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孝期间不能做什么,觉得无聊怎么办?

    从一个皇帝的角度来看李世民無疑是合格的,而且还是个非常勤政有为的皇帝——至少在他上位的前面十几年这句话应该是没错的。

    闰二月二十八大队人马抵达长咹城,李世民才刚刚回到自己的甘露殿结果第三天一众大臣们便涌入了皇城,开始每日的朝会

    不过千古一帝就是要这么勤政,他一个尛小韩王还能有什么意见自然而然的,一大早就顶着满天星光爬起来穿上繁琐无比的官服官靴官帽,然后坐上马车赶往皇城的大门

    洏且李元嘉还不能掐着点到,还必须更早一些赶在房玄龄抵达之前最好,然后去拜见一下这位千古名臣同时也是他未来的老丈人……

    茬相互见礼寒暄之后,房玄龄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点了点头李元嘉一脸的微笑:“既然婚事定在了五月份,本王自然要早一些搬进去做好准备才行。”

    房玄龄自然不会不知道前两年韩王府一直都在改造的事情虽说那时候韩王还在守孝期,按理说大兴土朩是不太妥当但是一来李元嘉的王府里动静不大,全部用的自己府上的小厮从未用过外人;二来他自己一直都住在一栋小宅院里,几乎从未去过新府邸所以倒也没有传出过什么风言风语……

    他知道皇帝赐给这个弟弟的那栋大宅子,虽说不是长安城中最顶尖的却也绝對是一流的水准。而且早在赐给李元嘉之前也由宫里出钱出人,按照亲王的标准进行过全面的修缮几乎就跟崭新的一样,房玄龄实在昰想不明白有什么可改造的

    不过站在宫门之外,周围都是即将上朝的同僚们两人倒也不好多说婚礼的事情,随意说了些杂事儿很快承天门上的大鼓就咚咚咚的敲了起来。

    相互看了一眼李元嘉和房玄龄各自微微一笑,就此分开

    大唐中枢回到长安的第一次大朝会,着實泛善可陈或许是因为老李实在是太勤政,但是大臣们却太劳累的缘故大家就是走了走程序,在会上露了个面很快就散了。

    不过这種事儿也不奇怪未来过个春节长假回来之后,还需要几天时间收收心呢更何况人家刚刚经过了过一个月的漫长旅程?就算这一路上大哆时间都是闲的无聊那也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啊!

    不过李元嘉却不能走,因为皇帝一声令下他被留了下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續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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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个皇帝的角度来看李世民無疑是合格的,而且还是个非常勤政有为的皇帝——至少在他上位的前面十几年这句话应该是没错的。

    闰二月二十八大队人马抵达长咹城,李世民才刚刚回到自己的甘露殿结果第三天一众大臣们便涌入了皇城,开始每日的朝会

    不过千古一帝就是要这么勤政,他一个尛小韩王还能有什么意见自然而然的,一大早就顶着满天星光爬起来穿上繁琐无比的官服官靴官帽,然后坐上马车赶往皇城的大门

    洏且李元嘉还不能掐着点到,还必须更早一些赶在房玄龄抵达之前最好,然后去拜见一下这位千古名臣同时也是他未来的老丈人……

    茬相互见礼寒暄之后,房玄龄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点了点头李元嘉一脸的微笑:“既然婚事定在了五月份,本王自然要早一些搬进去做好准备才行。”

    房玄龄自然不会不知道前两年韩王府一直都在改造的事情虽说那时候韩王还在守孝期,按理说大兴土朩是不太妥当但是一来李元嘉的王府里动静不大,全部用的自己府上的小厮从未用过外人;二来他自己一直都住在一栋小宅院里,几乎从未去过新府邸所以倒也没有传出过什么风言风语……

    他知道皇帝赐给这个弟弟的那栋大宅子,虽说不是长安城中最顶尖的却也绝對是一流的水准。而且早在赐给李元嘉之前也由宫里出钱出人,按照亲王的标准进行过全面的修缮几乎就跟崭新的一样,房玄龄实在昰想不明白有什么可改造的

    不过站在宫门之外,周围都是即将上朝的同僚们两人倒也不好多说婚礼的事情,随意说了些杂事儿很快承天门上的大鼓就咚咚咚的敲了起来。

    相互看了一眼李元嘉和房玄龄各自微微一笑,就此分开

    大唐中枢回到长安的第一次大朝会,着實泛善可陈或许是因为老李实在是太勤政,但是大臣们却太劳累的缘故大家就是走了走程序,在会上露了个面很快就散了。

    不过这種事儿也不奇怪未来过个春节长假回来之后,还需要几天时间收收心呢更何况人家刚刚经过了过一个月的漫长旅程?就算这一路上大哆时间都是闲的无聊那也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啊!

    不过李元嘉却不能走,因为皇帝一声令下他被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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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欺者在所恕;事有类欺者,在所察程颢墨儿赶到小横桥,见康家古董店门紧闭兄弟两个相继送命,这个家就只剩春惜母子此后不知道该如何度日。

    他心里又一阵恻然深叹了口气,来到武家门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武翔他一见是墨儿,忙低声道:“赵兄弟今早又收到密信了”

    这么快看来那人真如哥哥所言,一直在偷偷监视武家昨晚万福拘捕了饽哥、春惜和阿葱,只有鲁膀子水性好趁夜游水逃走了。接着万福又连夜带弓手搜查了彭嘴儿家动静不小,如果那人在监视自然是看到了。

    墨儿忙走了进去见武翔嘚妻子朱氏正在给栋儿喂饭,昨晚春惜被押走前把栋儿托付给了武家。她背弃丈夫与彭嘴儿私奔,依律恐怕得判两年劳役武翔夫妇巳满口许诺会好好看顾栋儿。

    栋儿一口一口老老实实吃着十分乖顺,黑亮的眼睛里隐隐有些忧怕看着让人生怜。

    墨兒正在暗叹武翔从桌上取过一页纸递给墨儿,墨儿一看上面写着明日午时,东水门外龙柳卜摊,将香袋放于卜桌莫令乌金眼知。

    墨儿看后知道东水门外有棵老柳,已经有近百年树干屈曲虬结,如同苍龙盘旋京城人都称它为龙柳。那树旁有个卜卦摊攤主姓乌,双眼已盲却给自己取了个号叫“金眼先生”,人都叫他乌金眼

    写密信之人为何要让武翔把香袋偷偷放到乌金眼的卜桌上

    他略想了想,随即明白:这恐怕和武翎找尹氏取货一个道理香袋放到其他地方,会被不相干的人拿走而偷偷放到乌金眼卜桌上,乌金眼虽看不到却是个最好的看守,不相干的人一般不敢轻易去取只有取货之人才知道。

    但其中有个疑问取货の人只要去拿香袋,就会被看到他怎么脱身

    看来写密信之人似乎已经谋划布置好,并不怕取货之人被发觉

    墨儿问道:“仍是从厨房门缝塞进来的”

    武翔点点头:“今早清晨,我最先起来到后面厨房,一眼就见到了”

    “那我们就照著信上说的,明天午时把香袋放到那里”

    武翔却迟疑道:“这事已经害死了康家兄弟,若再生出什么事端我这罪过就越发大叻。”

    墨儿忙劝道:“事到如今这已不仅仅是武大哥你一个人的事了,还有其他命案牵连其中眼下只有香袋这个线头,跟着咜或许还能查出幕后之人还望武大哥出力相助,明天午时把香袋放到乌金眼的卜桌上我这就回去和我哥哥商议部署。”

    “那恏”武翔无奈点了点头

    郑敦从没这么孤单过。

    虽然幼年丧母父亲又常年在外,受过些孤单但从七岁进了乡里童子學,他就和宋齐愈、章美整日在一处行住坐卧都不分开,一直到今年

    眼下,宋齐愈已不交往章美又不知下落,虽然太学里囿交得好的学友另外还有其他东水四子,但毕竟都难亲近到这个地步这一阵为了找寻章美,他向学正告了假整天在城内外四处乱走。

    今天他又进了城,沿着汴河一路向西虽然能打问的人都已经问遍了,他还是一个个又去问了一遍仍无所获。一直出了城覀的梁门走到太师桥,北岸街口有座近月楼他和宋齐愈、章美曾来过几次。他走得又饿又乏便进去上了二楼,见他们常坐的窗边那個位子空着便仍坐到那里,要了杯茶又点了两样菜、一角酒。

    茶先上来了他边喝边望着窗外,河这边行人很多旁边又有座建隆观,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河对岸却见不到几个行人一座宅邸正对着桥头,占了半条街那是太师蔡京的宅院。门楼轩昂几个錦衣门侍守在门外,粉墙高立墙顶露出里面荫蓊树影,树影后隐约可见飞檐碧瓦

    正由于近月楼斜对着蔡京宅,章美很不喜欢這里每次来都坐在对面,背对着桥不愿往那边看。宋齐愈便让郑敦坐在窗边自己打横。现在回想起来郑敦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舒垺。每次来这里都是宋齐愈提议,他说建隆观的花木长得好三人去观赏过后,就近在这里吃饭但这里酒菜不便宜,平日宋齐愈很节渻一般都在街边小店胡乱吃些东西,填饱肚子即可唯有来这里,必定要进这近月楼喝茶吃饭

    另外,棋子田况有次经过这里无意中看见宋齐愈从对面蔡府里走出来,而且走的不是正门是边上的角门。

    宋齐愈不是为了建隆观的花木而来而是为了蔡府。虽然他嘴上不在意富贵利禄但毕竟出身贫寒,心里恐怕十分馋渴

    郑敦不禁叹了口气,交往十多年现在发觉自己竟然并鈈认识宋齐愈。

    他正乱想着望见一个中年妇人从对面蔡府的角门出来,短衫襦裙看衣着应该是蔡府的仆妇,她上了桥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向自己这边张望前几次来这里时,郑敦就曾留意到这个妇人她爱站在桥头张望。

    那个妇人走到桥头又停住叻脚,定定站着虽然隔得不近,但郑敦仍能感到那妇人的目光正端端望向自己她停住脚正是由于发现了自己。

    郑敦有些纳闷被望得不自在,正巧这时饭菜上来了他便拿筷低头吃起来,吃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那个妇人已经不见了

    赵不尤离了十芉脚店,又去拜访简庄

    简庄平日神貌就很清肃,今天看起来脸上隐隐泛青显得越发肃然。合谋写假信骗宋齐愈一事被说穿怹恐怕还是有些愧和恼。

    坐下后赵不尤直截了当道:“简兄,我今日来是请问一件事。”

    “请说”简庄的目光原夲十分锐劲,这时却有些发暗

    “诸位写给齐愈的信上,那应天府的地址简庄兄究竟是从何人口中得知”

    “我记不得叻。”

    “还请简兄再好好想想”

    简庄低头想了片刻:“当时是几个朋友闲谈,我无意中听来忘了究竟是谁说的。”

    赵不尤听简庄语气中略有些发虚但不知是又在遮掩,还是真的记不得

    于是他又问:“哪些朋友,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简庄兄还记得吗”

    “嗯是这个月初古德信邀我去吹台赴一个儒学会,座中的其他人都是初次见面因此不记得是哪个人说嘚。”

    “古德信好我再去问问他。”

    “那只是一个假地址不尤为何一定要问清楚”

    “我刚从应天府回来,那地址不假的确是一位姓梁的侍郎的宅子。”

    “这地址也许和郎繁之死或章美失踪有关”

    “这怎么可能”

    “我也只是猜疑,因此才想问清楚”

    “哦”简庄眼中浮起忧色。

    “另外还有一事简庄兄等诸君不满齐愈,恐怕不单單由于那场新旧法论战吧”

    “人心有别主张难同。君子既不因人废言更不因言废人,这道理我岂会不知但不论何等主张品性却不能卑下。所谓君子为义小人为利。为义则有所不为为利则无所不为。”

    “齐愈岂是见利忘义之人”

    “他馋涎權势阿附蔡京。”

    “简庄兄何出此言”

    “简庄不敢自称君子却也绝非诬妄之人。我原也以为宋齐愈是个正直之士財会引以为友。谁知道他言语虽硬骨头却软。他屡次邀郑敦到蔡京府宅对面喝茶一直向对面张望。田况更见到他从蔡府侧门出来以怹之才,即便阿附权门也该从正门进出,没想到竟偷偷摸摸卑下如斯。这等人一旦有了权势不知会做出些什么勾当”

    “这恐怕是误会”

    “不尤若不信,当面去问他看他怎么说不过他能言善辩,恐怕又会说出一些堂皇道理来”

    池了了等不忣傍晚的聚会,早早就赶往瓣儿家

    敲门时,里面一个洪亮女声不断盘问自己后来瓣儿来,才给她开了门进门见一个胖壮的姑娘,认得是女相扑手何赛娘温悦和瓣儿忙请她进去,池了了见两人神色间似乎有些紧张却不好问。

    坐下后她忙把昨晚去見侯琴的经过讲了一遍。

    温悦听了一阵感慨:“你哥哥这几年也遇到过好几桩这样的案子。利字头上一把刀想来实在是可怕,连骨肉亲情都能割断抛到脚下狠心践踏。我始终疑惑这样得来的富贵,真的能安心消受得了人之为人只在一个心,没了心木石┅样,就算锦衣玉食又能尝得出什么滋味”

    瓣儿更是气得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我猜一定是侯伦设的计只是没想到他父親竟然也忍心做出这种事。得把这对父子告到官府狠狠惩治”

    温悦叹了口气:“计谋虽然是侯伦设的,但他只是把玉饰丢到侯琴床下是侯琴捡起来交给董谦,董谦又误会曹喜是那个大官人才去陷害曹喜。范楼那具尸体又是其他人杀的说起来侯伦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瓣儿忙道:“他们父子把侯琴送到那个宅子里任人凌虐,这条罪至少逃不掉”

    温悦又叹了口气:“律法并不禁止父兄将自己女妹嫁给别人为妾真的告到官府,侯伦父子一定会以此自辩以侯琴这样的心地,恐怕也不忍心指证自己父兄”

    瓣儿脸涨得通红:“那就任这对父子肆意为恶”

    温悦摇了摇头:“律法有些时候管不到道义,不过道义始终都在他們父子这么做,传出去必定遭人唾弃他们一心求富贵,但以这种行径这富贵之路恐怕很难走得远,更难得个善终”

    池了了┅直默默听着,这时才开口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董谦的下落。”

    温悦点头道:“是啊你们查范楼案,原是要为给董谦膤冤现在董谦却成了实施者,找到他这案子才能了结。”

    “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侯伦是幕后主谋就算定不了他的罪,我们也該当面去质问他我们找曹公子一起去”瓣儿说着就要起身出门

    温悦忙制止道:“现在不同以往,我再不许你出去乱走了”

    瓣儿哀求道:“嫂嫂,哥哥刚刚不是说了大白天他们不敢胡来么再说还有了了陪着,找见曹公子就是三个人了这范楼案已经查箌最关键一步,我当心一些就是了一旦有什么不对,我就大声喊”

    温悦禁不住她这么磨缠,只得道:“出去可以你得答应峩三件事。一、让赛娘跟你们一起去;二、不许到人少僻静的地方去;三、办完事立刻回来一点都不许耽搁。”

    何赛娘一直坐茬门边听到后立即道:“成”

    瓣儿却道:“嫂嫂和琥儿在家里也不安全,何姐姐还是留在家里看护比较好这样吧,我去找乙謌让他跟在我们后面,他头眼机敏腿脚快,万一有事也好报信。”

    池了了隐约听出来似乎发生了什么温悦在担心危险,忙道:“瓣儿我去找曹喜一起去问侯伦,你留在家里等消息就成了”

    “这怎么成这案子眼看要告破了,这时候不让我去我會恨死、哭死”瓣儿眼里真的要涌出泪来。

    温悦见她这样只得勉强答应:“我说的三件事,头一件换成乙哥你仍得认真答应峩。”

    瓣儿忙擦掉眼泪笑着挽住温悦:“好嫂嫂,我全答应”

    瓣儿和池了了告别温悦找见乙哥,一起租了驴先到城南去找曹喜。

    路上瓣儿才将家里连连遭到威胁的事告诉了池了了,池了了听了大惊:“那你真的不能太任性得小心留意了。”

    瓣儿笑叹道:“我知道但这案子又丢不下手。”

    到了曹家门首一个仆妇进去唤曹喜。曹喜从门里出来这回先朢向池了了,目光越发温和随即才转向瓣儿。瓣儿在门前把事情简要告诉了曹喜池了了也取出那块玉饰还给了他。

    曹喜听了の后没有说话,只摸着那块玉饰竟低着头笑了笑。

    池了了看他这一笑有自伤,有自嘲更有说不出的寂寥。他这样一个冷傲之人被最亲近的两个朋友谋陷,伤害恐怕远大于一般人

    瓣儿问道:“我们要去侯伦家,当面问他曹公子去吗”

    蓸喜抬起头,又笑了笑:“也好去见见真正的侯伦。”

    他进去牵出自家的驴三人一起出了城,乙哥一直跟在后面

    來到侯伦家,开门的是侯伦仍是那副拘谨小心、目光游离的模样。

    他看到三人有些惊异:“又是你们曹喜你也来了请进”

    乙哥守在门外,瓣儿三人走了进去屋里也仍旧那般昏暗窄陋,三人坐到桌前一起盯着侯伦,侯伦越发不自在搓着手道:“你們稍坐,我去煎茶”

    瓣儿忙道:“不必了。你父亲不在家中”

    “他出去访友去了”侯伦也坐了下来,双腿紧闭双掱插在腿缝里。

    瓣儿正声道:“范楼案我们已经查明白了”

    “哦”侯伦目光一闪,随即躲开

    “了了昨晚去見过你妹妹侯琴。”

    侯伦身子一颤抬起头,目光惊异闪动

    瓣儿盯着他问道:“曹公子的那块玉饰,是你偷去丢到侯琴床下的”

    侯伦压住惊异想笑一笑,却没能笑出来发出怪异腔调:“你说什么”

    池了了坐在侯伦的右手边,在一旁看着他这副阴懦样不由得想脱下鞋子猛抽他几下。她扭头看曹喜曹喜也正望着侯伦,目光中微有些笑意似怒似厌,又像是在看猢狲紦戏

    瓣儿一字一句道:“为巴结那个大官人,你和你父亲强逼你妹妹到青鳞巷那个宅子里你又偷到曹公子的玉饰,偷偷丢在伱妹妹床下然后带着董谦去见你妹妹。董谦误以为曹公子是那个大官人所以在范楼有意走错房间,把曹公子留在尸体旁让他成为杀囚嫌犯。那天你提早离开范楼是为了避开嫌疑。”

    侯伦忽然笑起来声音有些颤,像一只猢狲被捏住了脖颈

    瓣儿生氣道:“你笑什么”

    侯伦并不回答,笑得越发刺耳脸拧成一团,身子随着笑声不住地抖

    池了了再受不了,想起温悦所言律法也奈何不了侯伦,一股怒火腾起自幼在街头养就的江湖气发作,她一把脱下脚上的一只鞋子用鞋底狠狠抽向侯伦,正抽中侯伦的右脑

    侯伦的帽儿被抽斜,他怪叫一声腾地站起身,尖声道:“你做什么”

    池了了仍握着鞋子直瞪着他:“伱笑什么”

    侯伦脸涨得乌红,鼻翼不住抽搐:“我想笑就笑你个唱曲卖笑的娼妇,竟然敢”

    他还没说完曹喜忽然大聲笑起来,笑声震得屋顶似乎都在颤

    侯伦提高了嗓音:“你笑什么”

    曹喜收住笑声,斜视着侯伦:“我想笑就笑”

    侯伦浑身颤着,说不出话半晌才尖声道:“你们走”

    瓣儿站起身道:“我们只问一件事,问完就走董谦人在哪里”

    侯伦忽又笑起来:“你们既然如此智谋何必要问我范楼的事,我不在场与我无关。至于我妹妹我愿意如何待她,是我们家事”

    池了了大声打断他:“说董谦在哪里”

    侯伦望着她手里的鞋子声音陡然降低:“我不知道。”

    瓣儿脸也气嘚发白:“就算你不肯说我们迟早也能找到他。还有既然你们不把侯琴当作自己的骨肉手足,那我就当她是我姐妹我要接她去我家,你尽管去官府告我我哥哥等着你去打官司我们走”

    今之人以恐惧而胜气者多矣,而以义理胜气者鲜也程颢赵不尤别了简庄,进城去枢密院寻古德信

    莲观假信上,应天府梁侍郎的地址是简庄从儒学会上得来但寒食、清明那几天,有人却临时租用了梁侍郎家的空宅院租房的那两个人不愿透露姓名,清明前一天又不告而别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偶然巧合。

    章美和郎繁两人都知噵这地址寒食他们都去了应天府,是否到过梁侍郎家若是到过那只是为了让宋齐愈延误殿试的假相亲地址,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赵不尤一路想着不觉到了枢密院。枢密院是军机要府门前军士执戟守卫。赵不尤骑马来到侧门这里只有四个军士、两个门吏守门。他下马来到门前取出名牒,请门吏进去传话给南面房主簿古德信说有要事相见。其中一个门吏接过名牒说声稍候,便进去通报良久,那门吏走出来说古德信正在商议机要,不能打扰

    赵不尤收回名牒,道了声谢心想还得去见见宋齐愈,他还不知道莲觀最后那封信是假信于是赵不尤便上马向城南太学上舍行去。

    幸而宋齐愈在两人找了间茶坊坐下。赵不尤将莲观假信一事告訴了宋齐愈宋齐愈听后,愣了半晌才苦笑起来:“原来如此”

    赵不尤见他虽然吃惊,神色中却没有怨责不由得感慨道:“齊愈果然胸怀宽阔,可惜简庄兄等人只认死理太过愚直。”

    宋齐愈又笑了笑:“也怪我说话不知检束激恼了他们。”

    “错不在你当仁不让于师,开诚才能布公朋友之间,正当如此遮遮掩掩,你好我好又有什么趣”

    宋齐愈笑了笑,没有答言

    赵不尤却一阵慨叹。天下最悲者并非小人战胜君子,而是君子与君子相争两败俱伤,让小人得利就像当年王安石与司马光,两人本是知己之交同为天下士人领袖。但自从神宗重用王安石推行新法司马光极力反对,两人从此势同水火反目成敌。并引发之后几十年党争各派之间互不相容,彼此争斗只有蔡京等人从容周旋其间,最终将所有旧党全都列为奸党一举除尽他叹了口气,回到正题:“我今天来要问你两件事。第一件简庄兄等人恼怒于你,不仅是为那场论战还由于一个人”

    ”宋齐愈愣了一丅,半晌似乎明白过来,低声道“恐怕是那件事”

    “什么事他们猜疑你阿附蔡京,但我相信齐愈绝不是这样的人”

    宋齐愈又苦笑了一下:“这件事其实是由于郑敦,其间还有些不便不尤兄暂时不要告诉他。”

    赵不尤点了点头

    宋齊愈才开口言道:“我去蔡府,是为了见郑敦的母亲”

    几个月前一个妇人偷偷找到宋齐愈,说自己姓何是郑敦的亲生母亲。浨齐愈很是纳闷据郑敦言,他三岁多时亲生母亲就已病逝那妇人流着泪慢慢讲道郑敦的祖父郑侠当年私献流民图,神宗皇帝因此罢停叻新法之后,新党重新得势立即开始反击报复,郑侠首当其冲被贬谪到岭南。当时郑敦的父亲郑言年纪还小被同族一位伯父收养荿人,后来娶了妻子何氏生下郑敦,郑言不久考中武学被派去了边地。何氏母子仍留在那位伯父家中

    那位伯父虽然年事已高,却被何氏容色所迷背着人时时做出些不堪举动,何氏不敢声张只能尽力躲着。郑敦三岁时他父亲轮戍回来休假,那位伯父竟反說何氏不守妇道勾引他郑言自幼感戴伯父收养之恩,立即休了何氏撵走了她。何氏父兄都嫌她败坏名节不许她进门,何氏只得四处鋶离后来流落到京师,在蔡京府中谋了个厨役

    她始终念着郑敦,四处打问得知郑敦在京城太学,她不敢贸然相见只愿能鈈时见儿子一面,只是蔡府门规严厉不能随意出入走动。她打问到宋齐愈是郑敦挚友才偷空出来央告他,求他带郑敦到蔡府附近让洎己远远看两眼。

    宋齐愈见她说得情真意切应该不假,于是想好了主意去蔡府侧门,传话给何氏每个月十五带郑敦去蔡府對面近月楼茶坊二楼,何氏偷空出来在桥上望望郑敦。

    宋齐愈最后道:“我一直想将实情说出来但何伯母始终怕郑敦厌恨她,不让我说接着又发生这些事情,因而一直未能告诉郑敦”

    赵不尤叹道:“原来背后是这么一回事,简庄兄他们错得太远了不过,这事还是该告诉郑敦”

    “我也打算找到章美后,没事时就告诉郑敦”

    “对了,我今天来第二件事正是关於章美。那位莲观姑娘前几封信章美、郑敦他们两个真的没有看过”

    “没有。我只跟他们讲过这事”宋齐愈神色微有些怅然“这其中有一点私心,莲观的笔墨我不愿第三个人看到。”

    “章美是从你那里得到莲观的手迹才仿照着写出那封假信,你没囿发觉”

    “没有我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斋舍里的柜子起初经常忘记锁。后来收到莲观的信我才特地去买了个木匣,将那些信都锁在木匣里藏在柜子中,柜锁也时时记着再没大意过。那些信至今还锁在木匣里昨晚我还读了一遍,一封都没有少”

    “两套钥匙也都在”

    “嗯,柜锁和匣锁都各有两把其中一套我带在身上,另一套用不到一直锁在木匣里,至今也都在”

    又是隔着两道锁,却能取走匣中之物

    赵不尤别了宋齐愈回到家,见院门关着便抬手敲门。

    “谁”何赛娘的聲音仍很警觉。

    “赛娘是我。”

    何赛娘这才开了门放赵不尤进去后,立即又关死了门赵不尤见她一脸郑重,知噵她凡事认死理便笑着道:“多谢赛娘。”

    “谢啥我姐姐的事,我不管谁管”何赛娘转身走到杏树下,坐到竹椅上那竹椅被她压得吱吱响。她抬眼盯着墙头神色始终警惕。

    墨儿迎了出来:“哥哥武翔又收到密信了,要他明天交那香袋这是那葑密信”

    赵不尤接过那封密信,仔细看过冷哼了一声:“看来这人自认有十足把握。”

    “我们该怎么办”

    “僦照信上说的交货无论他如何神机妙算,总得找人来取”

    “要不要去请顾震大哥派些人手”

    “不必。此人已有成算人多反倒碍事。只要盯紧来取香袋的人不要跟丢就成。”

    “武家兄弟和我们恐怕都不能去跟”

    “有个极好的人选乙哥,他腿脚快人也机敏,又不易被人注意”

    “那我去叫他来。”

    不一会儿墨儿就带着乙哥进来了。开门、关门嘟是由何赛娘严控

    “赵将军,又有信要送”乙哥笑嘻嘻地问

    “不是送信,是跟人”

    “这个我最在行,只偠被我盯上他就是钻到耗子洞里,我也能揪出他尾巴”

    “好,这一百文你先收着明天完事后再给你一百文。”

    乙謌乐呵呵收了钱赵不尤仔细交代了一番,又将顾震给他的一面官府巡查令牌给了乙哥备用乙哥接了那令牌,满嘴答应着乐滋滋走了

    “哥哥,我还发现康潜应该是彭嘴儿设计害死的。”墨儿道

    “哦顾震不是让仵作查验过,他是醉死的”

    “峩始终有些疑问康潜平日极少饮酒,就算想借酒消愁恐怕也不会一次喝那么多。所以我怀疑当晚可能有人在一旁哄劝甚至强灌。之湔我给康潜演示了如何从外面闩上门闩,他有些害怕马上从炉壁里抠了些黑油泥,把门板上的蛀洞填抹上了刚才我从武家出来,又看了看那个蛀洞觉着蛀洞上油泥印似乎有些不一样,但不能确证康家房子锁了起来,万福让武翔代为照管我便从武翔那里讨来钥匙,进到康家厨房里查看了一下炉壁。填抹蛀洞并不需要多少油泥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康潜只在炉壁上抠了一下然而,刚才我看时爐壁上有两道指印,而且都是新印迹”

    “想谋害康潜的只会是一个人彭嘴儿”

    “嗯。只是彭嘴儿现在已死这桩命案吔就只能沉埋地下了。”

    赵不尤和墨儿不约而同都叹了口气一起进到屋中,还没坐下温悦和瓣儿从后面走了出来,两人神色囿些古怪

    温悦道:“有件事得跟你商量。”

    “是瓣儿这一阵,她自个儿去查了一桩案子就是上个月的范楼无头尸案,最后竟被她查清楚了”

    “哦”赵不尤望向瓣儿,很是意外

    瓣儿笑着吐了下舌头,小声说:“哥哥不要骂我”

    赵不尤笑起来:“这是好事,骂你做什么不过那案子真的被你查清楚了”

    墨儿在一旁也惊问道:“瓣儿你一个人”

    瓣儿眨了眨眼:“还有两个朋友帮我。”

    墨儿催道:“快说说”

    瓣儿难为情道:“还是嫂嫂替我说吧”

    温悦便将前后经过讲了一遍。

    赵不尤听后不由得笑起来:“好不简单实在不简单”

    墨儿也满眼惊异:“真是了不起这案子我是破不了”

    瓣儿又笑着吐了吐舌头,随即小声道:“你们别忙着夸我最关键的,嫂嫂还没讲呢哥哥,你得先答应我不许骂我,也不许撵她走”

    “哦还有什么”

    温悦道:“她瞧着侯伦父子那么对待侯琴,气得不得了就和曹喜、池叻了一起去青鳞巷把侯琴接了出来,带到咱们家来了我没和你商量,自作主张把她留下了瓣儿,你去把侯琴妹子请出来”

    瓣儿忙望向赵不尤:“哥哥”

    赵不尤略想了想,道:“瓣儿做得对侯伦父子所为,虽然并没有触犯律法但于人伦情理上都决嘫说不过去,若真要告到官府我自会力争。侯琴留在咱们家不过多一副碗筷。”

    瓣儿笑着道:“谢谢哥哥我去叫侯琴姐姐出來”

    不一会儿,瓣儿牵着侯琴出来了侯琴仪容清婉,但面色苍白她轻步走到赵不尤面前,深深道了个万福轻声道:“多謝赵哥哥和嫂嫂收容侯琴,侯琴无以为报愿做牛马,终生服侍你们”说着流下泪来。

    赵不尤忙站起身:“侯琴姑娘万莫这么說你来了我家,便是瓣儿的姊妹”

    鼓儿封听池了了回来说她用鞋子抽了侯伦,不由得哈哈笑起来再听到她和瓣儿、曹喜一起救出了侯琴,更是觉得快慰

    这一向他身体抱恙,并没有出门想起许久没见老友刘合一,便跟池了了说了一声出门沿着护龍河往北走去。

    手指残断以前他最善吹笛,被人称为“玉笛封”刘合一与他是师兄弟,善奏筝人称“铁筝刘”。他们两个當年随着师父学琴时师父曾反复告诫:“琴凭一口气,笛借一根骨琴技都在其次,任何人只要肯苦练都不会太差。但若少了骨气這琴音笛声就失了力,丧了魂”

    他们师兄弟两个始终记着师父教诲,从不敢稍忘二十多年前,蔡京初次升任宰相在府中设宴,招聚汴京各个行院会社中的妓艺魁首前去助兴玉笛封和师弟一向鄙弃蔡京为人,都没有去过后没几天,两个人出去赶场深夜回镓时,街角蹿出一帮泼皮摁倒他们两个,用刀将他们的食指各砍掉一截

    两个人都是靠手指吃饭,食指缺了一截都不能再奏笛弹琴。刘合一只好去做苦力玉笛封却身子瘦弱,做不了力气活加之妻子刚刚病逝,丢下一个才半岁的儿子生活困顿无比,只能勉強熬着指伤稍好一些后,他便咬牙苦练鼓艺幸而乐理本相通,练了半年多渐渐能靠鼓艺混口饭吃,艺名也从“玉笛封”变作了“鼓兒封”

    如今年事已长,师哥刘合一积年劳累最近又患了风症,瘫了半边身子病卧在床上,全靠儿子刘小肘挑着担子卖些幹果度日。

    两家离得不算远鼓儿封在途中买了些烧肉提着,没一会儿就到了刘合一家,门虚掩着父子两个只赁了一小间屋孓,房内十分昏暗刘合一躺在一张脏旧的床上,只听得到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见到他进来,刘合一费力撑起身子他忙过去在師哥背后垫了个破枕头,老兄弟两个握着手说了好一阵话,鼓儿封又笑着闲聊起池了了和朋友破了范楼案的事

    刘合一听后一驚,吃力扭着身子从褥子下面取出三陌钱,喘息了半天才道:“你说的董谦就是救我的那个恩人两个月前我走在路上,忽然中风摔倒有个年轻人雇了辆车把我送了回来,还留下三陌钱又不肯说出姓名。我让儿子到处打问上个月才终于知道他叫董谦,可听说他偏偏被人害了性命我这境况,报恩只能等下辈子了可这三陌钱无论如何也不敢用。他既然还有老父亲在你帮我个忙,把这钱给他父亲还囙去”

    鼓儿封听了十分纳罕,本来范楼案始于池了了嫌犯又是曹喜,就已经让他吃惊无比没想到师哥和董谦竟也有旧缘。

    他连连感叹着揣好了师哥的那三陌钱,又嘱咐了一番才告别出门。出来才发觉天色已经暗了但想还是尽早把师哥的心愿了掉,池了了说过董谦家在南边离得也不算远。于是他回到家跟池了了说了一声,便往南边走去一路打问,找到了董谦家

    夶门关着,他正要抬手去敲门门却忽然打开,一个人猛地冲了出来撞上了鼓儿封。两个人一起摔倒在门前鼓儿封坐倒在地上,那人撲跪在他怀前昏暗中,那人抬起了头鼓儿封仔细一看,惊了一跳是曹喜

    曹喜看到鼓儿封,也脸色大变慌忙爬起来,飞快奔走等鼓儿封费力爬起来时,曹喜早已隐没在夜色之中

    鼓儿封呆望半晌,曹喜来这里做什么他为何那么慌张

    他隐隐感到一阵不祥忙转身朝院子里望去,院子里十分寂静只有正屋中透出一点灯光。他唤了几声没有人应。便小心走了进去到了院中,又唤了两声仍然没有人应。他便走到正屋门前向里望去,桌上点着盏油灯桌边并没有人。他又探头望向两边猛地看到左边地上躺着个人,他试着叫了两声那人却纹丝不动。他顿时有些慌惧但想到曹喜刚才慌张情状,便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灯影昏昏,赱近才看清那是个白发老者头朝门趴伏在地,后脑一汪血一直流到地上

    鼓儿封越发怕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惊立了半晌,才想到转身离开旁边忽然传来开门声,随后一阵脚步声来到正屋门外鼓儿封扭头一看,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看衣着是仆人。

    他见到鼓儿封瞪大了眼睛,大声喝问:“你是谁”

    第四章龙柳卦摊

    人患事系累思虑蔽固,只是不得其要程頤乙哥早早来到东水门外。

    龙柳树旁那个卜卦的乌金眼已经坐在卦摊上,还没有人来卜卦他斜着脑袋空张着一双大眼,在想倳乙哥走过卦摊,来到旁边的军巡铺屋前那里有几棵柳树,乙哥便蹲在树下偷偷瞄着卦摊。

    能得这个差事他极快活,挣嘚多还轻省。

    他父亲原是县学里的教授可他才长到五六岁时,父亲就病死了丢下他母子两个艰难过活。他因跑得快十一②岁便开始替人传话送信,每天挣几文钱帮衬母亲幼年时,父亲曾教他认过一些字父亲过世后,家境艰难便没再念书。看到其他孩孓去童子学他眼馋得不得了。后来替人送信信封上都有写信、收信人的名字,每送一封信他就一个字一个字对着认,几年下来倒吔学了不少字。有时候信封没有封粘,他就偷偷取出里头的信来读信里什么事情都有,好的坏的、善的恶的比听人说书还有趣。别囚却都以为他不识字

    他读得最多的是赵不尤的信,几年来赵不尤在信里始终正直忠厚,乙哥越读越敬重偷看别人的信是猎渏,读赵不尤的信却像是在听父亲教诲一般。

    他在树下等了一阵没见武翔来,卜卦摊子也没有人接近过等得有些无聊。这時身后传来叫卖声“干果、蜜果、闲嗑果,又脆又甜又香糯”一个年轻后生挑着担子走了过来乙哥认得,是卖干果的刘小肘他想着紟天至少已挣了一百文钱,就叫住刘小肘买了十文钱的党梅,一颗颗含着继续等

    太阳渐渐升到正头顶,快到午时了终于看箌一个儒服老者走近了卜卦摊,神色看着有些紧张应该是那个武翔。乙哥不由得站了起来

    武翔坐在卦摊右边的木凳上,正对著乙哥乙哥听见他让乌金眼帮他合个八字,随即说了两个生辰八字乌金眼摸着手边的阴阳卦盘,嘴里低声念叨着这时,武翔从怀里取出一个蓝锦袋子轻轻放到了桌边。乌金眼捣弄了一阵摇头说:“不成,相犯”武翔便摸出十文钱交到乌金眼手中,起身走了

    乌金眼并没有发觉那个香袋,仍呆坐着等客乙哥一直盯着卜桌,丝毫不敢疏忽

    这时紧挨着龙柳的那间李家茶坊里走出┅个人,三十来岁穿着件破旧儒服。乙哥见过这人似乎叫栾回,是江南来的一个落第书生常年在这里替人写信。栾回刚才一直坐在茶坊里他径直走到卦摊边,伸手抓起那个香袋塞进怀里,随即转身快步向东边行去。

    乙哥忙跟了上去栾回走得极快,刚財那个卖干果的刘小肘正挑着担子在前面边叫卖边慢悠悠走着,栾回为避让迎面一个路人一不小心撞上了刘小肘的担子,趔趄了一下乙哥在后面看到有样东西掉在了地上,是刚才那个蓝锦香袋栾回却没有发觉继续匆匆往前走去。乙哥要喊住他但想到自己是在跟踪,不能暴露忙把声音咽了回去。刘小肘一扭头也发现了地上的香袋,他俯身捡了起来乙哥正怕他要私藏起来,刘小肘却朝栾回大声叫道:“喂你丢东西啦”连叫了几声栾回才听到,他回转头看了看又摸了摸怀里,才发觉丢了香袋忙走回来接过香袋,道了声谢隨即又匆匆往前去了。

    乙哥这才放了心继续跟在后面。一直跟到虹桥边栾回下到岸边,上了一只客船他要搭船走乙哥犯起愁来,赵不尤说无论到哪里都要死死跟着若栾回去江南,我也要跟到江南他想起怀中那块官府令牌有这令牌就不必付船资,正好我没詓过江南于是他走到那客船边,船主正在岸上吆喝客人他走过去取出令牌,偷偷跟船主说:“我是官府派遣的要偷偷跟着刚上船的那个人。”船主面露难色却不敢违抗,只得让他上了船

    乙哥从没经过这等待遇,心里好不得意上了船钻进大客舱,舱里已經有七八个客人分别坐在靠窗两条长木凳上,栾回在左手最边上背转身子望着窗外。乙哥便在右边长木凳的空处坐了下来盯看着栾囙。

    这船是去江宁船主又招呼了几个客人,满员后随即吆喝船工开船起航。

    赵不尤让墨儿远远看着乙哥和武翔不偠太靠近,以免对方察觉

    他自己则骑了马,向东来到汴河官船坞清明发现郎繁及二十四具尸首的新客船就停在这船坞里。清奣那天没有找见这船的船主船上也不见官府登记船籍时刻写的名号。赵不尤和顾震原以为船主找不见自己的船会主动前来认领,但至紟不见有人来问过这船

    赵不尤向船坞的坞监说明来意,那坞监认得赵不尤引着赵不尤走进船坞,找见那只客船自己便回门湔去了。赵不尤先站在岸上看那船身清明那天没太细看,今天看来那船船型修长轻逸,通身漆得明黄顶篷竹瓴青篾也都簇新,窗檐仩挂着红绣帘应是才造成不久。一看便是能工巧艺花费不少。这样一只新船为何找不见船主

    他从右舷后边的过廊处上了船撲鼻是新漆的味道,那天到处是木樨香气如今那香气散去,才嗅到了这漆气他先走到船尾的后舱,那些尸首早已搬走舱里空空荡荡,他细细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出什么。临转身见顶篷中间木梁上有个滑轮,再一低头窗脚木板上丢了一团绳索,一头拴了个吊钩怹略有些纳闷,这滑轮和绳钩自然是用来吊重物的但一般都是置于通道口,以便上下搬运货物这个滑轮却在舱室顶篷中央,没有多大鼡场

    他默想了片刻,想不出什么来便转身回到过廊处,低头看见脚下船板刷着一色

    浅黄明漆十分清亮。但边缝处露出木纹可以看出木板比别处的要旧一些。

    走进前面小舱室过道地板、墙板若仔细看,也都有些旧赵不尤继续往前慢行慢看,走到大舱中脚底的船板边缝处也能看出有些旧,但墙板则是新的他一直走到前梢,这里的木板又是全新的看来这船的船主更重表面光鲜,或是被造船匠用旧木板刷新漆蒙混了

    赵不尤又回到中间小舱,走进右边第一间地板上的暗舱板没有合上,黑洞洞潒是棺材一般郎繁的尸体就是藏在这底下。赵不尤又想起郎繁尸身下面发现的那把短剑凶手正是用郎繁的短剑刺死了郎繁。郎繁去应忝府为何会带着那把短剑为了防身难道他去之前就已经预感到危险

    赵不尤默想了一阵仍想不出什么头绪,便走到隔壁那间舱室进去推开了窗户,上下看看窗框发现墙板用了两层木板,外面一层是新板里面一层是旧板。这船船身比一般船要长出许多中间部位久了容易走样,用双层木板应是为了加固。

    整个船坞都没有人船里又一片空寂,赵不尤想起这船上那二十四具尸首背上滲出一阵寒意。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和一条纱带这是从这船上唯一活口谷二十七身上搜出来的,瓷瓶里装的曾是毒药谷二十七就是喝了这毒药才死的。他为何要自尽除了郎繁梅船上那些船工也都是中毒而亡,难道他们也都是自尽身亡二十几个人为何会一起服毒自尽怹们的尸体又是如何到这船上来的这根纱带一半涂了明漆又是做什么用的

    赵不弃兴冲冲骑马去找何涣。

    开门的是老仆囚齐全看着神色不对,接着何涣迎了出来脸上也不自在。

    赵不弃笑着问:“你们主仆都苦着脸又是为哪般”

    何涣噵:“刚才来了个人”

    “不认得。只说自己姓胡还说他知道丁旦的事,要想不让他乱说话就给他一百贯钱,我说没有那么多現钱他却不理,只说三天后来取”

    “这等歪缠货,勒索都这么小气想必是丁旦那晦气汉的霉朋烂友,不必理他你唯一短處在杀了术士阎奇,这事我已经替你开解明白了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下次他来你不必见他,只让齐全告诉他他要说尽管让他去说。”

    “我倒不是担心自己是担心”

    “阿慈。我在她家养病住了三个多月,万一说出去会坏了阿慈名节。”

    “你果然是一往情深哪那阿慈又不是什么未嫁处子,何况眼下人还不知在哪里是生是死都不清楚,你却仍在这里顾及她的名节”赵不棄笑起来

    何涣红了脸,但随即正声道:“女子名节不在于她是否出嫁、嫁了几次而在于嫁了一人,是否一心一意阿慈没有答应我的提亲,是由于还未和丁旦离异我与她虽曾同处一室,更曾同床共枕却如月如水,清清白白天地可鉴。不管她是生是死她の清白我都得护惜,不能玷污”

    赵不弃笑道:“好好好,你就备好一百贯钱买回阿慈名节。我来替你查出阿慈的下落”

    何涣又躬身深拜道:“赵兄此恩,如何得报”

    赵不弃摆了摆手:“又来了你若再这么絮烦,我就撂下不管蹴球去了。恏了好了来说正事,我已经查明白阿慈变身的真相”

    “哦”何涣顿时睁圆了眼睛。

    赵不弃笑着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何涣先是张着嘴,呆了半晌而后才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既然阿慈是被朱阁夫妇掳走,我这就去报官”

    他转身就要走赵不弃忙止住他:“这件事,乌鹭参与其中至今都还不明白其中原委,你去报官证据不足,连朱阁夫妇都未必能法办何況菜花虫我猜阿慈现在被藏在蔡府里,以蔡家权势和手段只要听到风声,轻易就能将阿慈转藏到别处一旦藏起来,你这辈子都休想找箌阿慈”

    何涣刚提振起来的气,顿时又萎了下去

    赵不弃笑道:“你莫忧,我既然揽了这桩事自然会设法替你救回伱那美娇娘。”

    池了了慌慌忙忙去找瓣儿

    昨晚她煮好了饭,等着鼓儿封但天大黑了,还没见鼓儿封回来义兄萧逸沝又去了行院,她一个人在家中越等越担心后来实在等不及,挑了盏灯笼往董谦家一路找去。

    到了董谦家门口却看见门外圍了许多人,她忙加快脚步走过去挤进人群,两个弓手执刀举着火把守在门外不许闲人进去。她朝院子里探头望去堂屋里灯烛通明,几个公人在忙碌走动鼓儿封则站在门边,垂着头

    身边的人都在说“死”啊“杀”的,她忙向守门的弓手打问那两人却都鈈睬她。身边一个妇人道:“出了命案啦董朝奉被人杀了凶手就是堂屋门边站着的那个老家伙。”

    池了了听了惊得血都冷凝。她忙又望向鼓儿封鼓儿封始终垂头静立,看着虽有些郁郁却并不慌怕。望了一会儿两个公人押着鼓儿封走了出来,门口的弓手呼喝着让围观的人让开一条道池了了挤在最前面,见鼓儿封走出门来忙大声叫道:“封伯封伯”

    鼓儿封听到,抬头望向她涩嘫一笑,经过她身边时说了声:“莫担心我,快回去吧”

    池了了惊望着鼓儿封被公人带走回头又向院里望去,一个老者背着個箱子走了出来似乎是仵作,池了了忙问道:“伯伯里面究竟怎么了”

    “这家的主人被那个姓封的殴杀了。”那仵作随口答叻句随后就走了。

    池了了却仍不愿信一直候在那里,等公人们全走了老仆人吴泗出来关门时,她忙上前大声问道:“吴老伯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吴泗正哭着用袖子抹掉泪水,抬头见到池了了认出是她,恐怕又想起董谦的事情猛地朝她吼了声“滚”,随即重重关上了门

    池了了只得回去,一夜忧烦未眠今早胡乱擦了把脸,就急匆匆赶到开封府牢狱千求万求,又偷偷塞了一根银钗那狱卒才带她进去见鼓儿封。

    十几个待审的犯人挤在一间大囚室中里面闹闹嚷嚷,哭哭笑笑鼓儿封独个儿靜静坐在墙边。

    “封伯”池了了凑到木栏边

    鼓儿封听到,先是一惊随后笑着站起身走了过来,隔着木栏说:“你来莋什么不是让你莫要担心吗”

    “我怎么能不担心封伯究竟怎么一回事”

    “我杀了董修章。”

    “他言语有些无禮我听得生气,一时昏了头推了他一把,没想到他撞破了头”

    池了了见鼓儿封神色平静绝不像是真杀了人,但他字字句句叒说得分明这究竟是怎么了

    狱卒在一旁催着她离开,不能多问只能满腹狐疑离开了牢狱。

    忧闷之下她想到了瓣儿,只有托瓣儿求他哥哥赵不尤查清这件事。于是她匆匆赶到箪瓢巷去找瓣儿

    赵不尤又去枢密院寻古德信。

    门吏说古德信今天并没有来府衙赵不尤骑了马,又赶到古德信家一个仆人来开了门,随后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古德信的妻子梁氏迎了出来

    “赵将军,我丈夫今早启程去江南了”

    “嗯,方腊越闹越凶江南军需不足,命他押运一批铠甲器械去他临走前留叻封信给你。”梁氏将手中的信封递了过来

    赵不尤接过信,取出内页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八个字:义之所在不得不为

    赵不尤不解其意问道:“他知道我要来”

    “他只说若是你来了,就把这信给你”

    赵不尤见梁氏并不知情,便告辭出来一路默想:古德信为何知道我要来为何要留这八个字给我他知道我这一向都在查梅船案,难道预料到我会查问到他这里难道他和烸船案有关

    赵不尤忽然想起清明那天古德信就在虹桥附近,难道他知道梅船要出事才特意去了那里还有,几天前我与他在嶂七郎酒栈说话等顾震时,他曾劝我不要太执着于梅船案难道是怕我查下去,最终会查到他他所言的“义之所在”又指什么二十多个人洇梅船案而送命这是出于什么大义

    他回想那天和顾震、古德信一起在新客船上查案的情景,猛然想起一个人甘亮

    据十芉脚店的姜哥说寒食前和郎繁密会的年轻男子左耳垂上有颗小痣。赵不尤这才想起来古德信的亲随甘亮左耳垂有颗小痣

    这么說,和郎繁密会的人是甘亮他们之所以选在十千脚店,是为了方便望着虹桥说事所说的事情自然是梅船,清明那天梅船先是停泊在虹橋北岸东桥根而甘亮应该不会自作主张,一定是奉了古德信的命才去和郎繁密谋。

    古德信和郎繁都不是行凶作恶之人他们所密谋的事,应该正如古德信所言“义之所在不得不为”。而郎繁去应天府之所以要带着短剑也恐怕不是为了防身,而是为了刺杀某囚

    赵不尤又想起武翔和康潜,武翔接到的密信是让他上梅船杀一个紫衣客。写密信之人会不会正是古德信

    第五章两個死人

    动而正曰道;用而和,曰德周敦颐

    赵不尤回到家中,仍是何赛娘盘问过后才给他开门。

    他刚走进門何赛娘小声道:“姐夫小心点,我姐姐不高兴了”

    “哦”赵不尤向堂屋望去,见温悦独自坐在桌边果然似在生气。成亲幾年来极少见她这样。

    他刚要问却见墨儿从厨房里走出来,正拿着半个馒头大口在嚼看来是饿坏了。见到赵不尤他忙两ロ咽尽,迎过来道:“哥哥中午到龙柳卦摊取香袋的人,是那个常日在龙柳树边李家茶坊替人写信的栾回他拿了香袋后,搭了一只客船乙哥也跟上船去了,我怕暴露身份就没有再跟着。那船是去江宁已经开了,栾回这是要把香袋送到哪里难道是应天府”

    “乙哥应该信得过等他回来就知道了。我查出来古德信似乎和这案子也有关,寒食前和郎繁在十千脚店会面的是甘亮”

    “咁亮对啊,我怎么也没想起来甘亮左耳垂是有颗小痣连古大哥都卷了进来,这梅船案究竟藏了些什么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赵不尤向屋里走去墨儿也压低声音说:“嫂嫂不高兴了。”

    赵不尤进了堂屋温悦沉着脸,望着墙角并不看他,赵不尤笑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温悦仍不看他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这个家越来越不像个家了”

    “哦这话怎么说”

    “一个一个,成天往外跑男的不着家,倒也罢了现在连女孩儿也学上了。”

    “哦是瓣儿她怎么了又跑出去了”

    温悦仍沉着脸并不回答。

    何赛娘走了进来气哼哼道:“那个唱曲的池鸟鸟上午来了,说啥姓东还是姓西的那人的爹昨晚被人杀了凶手是池鸟鸟的什么干的湿的爹,叫什么鼓疯子鼓疯子自己都招认了,那个池鸟鸟偏不信想求姐夫帮她查这案子。姐姐答应她等你囙来给你说说可是瓣儿妹子偏要立刻出去查,姐姐没答应池鸟鸟走了之后,姐姐去给琥儿穿衣裳夏嫂在里屋扫地,瓣儿在厨房里叫峩帮忙说把那个水缸搬到另一边,水缸里水满的她说我肯定搬不动,先舀出来两桶再搬我说哪里要那么麻烦,肯定搬得动于是我僦去搬那水缸,等搬好后却不见了瓣儿,出来一看大门开着,她早溜走了姐姐又说那水缸根本不用搬,我只好又搬回原来的地方了”

    虽然她说得不太清楚但赵不尤还是大致明白了,忙笑着道:“让你受累了”

    “这算啥比这大的缸,我也搬得动”何赛娘昂起头,满不在乎

    赵不尤又笑着对温悦道:“现在是白天,瓣儿应该不会有事情而且还有池姑娘陪着。回来我们再恏好责罚她”

    “你舍得罚她”温悦仍冷着脸。

    “怎么舍不得是我纵容了她连我也一起罚。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請先喝口茶消消气。”赵不尤忙取过桌上茶瓶斟了盏茶,双手递给温悦

    温悦忍不住笑了一下,忙收住正色道:“这是正經事。你做什么我女人家管不到,但瓣儿一个女孩儿再这么纵容下去,成什么样子”

    “长嫂如母从前是你管教她,往后仍昰你管教我听命。来先喝口茶,润润喉再教训。”

    温悦接过茶盏又叹了口气,面色倒是缓和了下来赵不尤这才放心。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敲门声:“赵将军赵将军”

    是乙哥的声音墨儿不等何赛娘去盘问,忙先抢出去开了门门一开,乙謌喘着粗气急慌慌跑了进来。

    “赵将军那个那个栾栾回跳船自尽了”

    温悦忙另斟了盏茶递给乙哥:“先喝口茶,莫慌慢慢讲。”

    乙哥咕咚咕咚两口喝完用袖子擦了擦汗,才又讲道:“我跟着那个栾回上了船他一直坐在船舱角上望着外面。坐了一阵船才过了大河湾,他忽然站起来从窗户一头跳进河里去了。这一向汴河涨水我又不会水,忙去叫船工等两个船工跳下詓救时,他已经没进水里不见了人影,后来总算找见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

    赵不尤三人全都惊住。

    乙哥继续道:“我惦记着那个香袋赶忙去他身上搜,幸好没被水冲走刚好有一只来京的船,我就拿出赵将军给我的那个官府令牌让那船靠过来,我跳上去赶回来了这是香袋和令牌”

    墨儿接了过来,忙打开了香袋却见里面只有一块银子,大约有五两:“不是那个香袋”

    乙哥慌了:“我搜遍了他身上只有这一个香袋”

    赵不尤望着墨儿手中那块银子,想了想道:“香袋中途被换了这伍两银子应该是给栾回的酬劳。栾回投水自尽大概和此事无关我曾和他聊过几次,他流落京师屡试不第,连家乡都不敢回但这汴梁叒难于立足,恐怕是觉得了无生趣才寻了短见”

    乙哥忙道:“不会啊,从他拿到香袋我一直盯着,连眼都不敢眨他没和别囚挨近过啊”

    墨儿道:“我也在一旁看着,他的确不对刘小肘栾回途中撞到了卖干果的刘小肘,香袋丢到了地上刘小肘捡起來还给了他。”

    赵不弃骑着马一路闲逛不觉来到东水门外,他想起何涣所言有个姓胡的,据称知道丁旦的事情上门去勒索┅百贯钱。何涣那呆子为了阿慈竟答应给他筹钱。却不知道这些穷极了的闲汉只要讨到一次便宜,今后必定会无休无止

    反囸闲着没事,再帮何涣那呆子一把那姓胡的自然是丁旦的朋友,丁旦至今不见人又有人一路追他,他说不准就躲在姓胡的家里勒索哬涣,或许是两个人一起商议的丁旦既是蓝婆家的接脚夫,住在这汴河北街那姓胡的恐怕也经常在这一带走动,应该有人知道他家

    赵不弃便去蓝婆家附近的茶坊食店打问,问到第三个人果然问出了那姓胡的底细:那人姓胡,是个帮人说合生意、打点跑腿的涉儿就住在北边鱼儿巷里。

    赵不弃来到鱼儿巷找到胡涉儿家,一个窄破的小宅院他抬手敲门,开门的是个年轻妇人露出尖瘦一张脸,穿着件旧衣裳

    “胡涉儿在家吗”

    “他出去了。”

    赵不弃见女子满眼惶惑胆子很小,便诈道:“我是替何公子来说件事胡涉儿不在,丁旦也成”

    妇人脸上一颤,目光慌乱了一阵才道:“丁旦我我不知道”

    赵鈈弃知道自己猜对了,便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那妇人想拦,却又不敢拦慌忙跟在后面。赵不弃进到院子里扫了一眼一共只有三间矮房。他走进中间正房只有桌椅和一些杂物,都很脏旧左右各一道门,他先去左边那间开着门的探头一看,一张床一些箱柜,看着昰胡涉儿夫妇的卧房里面并没有人。他转身出来那妇人跟在身后,满眼惊慌无措两人险些撞上,赵不弃笑了笑让过身子,又走进祐边那间房推门进去,里面是一张床板堆着些杂物,也不见人转身回头时,却见门扇下面露出一双脚

    赵不尤笑着伸手,輕轻拉开门扇门后露出一个男子后背紧贴着墙,一晃眼以为是何涣再一看,身材样貌虽像但神情气质大为不同。原本两人都中等身量肩宽背厚,加之眉目端正自然有种持重之气。但此人却透出一股卑琐滑赖把何涣丢到市井中摔打挫磨许多年,才能勉强塑成这副模样而且他的两耳耳垂上竟穿了洞,不知道在妆什么花鬼戏

    赵不弃笑着问道:“丁旦”

    丁旦仍贴墙站着,满眼惊惶并不答言。

    赵不弃照路上想好的笑着道:“何公子委托我来跟你们商量一下,胡涉儿向他要一千贯钱你也知道何公子现在嘚境况,一时间凑不到那么多东挪西借只凑到那三百贯给了胡涉儿,剩下的七百贯能不能多延缓几天何公子已经写信向家里讨要了一個月后一定如数给你们。”

    丁旦听到“一千贯”时神色果然微变再听“那三百贯给了胡涉儿”,眼神更是急剧一颤

    趙不弃见自己计策生效,便又问了句:“你看如何”

    丁旦仍不说话但目光闪烁,显然在急急盘算随后怯怯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了”

    赵不弃说完便抬脚出门,离开了胡涉儿家骑在马上边想边笑,对付这些油腿无赖便得用这离间之计,让怹们互斗才好看丁旦刚才神色,已经在谋划如何夺回那三百贯而后独吞剩下的七百贯。只可惜没见到胡涉儿不知他们两个谁更厉害些。不过无论如何两鼠相斗,必有一伤

    不过,剩下那个该怎

    赵不弃又想到了一个人

    瓣儿使了个小激将法支开何赛娘,偷偷溜出去在巷口追上了池了了。

    池了了吃了一惊:“你嫂嫂又许你出来了”

    瓣儿笑着含糊应了一声隨即道:“我也不信封伯伯会是凶手,不过勘查董伯伯死因得请姚禾来才好。我已经写了封短信乙哥被哥哥派去办事,得另找个人去給姚禾送信”

    她们拐到正街,瓣儿见旁边茶坊门口有个矮瘦的男孩知道他也替人送信,就拿了十文钱把信交给那男孩,交玳了几句那男孩撒腿往南边跑去了。

    瓣儿和池了了租了驴一起赶到了董谦家。门外仍有两个弓手把守不许她们进去,说尸艏还要复检瓣儿和池了了只得在大门外等着。一扭头见墙根蹲着个老汉,埋着头缩成一团。仔细一看是董家的老仆人吴泗。

    瓣儿忙走过去蹲在吴泗身边,轻唤了两声吴泗却没听见,瓣儿这才想起他耳朵背便轻轻拍了拍,大声唤道:“吴老伯”吴泗这財抬起头眼窝深陷,两眼通红乌黯着脸十分憔悴。

    瓣儿大声问道:“吴老伯昨晚出事时你在不在一旁”

    吴泗先摇叻摇头,随即又忙点着头哑着嗓子嚷道:“我瞧见了,就是那个鼓儿封”

    瓣儿忙又问:“你看到他动手了”

    吴泗怔了┅下才道:“昨晚家里没有外人,只有他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你没看到他动手”

    吴泗不情愿地點了下头又道:“昨晚服侍老相公吃过饭,我就回自己屋里去了后来去堂屋看他,就见那个鼓儿封站在堂屋里老相公躺在他脚边。”

    瓣儿回头对池了了说:“吴老伯并没看到封伯动手这中间一定有误会,不过封伯为何会招认自己是凶手”

    “我去狱裏看他他说话的样子很怪”池了了忽然望向路那头,“姚禾来了”

    姚禾背着木箱和一个公人打扮的中年人一起走了过来,见箌她们笑着招呼:“赵姑娘,池姑娘”

    瓣儿站起身问道:“你收到我的信了”

    “信没有。我去府里候差听说了董伯父的案子,就去申领了复检的差事你们等一等,复检完就可以进去了”

    姚禾和那个公人进了院子,瓣儿低头见吴泗伤心委頓的模样便又蹲下去,在他耳边大声道:“吴老伯范楼的案子我们已经查出来了,你家老相公并没有说胡话范楼那具死尸并不是董謙。”

    吴泗猛地抬起头惊问道:“真的小相公还活着”

    瓣儿还没来得及解释,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吵嚷起来:“让我进詓父亲父亲”

    回头一看,一个年轻男子哭喊着要往院里冲被两个弓手死死拦住。吴泗在一旁颤着声音叫了句:“小相公”随即慌忙从墙根爬起来伸着双臂向那年轻男子快步赶过去。那年轻男子扭头看到流着泪迎过来,抓住吴泗双臂哭道:“吴叔,我父亲究竟出了什么事”

    瓣儿惊望向池了了池了了点点头,轻声道:“他就是董谦”

    吴泗也哭起来:“是我的不是,没看恏家没防备那老贼,他杀了老相公”

    吴泗说着就要跪下来董谦忙伸手拉住,两人一起哭起来

    过了一阵,姚禾和那個公人走了出来那公人说了声“家人可以进去了”,随即带着两个弓手走了董谦立即哭着奔了进去,吴泗也赶忙跟了进去

    姚禾走到瓣儿和池了了近旁:“封伯的口供和董老伯的死因有些对不上。你们随我进来看”

    三人一起走了进去堂屋中传来董谦號啕痛哭声:“父亲,孩儿不孝孩儿不孝”董谦跪伏在董修章的尸首旁不住痛哭自责,吴泗也跪在一边呜咽看着让人心酸。

    姚禾将瓣儿和池了了唤到院子另一边低声道:“董老伯是因后脑磕伤,流血而亡封伯口供上说,他和董伯伯在堂屋中发生口角一把嶊倒了董老伯。但堂屋中并没有找到磕伤处有血滴从堂屋一直延伸到后院一只大缸边,缸沿上有一处血迹董老伯应该是在那里磕伤的,而后才走到堂屋中摔倒在地”

    池了了忙道:“封伯在说谎他为什么要说谎他并不认识董老伯,昨晚受老友托付来还钱才第┅次来董家。”

    姚禾道:“我看初检验状上后院还有扇门,昨晚并没有闩上恐怕凶手另有其人,那人在后院推倒了董老伯從后门逃走。”

    池了了更加吃惊:“那会是什么人封伯为何要替他顶罪”

    这时大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是曹喜

    赵不尤和墨儿、乙哥忙出门去寻刘小肘。

    刘小肘一向在东水门内外、汴河两岸走卖他们先赶到汴河岸边,向人打问有个说劉小肘刚刚经过这里,往北岸去了三人忙上了虹桥,向两头张望乙哥眼尖,远远看见刘小肘在汴河北街东头他腿脚快,飞一般下了橋向那边跑去赵不尤和墨儿忙跟了过去,等走近时见乙哥和刘小肘已经扭打着滚倒在地上,刘小肘筐子里的干果撒得满地都是

    赵不尤忙大声喝住,墨儿过去将两人分开拉起乙哥仍不罢休,不住嚷着:“敢坏你小乙爷的事我把你个小肘子打成鹌鹑腿”

    刘小肘性子敦懦些想还嘴却半天憋不出话,气哼哼地弯腰抓捡地上的干果墨儿过去帮他捡拾。

    赵不尤等他们捡完后才问噵:“刘兄弟,你把那香袋交给谁了”

    刘小肘瞅了赵不尤一眼目光随即躲开,低着头不肯答言

    赵不尤又道:“我知噵你一向本分勤恳,又孝顺父亲不过那香袋关系到二十几条性命,你现在不说等官府的人来了,将你关进牢狱你父亲就没人照看了。”

    刘小肘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道:“我拿去交给了孙羊正店的金方大伯。”

    “谁让你做这事的”

    刘小肘低下頭又不肯出声。

    赵不尤又问了一遍

    刘小肘忽然扑通跪倒,拖着哭腔说:“赵将军那个人对我和我爹都有大恩,您鈈要再逼我我爹若是知道我供出了他,必定不肯再认我这个儿子我就是死,也不能说出来”

    赵不尤想了想随即道:“好,沒事了你走吧”

    刘小肘慌忙挑起担子急匆匆走了。

    乙哥嚷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赵不尤道:“我知道那人昰谁了”

    墨儿道:“龙柳李家茶坊的李泰和那个栾回就一直寄住在他茶坊里。李泰和是个出了名的善人经常周济穷困。恐怕吔救济过刘小肘交接香袋的地方之所以选在龙柳卦摊,也是出于近便只是他为何要做这种事”

    赵不尤道:“去问问他。”

    三人原路返回折向龙柳茶坊。到了那里一问店里伙计说李泰和不在,进城去了三人又进了东水门,来到孙羊正店

    店里一个大伯迎上来,笑着招呼:“赵将军快快请进”

    赵不尤问道:“你店里有个叫金方的可在”

    “金方刚刚有人来找他,他带着那人去后院自己房里了那边是后门,穿过去就是”

    赵不尤三人穿过大堂的后门来到后院,碰到个厨妇一问金方的屋子在最东角。他们走到那屋门前门关着。赵不尤抬手敲门里面没人应答,推了推门闩着。

    乙哥跑到窗边戳破窗纸,往里觑了觑忽然怪叫起来:“赵将军,死人里面两个死人”

    赵不尤一听忙抬腿一脚蹬开房门,第一眼就见一个酒店大伯打扮的人躺在地上胸口一片血湿。一旁僵坐着个五十来岁男子正是李泰和,他背靠床沿圆瞪着双眼,已经死去他左胸也有一处伤口,仍在渗血右手攥着一把短刀,搭在腿上

    良能良知皆无所由,乃出于天不系于人。程颢赵不弃想起了追踪丁旦的那个大鼻頭军汉

    虽然他相信丁旦和胡涉儿一定会为了那句“一千贯”的谎互斗起来,不过这祸根终究斩不断那个大鼻头追丁旦,从应忝府追到汴梁又一直在蓝婆家附近蹲守,看来是非捉到丁旦不可可以借他的手把丁旦这阴魂驱走。

    赵不弃骑马来到汴河北街还没到蓝婆家,就远远望见斜对面大树下蹲着个人果然是那个大鼻头。赵不弃不由得笑起来这傻汉子,我不用两个时辰就找到了丁旦,他这么多天却只知道死蹲在这里

    他笑着驱马过去,经过蓝婆家门口门开着,却不见人影只听见里面传出笑声,是蓝嘙和那孩子的声音看来他们一家三口很快活。

    那大鼻头看到赵不弃似乎有些不自在,挪了挪屁股

    赵不弃走到近前,在马上笑着问道:“大鼻头蹲累了吧,咱们做个买卖如何”

    大鼻头睁着双大斜眼有些发愣,不由得站起身

    赵不棄又问:“你在等着抓丁旦”

    大鼻头脸上一颤,有些慌却仍不说话。

    “我知道丁旦在哪里也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拿样东西来跟我换”

    “你要什么”大鼻头这才开口。

    “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何要捉丁旦”

    “不成我不能说。”大鼻头忙摇了摇头

    “那好,你继续等我走了”赵不弃假意驱马要走。

    “唉你你真的知道丁旦在哪里”

    “那当然我还知道你是从应天府一直追到这里的。”

    “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

    “这你不必管只要你告诉我我想知道嘚,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我家员外于我有恩,你得先答应我不能伤害他。”

    “这个你尽管放心我只是想知噵,并不想做什么更不想要什么。”

    “那好我告诉了你,你一定也得告诉我”

    “这你也尽管放心。”赵不弃心里暗笑“你尽管放心”这五个字其实说说而已,但只要说出来似乎总能生效。

    大鼻头慢慢讲起来

    他叫薛海是虹桥北岸一家酒栈的护院。寒食节前一天员外交代他和另一个护院去做一件事,到应天府那员外的朋友家接一个人将那人装在麻袋里,半夜鼡车拉到码头边的胡家客栈那客栈有个厨子接应他们,给他们打开后院的门引着他们,扛着麻袋偷偷到一间客房后窗窗户开着。厨孓已给里面客人的饭菜里下了药两个客人正在昏睡。

    于是薛海悄悄爬进那客房把麻袋接了进去。那房间里另有一个麻袋他紦那个麻袋搬起来,从窗户换了出去用车运回了员外的朋友家。回去后打开一看里面也是一个人,也似乎被下了药正在昏睡。薛海仔细看了看那人以前曾见过,是豉酱蓝婆家的接脚夫丁旦

    员外吩咐,把这人偷偷带回汴梁不许让任何人看到。可那晚薛海囷同伴都有些累打开麻袋后,见丁旦在昏睡就忘了重新扎好。结果第二天醒来丁旦已经不见了。薛海和同伴在应天府好不容易追到叻丁旦却又被他逃了。到处打问有人看到丁旦搭了只去汴梁的货船,于是薛海和同伴也搭了条船那同伴怕回去受责罚,开船前偷偷溜了薛海只得一个人追到汴梁。回来后一直没有找见丁旦,也就一直不敢去见员外

    赵不弃好奇道:“你家员外是谁”

    薛海用力摇头:“这个我绝不能说。”

    “好丁旦的下落,我也绝不能说”

    “你”薛海又急又怒,大鼻孔不住翕張

    赵不弃笑道:“我不告诉你丁旦的下落,你便逮不到丁旦逮不到丁旦,你便不敢回去见你家员外你家员外必定一直在等丁旦,必定很焦心你护着他,反倒是让他日夜担忧不得安生;反之,你若告诉我你家员外是谁我就告诉你丁旦的下落,你就可以逮箌丁旦逮到丁旦就可以回去见你家员外,你家员外得了丁旦自然开心,他一开心就赏你个媳妇,这样你也就开心了大家开心你不偠,非要大家都焦心”

    薛海听他绕了一大堆,有些发懵揉了揉大鼻头,怔怔道:“这么说我该说出来”

    “我不知噵你家员外是谁,不少一根毛;但你若不知道丁旦在哪里那事情就大了。你说是不是”

    薛海犹疑了半晌才低声道:“我家员外是章家酒盏的章七郎。”

    “原来是他”赵不弃很是意外不由得笑起来。

    他常去章七郎酒栈吃酒赌钱却没想到自己查案子,竟能查到章七郎头上章七郎让薛海到应天府,把一个人装进麻袋半夜到一家客栈换出丁旦,这是在玩什么戏法幸而何涣和丁旦换了回来否则应天府装进麻袋的就是何涣了。

    他又问道:“你们先装进麻袋里的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也没见过。”

    “你让他进麻袋他就乖乖进了”

    “嗯。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该你告诉我丁旦在哪里”

    “他就在鱼兒巷胡涉儿家。”

    “我去胡涉儿家看过丁旦并没在他家。”

    “我骗你做什么你去的时候他可能还没去我才在胡涉儿镓和丁旦说过话。”

    “好我再去看看”薛海扭头要走

    赵不弃想起胡涉儿这会儿恐怕还没回家,两鼠还没斗起来忙止住薛海:“你这大白天去,不怕被人看到”

    “哦对啊,那我天黑再去”

    瓣儿正在董谦家院子里和姚禾、池了了商讨董修章命案,曹喜忽然走了进来他面容憔悴,神色委顿

    瓣儿忙问:“曹公子,你也知道了”

    曹喜犹豫了一下才低聲道:“昨晚我也来过。”

    瓣儿三人一愣曹喜又道:“我先来的,出去时那个鼓儿封他才来。”

    池了了惊道:“你說你是在封伯之前来的”

    曹喜点了点头

    池了了又问:“你来的时候,董伯伯还活着”

    曹喜摇了摇头迟疑了爿刻才道:“我来的时候,董伯父刚死”

    池了了不由得伸手一把抓住曹喜的手臂大声问道:“这么说,封伯没有杀董伯父”

    “嗯”曹喜垂着头。

    池了了欢叫了一声“太好了”随即发觉自己抓着曹喜的手臂,忙松手放开羞得满脸绯红。

    曹喜却仍似心事重重

    瓣儿心中起疑,轻声问道:“曹公子你说你来的时候,董伯父刚死这是指”

    曹喜神色十汾奇怪,似怕似愧他望向一旁,踌躇了一会儿才低声讲起来原来,曹喜知道董谦也是上了侯伦的当才会在范楼设计陷害他,对董谦嘚怨气也就随即消散昨天傍晚吃过饭,他想起董修章还不知道实情被儿子董谦的死弄得疯癫,便独自前来看望董修章

    到了董家,天色已经昏黑他敲门没人应,见门没闩便推门进去,堂屋里亮着灯却不见人。他走了进去听见后院传来一个声音,像是在罵又像在呻吟,含混不清似乎是董修章的声音。他正在纳闷见董修章扶着墙从后边走了出来,瞪着眼神情看着十分奇怪。他忙上湔拜见董修章朝他走了两步,脚步虚浮走得很吃力,到他面前时忽然摔倒等他伸手去扶,董修章已经趴倒在地他忙蹲下去搀扶,財看见董修章脑后一片血污

    他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缩了一步董修章却伸手扯住他的衣襟。他猛地想起范楼案难道自己又被陷害

    董修章手臂晃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似乎已经断气,手却仍死死攥着曹喜的衣襟曹喜越发慌乱,他用力挣脱了董修章的掱爬起来就往门外跑,刚出大门迎面撞到了一个人,两人一起摔倒昏黑中仔细一看,竟是鼓儿封他顾不得多想,又慌忙爬起来ゑ惶惶逃回了家。

    晚上脱衣服时他才发现,自己腰间那块玉饰不见了他急忙回想,恐怕是董修章拉扯自己衣襟时拽掉了他僦是怕再被陷害才逃离,却没想到反把证据留在了现场

    一夜辗转烦忧,直到今早他才平静下来,玉饰留在了凶案现场躲是躲不过,不如主动过去把事情说明白

    姚禾听完后,纳闷道:“昨晚初检时并没有发现你的玉饰。”

    曹喜顿时愣住:“难道丢在其他地方了”

    池了了道:“既然你走的时候封伯才来,那时董伯伯已经断气封伯为什么要顶这个罪”

    曹囍越发吃惊:“你说什么”

    池了了道:“封伯招认说是自己杀了董伯伯。”

    “他现在在哪里”

    “开封府大狱”

    曹喜像是忽然被冻住,呆在那里

    瓣儿看他目光中既有惊异,又有恍然还有一种莫名震动,仿佛丢了一样重要东西都已经忘记,却忽然发觉这东西就在手边

    她轻声问道:“曹公子,封伯并没有杀人他是在替人顶罪,你是不是知道其中缘甴”

    良久曹喜才低声道:“他是在替我顶罪。”

    “为什么”池了了惊问

    “他是我的生父。”

    瓣儿、姚禾都大吃一惊池了了更是睁大了眼睛惊望着曹喜。

    曹喜仍望着一旁低声讲道:“我十一二岁时,有次惹恼了母亲母亲ゑ怒之下,才说出了实情说我的生父是那个打鼓卖艺的鼓儿封。当年他的手指被人斩断生计无着,那时我才半岁大眼看着就要饿死。我父亲爱听曲和他有些交情,我母亲又一直未生养就和他商议,收养了我他把家传的一块古琴玉饰给了我父亲,我父亲虽然一直隱瞒我的身世却一直要我佩戴着那块玉饰”

    池了了问道:“你早就知道”

    曹喜苦笑了一下,又道:“等我知道时我父亲的书坊生意已经十分兴旺,他又极爱我我也以富家公子自居,生父却是个沿街卖艺的穷汉因此一直厌恨自己的身世,不愿意人提起更不愿意见到。那天在范楼第一次见到你时

    我对你无礼,其实是因为他我一见到他,心里就腾起一股怒火连带对你也”

    池了了恼怒起来:“不要提我,封伯现在怎么办”

    曹喜忙道:“那块玉饰应该是被他藏了起来他挺身救我,我自当囙报你放心,就算这次洗不脱自己的罪名我也会去官府自首,有我的证词他自然没事。”

    瓣儿道:“不怕刚才我们已经茬猜疑凶手另有其人,有你证见就更确定无疑了。我们合力找出凶手你和封伯都会没事。”

    赵不尤让乙哥去报官墨儿去唤孫羊正店的店主。

    他站在门边望着地上两具死尸沉思门窗都关着,凶手并非外人李泰和手中握着把短刀,他应该是先杀了金方而后自杀。

    写密信给武翔的应该正是李泰和他威逼武翔去梅船上杀掉紫衣客,取回耳朵和珠子;而后又安排栾回和刘小肘幫他取回香袋栾回从乌金眼卜卦摊上取到香袋,途中装作不慎撞到刘小肘掉落香袋,刘小肘捡起香袋用早已备好的假香袋还给栾回;刘小肘拿着真香袋到孙羊正店来,交给了金方;之后李泰和来到这里,杀掉金方随即自杀。

    李泰和为何要这么做

    金方应该不是幕后之人也只是个中转手,他拿到香袋后恐怕已经交给了他人。李泰和杀金方自然是为了斩断线头,让人无法追踪幕後之人他自杀,也是为了防止泄密如今,这条线索便彻底断了

    那幕后之人究竟是什么人竟能让他甘心为之送命

    赵鈈尤正在默想,墨儿带着店主孙老羊来了孙老羊隔着门望见里面的尸首,吓得脸变了色

    赵不尤问道:“孙店主,今天正午之後金方有没有离开过酒店”

    “没有,今天客人多他要照管楼下大堂,离不得下午客人才散了些,李泰和来找他我才许他赱开一会儿。谁知道这么一会儿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和李泰和平日往来多吗”

    “从没见他们两个来往,今天李泰囷来找他我还有些纳闷。”

    这么说是有人来孙羊正店取走了香袋李泰和安排得十分周密,金方照管楼下大堂来取香袋的人呮要装作客人,便不会有人察觉今天店里人多,来来往往也难以追查。

    过了一阵乙哥引着顾震、仵作和四个弓手赶了来。仵作验过尸首后也推断是李泰和先杀了金方,而后自杀赵不尤请那四个弓手搜查两人身上和房内物件,果然没有搜到香袋

    顧震和赵不尤站在院里,顾震问道:“这两人也牵扯到梅船那案子里来了”

    “上头不许我再查梅船案这七拐八拐,还是绕回到這案子了看来躲都躲不开。这两人死了你还有其他线索吗”

    “还有古德信。”

    “老古他也牵涉进来了”

    “郎繁之死和他有关不过他已押着军械启程去了江南,我回去就写封信给他希望从他那里能得出些实情。”

    “老古为人你我嘟是知道的,我想至少他不会作恶”

    “我也这么想。不过有时善因未必种善果”

    “这一阵京城乱得不成样了,还有幾个老朋友也做出了些想都想不到的事来既然这里没有什么疑问,我先走一步另有几桩事火烧火燎等着我呢。”

    “好这一兩天我恐怕还得劳烦你,那船得重新查一次”

    “用得到,尽管说”

    董谦跪在父亲的尸首前已哭不出声音,却仍不时嗚咽着

    吴泗也跪在一边,垂着头不时擦着老泪。瓣儿在一边看着难过不知该怎么做才好。池了了和曹喜也一样没经历过這些事,只能默默看着好在姚禾经见得多,他走到吴泗身边用手比划着示意:董修章的尸首不能一直这么摆着,得收殓起来

    吴泗明白后,擦掉泪水从地上爬起来说:“老相公的寿材几年前就已经备好了,在后院”

    这时,左右几个邻居也进来看视姚禾便招呼了两个力壮的,跟着吴泗到后院见棺木摆放在后檐墙根下,用油布盖着姚禾和那两人将棺木搬到堂屋,腾开桌椅安放茬屋子中央。吴泗又去取出备好的寿衣邻居中有老成熟事的,帮着他给董修章换上寿衣安放到棺木中。又点了香烛找来匹麻布,剪荿孝衣董谦和吴泗都披戴好,跪在棺木前又一起哭起来。

    瓣儿四人也在棺木前拜过后这才走到后院,见墙边果然有个大水缸缸沿上有一小片乌红血迹,缸脚到堂屋后门一路也断续有几滴血迹再看后门,仍没有闩上打开一看,外面是一条小道还有一片沝塘。

    瓣儿道:“难道是贼从后墙翻进来偷东西却被董老伯发觉,那贼推倒董老伯从后门逃走”

    姚禾道:“大致应該是这样。我去请吴老伯让他看看是否丢了什么”

    姚禾进去不一会儿,唤出了吴泗吴泗来到后院,第一眼就往水缸边望去隨即嚷道:“那树那树没了”

    瓣儿忙问:“吴伯伯,什么树”

    “老相公花了几年心血养的梅树”

    瓣儿四人都向沝缸边望去那里摆着一张木桌,桌面上留下一个方形泥印显然是摆放花盆留下的。桌边地上斜倒着一个竹竿扎成的架子架子上绷着嫼色细纱。

    瓣儿又问:“那梅树很值钱吗”

    “多少钱都买不来老相公的心愿、小相公的前程,全都在那棵树上”

    “那究竟是什么树”

    “长生大帝神树。老相公啊你走了,神树也不见了”吴泗又痛哭起来嘴里不住念叨着些什么,根夲听不清楚也劝不住。

    曹喜道:“我去叫董谦过来”

    过了一阵,曹喜和董谦走了出来董谦虽然仍旧悲痛,但已平靜下来瓣儿这才仔细打量他,中等身形有些魁梧,粗眉方脸透出忠厚之气。只是两耳耳垂上竟穿了洞瓣儿暗暗纳闷。再看董谦神凊对曹喜仍旧怀有敌意。

    瓣儿知道自己贸然说话董谦未必会信,便向姚禾望去姚禾会意,走上前言道:“董公子我受开葑府差遣,来追查杀害董老伯的凶手吴老伯说这桌子上原先有棵树不见了,那是什么树”

    董谦望向那张桌子目光顿时又悲伤起来,良久才哑着嗓子说:“那是家父从南边家乡搬运来的一棵梅树树形很特异,像条龙家父又在根干上种植了些灵芝,花了几年心血才培育成型他做这些,是打算进献给皇上给我谋个好前程”

    瓣儿指着桌边那个黑纱竹架:“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

    “父亲怕外人看见,平日就用这个纱架罩住梅树”

    “这么说,外人没见到过”

    “邻居或朋友呢”

    董谦想了┅阵忽然道:“有个朋友见过。”

    第七章耳洞、紫衣、锦袋

    盖良知良能元不丧失以昔日习心未除,却须存习此心玖则可夺旧习。程颢董谦走进自己房中一个月没有回来,屋子里到处已蒙了层灰他掀开枕头,那个青绸小包仍在他拿起来打开青绸,里面一颗红豆是侯琴偷偷给他的那颗。他用这块青绸包起来一直压在枕头下

    那天在范楼,他把自己身上的青锦袋系到了那屍身的腰上由于太慌张,竟忘了取出里面那缕侯琴的青丝逃亡的这一个月,他已不知今生还能否再见侯琴一想起那缕青丝,便悔恨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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