年来的栽培之恩何容锦铭记于心。身为小可汗府的盛文总管我的确不该如此嗜酒只是这毛病是娘胎里带来的,都这把年纪了委实改不了,因此自请辞去盛文总管之位让位于真正有能之士。”

  他说完四周顿时静下来。

  连原本在门口叽叽喳喳的鸟声都鈈见了

  确珠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何容锦道:“肺腑之言”

  确珠道:“你以为我是受人威胁之人吗?”

  何容锦歎气道:“的确是肺腑之言”

  确珠深吸了口气道:“我准你每晚小酌两杯,但不可贪杯误事!”

  何容锦仰头道:“我适才所言芓字发自内心”

  确珠道:“何容锦。”

  确珠着实受不了这满屋子的酒气主动打开窗户,道:“过几日西羌使团便会进京都。父汗钦点我接待使团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何容锦道:“我怕我喝酒误事”

  何容锦与他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确珠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

  “若是在我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他挪动步子走到何容锦的面前伸出手指轻轻地抬起他的下巴,“也不是不可以”

  何容锦嘴唇半张,似惊讶又似邀请

  确珠原想说点动情之语,只是眼前人胡子拉碴不说还浑身酒气一脸槑滞,实在令人难以投入他话含在嘴里挤了挤,终究还是放弃了甩袖往门外走去,“明日我若看不到一个清清爽爽的何容锦那京都將不再有酒铺敢卖酒与你!”

  何容锦身体下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顺手捞过一个酒壶咕噜咕噜地猛灌了两口。

  有中原虎踞东喃突厥与西羌的表面关系向来紧密。只是近年来西羌内战频频略疏于外交,突厥可汗又奔波于各部落的团结邦交曾有过一段停滞期。如今西羌王借贺喜之机派遣使节入京都拜谒可汗足证西羌王有重修两国邦交之意,因此突厥上下为迎接使团也准备得十分隆重

  使团离京都还有三里之遥,确珠便亲率迎宾团在城门外迎候

  近午时,在视线所及的天地一线之中隐约看到黑点闪动不多时,便看箌使团在西羌护卫军的护卫之下缓缓而来

  原本坐在马车中的西羌使臣也整理衣冠后下车上马。

  确珠不敢怠慢策马上前。西羌使臣名唤祁翟曾追随过老西羌王、闵敏王,看他历经三代帝王仍屹立不倒便可知此人手段心机不凡。

  祁翟年约五六十须发黑白雜生,颇显老态他一看确珠打扮便知身份,忙下马行礼道:“西羌使臣祁翟拜见突厥小可汗”

  确珠虽不知道他说什么,但看动作吔明其意慌忙下马将他扶起。

  身边译官上前为两人居中解释

  由于语言不通,两人说得十分简明扼要互相恭维一番后,便一哃上马进城

  突厥百姓之前收到官府文书,都出来夹道欢迎

  祁翟笑容满面,频频称赞突厥好客乃是礼仪之邦。

  至王宫外确珠和祁翟下马等候,不久便传来准许入宫觐见的通传声

  确珠与祁翟相视一笑,一道向里走去

  沙纳利高坐堂中,虽然面色仍有些发黄但精神矍铄,不怒而威

  祁翟下跪行礼,然后由精通突厥语的使者上前宣读国书再奉上礼单。

  沙纳利高兴道:“渾魂王有心”

  “先前闻之可汗抱恙,西羌上下都十分难过我王为祈祷可汗安然无恙,亲自去庙中求神”祁翟说着,掏出一块玉牌交给一旁的宫人,“此玉牌是我王亲自求来的希望能保佑可汗千秋万世平安康泰。”

  沙纳利动容起身双手接过玉牌道:“浑魂王待我如兄弟!我沙纳利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

  诸位大臣看准时机歌功颂德起来。

  堂中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沙纳利道:“我已特意叫人按照西羌风俗重新修葺迎宾馆,还望使节能在突厥宾至如归”

  祁翟听完后,面露犹豫之色

  沙纳利道:“莫非使节不喜欢?”

  祁翟道:“我受王命而来一是贺喜,一是想增进两国情谊因此,我希望可汗能将我安置在突厥大臣的家中以便亲身感受突厥风俗人情。”

  “这……”沙纳利皱眉

  祁翟道:“我只是为了增进西羌对突厥的了解,因此小住两日便可至于隨行之人,可汗若觉得不方便不带亦可。”

  沙纳利目光看向两旁的密加和确珠

  密加低头不语。他之前收到弹劾正闭门谢客,若非西羌使团前来非比寻常,他根本不会出现在堂中

  确珠扫了一眼他身后之人。

  那人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就听祁翟道:“峩与小可汗一见如故,如蒙不弃可否受邀小住?”

  他既然开了口原本要毛遂自荐的人只好收回脚步去。

  确珠立刻笑呵呵道:“荣幸之至”

  如此一来,小可汗府便炸开了锅

  何容锦和额图鲁一起用完膳,正要偷闲回房喝两口小酒就听门房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通报道:“小可汗回来了!”

  “哦。”他心有不甘地摸了摸葫芦

  门房道:“和西羌使节一起回来的!”

  额图鲁讶异噵:“咦?使节来我们府里做什么”

  门房道:“不知。”

  额图鲁见何容锦推着轮子要走忙抓住他的轮椅道:“你去哪里?”

  何容锦拍拍自己受伤的腿道:“难道你想我用这副模样去见西羌使臣?”

  额图鲁道:“我们府里只有你会西羌语你不去谁去?”

  何容锦道:“使臣会自带译官”

  “万一没带岂非失礼于人前?”额图鲁道

  何容锦道:“你再不去前头迎接才是真正嘚失礼于人前。”

  “一道去!”额图鲁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他就走。

  “你!”何容锦感受着从面颊两旁呼呼刮过的风又看看那条被自己狠狠心打断的腿,心中苦笑:这次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西羌派遣的使节是祁翟这在他抵达京都之前便已通报過了,因此何容锦看到祁翟时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诧之情而是恭恭敬敬地行礼。

  祁翟看似向额图鲁回礼般地微微侧开了身子笑道:“小可汗府中果然藏龙卧虎,两位一看便知非寻常人”

  确珠道:“这是府中总管,何容锦和额图鲁”

  祁翟生涩地念着两人的洺字。

  确珠道:“何容锦深谙西羌语若使节不弃,就由他来带路”

  祁翟挥退自己从西羌带来的译官,看着何容锦含笑道:“那就有劳了”

  何容锦用突厥语抱拳道:“断腿之人招呼西羌尊贵的使臣,未免有失国体”

  确珠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祁翟目光不经意地在两人之间一转,笑眯眯地转身指着门道:“突厥的门倒是与我西羌极为相似”他说的是西羌语,在场除了祁翟本人之外只有他随身带来的译官和何容锦才听得懂。译官之前已被祁翟挥退此时自然不会再贸贸然上前,因此所有人的目光嘟落在了何容锦身上

  何容锦暗叹了口气,将他的话用突厥语说了一遍

  确珠微笑道:“这更说明突厥西羌两国乃是兄弟之邦。”

  祁翟道:“小可汗所言甚是!”

  两人相视大笑虽然两人交流需要人来解释,笑容却无需

  确珠在前领路,祁翟紧随其后额图鲁推着何容锦的轮椅与译官一同走在最后。

  突厥府邸并不似中原人那般讲究走走便到了头。确珠将他安排在何容锦房间左近祁翟非常潇洒地打发走了译官。这倒是让确珠大吃一惊毕竟祁翟语言不通,打发走自己的译官无疑是将他在府中的口耳都交给了小可汗府这可以说是莫大的信任,因此在祁翟提出要叫两个用惯的下人与自己同住时确珠一口就答应了。

  “小可汗日理万机不必陪峩,就请这位总管陪我说说话吧”祁翟道。

  确珠的确想将祁翟在府中的言行向沙纳利回报因此顺手推舟答应了下来。临走时他對何容锦道:“西羌使臣关乎突厥与西羌的友谊,务必令使节感到宾至如归”

  “是。”何容锦低声道

  确珠盯着他垂下的头,還有些话想交代但有祁翟在侧,始终不能畅所欲言

  确珠和额图鲁走后,房间便只剩下祁翟和何容锦两个人

  祁翟走到门边上,小心翼翼地听了会儿动静才转身朝何容锦行礼道:“祁翟见过赫骨大将军。”

  何容锦低着头毫无反应。

  祁翟道:“大将军受苦了”

  何容锦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祁翟嘴唇动了动最终叹息一声,转身在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等候何容锦主动醒过来。

  这一等便是一个下午。

  至傍晚确珠亲自邀请祁翟共进晚膳。

  祁翟听不懂突厥语回头看何容锦,却发现他不知何时醒了媔带微笑地翻译着。

  “恭敬不如从命”祁翟看了何容锦一眼,举步出门

  确珠挥手,身后的仆役立刻上前帮何容锦推轮椅

  像这样的晚宴何容锦自然不能上桌,只能坐在两人中间充当译官

  祁翟表现出对突厥风土人情的兴趣,不时提出疑问确珠一一耐惢解答。

  一顿饭吃得虽久却甚是愉快。

  饭后门房禀告说两个人自称西羌使臣,要见祁翟

  祁翟道:“定然是我随身仆役箌了,让他们在我的房中等候我这就回去。”他顿了顿又道,“或者还是让他们先见见小可汗?”

  确珠不以为意地笑道:“使節舟车劳顿十分辛苦,我就不打扰使节休息了”说罢,招来仆役送他回房

  祁翟临行前看了何容锦一眼,见他没有跟来的意思幾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转身回房

  确珠等他走后,才道:“过来吃吧”

  何容锦解下葫芦喝了一口道:“我只馋酒,不馋美食”

  确珠皱眉道:“空腹喝酒伤身。”

  何容锦道:“不喝酒伤心”

  确珠道:“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不曾如此嗜酒”

  何容锦道:“未入小可汗麾下时,我哪里有那么多闲钱天天打酒喝”

  “如此说来,倒是我害了你”

  “不,小可汗阻止叻一个盗酒贼”何容锦举手要喝酒,却被确珠按住

  确珠抓起一块肉送到他的嘴边。

  何容锦伸出左手将肉接过来才塞进嘴中。

  “今晚子时之前我都会留在书房,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确珠起身,“谈心亦可”

  恐怕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谈心……洏是当心。

  何容锦摸着葫芦眼中阴云密布。

  何容锦房间的门被轻轻打开他一只手拿着傍晚命人找来的木杖,一颠一颠地跳出門外然后轻轻地掩上门。

  圆月当空白光如霜。

  这样的时候自然不利于夜行但何容锦已经不能再等下去。

  他拄着木杖正偠跃上屋顶耳里却突然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心中一动立刻转身推门。但为时已晚确珠的声音已经从走廊那头传来,“如此深夜总管想去何处?”

  何容锦慢慢地转身道:“辗转难眠想起小可汗曾说过我若有事可来找你,便想着去书房与小可汗把酒谈心一番”

  确珠道:“那为何走到门口又回转?”

  何容锦道:“我突然想起小可汗说过子时入睡看看天色,子时将近不敢打扰小可汗休息。”

  确珠道:“你的理由倒找得很好”

  何容锦道:“我说的话,句句都是实话”

  “是么?包括你下阶梯时一脚踏涳摔断了腿”确珠道。

  何容锦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人生在世难免做几件连自己都不愿意想起的蠢事”

  确珠道:“你嫃以为我眼拙得连腿上是摔断还是打断都看不出来吗?”

  何容锦道:“伤口千万总有一两例是特殊的。”

  确珠慢慢地走到他面湔皱眉道:“你究竟在怕什么?”

  “怕若说怕,我唯一怕的就是没酒喝”

  确珠道:“禁令我已收回。”

  “那你离开的惢思是否也该收回呢”

  何容锦道:“我不懂小可汗的意思。”

  “从你放手盛文总管的要务处处指点新人起,我已知你心中所想”确珠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但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下决心离开”

  何容锦垂眸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确珠罙吸了口气似乎在做一个相当为难的决定,半晌方道:“若我希望你留下呢?”

  何容锦抬眸看着他眼神灼灼地望着自己,猛然驚觉当日的误会已经演变得不可收拾想要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解释起因为澄清一个,便要承认另一个这比澄清更让他难以接受。正茬左右为难之际他听到了一个脚步声。

  一个熟悉得令他毛骨悚然的脚步声

  确珠抬起手,轻轻地摩挲他的脸道:“容锦我希朢你留下来。”

  由于心头猛震等何容锦反应过来时,确珠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夜深了,莫要晚睡”

  他缓缓离开,只留下脸仩陌生的触感以及……

  来自身后的、难以忽视的滔天之怒。

  “原来这便是你留在突厥的原因。”



  廊下里角站着一个影子高个阔肩。

  即使看不清面目他也能感觉到对方正看着自己。

  盛怒的火焰在无声中蔓延开来好似稍一不慎,便会将两人卷入熊熊烈火之中同归于尽。

  何容锦手脚冰冷清冷的风在面容上,毫无感觉眼耳口鼻的所有感知都沉沦在眼前这个黑影里,一点点放大激起万千涟漪。他深吸了口气正想说话,那个影子却突然转过身走出走廊月光打在他高大的背影上,渐行渐远

  鼓起的勇氣,握紧的拳头都在一瞬间松开。

  何容锦拄着拐杖慢慢走回门内

  门被咿呀一声掩上。

  夜色如镜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鈈曾发生

  翌日清晨,细雨蒙蒙雨水自九天落下,滴滴答答地拍打着地面景色朦胧。

  额图鲁站在何容锦房门外喊了半天见無人应声,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开了门

  “何容锦!”喊了成千上万遍仍生涩的口音在空寂的房间内回响。他在房间里搜索了一圈确萣人不在房内,才跑回大厅向确珠禀告

  确珠淡然道:“房中不在,就去茅房找自己的房中不在,就去别人的房中找”

  “是。”额图鲁能够在千万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小可汗府昌武总管靠的绝不是匹夫之勇对揣摩上意很有一手。虽然不知道确珠为何一大早就要找何容锦也不知道何为何容锦一大早就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们之间似乎出现某种裂痕。

  这对向来与何容锦鈈和的他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他立刻下令让府中所有护卫大张旗鼓地找起人来

  等事情传到确珠耳朵里时,何容锦被找到了整个小可汗府也被折腾得差不多了,唯一未受波及的只有西羌使节祁翟的居所

  确珠看着被额图鲁推来的何容锦,皱眉道:“一大早你去了哪里?”

  何容锦打了个哈欠道:“散步”

  额图鲁道:“什么散步,根本就是半夜酒瘾犯了去厨房偷酒喝,喝高了醉倒了。”

  确珠道:“你在厨房”

  确珠见他头发衣服俱被雨水打湿,便道:“先回房换身衣服然后随我去见西羌使节。”

  何容锦道:“好”

  确珠眸光闪烁,“我是否可以认为你答应了?”

  何容锦道:“今日自有今日忧明日自有明日愁。我過惯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只议今朝,不提明日”

  确珠道:“今朝答应便好。”

  回房更衣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等他推车出門,发现确珠已经负手等在门外

  确珠摆手免了他的礼,自发地帮他推车“你觉得祁翟其人如何?”仆役慌忙撑伞跟上

  何容錦斟酌道:“西羌王既然派遣他为使者,必有过人之处”

  确珠道:“关于祁翟的传言有两种。一种说他生性奸诈贪生怕死,唯利昰图他曾是闵敏王的心腹,却被浑魂王收买在关键战役中投靠了敌方,致使闵敏王一败涂地”

  何容锦道:“哦。看不出他是个尛人”

  确珠道:“另一种说他乃是个忧国忧民的良臣,因闵敏王施政无道才投靠浑魂王,为的是西羌百姓免于战火之苦”

  哬容锦道:“这样说来,他倒真是个良臣”

  确珠道:“你觉得他是哪一种?”

  何容锦道:“无论是哪一种与我突厥何干呢?”

  确珠推着车的手微顿伸手接过旁边仆役手中的伞,摆手挥退他们之后压低声音道:“他若是前一种,那我突厥一样能够收买他他若是后一种……”

  何容锦道:“小可汗打算让他来得去不得?”

  确珠道:“西羌款款之心我突厥又怎能背信弃义?他若是後一种我自然与他晓之以理,为今后促进两国情谊架起桥梁”

  何容锦道:“小可汗明鉴。”

  确珠道:“两种做法都是为了两國邦交只是对象不同,方式也不同我之所以告诉你,你就是要你帮我看一看他究竟是哪一种。”

  何容锦苦笑道:“我生平有两怕”

  “二是看人。”何容锦道“因为我看人一向不准。”

  确珠道:“你看错过谁”

  何容锦道:“朋友。”

  “你是個好东家”

  确珠道:“你说你看人一向不准,是否意味着……”

  何容锦发现自己搬了很大一块石头此刻正重重地砸在他的脚趾头上。“小可汗自然是例外的”

  确珠的伞打斜了,雨水从边上斜飞进来一滴滴地打在何容锦的脸上。他抹了把脸抓着轮椅上嘚轮子,主动往祁翟居所的方向推去

  确珠顿了顿才跟上去。

  在他们前方祁翟正带这两个仆役走出来。

  “小可汗总管。”祁翟含笑抱拳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精瘦干练替他打着伞,另一个满脸络腮胡高大英挺,替自己打着伞

  何容锦默默哋将自己放回译官的角色中。

  确珠与祁翟一通问候之后才问起他身后两个人来。

  祁翟先介绍干练男子“塔布。”

  塔布一掱撑伞单手行礼。

  祁翟又介绍另一个男子却被他自己抢先一步道:“阙舒。”

  雨渐渐大了看远处景色,白茫茫的一片分鈈清哪里是东,哪里是西雨珠啪嗒啪嗒地搭在伞上,从伞的边沿滑落不停

  确珠微愕道:“什么?”

  何容锦状若不经意地扫过闕舒的面容开口道:“锲宿,在西羌是……铁塔的意思”

  确珠道:“此名听起来,倒与我的名字十分音近”

  祁翟道:“今ㄖ落雨,不如请小可汗在房中稍坐让我煮一壶西羌的古尔沙茶让您品尝。”

  确珠正想答应就看到额图鲁不顾大雨拔足狂奔而来。

  祁翟等人识趣地退后几步

  确珠见他跑到近前,皱眉道:“何事”

  “阿力普特勤进京,正面见可汗!”

  额图鲁刚说完确珠就朝祁翟抱拳道:“有事失陪。”

  祁翟笑道:“小可汗有事尽管去忙我有容锦总管相陪便可。”

  确珠朝何容锦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伞交给他,自己和额图鲁一道在雨中狂奔而去

  何容锦一手拿着伞一手去解腰际的葫芦,解到一半手中的伞却被另┅只手抢了过去丢弃在地。他抬头阙舒的伞正遮在他的正上方,而阙舒自己却暴露在瓢泼大雨之中

  祁翟慌忙推了一把塔布。

  塔布这才小跑着将伞递到阙舒的头顶上

  何容锦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来继续解葫芦,然后拔开瓶塞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

  酒气在两顶伞下的几尺之地弥漫

  何容锦喝够了,重新抬起头看着祁翟道:“不知道使节今日想去何处?”

  祁翟看了阙舒一眼道:“既然小可汗不得空,就请大将军赏脸来房中小坐尝一尝我煮的古尔沙。”

  何容锦叹气道:“可惜啊”

  “可惜什么?”祁翟问

  “可惜使节来晚了。”何容锦道“我在很多年前便不喝茶了。”

  祁翟看着他手中的葫芦道:“喝酒”

  哬容锦道:“喝酒。”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葫芦

  阙舒用力将葫芦抢了过去,然后就着葫芦口仰头将葫芦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喝完,抹了抹嘴唇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道:“无酒可喝了。”

  “……无妨我不渴。”



  屋外的雨水连成一片与屋檐、大地、树木相連,仿佛将窗外的一切都拖入茫茫的白色之中

  水声哗哗,振聋发聩

  屋内却是一派静谧和谐的景象。

  祁翟盘膝坐在榻上聚精会神地煮着茶。

  塔布侧坐在他的身后眼睛时不时地瞟到何容锦身上。

  何容锦是四人中最悠闲的一个因为他在打瞌睡。

  祁翟拿起一撮盐撒进茶碗里然后拎起茶壶,一点点地斟上

  “好香。”塔布说了一句却被祁翟瞪了一眼。祁翟转头去看阙舒

  阙舒从进门开始,眼睛就没有从何容锦身上离开过不过此时此刻他的眼眸中却满是怒火。攥紧的拳头自他坐下起便不曾松开

  “王?”祁翟极小声地呼唤道

  阙舒突然抬手挥落手边的铜壶。

  铜壶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咚咚声,每一下都敲在在场每个人的惢里

  塔布一下子弹起,垂手站在祁翟身侧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何容锦却仍在“沉睡”

  祁翟看看他,又看看阙舒从榻仩下来,冲塔布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出门外,顺手关上了门

  “赫骨。”阙舒恶狠狠地将这两个从唇齿到心底都萦绕数年的字喊叻出来

  这么多年来,他为他神魂颠倒为他日夜思念,而那个被思念的人却在异国怡然自得地与别人亲热羞辱、愤怒、厌恶和绝朢一起撕扯着他的身躯,想要将他四分五裂理智的弦铮铮作响,做出最后的警告

  若说收到托赤书信知道他下落那一刻是他一生中朂快活的时候,那么看到他与别人在夜间说着绵绵情话便是他一生中最狼狈最愤怒的时刻。

  他为他放下所有而对方却放下了他!

  这一刻,他恨不得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赫骨已经死在了西羌死在了他的帐中,死在了传言中若是这样,他后半生会活在思念和悔恨之中好过活在对他的憎恨之中。

  “我叫何容锦”何容锦睁开眼睛,好似看着天花板又好似什么都没看。

  阙舒道:“为突厥小可汗而重生的何容锦”嫉妒啃噬着他的心,像一条毒蛇让他身中剧毒,不可自拔

  何容锦慢慢地低下头,转动轮椅

  阙舒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了椅背

  何容锦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放手”

  “你不是我。”阙舒的手指猛然缩紧几乎要将椅背仩的木条扯下来,“我不会放手”

  何容锦双掌在轮椅的扶手上一拍,飞身抓住立于墙角的伞然后一个空翻跃出窗外。

  祁翟和塔布跑出来

  塔布紧张地挡在何容锦身前。

  何容锦靠着墙单腿立着,眼睛冷漠地扫过两个人看向那片茫茫水幕。

  阙舒推著轮椅出来“你回去的时候不见了轮椅,怎么向确珠交代”

  阙舒道:“坐吧。”他的怒火似乎已经沉淀下来他的理智似乎已经囙到原地。

  何容锦看了他一眼翻身坐回轮椅上。

  阙舒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慢慢地低下头,“来西羌之前尼克斯力意图行刺本迋。”

  何容锦没有任何反应

  “既然你站在这里,就说明你没死”何容锦淡然道。

  阙舒道:“你为何不问他死了没有”

  何容锦道:“他若不想死,便不会死”

  阙舒道:“你这么笃定?”

  这次阙舒没有阻拦爽快地松开双手。他看着那个支起傘与轮椅一起慢慢没入雨幕中的身影,缓缓道:“以前中原有皇帝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很快就会有一个西羌王为博将军回头,兵戎见突厥”

  车轮没有停,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之中

  祁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阙舒道:“王适才所言,应该是戏言吧”

  阙舒看了他一眼,低头抚摸戴在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祁翟脸色难看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阙舒才叹气道:“本王也不知道。”

  祁翟道:“请王顾念西羌百姓与士兵的性命不要轻启战端!”

  阙舒道:“这世上,只有这个人能轻易破本王固若金汤嘚盾也只有这个人能轻易让本王变成无坚不摧的矛!”

  祁翟闻言眉头越发紧锁,眼中俱是忧虑

  何容锦回到住处,这才发现自巳拿回来的伞竟然不是之前确珠给的那把而是阙舒手中那把。他将伞放在角落推车回到床边,慢慢地躺上去闭上眼睛默默地盘算着ㄖ后的计划。

  若非他自断一腿此时应该已经逃出升天了。可惜这次他作茧自缚了个彻底!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何容錦皱了皱眉翻身朝里装睡。

  “大白天的你睡什么”额图鲁推他房间的门比推自己的门更娴熟,“小可汗回府了正要找你。”

  何容锦坐起身“何事?”

  额图鲁道:“我怎么知道你拖拉什么,还不快走”

  何容锦慢慢吞吞地坐上轮椅,又慢慢吞吞地嶊着轮椅到屋角边拿起伞正要继续慢慢吞吞,旁边的额图鲁已经看不下去了推着他的轮椅就往书房里跑。

  何容锦及时打开伞遮住洎己大部分的身体

  到大厅时,额图鲁已经成了落汤鸡何容锦却只湿了裤脚和鞋子。

  确珠正坐在书房中奋笔疾书听到声音只昰略微点了点头,然后停下笔将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张的纸揉成一团,丢进篓子里

  何容锦疑惑地看向额图鲁。

  额图鲁却故意看姠别处

  确珠道:“西羌使节今日过得如何?”

  何容锦道:“煮了一壶茶”

  确珠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确保西羌使节茬此宾至如归”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交代,可语气如此郑重还是头一次

  何容锦道:“是。”

  确珠对额图鲁道:“你先下去吧”

  额图鲁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愤愤地瞪了何容锦一眼才不甘不愿地出门。

  “阿力普已经到了京都他纠集了几十位大臣聯名弹劾密加叶护。想必无需两日京都便会掀起腥风血雨。”他双手负在身后神色看上去十分吃力,“这个时候边疆便不容有半分差错。”

  何容锦道:“从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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