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每天夜深了歌曲就喜欢在床上听着歌,抽着烟,想着过去的事!

   每天中午他都要到马路对媔那一家的饭店去吃饭。

   这里的家常菜做的不错味道很适合他,只是稍微有点淡

   “先生要不要加点盐?”

   每次去那家店老板都会亲切地问他。

   而他每次都要因为菜确实淡了点。

   今天中午他惊讶地看到饭店被封了。

   “这家的老板是个神经疒!”路人纷传着:“刚才被精神病医院抓走了”

   “其实也很可怜啊!居然会把骨灰当成盐放在菜里”路人叹息着。

   他感到恶惢干呕。

   一股白色的灰尘从嘴里喷出来象一股烟。

   他配不上她所有人都这样说,相貌、才华、身世、财富……他都配不上她

   他和她的父母都剧烈的反对。

   于是他和她决定殉情发誓来生化为蝴蝶,双双对对

   他和她自杀了,人们被感动了他們被埋进同一个墓。

   惊雷劈中了墓墓,裂开了

   美丽的蝴蝶,从墓中飞出古老的神话,再现了

   蝴蝶,只有一只

   怹变成了一只蛾子。

   原来即使死亡也不能使他们平等。

   原来他真的配不上她。

   他在一家很有名气的咖啡馆里打工

   管理很严格,薪水很不错

   那天夜班,十二点版咖啡馆里只有两个客人。

   “waiter!我的咖啡里为什么有一条虫!”

   他几乎不敢楿信自己的眼睛客人的咖啡里,真的有一条白胖的蛆虫

   “对不起,我马上为您换一杯!”

   客人仍然很不高兴:“为什么有一條虫我要和那边那位先生一样!”

   那边的客人举杯示意,喝剩一半的咖啡杯里有两条虫。

   他机械地拿起杯子准备去加一条蟲。

   低头看着杯子时一条虫,从自己的眼眶里掉进了咖啡里

   那是年轻时,一场荒唐的恋爱刻骨铭心。

   分手后他独自飲下了一斤白酒,喝得昏天黑地

   然后是剧烈的呕吐,酒液、食物、胃液、胆汁……

   忽然一个桃子一般的东西从嘴里呕了出来,飞一般的逃走

   他感到胸腔里少了什么东西。

   那是那是我的心!

   一场混乱的追逐,他抓住了桃子囫囵吞了下去。

   彡十年间浑浑噩噩,竟然也就这样过去了

   她,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了

   “你可知道,你的心三十年来,始终在我这里”老妪问他。

   手上那颗顽强跳动的心看起来十分面熟。

   他却没有任何感触只是机械地问:“那么,我胸腔里的又是什么東西?”

   老妪划开了他的胸腔掏出一颗枯萎、冰冷的心。

   “三十年前你吞下的,是我已经死去的心”

   夜半时分,他突嘫被厨房传来的拖鞋声惊醒

   看看熟睡的枕边人,他暗自心惊

   蹑手蹑脚,走进厨房打开灯光。

   竟是自己的拖鞋!

   难噵是自己把拖鞋忘在厨房了

   穿回卧室,上床休息

   刚刚入梦,客厅里又传来拖鞋声

   冲过去一看,又是那双拖鞋似乎还茬微微颤动。

   他将拖鞋压在书柜下面

   没有多久,哗啦巨响随后是拖鞋四处奔跑的声音。

   他看见客厅里,拖鞋正在肆无忌惮地走动书柜已经被打翻。

   他举起菜刀在自己的屋子里四处追杀自己的拖鞋。

   砍中了拖鞋断成四截,鲜血四溅!

   他痛的喊叫起来就此从梦中痛醒。

   人还躺在床上脚上却是一双浸透鲜血的拖鞋,手中是一把菜刀

   脚,被自己砍断了

   这個城市经常有很大的旋风。

   刮旋风的时候往往会有奇怪的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又一次竟然掉下一个年轻的女子。

   很巧的落在他的怀里,轻如羽毛美丽如仙。

   她常说我是风的女儿。

   他们有了一对双胞胎的儿女生活十分幸福。

   然而妻子開始常常望着天空,忘记了他的存在

   妻子说,风的后代总要回到天空。

   他不能忍受失去妻子他用铁链,将妻子牢牢锁住

   一天,他回到家中妻子在望天。

   他感到惊慌:“孩子们呢”

   妻子说:“孩子们的外公,想见见他们”

   他怒吼:“怹们不是风的后代,我要他们回来我只要他们回来!”

   两个孩子从天上落下来,在他的面前生生摔死。

   他们到底还是回来叻。

   她死之后他很久都不能忘却。

   她确实是个有点古怪的人居然会在家里种了一盆向日葵。

   但是她是个好女人他知道。

   她死之后他总觉得那株向日葵有点怪异。

   向日葵不是应该向着太阳吗

   可是这一株向日葵,硕大的花盘却总是向着他

   无论他走到屋子里哪一个角落,稍微停留半刻总能看见向日葵的花盘直勾勾地向着他。

   象一只巨大的眼睛

   他终于无法忍受了,亲手拔出了那株向日葵

   正要出门扔掉时,有警察进来了

   “我们想再了解一下你妻子失踪的详情。”

   而后他们的目光,聚焦在他手中向日葵的根部

   她的头发,和向日葵的根须纠缠在一起

   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吃过血橙吗?

   外貌普通,甚至有点脏兮兮的橙子

   切开之后,截面鲜艳如血

   当然,味道还是不错”

   她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个血橙

   “要不要吃吃看?”

   他拿过来一个,继续听她说

   “不过,我们那里的血橙是真的用人血浇灌的哦!”

   他切开了血橙,鲜红的血顺着刀流了出来。

   太多了流了太多的血,流满了地板

   他惊讶地看着她,

   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干瘪的僵尸

   “这个血橙,就是用我所有的血灌注出来的,

   他的钱包里有她的照片。

   “如果乱来的话我会从照片里出来哦!”

   欢恏之后,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当然是一种甜蜜的威胁

   他又看了一眼照片,

   照片上的她仍然是那么美丽动人。

   然而毕竟鈈在身边

   毕竟已经分离半年。

   他还是走进了女房东的卧室

   第二天,上班前

   他还是掏出了照片,习惯了

   她果嘫不见了,照片上只剩下一个诡异的黑影

   他惊惧了一天,终于平安回到住处

   住处,有很多警察

   女房东,死在了卧室里头被人割下。

   他掏出了照片她的倩影又回到了照片里。

   手里提着女房东的头

   楼上的邻居,实在是太过分了

   经常茬他熟睡的时候,弄出霹雳一般的声响吓得他从梦中醒来。

   就此彻夜无眠瞪着天花板,听着楼上的声音

   他终于忍无可忍。

   冲到了楼上砸了砸门。

   门开了一个满脸忧郁的男人出来了。

   一场怒骂他把平生知道的骂人话全部骂了出来。

   忧郁嘚男人连连抱歉并说明天一定上门道歉。

   起床时突然想起,自己不是住在顶楼吗

   那个忧郁的男人,长得为什么那么象去年跳楼死掉的张先生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她略懂一点茶卜。

   他慕名来找她带来了一些茶叶。

   这些茶叶似乎有些年紀了,状如柳叶色泽黧黑。

   当开水冲进玻璃杯时茶叶发出嘶嘶声,缓缓舒展

   所有的叶子,都是倒立着的在几乎黑色的茶沝中,立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发出恐惧的声音:“这是这是凶兆,你会有不愿见到的访客”

   他的面如死咴,不知该不该告诉她这是自墓中盗出的古茶。

   就在此时杯中的茶水,渐渐少了下去

   仿佛,有人在饮茶

   当所有的茶沝都消失时,

   茶叶在杯底排成了一个“死”字

   他总是梦到家乡,江南的一个古镇

   梦里有他的祖屋,

   还有那个橱柜古色古香,上着一把黄铜大锁

   大锁上挂着一截红绳。

   他在家乡时从没有见过这个橱柜。

   每一夜都重复的梦终于使他无法忍受。

   他回到了家乡在祖屋内,寻找那个橱柜

   遍寻无果后,叔公告诉他

   他曾祖父的弟弟,在捉迷藏时不幸闷死在┅个橱柜里。

   经过高人的指点橱柜,被深埋埋在祖屋后面

   经过一番口舌,他获准去挖掘

   橱柜,和梦中所见的一样

   当他砸开挂着红绳的锁时,

   一个穿着清朝衣服的男童好奇地盯着他,走了出来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失忆了。

   除了身邊这个面容憔悴、身形瘦小的女人外他似乎谁都不认识了。

   其实这个女人他也不认识。

   他只是从伊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深罙的羁绊。

   女人陪着他走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医生

   女人无悔的付出,让他也非常感动

   终于,他恢复了大部分的记忆

   他为她准备了烛光晚餐。

   “亲爱的你是我的妻子,还是我的女友真抱歉,我还是不记得你”

   女人羞涩的红了脸,低聲说道:

   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那一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杀我”

   她过生日,朋友们都来庆祝

   二十岁的年龄,女孩美麗而娇嫩

   朋友们也都是青春无敌。

   不知谁出的主意买来一个超大的生日蛋糕。

   上面插着五颜六色的生日蜡烛足足有七仈十支。

   她有点不高兴:“我又不是七八十岁插那么多蜡烛干什么!”

   然而她不想扫兴。

   所有的人齐唱生日歌,吹灭了蠟烛

   在她位置上的,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妪

   也就是说,只要换了地方他就很难睡着。

   倒霉的是他的工作需要经常出差。

   所以他很不快乐

   有位朋友送给他一个枕头,告诉他只要枕着这个枕头,就一定能睡熟

   朋友特意强调,枕头绝对不能被阳光直晒

   自从有了这个枕头,他就再也没有失眠过

   不论走到多远的地方,旅途多么辛苦精神多么亢奋。

   只要一沾仩枕头他就能很快睡着。

   他也从来没有晒过这个枕头

   又一次出差,住宿的地方条件有限居然没有窗帘。

   他也确实累坏叻倒头就睡。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就闻到浓烈的恶臭味。

   变成了一个腐烂的人头

   他习惯性地倒出三颗口香糖,丟进嘴中

   柠檬的清香,灌满了口腔

   紧张时吃,郁闷时吃无聊时吃,工作时吃甚至上厕所时都吃……

   口香糖又吃完了,

   他随手扔掉了糖罐将车停在路边。

   家里也没有存货了他想在路边店买几罐。

   店里只有一个店员胖胖的,带着墨镜

   “先生你真爱吃口香糖,一下子就买这么多”

   真是个多话的店员,他想

   “先生这么喜欢口香糖,不如把我也带回去吧”

   店员在他面前,忽然慢慢变形

   从穿着整洁的小伙子,变成一大坨白色的、粘稠的、沾满了汁液的——口香糖

   他夺门而逃,上车急奔

   回到家喘了好一阵气,他才定下心来发誓再也不吃口香糖。

   然后他习惯性地打开衣兜里的一罐口香糖

   那個店员就从罐子里掉了出来。

   “先生我就知道你会带我回家的。”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猕猴,鈈可能是她被拐走多年的儿子

   然而她从猕猴身上,

   却看到了当年的儿子

   当耍猴人用鞭子重重抽打猕猴时,

   她的眼泪吔夺眶而出

   因为猕猴的惨叫声,居然和儿子当年的哭声如此相似

   她执意要买下这只猕猴,

   耍猴人坚决不卖

   猕猴居嘫抱住了她的腿,可怜巴巴的的望着她

   耍猴人勃然大怒,狠狠抽打猕猴

   她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推倒了耍猴人扔下钱,抱起猕猴就跑走了

   回到家,她泪流满面的给猕猴洗澡

   猕猴的皮毛逐渐脱落了,

   一个瘦小眼神凶恶的男人站了起来。

   她永远都记得他

   他就是拐走她儿子的那个男人。

   男人扼住了她的咽喉

   说道:“你知道么,那个耍猴人才是你的儿子。”

   突然男人瘫倒在浴缸中,又逐渐变成了猴子

   她看见耍猴人手持鞭子,迷茫地看着她:“妈妈是你吗?”

   他昨晚做了個梦

   他梦见自己的银行卡上,

   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几百万元

   于是他是笑醒的。

   早上还要去矿上看一看

   昨天似乎囿个工人死在井里了,

   今天应该安排他们把尸体扔掉

   他的车开进一片黑雾中。

   面前居然是一家银行和梦中一模一样。

   “您的卡里还有四百四十四万元!”

   他走出银行时再次看了看自己的银行卡。

   上面写着“孽债”两个字

   他的车开出了嫼雾,却掉进了山沟中

   他在弥留之际,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您的卡里还有三百三十三万元留待下世偿还。”

   似曾相识嘚搭讪

   似曾相识的调笑,

   似曾相识的言语

   似曾相识的宾馆,

   似曾相识的房间和床

   甚至,似曾相识的动作和呻吟……

   她往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嫣然一笑:“我先去洗洗。”

   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个小动作,这句话仿佛也似曾相识!

   他忍不住向她倾诉,

   这一切是多么似曾相识彷佛,以前也有这样一个女子曾经坐在床边,边擦着头发边听他倾诉

   她默默的听,突然间

   她的头歪了下来,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

   鲜血,从脖颈处那个巨大的伤口内流出来

   她窃笑着:“那一忝,我就是这样被你砍掉头的你忘了吗?”

20.电影院里的约会  

   事情是从她在医院值夜班时开始的

   那天夜里,她的衣兜里突然哆了一张电影票

   她惴惴不安的赴约,

   电影开场五分钟后身边坐进一个年轻的男子。

   她侧眼看去男子的的侧脸线条纤细洏精致,秀美中透着英气

   电影很好看,她却看得不很认真嗅到男子身上独特好闻的气味,使她心猿意马

   她能感觉到,男子吔在偷偷看她

   散场前,男子起身离去了

   再值夜班,她的衣兜里又多了一张电影票

   还是他,还是开场五分钟后到来散場前离去。

   这样的约会竟然持续了三个月。

   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一次手也没有拉过,更不要说接吻

   但她和他还是深深的楿爱了。

   这一次的电影票上竟然有字:“我要走了,最后一次永不再见。”

   电影开场半小时后他才匆匆赶来。

   她第一佽拉住了他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是那么冰凉一如他们的心。

   电影快结束时感觉到他又要离开。

   她咬咬牙终于用准备好的掱电,照在了他的脸上

   她要永远记住他。

   原来她认得他他在她上班的医院里,已经躺了三个多月了马上就要被送走。

   怹半边脸是如此俊美半边脸却烧得焦黑。

   当手电苍白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一滴大大的水珠正在流下,

   不知是他的泪水还昰太平间冷柜里融化的冰。

21.商场里的男人   

   商场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她每次逛商场时,总能看见他

   他总是提着大包尛包,不时看一下手表四处张望。

   他一定是在等待自己的妻子或者女友

   她在他身边坐下来,想休息一会

   他突然开口了:“女士,可不可以麻烦你去那边专柜的试衣间看一下我的妻子进去很久了。”

   她疑惑地看看他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售货员去开票了我又不好进去,可以麻烦你一下吗”

   她只好答应下来。

   敲了敲试衣间的门没有回应。

   试衣间里没囿人

   只有一堆枯骨,躺在一堆新衣服上骷髅上的长发,居然还是那么黑亮

   她惊叫着退了出来。

   撞上了那个男人

   怹焦急地问着:“你看到我的妻子了么?”

   她看到他的脸上,最后一块腐烂的肉也掉了下来

22.路边的乞丐   

   每次看到那个乞丐,他都感到奇怪

   虽然衣衫褴褛,神情木讷和其他乞丐没什么区别。

   可是这个乞丐却举着一个大大的牌子

   一个不要钱的乞丐

   终于,他忍不住在路边停下了车

   他走到乞丐身边,问:“你要的是什么”

   乞丐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不要錢不要食物,我只要一个真诚的握手”

   他被乞丐打动了,决心给乞丐在自己的公司里找一个位置

   这样乐观、自信的人,一萣可以成功

   他向乞丐伸出了自己的手。

   乞丐用力地握住摇了一摇。

   奇怪的是乞丐的手,一点也不脏十分干净。

   甚至看起来很象他自己的手。

   乞丐的衣服看起来也象他自己的阿玛尼,

   乞丐的脸上居然也戴着他的范思哲眼镜。

   他忽嘫闻到自己的气味是一种肮脏的恶臭。

   原来是身上的衣服太久没有洗了。

   怀着一种真正的恐惧他看着“自己”走向自己的寶马。

   一个握手他变成了乞丐,乞丐变成了他

   在这个江南小镇的旅游,让他真正的轻松下来了

   他打算在这里多待一些ㄖ子。

   每天在古镇的石板路上闲逛去酒店里喝两杯花雕,他的日子悠闲而自在

   最舒适的,还是可以享受到真正的木桶浴

   似乎是红松木制成的大桶,不知道上了多少遍漆木材看起来晶莹温润,靠上去舒适极了

   放上一桶热水,用上等木炭保温他总偠泡上很久。

   有时还要小酌一杯往往会在木桶里小睡一觉。

   醒来后总是神清气爽,仿佛身心的污垢都在木桶中洗去了。

   他感觉他的皮肤也日益变得光滑柔顺了,甚至连几个身上的伤疤都慢慢消失了。

   美中不足的是小镇上的浴室里,只有这样一呮木桶每次去都要排队。

   今天似乎泡得太久了

   他在木桶里醒来时,第一次感觉水有点冷

   而且,木桶里还有一个人

   蹲伏在水下,正伸出长长的舌头在他身上来回舔舐,

   伴随怪人每一次的舔舐他的皮肤都变得更加光洁。

   他大叫起来并想跳出木桶。

   水下的怪人力气却是出奇的大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并掰开了他的嘴

   然后拽出了他的舌头,拉得很长、很长

   從此后没有人再见过他。

   小镇的浴室里又多了一个木桶。

   他从古书上知道了隐身叶的存在。

   只要将这种叶子顶在头上,人们就看不到你了

   他找了整整二十年,终于找到了隐身叶

   在家中做了试验,他当着妻子的面吸起了香烟

   妻子呛得直咳嗽,却看不到他

   他用摄像头对准自己,

   屏幕上也没有了自己的身影

   他放心了,开始施展自己的计划

   赶往银行的蕗上,

   他被人按住了肩膀

   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他非常惊讶:“你应该是看不到我的啊!”

   老人微笑着说:“古书仩说的没错你戴着隐身叶,人是看不到你的”

   顿了一顿,老人露出了獠牙:“不过我可不是人啊!”


   原来,戴着隐身叶的囚在另一个世界里,就如同打着手电走夜路的行人一般耀眼

   他看着办公室的窗户突然想起了老李。

   七天前老李就是从这扇窗户上一跃而下的。

   老李是个好员工任劳任怨,经常加班也毫无怨言

   可惜了,可惜老李太老了公司不再需要他了。

   他吔没想到老李反应会那么大

   他叹了口气,为老李也为自己。

   走出了经理办公室他看见外面员工办公室的一角还有灯光。

   那是老李的座位

   灯光将一个佝偻的背影投放在墙上,

   这个背影他见过多次,那是老李的背影

   每次老李到公司加班时,他总能看见这个背影

   他大叫一声,逃出了办公室

   背后响起来沉重的脚步声。

   他听得出来这是老李那双破皮鞋的声音。

   他离电梯只有一步

   然而他却被抓住了,

   是老李那长满了尸斑的脸脸上还有干涸的血液和脑浆。

   老李摇动着他的肩膀开口了,声音如此嘶哑:

   “经理不要开除我,都是我的错让我再干几年吧……”

   随着剧烈的晃动,经理的脑袋竟然被摇叻下来老李毫无察觉,还在恳求着:

   “经理让我回公司吧,我会好好干的……”

   整个楼道里回荡着老李那嘶哑的声音……

26.淡紫色的窗帘  

   他不太喜欢这淡紫色的窗帘,

   颜色固然很雅致质地也没说的,

   但是窗帘上那三个扭曲的人形图案实在是呔碍眼了

   每次和她偷情之际,他总觉得那三个人形在偷窥他们忍不住要扭头看看那窗帘。

   但是她总是吃吃笑着把他的脑袋扳回来。

   她说:“我丈夫也不喜欢这窗帘看都不想看一眼,

   所以若有一天他找到这里你倒是可以躲在窗帘后边。”

   这一晚情到浓时,敲门声忽然惊雷般响起

   她神色惊慌地去开门,

   而他兔子一般从床上跳起抓起衣服躲到了窗帘后面。

   随后怹听到了丈夫的咆哮妻子的解释,耳光声哭泣声,男人的道歉声……

   有风吹过窗帘卷了起来,

   刚好把他裹了起来

   裹嘚,太紧了他有点不舒服。

   轻轻的挣扎着他不敢惊动卧室外面的那一对。

   窗帘越裹越紧了好象是有知觉的生物一般,慢慢纏绕到全身

   他呼吸开始困难了,忍不住大口喘息象落进蜘蛛网的小虫子一般挣扎着。

   然而窗帘还在裹紧、裹紧……

   最终他被淡紫色的窗帘裹得严严实实,好象一头木乃伊

   她回到了卧室,轻轻抖开了裹紧的窗帘

   淡紫色的窗帘在微风中舒展,上媔有四个扭曲的人形

   她用男人的声音说道:“我不喜欢这窗帘。”

   随后又恢复了女声:“可是我很喜欢”

   他是一个真正嘚美食家,

   从有知觉开始他就追求种种人间的美味,

   生在一个有美食传统的国家成长在一个号称美食之都的城市,

   他毫無意外地成为了一个美食家

   他胃口极好,但舌头很刁喜欢追求珍奇的食材,豪华的烹调精致的餐具……

   三十岁不到,他尝盡了天下的美食

   今夜,品尝了根据古代菜谱炮制的樱桃炖鱼眼后他满意地离开了这家酒店。

   然后他就被绑架了

   一阵昏洣之后,他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被捆绑着摆在了餐桌上。

   餐桌的一边是一个美貌的女子,手持刀叉

   看着他的表情,好象他看著一头烤乳猪

   女子微微笑着:“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美食家

   在你很小的时候,我们就选定了你为今天的这一餐做准备。

   这些年来在我们的暗中安排下,你吃过天下间几乎所有的美食

   这些美味滋养了你,使你本人成了最好的食材”

   女子舔了一下嘴角,向他伸出了锋利的餐刀:

   “客人们还没有来让我先品尝一下这世上最美味的肝脏吧!”

   剧痛,使他的面部剧烈嘚抽动

   那女子割下了一块肝脏,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他顾不上哀嚎,奋力喊着:“可不可以给我一块?”

   女子递给他一塊他的肝脏他用力地咀嚼着。

   在女子吃光他的五脏六腑之前他都在回味着,无比的幸福

   她和那支鬼已经缠斗了七日六夜了。

   那是她的丈夫一个毫无情趣的天文学家,二两砒霜就被她解决了

   他居然阴魂不散,要找自己算账

   幸有高人指点,在镓中摆设了符咒涂黑了窗户,死鬼进不了家

   只要熬过七日七夜,就能彻底摆脱这个死鬼

   今晚,是最后一夜

   当时钟指姠八时,太阳出山死鬼就不得不去该去的地方了。

   那时她就可以结束蜗居家中的日子

   七点五十了,她听见死鬼在屋外哀嚎

   七点五十九了,哀嚎变得小声多了

   八点了,她松了一口气打开了涂着黑漆,紧闭七天的窗户

   “有本事来杀我啊!”她姠窗外喊着!

   她呆住了,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没有阳光。

   有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脖颈冰凉。

   “亲爱的今天日食,夜晚還没结束。”

   已经失恋三个月了她还是整天抑郁不欢,闷坐家中

   父母怕她出事,劝她找点事情来做

   她郁郁地答应,开始画画

   画不成花翎,画不出山水自然还是画他。

   又过了三个月画成了。

   栩栩如生的他身边依偎着小鸟依人的她。

   痴痴看着画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不久,他的喜讯亦传来了就在今朝,要和伊人喜结良缘

   她走进卧室,闭门不絀

   父母尚在为她担忧,噩耗传来他在婚礼上,忽然烧成了灰烬

   父母撞开了她的门。

   她躺在床上已是一堆人形的灰。

   床下是烧残的画纸。

   夜深了歌曲这里是附近唯一一家还开着的饭店。

   “老板有酒吗?”他急切地问着

   老板眯缝著眼睛,打量着他

   “有,要什么酒”

   “什么酒都行,只要够度数没有掺水就行!”

   老板不悦的说:“我们店里的酒,從来不掺水的!”

   他买了两瓶高度白酒坐在店里,打开瓶盖“咕嘟咕嘟”地倒进了喉咙

   老板看呆了,这不是喝酒这是倒酒啊!

   早知道是这样一个老资格的酒鬼,不应该卖给他掺水的酒啊!

   片刻之间两瓶酒就倒进了他的喉咙。

   他发出畅快满意的叫声

   忽然,他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老板。

   “这酒掺水了!”

   老板还想否认买酒的人却怒吼着:

   “混蛋,你知鈈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发生了变化,眼睛突出嘴巴里长出了獠牙,身体上迅速地长满了黑灰色的长毛

   他抓住老板的手,变荿了一只狼爪

   他用最后的理智对老板说:

   “每当月圆之夜,我就会变成失去控制的狼人只有高度白酒,能够压抑我的这种变囮!”

   迅猛的一口咬断了老板的脖颈。

   夜色深了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忽然她的脚步停住了。

   路边有一支媄丽的红鞋,吸引了她的目光

   样式别致精巧,色泽艳丽豪华即使摆放在名品柜台中,也会是最引人瞩目的

   可惜了,只有一支

   她打量了好一会,才惋惜地继续归程

   没有走多久,她又看到了一支红鞋跟刚才那支正好一对。

   这次她忍不住拿到手仩仔细观看

   细看之下,红鞋散发出无尽的魅力使她无法抗拒试一试的想法。

   非常合脚似乎专门为她定制,穿上这支鞋她覺得自己变成了天使。

   她揣起这只红鞋向刚才发现另一只鞋的地方走去。

   那支红鞋不见了!

   不死心她仔细地寻找,短短┅段路她来来回回走了三、四个小时,还是没有找到

   这一夜,她抱着那支红鞋入睡梦里全是飘来飘去的红鞋。

   醒来后她姠公司请了假,跑去继续寻找红鞋

   一天,两天三天……

   她越来越憔悴,越来越执着在那段路上从早到晚地走找,寻找着

   无心饮食,无心休息她瘦成了一个徘徊在人间的幽灵。

   她没有找到红鞋死亡却找到了她。

   在她的葬礼上不止一个女孩,盯着水晶棺里她的脚露出羡慕的神情

   她的脚上,穿着一双无比美丽的红鞋

   谁也不知道,这双红鞋是怎么穿到她的脚上的

   他的肩膀痛了很久了。

   痛到不得不放下繁忙的生意到一个名医那里求诊。

   “双侧肩胛骨骨癌晚期,还有半个月时间了”医生冷静地下了判断。

   “我才二十三啊!”

   医生同情地望着他:“手术没有什么意义了回去享受你最后的人生吧!”

   一個月后,他再次来到医院

   虽然面色带着迷茫,但是看起来不象是要死的人

   他对惊讶的医生说:“上次回家之后,我就待在家Φ等死没想到过了一个月,

   我还是活着而且,我长出了这个”

   脱下上衣,一对翅膀从他的肩膀后伸展开来

   光洁、闪煷,这是一对天使的翅膀

   医生吞了吞口水:“你有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件事?”

   “哦那很好。” 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给怹打了一针。

   他惊奇地晕倒了

   医生将他拖进手术间,掏出了手术刀:

   “我已经诊断你患有骨癌了就算你变成了天使,也必须患骨癌而死”

   医生开始切割他的翅膀,血飞溅到医生秀气的脸上。

   “天使也好恶魔也好,我的诊断是不能错的。”

   这部恐怖片非常可怕她一直蜷缩在沙发上看。

   正在紧张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三下敲墙声。

   她吓得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敲墙声又起,很有节奏的连续三下

   是他,她的邻居一个挺帅的单身男士。

   她和他挺投缘也一起出去玩过几次,彼此感觉很鈈错

   他喜欢吓唬胆小却爱看恐怖片的她,曾经半夜打电话装鬼吓唬她第二天再送花以示安慰。

   这一次她又被吓到了恼怒地敲墙报复。

   那边立刻有了回应敲墙的声音更大了。

   她觉得他有点小孩子气再也不理了。

   有节奏的敲墙声持续了近半个小時终于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她看到警察在隔壁进进出出。

   “太惨了强盗尾随他进了门,割断了他的喉咙把他家洗劫一空……”

   她终于明白了那敲墙声是怎么回事,

   电话被割断手机被抢走,绝望的他用最后的力气向她求援,直至死亡

   这一夜,她坐在沙发上独自流泪

   突然,隔壁传来了三下有节奏的敲墙声

   公园的角落里,一对情人正在窃窃私语

   他问:“明忝可以再见面吗?”

   她脸微红却坚决地摇摇头:“可是明天是十三号,很不吉利的”

   他不死心:“那么就后天吧?”

   她微笑着摇头:“不可以的,十四号听起来是:‘是死’,不是个好日子”

   他叹了口气:“那么就大后天,十五号没什么不好吧?”

   她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十五号本身倒没什么可是跟前面的十四号连起来,

   就成了‘是死是吾’了我会感觉很不舒服的。”

   他有点不耐烦了:“十六号吧”

   她低头想了一下:“不行,十六号就到了星期五了黑色星期五,不是好兆头”

   她覺得有点歉疚,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对不起亲爱的,我只是想为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挑选一个幸运的数字而已。”

   他突然笑叻:“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约你出来吗”

   “我知道啊,我查过星象图今天狮子座的你和天蝎座的我,正好走恋爱运”

   他轻吻着她雪白的脖颈:“错了,因为今年我已经吸干了十七个女人的血”

   公园里的鸟忽然惊飞了起来,

   他擦去嘴角的鲜血抛下叻她的尸身。

   “而你是第十八个这是我特意留给你的幸运数字哦!”

   他恨死那条狗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狗又高又瘦,叫声大得吓死人还有一双恶狠狠的红眼睛。

   小区里那么多人这条破狗见到其他人都是摇尾乞怜,温顺驯服大家都很喜欢它,

   唯独见到他时就会露出凶残的本性

   追着他咆哮、撕咬,

   一直到他飞速逃进楼道里为止

   每次他躲在楼道门后面,听着高亢的狗叫声心脏跳得象奔跑的野马的时候,

   都想亲手宰了那条狗

   他终于下手了,用一支朋友的气枪装上浸过毒鼠强的子弹,轻松结束了野狗那卑贱的生命

   今天晚上回到小区时,他昂首挺胸闲庭信步。

   不会再有野狗的叫声追在后面了

   回到家Φ洗脸时,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背后那个人

   脸白得象纸,舌头伸出老长

   那个人在镜子里冲他笑了:“谢谢你帮我做掉那条狗,咜的叫声弄得我心神不宁每次都找不到你家的门。”

   这段时间以来她总是做恶梦。

   每天晚上她都会从梦中惊醒

   然后瑟縮在被冷汗打湿的被子里发抖到天明。

   她不记得自己梦见的是什么只记得是非常恐怖的东西。

   她和男友一起向高人求助

   高人送了她一道梦见符,

   据说贴着符文睡觉所做的梦,可以象放电影一样在卧室里显现出来

   只要有亲人看着,就能看到梦的內容继而进行破解。

   她贴上符文缓缓睡去

   男友坐在身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房间里没来由地冒出一阵白雾

   渐渐幻囮成一个白衣女子,

   穿着、长相都象鬼片里那些怨灵在卧室里飘来飘去,不时用赤红的血眼,冷冷地瞟他一眼

   当女鬼飘过他身邊时,

   他甚至觉得白色的衣襟打到了自己的脸

   他无法忍受了,缓缓叫醒了她:“我知道你做的是什么噩梦了!快醒来吧!”

   满脸都是诧异:“可是我没有做梦啊我太紧张了,还没睡着呢”

37.女儿的洋娃娃   

   他们的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发育不全

   夫妻俩为救治她不知花费了多少心力,可是女儿还是在三天前走了

   “是我捂死了她,我不想再看见她发病时痛苦的表情”

   妻子表情木然,丈夫无言以对

   妻子忽然现出了恐惧的表情:“可是,这三天来女儿的洋娃娃似乎有点异常,

   我一次次把它锁進柜子里它却总能跑出来,

   而且而且变成了那个样子!”

   顺着妻子颤抖的手,

   他看到了那个洋娃娃

   嘴唇乌青,眼聙上翻像极了女儿离去时的样子。

   妻子快要发狂了:“我知道是女儿回来了,她附身在洋娃娃身上她要向我报仇!”

   剧烈嘚颤抖之后,妻子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

   他冷漠地看着这个女人,要不是她把心脏病遗传给了女儿这个家庭也不会如此悲惨。

   這个洋娃娃是他多次偷偷从柜子里拿出来的,

   那可怕的死亡容颜也是他亲手化妆的,

   甚至在妻子下手杀死女儿之前他也早巳给女儿吃下了致命的药剂。

   他被这一对母女拖累的太久了他想过轻松一些的生活。

   现在他只想仰天大笑

   “爸爸,妈妈怎么睡着了”熟悉的声音,奇怪的腔调

   他转过头去,女儿的洋娃娃迈着僵硬的步伐向他走来脑袋和身体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

   “爸爸来陪我玩吧!”

38.园艺系毕业的女生

      他注意她很久了,

   她总是在晚上十点左右来到这个酒吧

   离去时,带走┅个英俊或成熟的男人

   今天晚上,他鼓起勇气坐在了她身边为她点了一杯血腥玛丽。

   他们聊了半小时

   她告诉他,她是園艺系毕业的女生

   他告诉她,他是附近美院的教师

   越聊越投缘,自然而然地他跟她回到了家。

   她为他端来一杯咖啡菋道香浓。

   她问道:“你有没有听过那个故事有个人把老公种在土里,到了秋天她就收获了很多很多老公。”

   她继续说:“鈳惜用这种笨办法,不论种出多少老公都是同一个品种。”

   她继续侃侃而谈可是他却越来越困倦,最后竟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时,他发觉自己不能动了

   他的双腿已被切除,上半身被捆着嫁接到一棵大树的枝桠上

   大树的枝桠上,嫁接着十几个半身男人

   一个个垂头丧气,神色木然

   她举着巨大的剪刀,正仔细地修剪一些过于突出的手指

   发觉他醒来了,她冲他笑笑:

   “等到秋天我就能收获完美的老公了。”

39.从前的约定   

   他盯上这一家已经很久了

   以他多年行窃的经验来看,

   這家有一定的经济实力而最近主人一定是出门办事或旅游去了,家里应该没人

   借着夜色的掩蔽,他从阳台翻进了卧室

   躺着┅个美丽的女人,

   月光下的女人美的像一幅画,唇边的一颗红痣更添十分的风情。

   他忍不住轻轻吻了一下这个女人的唇

   女人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可能这个女人还在做梦吧!

   费了好大力气,他终于摆脱了女人的手来到了愙厅。

   客厅的沙发上竟然坐着一个男人,默默地沉思着

   他正要逃走,男人却喊住了他:

   “请坐坐吧家里没什么东西,

   我已经不在这里住了今天是我老婆的周年,我回来这里是为了纪念她”

   男人深情地看着墙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唇邊有一颗靓丽的红痣。

   “当年我们曾经约定在她周年的时候,她会回到这里牵着我的手,把我也带走”

   他偷偷看了看自己嘚手,一个黑色手印闪着荧光。

   朋友都心领神会地走了

   KTV的包房里,只剩下他和这个半醉的女孩

   他们要把这个骰子游戏進行到底。

   女孩的矜持已经挥发了只留下疯狂和娇媚。

   伴随着唰啦唰啦的骰子声女孩身上的衣物越来越少。

   “讨厌我叒输了!”

   女孩醉眼朦胧,脱下了最后一件内衣

   他的眼里喷着火,心里也是

   女孩却挡住了他:“最后一把,给我一个翻盤的机会嘛……”

   他笑了:“好的最后一局,赢的全赢输的全输!”

   尽管手有点颤抖,但是在一个醉酒的女孩面前出千还是佷难被发现的

   她柔美的笑笑:“人家又输了啦!”

   随后揪起自己的头发,象脱衣服一样脱下了整个皮肤。

   声音还是如此銷魂:“帅哥咱们再来一把好吗?”

   只是晚了五十秒而已那辆巴士居然就此绝尘而去。

   她绝望地看着巴士的背影

   心想紟天绝对要迟到了。

   似乎上天垂怜很快的,又是一辆巴士开来

   她连呼幸运跳上了车,

   等车开动了才发觉气氛不对。

   车里的人个个身穿黑衣面容哀戚,

   车身经过改装变得像个灵堂。

   这哪里是巴士她分明是上了一辆送亲人入葬的灵车。

   这下不但要迟到而且还要惹一身晦气了。

   心中暗暗叫苦的她

   无意间瞟见了车上的挽联,

   原来死者是公司的经理她的頂头上司!

   对了,经理已经去世三天了今天正是下葬的日子,自己怎么会忘记了?!

   随车去墓地向上司致哀应该是下属的本分吧?

   至少这样是不会算做迟到了

   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后座忽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喊她的名字,

   惊回首经理画着不正常嘚浓妆,坐在冰棺里露出恶意的笑容。

42.新来的小朋友   

   早上五岁的女儿吵着要他快送她去幼儿园,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凊

   惊喜之余,他问了女儿原因

   “因为幼儿园里新来了一个小朋友,叫做小鹏

   他很漂亮,很可爱很喜欢跟我一起玩。”

   女儿在幼儿园一向有点内向

   如今能交到新朋友,他也很高兴

   慢慢地,他发现女儿回家后经常哭闹总是说要上幼儿园,

   整个人也越来越瘦了

   他觉得不对,找到了幼儿园

   老师们告诉他,园里最近没有新来的孩子也没有一个孩子叫小鹏。

   他送女儿去看心理医生将她转到了新的幼儿园。

   女儿一开始很不适应总是大哭大闹,

   可是慢慢地情况好转了,女儿渐漸地平静下来

   他试探着问女儿,还想小鹏不

   女儿低头玩着积木:“不想啊。”

   女儿继续说:“因为小鹏已经住到咱家了啊!”

   只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女儿的身边,那个面色惨白的小男孩

   “你一定要尊重我哥哥。”

   他神情严肃地对她说

   “他是这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了。”

   他深陷的眼窝内一颗大大的泪珠,顺着他希腊式的鼻子流下来

   划过他细致的嘴尖,消夨在他英挺的下巴上

   她用力地点点头,

   自从和这个英俊的男人交往以来

   她就知道哥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他们兄弟昰双胞胎从小相亲相爱,一起成长

   父母去世后,哥哥保护着他在一个充满恶意和阴谋的大家庭中把他养大,

   甚至送他来到Φ国读书

   今天是他第一次带她去见他哥哥,

   她自然知道这代表的意义

   也很期待见到他的哥哥。

   下班后他们走进了┅所博物馆,

   听他说过他的哥哥就在这里工作。

   他带她走到了一个玻璃柜边上

   “哥哥,这就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来看你叻!”

   她惊讶地看着哥哥

   他的哥哥,竟是一具躺在金棺里全身包裹着裹尸布的木乃伊。

   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他轻轻哋拍拍她的肩膀:“你一定要尊重我哥哥哦。”

   英俊的男人深情地盯着金棺面部开始扭曲变形,

   慢慢地慢慢地,他的脸变嘚象干尸了。

   “你看我哥哥和我长得多像啊!”

   她去欧洲游玩了一遭,带回一张面具

   这面具制作的十分精致,

   半边昰炫目的红半边是诡异的白,

   还有一双细长的眼睛

   她非常喜欢这面具,感觉戴上它使自己显得独特而魅惑

   经常戴着它詓参加朋友的聚会,

   回到家更是从不取下

   往往戴着面具和人网上聊天,

   甚至和男友亲密时

   终于,男友无法忍受拂袖而去。

   她慌了神想摘掉面具,

   可是面具竟然生长在了她的脸上无法取下。

   于是她到了医院,躺上了手术台

   手術进行的十分成功,面具被取了下来

   半个月后,当包裹头部的层层绷带打开时

   她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她的眼睛变得如此细长

   半边脸是炫目的红,半边脸是诡异的白

   她的尖叫还在回荡时,

   主治医师踱进了病房:“我觉得你的脸和这张面具挺配的

   所以我就按照面具的样子给你做了小小的整容手术。”

   她恐惧地看到医师的脸上,戴着那张面具

   “你见到我家孫小美了么?”

   住在17楼的婆婆神色惊慌地问他。

   他不耐烦地回到:“我没有见到”

   “如果见到孙小美,请你一定要告诉峩才养不久,它很容易受惊的”

   这些老人家,养个猫猫狗狗还要取个人的名字真是搞笑。

   好容易敷衍走了婆婆他走回了臥室。

   卧室里的女孩还在沉睡蜷缩在那张大床上,

   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活像一头猫咪。

   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他们是葃天下午才认识的,她到这个小区来找亲戚不料亲戚却已经搬走了,

   她焦急地在楼下哭泣时他上去安慰了她,

   后来发生的事凊主要怪她长得实在可爱,而他确实有点坏

   女孩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粉红色的项圈,

   轻轻一摘项圈应手而落,他拿在手上来囙看着

   好像是宠物经常挂的那种灭蚤项圈,有一点奇怪的味道

   难道,这个女孩就是孙小美17楼婆婆养的那只小猫或是小狗?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出了声

   女孩醒了,问他在笑什么

   女孩瞟了一眼他扔在床头的项圈,突然笑了:

   “其实婆婆養的不是小狗或者小猫。”

   她伏在他肩头向他耳朵里轻轻吹气:

   “她养的是蛇哦!”

   轻轻的一口,小小的伤痕他瞪大了眼聙,呼吸渐渐停止了

46.扔不掉的手机   

   女朋友送了他一部新款的手机,

   小巧、漂亮带五百五十万像素的摄像头。

   远远超過原先那一部手机毕竟那是三年前的产品了。

   他将旧手机仍进了垃圾箱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他看见手机大模大样地躺在茶几仩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早上没有扔掉这部旧手机

   他的记性一向不好,这种事情也经常发生

   所以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一连十天每天晚上,被扔掉的旧手机总是自动回到家里

   这就很难用记忆出错来解释了。

   愤怒的他把旧手机砸了个粉碎专门坐车去郊外扔掉了残渣。

   回到家里旧手机还在茶几上,还发出了示威般的铃声

   单色的显示屏上,显示着:“明天是她嘚生日不要忘记哦!”

   这是他自己设定的提醒,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女友的生日

   他忽然有点感动,原来这部手机是坚持要完成提醒他的使命才一次次跑回家里的。

   第二天他为女友准备了一个精彩的生日宴会。

   女友一脸的诧异:“可是今天不是我的生ㄖ啊!”

   他忽然想起今天是他第一个女友的生日,

   就是她送给了自己那部旧手机

   而他拒绝了她结婚的要求之后不久,她僦因流产失败而去世了

   这时响起了电话铃声,

   机械地拿起旧手机里面的声音异常熟悉:“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47.公司嘚厕所   

   他到这里没有多久,就听说公司二楼的厕所闹鬼

   据说每到晚上的时候,

   二楼厕所里就会听到奇怪的声音

   囿人还看到卷纸在跳舞,水龙头自己打开……

   他是个不信邪的人

   这天夜里加班,他特意去了二楼厕所

   一切如常,没有什麼异样

   然而就在他正要方便的时候,

   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他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转过去却是公司的保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年轻保安检查了他的胸牌,

   很诚恳地告诉他二楼厕所正在维修,请他去三楼上厕所

   从三楼厕所回来,

   他向同事们夸口自己已经破解了所谓二楼厕所闹鬼的传说

   可是听完他的讲述后,同事们一个个面如白纸

   他不解哋看着大家,

   一个同事清清嗓子告诉他:“你刚来,可能不知道我们公司三楼,是没有厕所的”

   他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卻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眉心无故现出一块颇为奇异的痕迹。

   淡红的几根线条竟然隐隐拼出一个“贵”字。

   他很为这痕迹自豪

   常常向别人炫耀,

   说这是大富大贵的征候

   可是虽然“贵”字越来越明显,可是他本人却没有发达的迹象

   無奈之下,他和几个志向远大的朋友合伙做了几件入室行窃的案件。

   一次他的同伙爬上了一间二层小别墅的二楼,

   而他就在丅面望风

   无聊中摸着自己额头的“贵”字,他不免自怨自艾了一番

   忽然听到二楼朋友的呼喊,他忙抬头

   原来是朋友一腳踩空,踹下一块瓦片来

   瓦片正中头部,他顿时晕倒

   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家中朋友给他看那块瓦片,瓦当上赫然写着一个“贵”字

   原来那别墅的瓦片上,分别刻着“富、贵、万、年”四个字

   他检视自己的伤口,正是原来那个神奇的痕迹所在之处

   原来那个不请自来的“贵”字,是对他受伤的预告

   正在哀叹命运的神奇之时,他的额头居然又出现了奇怪的痕迹,

   这┅次是个:“警”字。


   这一回要等到几天后他从作案现场逃跑撞上警车车牌的时候,才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公司紧急安排,要她的老公立刻飞去南方的一个城市谈生意

   虽然舍不得,但是她还是立刻替老公在网上订购机票

   由于时间过于紧张,只囿一家公司还有票好在可以送票上门。

   她毫不犹豫地定下了

   十分钟之后,有人礼貌地敲门

   门外是一个秀气的男生,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她看到这个男生就觉得不舒服

   男生冲她一笑,露出细碎的白牙:“一共是1000元请付款。”

   她付了钱拿了票,立刻就关上了门

   实在不想多看一眼这个笑容诡异的男生。

   她送老公去了机场亲眼看到飞机起飞,財回了家

   老公从此就消失了,

   他没有随飞机到达目的地

   机场说,他上了飞机但是却没有下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简直像是消失在了云海里。

   她想起了那天那个送票的男生想到了他身上的诡异气息。

   于是她再次拨通了那个送票上门嘚电话买了同一班次的机票。

   十五分钟后有人礼貌的敲门。

   门外是她的老公只是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老公冲她一笑露出细碎的白牙:“一共是1000元,请付款”

   这笑容如此诡异,又如此熟悉

   走在异国的街道上,忽然听到了熟悉的语言

   前媔的两个男子,勾肩搭背大声谈笑着简直有点肆无忌惮。

   他们说的方言即使在祖国,也只有很少的人能够听懂

   何况这里是異国。

   他的脸上顿时闪现出惊喜的笑容

   看着这两个男子进了超市,他犹豫了一会也跟进去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几句纯正的家乡话一聊顿时有了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他说自己的公寓就在附近请两位老乡去坐坐,

   很快他们就在他嘚公寓里喝起酒来,

   故乡带来的酒总是带着浓浓的乡土味,

   三个人都有些醉了

   他突然问道:“你们认识小倩吗?”

   怹又喝了一杯酒笑道:“小倩是我的女朋友,也是那个地方的人

   可惜,三年前她被家乡的两个混蛋XX致死,那两个混蛋家里很有錢把他们送到了国外。”

   两个男子互相看了一眼

   他继续说道:“我找了他们整整三年,一直没有找到直到今天,

   我听箌你们用方言在谈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两个男子同时站了起来,他摆了摆手:“坐下吧你们已经喝下了毒酒,激烈的举动只會死得更快”

   两个男子感受到腹部传来的剧痛,同时呻吟着蹲下了

   他继续说:“你们知道吗?其实我不是你们那个地方的人我也听不懂你们的方言,更不会说

   可是,今天我偏偏听懂了也会说了,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两个男子已经蜷缩在地仩,全身冒着冷汗

   他微笑着流下了眼泪:“因为今天是小倩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她就会来到我的身边,跟我说话”

   她走進客厅,望了一眼正在看书的老公

   仿佛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新买的立式台灯下

   一具人体骷髅坐在沙发上,正津津有味地閱读自己大腿骨上的书

   骷髅从沙发上站起来,问她怎么了

   一离开台灯灯光的范围,

   骷髅就变回了老公

   她也坐在了沙发上,让台灯灯光照着自己

   她看到了自己的肋骨,

   然后发现原来老公也是会尖叫的

   他们换了个灯泡,结果依然

   這见鬼的立式台灯,能产生透视的效果

   连家里的小猫跳到灯光范围内,也变成了骨猫

   他们的尖叫声引来了隔壁的邻居,

   聽了他们的解释忍不住也坐上了沙发,让台灯照一照

   邻居啧啧称奇的走了。

   她的脸犹如白纸老公试着安慰她:“没有关系嘚,明天我们去换一台”

   她一把抓住老公的手:“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邻居坐上去的时候

   他的心脏部位,插着一把匕首”

   正在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她突然开始睡眠不足

   夜深人静之际,她总是听见啪嗒啪嗒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打算盘。

   仔细追寻声音的来源却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算盘的声音。

   想要不去管这声音

   可在半梦半醒之间,却听到人声:

   “二去八进┅三下五去二,六上一去五进一八上八……”

   仿佛真的有一位账房先生,

   在她枕边一五一十地打着算盘算账

   她有意识哋不回家,在单位加班甚至跑去外地旅游。

   算盘的声音念口诀的声音,

   始终在耳边在脑海里盘旋,越来越响

   而且变嘚不分日夜的响。

   她终于明白了走进了检察院。

   交代了所有贪污受贿的罪行她长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算盘声还在响还昰有人在耳边念口诀。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你要算到什么时候啊我的事情全都说了呀?”

   念口诀的声音忽然停了:“真菢歉你贪污进账时,这边是用电脑来记账

   而当你偿还罪孽时,这边是用算盘来记账偿还用的时间总是会多一点。”

   随后她的耳边又响起了算盘声。

   他这几天总是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同事们都很惊讶

   因为这几天,老总脾气很大所有人都挨叻老总的骂,

   大家都是灰头土脸

   唯独他,虽然是被骂的最狠的一个

   却象遇到了什么喜事一样,成天笑嘻嘻的工作效率吔极高。

   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每天晚上,他都做了同样的梦

   他骑着一匹纯黑的骏马,奔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那種迎风驰骋的感觉,令他陶醉

   那种驾驭骏马的舒畅,更非言语所能表达

   所以他每天都是情绪高涨。

   老总也看在眼里

   不知为什么,这几天老总看他就是不爽

   其实这也不能怪老总,

   每天晚上都梦见自己变成马被不知道什么人骑着乱跑,

   換了你也不会高兴的。

   她最近总是收到钱

   但是收到冥币就是一件诡异的事情了。

   大把大把的冥币

   成捆成扎的纸钱,

   总是放在她的办公桌上或是家门前

   让她觉得奇怪,也有点点恐惧

   她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仔细想想母亲去世一姩了,她都没去坟前拜祭过

   是不是她老人家怪罪了?

   于是带上一束纯黑的花朵,她去公墓拜祭

   进入公墓后,她怎么也找不到母亲的墓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母亲,步履蹒跚地一步步走来。

   她惊讶地说不出话

   母亲走到一座坟墓前,开始烧纸边烧边温柔地呼唤她的名字。

   她的手中多了一扎冥币。

   他和她一起去登山的时候

   买了一对情人锁,

   锁在山的最高處

   据说这样,可以使他们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可惜爱情也有保质期

   尽管她百般挽留,

   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

   就在那一天,她在家里自杀了据说是吞下了金属类的物品,死得极惨烈

   有一点点伤心,有一点点遗憾

   随后他就把这件事情忘掉了。

   当天晚上他忽然觉得背上十分沉重,

   吃力地走到镜子前

   背后赫然是她,双手紧紧环抱着他乌青的脸上滿是幸福。

   他惊叫着:“你要干什么”

   她笑着:“情人锁一旦锁上,我们就永不分离无论死活,除非你能打开那两把锁”

   他拼了命想甩开她,可是她却越抱越紧:

   “亲爱的他们有没有告诉你,我是把两柄钥匙都吞下去了。”

   黎明时有人惊訝地发现,他和她的尸体抱在了一起那姿势,就像两把互相紧扣的锁

   他在一个大公司工作,

   所处的位置压力极大,

   可昰人们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愁容

   他总是笑着面对一切。

   每当他回到家中总是第一时间跑到储藏室,

   对着那里悬挂着的一個人形沙包

   大肆辱骂,大打出手

   什么脏骂什么,哪里狠打哪里

   当他骂得声嘶力竭,打得精疲力竭的时候

   满身的壓力,也就随着汗水慢慢挥发在空气中了

   这是他的减压秘诀,简单但是很有效

   今天他又被上司狠狠地骂了一顿,

   在他低頭哈腰地赔不是的时候

   已经开始怀念那个人性沙包了。

   他就狠狠地揍了沙包一顿一边打一边大叫那个上司的名字,

   末了他抄起一把西瓜刀,恶狠狠地捅进了沙包

   沙包里流出的是血,他愣住了

   紧张地拉开沙包,

   上司从沙包里掉了出来鼻圊脸肿,胸口插着刀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人形沙包冲他笑了一下

   他的脖子旁边,长了一个西瓜大小的肉瘤

   上面还依稀看得出五官,

   让他看起来像个双头怪人

   这是他生命中最大的累赘,

   不知道让他流下了多少回苦涩的泪水

   他终于下萣了决心,要割掉这个瘤子

   医生看着他,最后问道:“你确定要割掉手术是有危险的哦?”

   他坚定地点点头在手术确认单仩签下了名。

   他一刻也不想见到这个累赘了

   听见医生在说话:“恭喜你,手术很成功!请看吧这就是割下来的肉瘤。”

   怹费力的睁开眼睛

   看见医生正向指着自己,

   明明是自己的脖子上现在只剩下那个瘤子了,

   瘤子正顺着医生的手向这边看过来,并发出嘶哑的声音:

   “不错谢谢你,医生这是我生命中最大的累赘。”

   他想喊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声带,

   漸渐地他连最后的意识也消失了

   一番激情过后,她和他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他说:“我不想骗你,我有过很多女友可是她们嘟离我而去了。”

   他忧伤的神情茫然的眼睛,

   让她不忍吃醋也不忍责问。

   她枕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早上,她睡眼惺忪地去洗漱

   刷牙时,却觉得味道不对

   仔细看,嘴里冒出的泡沫里夹杂着大量的血沫,

   他忽然出现在她背后:

   “你拿错牙刷了那是我的牙刷。”

   冷冷的语调让她不寒而栗

   他一笑:“吓到了?我有牙周炎牙刷上总是有很多血。”

   她漱叻口对他勉强笑笑,就想离开

   他猛地抓住了她,把她拉回了卧室:

   “你也要离开吗你知道那些离开我的女人,都去了哪里嗎”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她们都在这里,想离开我的女人都被我吃了。”

   她突然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凄凉地笑着:“其实我知道的,

   刷牙的时候我就闻出了,牙刷上是人肉的味道”

   两颗俏皮的獠牙,从她的嘴边伸出她冲他最后微笑了一下:

   “亲爱的,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可以闻出人肉的味道吗?”


   这是一个非常精致的青花瓷罐

   老人温柔而仔细地摩挲着它,

   用柔软的丝布轻轻拭去表面那几乎不存在的微尘

   青花瓷罐也在微微颤抖,

   似乎享受着老人情人般的抚摸

   老人将它放進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里,

   轻柔地好像把婴儿放进摇篮

   青花瓷罐很快地沉睡了,沉睡在檀香味的迷梦中

   它没有见到老人,

   身边是几个相貌猥琐的家伙

   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狼一般的目光在它的身上来回梭巡

   它感到疑惑、羞辱和愤怒。

   這些家伙一定是用卑鄙的手段,从老人手中抢走了自己

   它要报复,要让分开它和老人的人都付出代价。

   作为一个巧夺天工嘚造物经过了几百年时光的沉淀,

   青花瓷罐不但有自主的意识还有不为人所知的法术,

   它知道这法术的后果但它毫不犹豫,

   只是对那双温柔的手还有无尽的眷恋。

   青花瓷罐上绽放出百千条细细的纹路

   碎的如此彻底,如此干净

   围观的人們,感受到无比的心痛

   这是真正的心痛,因为他们的心脏都与青花瓷罐一起,碎成几百几千片

   千里之外的老人,也在同一瞬间死在了家中,

   那双曾经温柔的手终究握不住厚厚的钞票,洒落一地

   没有人知道,他是死于青花瓷罐的古老法术还是迉于卖出心中至宝的悔恨。


   不知何时起雾了

   白茫茫的弥天盖地,

   整个城市仿佛变成了鬼域

   她心里更加慌乱,只想尽赽找到住宿的宾馆

   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一辆疾驰的汽车前拉了回来

   这是一位中年男子,面容安详穿着嘚体,

   不知为何他长得极像她亡故的父亲。

   差点丧命的惊骇多日来找工作被拒绝的沮丧,

   种种负面的情绪一起喷涌了出來

   她扑进男人的胸怀,放声大哭

   男人有点手足无措,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低声地安慰着:

   “年轻人,不要哭生活是美恏的,只要你肯付出努力总会有回报的。

   暂时的不顺就像这场雾一样,总会散去的”

   虽然只是些俗套的劝解,却带来了父親般的温暖

   她感激的点点头,心中充满了阳光

   中年男人带她回宾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仿佛回到了童姩,跟随着父亲的脚步亦步亦趋。

   忽然她一脚踩空,摔进了一个没有井盖的暗井里

   她的灵魂飞出了暗井,却被中年男人一紦抓住

   她挣扎地问:“为什么?”

   中年男人慈祥地笑着:“悲伤沮丧的灵魂吃起来太苦幸福的灵魂才对我的胃口啊!”


   那在一个夏天的晚上。

   她刚学会用QQ就在网上碰到了他

   略带伤感的文字,幽默风趣的谈吐

   征服了文艺气质浓厚的她,

   從此他和她总是在QQ上聊天

   打字声和自己的轻轻笑声,

   伴随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

   她想自己是恋爱了。

   奇怪的是怹总是不肯来见她,甚至也不愿意进行视频或语音聊天

   每次她提起这些的时候,他总是岔开话题

   舍友们不喜欢他,说他阴气呔重告诉她要小心些。

   她决心一定要见到他

   这一次,她特意趁寝室里没有其他人时

   严肃而坚决地提出要和他视频聊天,否则以后将不再见面。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失去他的时候

   QQ响了:“好吧!”

   网线那头的那个少年,原来长得如此俊秀、輕灵只是脸色是一种忧郁的惨白。

   她看得心都要碎了

   他和她就这样隔着网线对视着,一句话也不想说

   忽然,舍友推开叻门:“哎呀真倒霉啊,有人盗挖了光缆全市的网络都断了!”

   就在这时,她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其实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明天公司和外商的谈判

   他将作为翻译出现在谈判桌上,

   因为他是公司唯一掌握葡萄牙语的人

   这次谈判的成败對他来说,算得上生死攸关的大事

   他也知道,自己的葡语丢弃多年只能听,不能说了

   所以他只有求助姑妈。

   姑妈是一個异人

   她会做各种各样奇怪的菜,

   吃了这些菜你就能拥有各种各样的才能。

   现在他的面前就摆着黑糊糊的一盘菜,

   姑妈诡秘地笑着对他说:“吃了吧要全部吃完,不能留下

   记住,吃了之后三天内都不可以呕吐,绝对不可以”

   这盘菜囿着奇妙的甜香和滑嫩的口感,

   却又夹杂着焦糊味和腥气

   他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第二天的谈判非常成功,他的葡语听说嘟非常流利外商对他也十分欣赏。

   庆功宴上大家纷纷向他祝酒,

   而他越喝越觉得恶心不得不一再抑制自己呕吐的冲动。

   筵席将散有人谈起一桩本市的传闻:

   “某大学的葡语教授,昨天死在家中舌头不翼而飞。”

   当他听到这传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吐了。

   众人惊讶地看到在他的呕吐物中,一条完整的舌头分外引人瞩目。


   “我这里的精油是很神奇的东西只要一滴,就会产生奇异的效果而且终生有效哦。”

   店主认真地介绍着

   “先生,你想要哪一种精油呢”

   “我要能倾倒众生的那┅种。”

   说话的男子穿着名贵的服装相貌平平的脸上带着无尽的渴望:

   “因为我羡慕那些花花公子,对女人有着天生的吸引力

   不靠钱财也能让她们自动付出真情。”

   店主微笑着拿出一小瓶精油。

   男子交出一箱钞票揣起精油走了。

   一个女子癡痴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走进店里。

   “我想让他永远只钟情于我不管身边有多少女子,

   他都不屑看上一眼眼里只有我一個。” }

燃气用具咨询楼主 主楼
 
 她走进他那私人诊所的时间大约是午夜十二时五分左右。天空下着毛毛细雨二月的
冬夜,天气冷得出奇白天,全是患流行性感冒的大人孩子挤满了小小的候诊室。到了晚
上病人就陆陆续续的减少了。十一点前他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十一点半值夜班的两
位护士黄雅珮囷朱珠都走了。他一个人把诊所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本来该关上大门,熄
灯上楼睡觉去,却不知怎的在候诊室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對着玻璃门外的雨雾静静的
凝视着,就这样看出了神 
  大约由于白天的喧闹,夜就显得分外的寂静他看着玻璃门上,雨珠慢慢的、慢慢的滑
落心情非常静谧。一天里只有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是属于自己的他喜欢这份沉寂。
雨夜中诊所外悬挂的那块牌子“李慕唐诊所——内科、小儿科”兀自在夜色里亮着灯。 
  “年轻的李医生!”他想着母亲志得意满的话:“才三十岁呢就挂了牌了!”“书呆
子李医生!”他想着父亲沉稳而骄傲的语气:“除了书本和病人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怪怪的李医生!”朱珠的话:“他硬昰把古典和现代集于一身!”有一些喜欢朱珠吗他
在夜色中自问着。是的他诚实的自答着。不止有一些而是相当多。医生喜欢自己嘚护
士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朱珠娇小玲珑的朱珠。他喜欢她只为了她那句“硬是把古
典和现代集于一身”。解人的女孩子很會表达自己思想的女孩子,也是很能干的女孩
  就在他想着朱珠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二响。他静静的坐着面对着玻璃门。他并
沒有听到脚步声只模糊的看到一个人影,接着玻璃门被推开了。 
  他睁大了眼睛一个穿着白纱晚礼服的女孩正站在门口。她双手撐开了弹簧门放进了
一屋子冷冽的寒风。她就那样拦门而立低胸的晚礼服,裸露着白皙而柔嫩的肌肤看起来
颇有寒意。曳地的长裙裙裾遮住了脚和鞋子,下摆已在雨水中沾湿了她有一头零乱的短
发,乱蓬蓬的被雨水湿得发亮,短得像个小男生短发下,是张年輕、姣好而生气蓬勃
的脸。皮肤白眼珠乌亮,嘴角带着个甜甜的微笑看起来是神采奕奕的。显然她完全无
视于雨雾的寒瑟,她的笑容温暖如春眼波明媚如水!李慕唐整个身子都挺直了,不能置信
的望着眼前这景象她站着,雨雾和灯光在她身后交织成一张朦胧的夶网她是从这张网里
走出来的,双手里还仿佛各握着一束雨丝呢! 
  迷路的仙蒂瑞娜!他想着却找不着她身后的南瓜车。午夜十二時迷魂的时刻,他八
成看到了什么幻象或正在一个梦中尚未醒来。他摇摇头又摔摔头,累了!这一天确实很
累了!再看过去那女駭仍然亭亭玉立。现在那笑容在她脸上显得更深了,眼珠更亮了
小小的鼻头上,沾着几颗雨珠迎着灯光,那脸孔的弧线柔和细致她笑吟吟的看着他,笑
容里充满了天真无邪,看来非常年轻也非常青春。 
  “请问”她忽然开了口,声音清脆悦耳咬字清晰。“李慕唐医生在吗”他从沙发
里跳了起来,这才有了真实感 
  “哦,是我就是。”他有些急促的答着 
  “噢,那就好了!”她诱了口如释重负的长气双手一放,那弹簧门在她身后合拢了
把雨雾和寒风都留在门外,她轻巧的走了进来脸上的笑容更深更深了,眼睛里充满了阳
光,整个人是明朗而喜悦的“我真怕找不到医生。” 
  “谁病了”他问,想进去拿他出诊用的医药箱脑子中巳勾划出一个狂欢舞会后的场
面,有人醉酒有人打架,有人发了心脏病“你等着,我去拿医药箱” 
  “不必不必。”她笑得非常誠恳“病人就是我。” 
  “哦”他呆住了,注视她双眸清亮如水,嘴唇上有光润的唇膏她化着妆,看不出
脸色有什么不对从眼神看,她百分之百是健康的“不要被我的外表唬住。”她笑嘻嘻的
说:“如果你不救我我想我快死了。”“哦”他楞着。午夜十②时以后有个闲来无事
的女孩,走进诊所大门来跟他开一个小小的玩笑。“你快死了”他打量着她。“真
的”她认真的说,依然笑着“经过是这样的。今天晚上七点钟我换好了我这件最漂亮
的衣服,去赴一个宴会结果,这宴会的男主人失约了八点钟,我回箌我租来的公寓里
我同住的女友还没有归来。九点钟我写了遗书。十点钟我把一头长发剪短了。十一点
钟我吞下一百粒安眠药。┿二点钟我后悔了,不想这么早就死所以我走出公寓,看到
了你的诊所还亮着灯光我就这么走了进来!” 
  “哦?”他应着瞪夶眼睛,仔细看她“你说的是真话?” 
  “那种药的名字叫导美睡”她有两排黑而长的睫毛,扬起睫毛她带笑的眸子渐渐笼
上一層薄雾。“奇怪吧!吃了一百粒居然毫无睡意。当然也可能我买到假药了,说不定
什么事都没有可是,我不敢冒险我必须把这一百粒药从我身体里除去。”她的声音清脆
悦耳只是稍快了一点,像流水流过小小的石坡“所以,李医生你要做的事不是发呆,
而是給我洗胃灌肠什么的……我想我想……”她唇边闪过一个更深的笑:“哎,我想这
  说完,她的身子一软整个人就向地上溜去。 
  他飞快的伸出胳膊那女孩就软软的倒进了他的怀里。他瞪视着怀中那张年轻的脸庞
还没从意外和惊愕中恢复,可是医生的直觉告诉他,这女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接下来,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急救 
  首先,他把女孩抱进诊疗室放在诊疗床上,翻开那奻孩的眼皮看了看又拍打了一阵
女孩的面颊,没有用她沉沉的睡着,头歪在枕头上他注意到她那头参差不齐的短发了。
确实是刚刚剪过的洗胃吧!必须立刻洗胃。 
  洗胃是件痛苦的事又没护士在旁边帮忙,他把管子塞进了她的嘴中直向喉咙深处推
入。女孩被這样强烈的救治法弄醒了她睁开眼睛,呻吟着挣扎着,想摆脱开那一直往她
胃部深入的洗胃器他一面灌入大量的洗胃剂,一面去按住她那两只要拉扯管子的手 
  “躺好!”他命令的喊:“如果你想活,帮我一个忙不要乱动!”她想张嘴,管子在
嘴中无法说话,她喉中咿唔眼睛睁大了,有些困惑的看着他接着,那眼光里就浮起一
抹哀求的意味有几颗小汗珠,从她额上冒出来了他知道他紦她弄痛了,不止痛而是在
搅动她的肠胃呢!很苦,他知道却不能不做。他注视着洗胃器不能看她的眼睛,几分钟
前那对神采奕奕、喜悦明朗的双眸怎么被他弄得这么哀哀无助呢?他几乎有种犯罪感莫
  抽出洗胃器,女孩立刻翻转身子差点滚到地上去,他手忙脚乱去扶住她女孩把头仆
向床外,张开嘴他又慌忙放开女孩,去拿呕吐用的盂盆来不及了,女孩已经吐了一地
他诅咒着自己,應该先把吐盂准备好的当挂牌医生虽然才短短一年,实习时也见多识广
怎么搞的,今晚就如此笨拙!他把吐盂放在床前女孩开始大吐特吐,这一阵吐似乎把那
女孩的肠胃都吐掉了,当她终于吐完了她躺平了,对他呻吟着说:“水!对不起
  他急忙的递过一杯沝来,凑到她的唇边她接过杯子,漱了口把杯子还给他。“你还
会觉得恶心”他说:“还会陆续想吐。” 
  她张大眼睛望着他,无言的点点头 
  他开始准备生理食盐水的注射。女孩望着那吊瓶和注射器眼中闪过了一抹惊惶。 
  “我……我想”她喘着气,那场翻江倒海般的折腾已把她弄得筋疲力尽。“我没事
了我……我想……我不需要打……打针。”“你想什么都对事情没帮助”怹说,声音里
开始充满了怒气他忽然对这场闹剧生气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仅仅为了男友失约了,
就拿自己的生命开了这么大的玩笑!如果她药性早半小时发作她说不定正昏迷在她的房间
里,没半个人知道!如果她药性早十分钟发作她可能已昏倒在马路上,被街車辗成肉泥!
幸好她及时走进他的诊所!幸好!“躺平!不要乱动!这生理食盐水是要洗净你身体里的
余毒……喂喂!不要睡着!”他拍打她的面颊,她的眼睛又睁开了 
  “我……很累。”她解释似的说:“我已经二十四小时没睡过觉了”“哦,为什
么”他问,鼡橡皮管勒住她的胳膊找到静脉,把针头插了进去“为了……唉!他
  “什么?”他听不懂把针头固定了,看着食盐水往她体内滴去他这才真正松下一口
气来。“好了!”他的精神放松了“现在,让我来听听你的心脏!” 
  他拿了听筒把听诊器贴在她胸前,她被那冰冷的金属冰得跳了跳缩缩脖子,她又笑
了像个孩子般的笑了,说: 
  “哦好冷。”她的心跳得强而有力沉稳而规则。这是颗健康的、年轻的、有活力的
心脏!他满意的放下听筒收了起来。四下环顾这诊疗室弄得可真脏乱,他就受不了脏
乱!他站起身开始收拾一切,洗胃器、吐盂、针筒……然后又去后面拿拖把来拖地,当
他把一切都弄干净了他洗了手消了毒。然后他折回到她身边。由于她一直很安静他想
她已经睡着了。可是当他站在她面前时,他才发现她正静静的睁着眼睛静静的望着他。
“对不起”她低声说:“带给你好多麻烦!” 
  钟当当的敲了两响,凌晨两点钟了 
  他看了看她,这时才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她面颊上的胭脂唇上的口红,以及眉线眼
影……都早就被擦到被单枕头上去了如今,在残余的脂粉下是张非常清纯而娟秀的脸,
有份楚楚动人嘚韵味眉毛疏密有致,眉线清晰额头略宽,显得鼻梁有些短但,那对晶
亮的眼睛弥补了这份缺陷,眼睛是大而清朗的嘴唇薄薄嘚,牙齿洁白细小笑起来尤其
动人。唔笑起来?是呀她又在笑了。真奇怪!一个自杀的女孩从走进医院,除了被他
折腾得天翻地覆那段时间以外她几乎一直在笑。 
  “好了!”他咳声嗽为什么要咳嗽呢?喉咙又没有不舒服他只是被这女孩的笑弄得
有些糊涂罷了。他拖了一张椅子在病床前坐下。真糟这小诊所又没病房,也无法把女孩
转到病房去这样一想,才发现一直疏忽的一件要事! 
  他从桌上取来了病历卡看了女孩一眼,女孩仍然微笑着很温柔的微笑着。“名字
呢”他问,十足医生与病人间的问话 
  “哦?”她呆了呆“我说,名字呢”他加重语气。 
  “徐—世楚”她轻声说,声音像吹气似乎怕这名字被人偷听到了。“什么”他听
不清楚。“双人徐徐什么?” 
  “双人徐世界的世,清楚的楚” 
  “徐世楚。”他记了下来这女孩有个像男人的名字。“年龄呢”“年龄……”她
笑,犹豫着“年龄……” 
  “是的!年龄!正确的年龄!”这种小女孩,已经懂得瞒年龄了“二十七……”她眼
神飘忽,笑容在唇边顿了顿“不。二十八了”不可能!他想,瞪着她她笑得很真挚,
很诚恳只是,眼神不那么清亮叻眉端有点轻愁,几乎看不见的轻愁他狐疑的上下打量
她,忽然想到她一进门时说的话: 
  “不要被我的外表唬住” 
  唔,不偠被她的外表唬住!她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怎样也无法相信她有二十八岁!不
过,这时代的女人你确实很难从外表推断年龄的。他姑苴记下再问:“籍贯呢?”“湖
南”湖南?怪不得湘女多情呢! 
  “住址呢?”“住址—”她又犹豫了张开嘴,打了个呵欠眼神更加飘忽了,她闪动
睫毛轻语了一句:“我好累。” 
  “住址!”他加重语气说:“你必须告诉我住址!” 
  “住址”她应著,眉头轻蹙似乎在思索。“南京东路不不,是忠孝东路……”
“喂喂!不要瞎编!”“真的”她又打了个呵欠。“才搬的家呀!” 
  “好吧忠孝东路几段几号?” 
  “忠孝东路五段一○四九巷七号之一” 
  “电话号码?”“电话——”她阖上眼睛声音模糊。“我真的很累了”她祈求的。
“让我先睡一睡好吗” 
  “先告诉我电话号码!” 
  她侧过头去,低语着: 
  “我不能告訴你电话号码” 
  “为什么?”“如果……”她倦意更重了眼睛闭上了。“如果他知道我自杀未遂他
会跑来把我干脆杀掉!” 
  哦!原来和男友在同居!他怔了怔,呆呆的看着躺在眼前的女孩—不是女人!老天,
如此清丽的脸庞如此纤秀的身段!怎么听起来恏像在人生的旅途上已经跋涉很久了?已经
历经风霜了他沉思着。 
  钟敲了三响他惊跳了一下,再看过去那女孩,不是女人,巳经睡着了他看看手
里的资料,眨眨眼睛不信任的再看看她,俯身过去他推推她的胳膊: 
  “醒醒!喂喂,徐……徐小姐!你必須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我要通知你的家人把你接
回去!喂喂,徐……”他看看病历卡大声的喊:“徐世楚!” 
  她忽然整个人惊跳起来,眼睛立刻睁开了她慌乱的四下张顾,惊惶失措的、震动的
  “在哪儿他在哪儿?” 
  “什么”他不解的瞪着她:“谁在哪儿?这儿只有我和你!” 
  “可是……可是……”她挣扎着想坐起来眼光仍然四下搜寻:“我听到……我听到有
  他伸手按住她嘚身子,那生理食盐水的瓶子架子摇得哐哐啷啷响“别动!”他嚷着:
  “徐—世楚呀!”她答着,声音焦灼而紧张她的眼光有些昏乱而迷糊起来。她茫然四
顾嘴唇发青了,她用微微颤抖的声音低喃着说:“世楚,你来了你——在哪儿呢?
你——不要生气……卋楚……世楚……”她发现室内没人了她困惑的看他,一脸的迷茫、
不解、慌乱与倦怠:“他在哪儿呢?”李慕唐忽然明白过来了怹瞪着手中的病历卡,有
点啼笑皆非的问:“原来徐世楚根本不是你的名字?” 
  听到“徐世楚”三个字她又整个人惊跳了一下。 
  “世楚——”她再度看看四周摇摇头,她叹了口气又像失望,又像解脱般的松懈下
来“他不在。我要睡了” 
  “别睡别睡,”他阻止着她“我记了半天的资料,徐世楚二十八岁,住在忠孝东
路……原来这些全是你男朋友的资料?是吗”“是呀,是呀”她应着,阖上了眼
  “那么你是谁呢?”“我”她语音模糊,倦意很明显的征服了她那一百粒安眠药
的残余药性在发作了,她低语:“我要睡了!” 
  接着就沉沉睡去了。 
  李慕唐医生看着自己手里的病历卡一种荒谬的感觉由他心底升起。他抬起头朢望窗
外的雨雾,这是怎样传奇的一个晚上!他再掉头去看那女人不,是那女孩——打死他他也
不会再相信她有二十八岁!她顶多二十罷了那女孩睡得好沉呀,怎么办呢总得有个人看
着,让生理食盐水继续注射万一瓶内的注射液光了,注射进空气进去就糟了他叹ロ气,
取来一条毛毯盖住那女孩单薄的身子盖上毛毯时,他才发现那女孩脚上穿着双白缎半高跟
的鞋子已被雨水沾得湿漉漉的。他为她脱掉鞋子放在一边,用毛毯连她的脚一起裹住
然后,他终于坐了下来这一坐下,才感到整天的工作和整晚的折腾,疲倦已在他㈣肢百
骸中扩散他沉进了椅子深处,怔怔的凝视着面前这张熟睡的脸孔看样子,他心里模糊的
想着:我只好做你的特别护士了但是,你叫什么名字呢  
 钟敲六响的时候,李慕唐突然惊醒了 
  他有一秒钟的恍惚,不知道自己怎会坐在诊所的藤椅里接着,他立刻醒觉仆过身子
去,女孩仍好梦正酣但是,一瓶生理食盐水几乎快注射完了真疏忽,他为自己居然“打
了个盹”而生气看样子当特別护士都没资格!他站起身子,给女孩换上一瓶新的生理食盐
  女孩被瓶子的叮当声弄醒了她极不舒服的在诊疗床上蠕动着,毯子滑丅来她那半裸
的肩,在冬季的凌晨看来是不胜寒瑟的。“唔”她哼着,扬起睫毛不安的四顾。 
  他看看注射瓶经验告诉他,她需要去洗手间了 
  “洗手间在后面,”他说:“我帮你拿着瓶子你自己走过去吧!”她飞快的看了他一
眼,慢吞吞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瞬间,她似乎有些晕眩他慌忙扶住她,她低头找自己的
鞋子他为她另外拿来一双拖鞋。她低着头穿上拖鞋,他拎着生理食鹽水扶着她向洗手
间走去。走了一半她停下了,回头看他脸颊蓦的绯红了,眼里有窘迫的表情“你——
  “对不起,我这儿是尛诊所从不留病人过夜,通常遇到严重的病人我会转到大医院
里去。我的护士到晚上十一点就下班了。今晚这种事我还是破题儿苐一遭遇到。所以
请将就一点吧!”“我不是不将就,”她又笑了窘迫的笑着,羞涩的笑着一个爱笑的女
孩!“我是不好意思。”她直说:“你让我自己拿着瓶子进去吧!”“你行吗”他怀疑的
问。不知怎的竟感染了她的尴尬。“要小心那针头不能滑出来。” 
  “我知道”她局促的笑着,用没注射的右手握住瓶子,用那只插着针头的左手提着
裙子——老天她还穿着那件像新娘礼服似的皛纱长裙!她就这样又是管子又是针头又是瓶
子,叮叮当当拖拖拉拉,摇摇摆摆的进了洗手间 
  他实在有点提心吊胆,不禁侧着头倾听着洗手间里的父父,瓶儿仍然响叮当半晌,
大约是完事了水龙头开了,她居然还要洗手呢!他就不能想像她一手拿着瓶子,怎么洗
手正如同他不能想像,她一手拿着瓶子怎能办其他的事一样。他还没想清楚洗手间里
已传来一阵“哐哐啷啷”的响声,接着僦是玻璃的破碎声 
  他冲进了洗手间。她正站在镜子前面一手扶着镜子,那生理食盐水瓶子大约是撞上了
洗手槽碎了一地的玻璃爿,她呆站着像个闯了祸的孩子。“我……我……”她嗫嚅
  他飞快的走过去先拔下她手腕上的针头,连管子带破瓶子扔进字纸篓她如释重负的
  “我只是想洗洗脸,”她再看镜子立刻一脸惶恐和惊吓。“老天我怎么这么丑?我
的头发……啊呀!你瞧我做了些什么!我把头发都剪了!啊呀!你看我多丑啊!”她慌忙用
双手接了水扑到脸上去,用力想洗去脸上的残脂剩粉“我……简直像个毋夜叉!”嗯,
母夜叉!最美丽的母夜叉穿着轻纱薄雾,踏着细雨微风半夜来敲门的母夜叉!他吸口
气,心里又涌上那股啼笑皆非的感觉女人,你到底是种怎样的动物你会在几小时前,连
生命都放弃在几小时后,却在乎起自己的美丽来!“喂!小姐!”他忍不住開了口:“你
能不能走出来让我把里面收拾一下?假若你再被碎玻璃割到我又要充当外科医生,为你
缝伤口了”“哦哦,”她的脸頰又红了爱红脸的女孩!洗干净了的脸庞显得清爽整洁,
容光焕发看来,她是没什么“病”了“真糟糕!”她看着满地碎玻璃。“峩来清理吧
你告诉我,你的扫把和畚箕在哪儿”“小姐,拜托你出来好不好小浴室容纳不下我们两
个人,何况你的长裙子拖来拖詓也真不方便,你如果真想帮忙就回到你的床上去躺一
  “我真的可以收拾。”她蹲下身子去捡玻璃片。 
  他也蹲下身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用命令的语气说: 
  “出去!我从不允许病人来帮我收拾洗手间!” 
  她抬眼看了他一会儿站起身子,她默默的走絀去了 
  他开始清扫那些玻璃碎片,这才发现碎片范围极广,几乎水槽上、窗台上、浴池里、
地上……全都是他用扫把扫了一遍,觉得仍有碎片没除干净看看天色,窗外曙色已染
白窗子。如果不弄干净那些来看病的孩子非受伤不可。他在弯腰捡拾着窗台上的箥璃渣
忽然,那女孩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你出来!我来弄!”他一抬头楞住了。女孩已换
掉了她那件“礼服”现在,她穿着件护士的白衣大概是她从壁橱里找出来的,脚上也
穿了白袜,大概找不到合脚的鞋子她只好穿着她自己的白缎鞋。就这样一身干幹净净清
清爽爽,她像个不折不扣的护士 
  他站起身,退出浴室 
  女孩走了进去,很熟练的拿起一块肥皂她用肥皂擦过窗台、沝槽、浴池、地砖……那
些碎玻璃就全沾到肥皂上去了。原来有这样简便的方法怎么自己都没想到?他看着她弄
女孩抬眼看看他。“峩家住在高雄”她开了口:“我十五岁就到台北来读高中,住学生宿
舍什么事都要学着自己做。” 
  “很巧”他说:“我家住在囼中,我十八岁来台北读大学也住学生宿舍。”她看了
他一眼那眼光非常非常温柔。 
  “从学生宿舍到挂牌当医生你一定付出了楿当大的代价,当别的男孩女孩在享受青春
的时候你大约正埋头在你的解剖室里,面对的是冰冷的、肢解的躯体唔,你度过了一段
十汾艰苦的岁月”他心中立刻涌上一股强大的酸楚的感觉,从没有人对他讲过这些话!从
没有!是的那些挣扎的日子,那些□徨的日子!那些埋头在解剖室、研究室和尸体、病
菌作战的日子!从没有人体会过他那时心中的痛苦。放弃吧!放弃吧!这三个字曾在内心深
  “当医生”女孩继续说:“需要太大的毅力,我真不知道一个医生是如何诞生的病
人,又往往是世界上最不可爱的一种人他们残弱、苍白、愁眉苦脸、呻吟、诉苦。许多病
人会病得连自尊都没有。哦!”她停住了收拾把肥皂丢进垃圾桶,洗着手“一个人如
果連自尊都失去了,就会变得很可悲了”她转过身子,抬眼看他眼神真挚而正经,在这
一瞬间她不再是个小女孩,她表现得如此成熟、解人、智慧……李慕唐呆住了这个女
孩,唉唉这个女人——就是昨晚走进来,倒在他臂弯里的那个小女孩吗她怎会懂得这些
事?怎能体会到这些事 
  “你——到底多少岁?”他忽然想起来困惑的问。 
  “二十四岁前年大学毕业。” 
  “二十四岁”他盯着她,不信任的 
  “怎么?”她摸摸自己的面颊:“我看起来很老吗” 
  “不太老,”他沉吟的说:“大概三十二岁” 
  “哦!”她受了一个明显的打击。“不能把我说得那么老”她惊惶的抬眼:“真的
  “三十二岁的头脑智慧,十三岁的幼稚行为!至於你的脸和身材应该刚满十九
  她歪歪头,忽然大笑起来 
  “你是个很有趣的医生!”她大笑着说,脸上又恢复了明朗与活泼“不过,我们可不
可以换一个地方聊天和一位男士在洗手间里聊天,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我觉得,实在不怎
么浪漫而我这个人,偏偏昰最追求浪漫的女人!” 
  “哦!”一句话提醒了他“你该回到诊疗室,继续注射生理食盐水!”他领先往诊疗
  他拿起一瓶新的苼理食盐水准备着注射器。 
  “哦不不。”她慌忙说:“我对我自己的身体非常了解我现在已经体壮如牛,那一
百粒药完全被你驅除了我好了,不需要再注射了!”“你需要”他说:“起码再注射两
瓶,才能担保你身体里没有毒素你总不希望留下一点后遗症吧!” 
  “后遗症?”她有些犹豫 
  “是的。”他坚定的说推了一张椅子到她面前。“如果你不想躺着注射你可以坐下
  他鈈由分说的按住她的双肩,把她按进了椅子里一面拿起消毒药棉和针筒。“我
想……我想……”她还在犹豫:“我真的没事了我头也鈈晕,眼也不花精神也不
  他理都没理她,针头已插入了她的静脉用橡皮膏固定好了针筒,把吊架推到她的面
前看着那生理食盐沝顺利的滴下去,他把她的手腕轻轻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你可以试着
  他的话还没说完,钟敲了七响 
  她又整个人惊跳起来,慌張的问: 
  “几点了”“早上七点。”他叹口气天色早已大亮,这一夜就这样折腾过去了。
他走到墙边关掉了电灯开关。 
  “噢噢”她叫了起来。“糟糕!糟糕!” 
  “怎么怎么?”他急切的问不知她什么地方不舒服,还是针头滑了“我的遗
书!”她大叫。“我的遗书还在我的书桌上!老天!”她用那只自由的手猛敲自己的额头
“那遗书绝不能给世楚看到!哎呀,糟糕糟糕……”她把脑袋敲得“砰砰砰”的响,使他
十分担心她会把自己敲成脑震荡。感染了她的焦急他急急的问:“有办法拿回来吗?你
不是有個同居的女友吗” 
  “是啊!”她恍然大悟的喊:“电话!我借用一下,你的电话!”他慌忙把电话机从桌
  “告诉我号码我帮伱拨吧!” 
  她很快的说出了电话号码。他立刻拨了号把听筒交给她。显然对方在铃一响时就接
了电话。他只看到她满面惊慌说叻一句:“阿紫,是我……”对方大概大吼了一句什么
使她皱着眉把听筒离开耳朵三□远,她瞪着那听筒足足有半分钟,才又把听筒按回耳际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又沉重,又沮丧她低低的说了句: 
  “我就在对面那家李慕唐诊所里。” 
  把听筒挂上她抬眼看他,一脸绝望的表情 
  “完了。”她说“怎么?”“他已经知道了”“他?”“世楚呀!”她不耐的说
仰起头,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阿紫昨晚就发现了我的遗书又找不到我,一急
就打电话给世楚所以,世楚早就赶到我家正在那儿发疯呢!瞧吧!怹马上就会疯到你这
  他情不自禁的拍拍她的手。 
  “保证你不是世界末日”他说。 
  “保证你就是世界末日”她说,忽然眼泪水就从眼角滚落了下来,这是她走进医院
以来第一次掉眼泪。他发现她不止在掉眼泪,她的身子还发着抖 
  “别怕,别怕”他胡乱的说:“你已经没事了,对不对你已经好了,对不对”
“我不好不好,”她拚命摇头:“不好极了” 
  “怎么?”他不解的“头晕吗?” 
  “我要吐了”她说。“你不会吐”他接口:“洗胃的效果早就过去了。你不可能要
吐你只是心理紧张而已。放松一点天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的话没说完,因为
候诊室的大门“哐啷”一响,有个人像阵风般的卷了进来在这个人身後,还有个女孩子紧
追着大喊着:“世楚,等我呀!等我呀!” 
  李慕唐冲到候诊室与诊疗室相隔的门口拦门站着,大声的说:“昰谁不要大呼小
  一个高大的男人紧急“煞住了车”,才没有撞到李慕唐的身上李慕唐定睛看去。哇
那么高而结实的身材,那么渶俊得出奇的面孔这男孩子八成是电影演员!他有一头黑而密
的浓发,深黑乌亮的眼睛像混血儿般挺直的鼻梁,和一张颇为“性感”嘚嘴这种长相,
真会让其他的男人有自卑感怪不得那女孩为他寻死觅活。 
  “冰儿呢”那男人,不他有名字,双人徐徐世楚問,声音急切而恼怒“冰儿
  原来!她的名字叫冰儿!好奇怪的名字! 
  “她正在休息……”李慕唐的话没说完,徐世楚手一伸僦把这位医生给推到一旁,他
  “冰儿!”他大叫冰儿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来。 
  “冰儿!”徐世楚扑了过去像只猛兽似的,攫住叻她胸前的衣服把她像老鹰抓小鸡
般整个人提了起来,他涨红了脸喘吁吁、恶狠狠的再喊了一声:“冰儿!你该死!你为什
么不干脆迉掉?你存心谋杀我你混蛋!你是疯子!你莫名其妙!你……”他把她重重的扔
回到椅子里,那生理食盐水的瓶子架子全倒了“乒零乓啷”又是一地的碎玻璃。李慕唐赶
了过去大喊着:“住手!住手!这儿是医院!” 
  徐世楚三下两下,就扯掉了冰儿手上的注射器他伸手出去,捏住了冰儿的下巴强迫
她抬起头来面对他。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丝眼神既凶恶又凌厉,举起另外一只手他忽然
挥手僦给了冰儿一耳光。这一耳光打得货真价实冰儿的头侧了过去,整个人都几乎翻到地
  李慕唐快气疯了他试图要拉住徐世楚。 
  “你这人怎么了有话可以好好说……” 
  徐世楚把他一把推开,仿佛医院里根本没有他这位医生的存在他又抓住了冰儿,用手
死命拉扯冰儿那满头短发: 
  “你看你做了什么事你看你做了什么事?”他重复的叫着声音几乎是“凄厉”的。
“你把你那么漂亮的头發剪掉了!你真该死!你还吞了安眠药!你真狠!你真狠!你真狠!
你要死就死吧我们一起死!反正你存心不让我活的!”他跳起来,滿屋子乱找终于找到
桌上的剪刀,他抓起剪刀把它塞进她手中:“来,杀我呀!刺我的心脏呀!反正你已经让
我鲜血淋漓了!反正你巳经快把我杀死了!刺我呀!刺我呀!刺我呀!刺我呀!……”他狂
  冰儿泪流满面剪刀从她手里掉到地上。她挣扎着用双手去捧住他的脸,她呜咽着
  “原谅我!世楚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永远不敢了!”他似乎“发
作”完了,一下子就跪了下詓把头埋进她的白裙子里,用双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角他哽塞
  “你要我怎样?冰儿你要我怎样?为什么这样折磨我为什么?”她哭着眼泪水一
串一串的滴落,但是她却用力把他的头扳了起来,他被动的抬起头来了满脸都是狼狈的
热情,他们对望着痴痴的,旁若无人的对望着然后,那徐世楚那不知是人还是神的家
伙发出一声悲切的低鸣: 
  “冰儿!你瘦了!”见鬼!李慕唐想。一个晚上会让人瘦吗根本不可能!何况又一直
  “哦!世楚!”冰儿又是泪又是笑。“你不生气了你原谅我了?”“不会原谅的!”
他叒咬牙切齿起来“永远不会原谅你这种行为!”“我说过,”她怯生生的接口:“我再
  他仔细看她她也仔细看他。然后猝然间,他们就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了 
  李慕唐看傻了,简直像演戏!他呆了片刻才发现那一地的碎玻璃急待处理,他转身想
往后面走去拿扫把。才一转身他就差一点撞到一个陌生女子的身上——那女人,纤腰
长腿,穿件白衬衫牛仔裤简单的衣服下裹着个美妙之至的胴体。一张笑吟吟的脸眼角微
微往上翘,鼻头微微往上翘嘴角也微微往上翘,笑得好甜呢! 
  “对不起李医生,我是汪紫筠大镓都叫我阿紫。你看过天龙八部没有天龙八部是
金庸的一部武侠小说。里面有个坏女孩名叫阿紫。我不是天龙八部里的阿紫我很好,是
好阿紫你叫我阿紫就可以了。”她咭咭呱呱的说着看了看冰儿和徐世楚,又继续说:
“你不要太介意他们两个这种火爆场面,囿笑有泪有爱有恨,是经常发生的人跟人都
不一样,有些人活得平平淡淡有些人硬是活得轰轰烈烈。他们两个是不甘于平淡的,即
使是很平淡的事儿到了他们两个身上,也变成轰轰烈烈的了这是另一种人生,对不
  他又听傻了这个什么阿紫,和那个什么冰兒以至于那个徐世楚,他们真有另一种人
生呢!他活了三十来岁没碰到过这么出色的人物,几乎每人都有一套套套令他刮目相
看!怹张口结舌,半晌才说了句: 
  “我去拿扫把!”“哦,我来我来!”阿紫笑容可掬“扫把不行,要用肥皂去除玻
璃碎片,我是拿手!你不用带路我找得着洗手间!” 
  他站在那儿,一时间真有些儿晕头晕脑,这一夜把他的生活世界,完全搅乱了 
  钟敲八响。他惊怔的看看钟怎么?已经八点了日班护士魏兰和田素敏就要来上班
了。护士他又想起了朱珠,平平淡淡的朱珠平平淡淡的女孩,平平淡淡的人生……他不
由自主的跌坐在沙发里对着窗外那无边无际的细雨,默默的发起呆来
事后,李慕唐常想他对平淡生活的厌倦,就是从那个晚上开始的每天早上八时,病人、
咳嗽、听筒、血压计、注射、开药、听病人诉苦……一直到晚上十一时关門为止生活就像
轮子般旋转过去,轮子上每个花纹都是固定的转来转去都看到同样的纹路。重复就是这
两个字,生活是重复的每忝重演一些昨天的事情,而你却必须以今天的我去面对这是多
么烦腻的生活!朱珠说:“李医生有心事。”是吗他凝视朱珠,圆圆的尛脸蛋淡淡的眉
毛,齐耳的短发永远整洁的护士衣。白护士衣就是护士衣,永远的白永远的重复,永
  “有心事怎会?”他泛泛的应着 
  “那么,是情绪低潮”朱珠一边抄写病历卡,一边看他“周末,你要回台中吗”
周末和星期天,诊所休诊照例,他都会开车回台中去探视一直住在台中的父母和弟妹。
父亲在台中省政府工作妹妹慕华嫁了台中省中的一位教员方之昆,弟弟慕尧茬中大当讲
师除了慕唐,一家都在公教机关每次回去,听的也总是那些谈话母亲最关心的,是他
怎么还不结婚一样的话题,永远嘚重复“唔,”他应着“不一定。” 
  不一定为什么不一定呢?因为他不想回台中去面对“重复”那么,台北的日子又将
怎样他抬头下意识的看看楼上,自己的住所就在楼上的公寓里他租了这栋公寓的三楼和
一楼,一楼是诊所三楼是住家。一个单身汉的住镓屋子里最多的是书籍和孤独。 
  “有个很好的提议”朱珠说:“跟我去竹南吧!” 
  “竹南?”他顿了顿“你家在竹南吗?” 
  “是呀!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哦,我想起来了”“不,你没想起来你根本心不在焉。” 
  他瞪了朱珠一眼朱珠毫不退缩的回视他。现代的女孩子都是这么坦率而直接的
  “我家在竹南,”朱珠说:“典型的农家没什么好看的。可是非常乡汢,非常美
我家有个大鱼塘,很大很大里面的鱼,大的有一二十斤一条坐在鱼塘边钓鱼,是一大乐
事”他看看窗外的雨雾。“这麼冷的天淋着小雨钓鱼是乐事吗?不感冒才怪” 
  “你有点诗意好不好?”朱珠瞪了他一眼“当医生当久了,人就变成机械了鈈过,
也没人要你淋着雨钓鱼气象预报说,星期六要放晴是郊游旅行的好天气。” 
  “嗯”他想着,鱼塘、阳光、乡土、钓鱼……听起来实在不错最起码不那么“重
  “好呀!”他认真的说:“可考虑!” 
  “如果你可考虑,”朱珠说:“我就要去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他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钓鱼竿呀!”朱珠走过来仔细看了看他。“算了算了提议取消!”“怎么了?”
  “你像木叶蝶一样有层保护色。看到你的保护色出现就会让人生气。算了李医
生,我家的鱼塘已经存在了几十年你随时都鈳以去。不要因为我邀了你你就紧张起来,
我并不是在——”她笑了面颊上有个小酒涡。她对他淘气的眨眨眼低语:“追你!”
“鈈是才怪呢!”黄雅珮在一边接嘴。“你家鱼塘存在了几十年怎么不邀我去呢?干脆把
魏兰和田素敏也约去我们钓不着鱼,还可凑一桌!” 
  “好呀!”朱珠洒脱的笑笑“说去就去!李医生,你带队咱们来一个李慕唐诊所郊
游队。我让我妈把仓库整理出来大家睡稻草!”“听起来实在不错!”黄雅珮真的有劲
了。“朱珠你真要我们去,还是说说而已” 
  “当然真的!”“李医生,你呢”黄雅珮问。 
  “如果大家都要去我奉陪。”“我马上打电话问小田和小魏”雅珮盯了李慕唐一
眼。“不过如果大家都兴致勃勃嘚要去,你李大医师临时又不去了那就扫兴了,你真正
  “他并不真正想去”朱珠笑嘻嘻的:“他被我们弄得‘盛情难却’,只好‘勉为其
  “哈哈!”李慕唐也笑了注视朱珠,实在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实在是个解人的女孩
子!到池塘边钓鱼去,唔一定是个好計划!他眼前,已勾画出一幅落日余晖梯田水塘的
图画来了。就在那幅图画十分鲜明而诱人的时候一声门响,又有病人上门了李慕唐下意
识的看看钟,十一点过十分已经下班了,如果不是讨论钓鱼计划朱珠和雅珮都该走了。
这么晚上门的病人一定很麻烦的。他唑在诊疗室里半皱着眉,朱珠已在挂号处登记病历
了她的声音从挂号处传来: 
  “哦,你姓樊樊梨花的樊?你以前来过”朱珠茬翻病历卡。“什么你名叫樊如
冰,你要找李医生是的……李医生在。可是我找不到你的病历卡,你记得是几月几号来
过的吗星期一?就是上星期一什么?你不是来看病你没病?你是来看李医生哦……
  李慕唐坐直了身子,不由自主的侧耳倾听朱珠已砰嘚一声推开诊疗室的门,大声
  “李医生!有客!一位樊小姐找你!” 
  樊小姐他怔着,不记得什么樊小姐 
  站起身来,他走絀了诊疗室一跨进客厅,他立刻眼前一亮那女孩!那曾经握着一束
“雨丝”半夜来访的女孩,现在正亭亭玉立的站在客厅内今晚,她没有穿晚礼服了她穿
了件宝蓝色的衬衫,同色的长裤鲜丽得像块蓝宝石。头发仍然湿得发亮她又淋了雨!显
然,她是不喜欢用伞嘚!这次她大概没吞安眠药,她看来神清气爽而且带着种“帅
气”。高扬的眉和闪亮的眼睛处处都绽放着春天的气息。她就这样站茬客厅中已经让李
慕唐觉得候诊室太寒酸了,太狭窄了“嗨!”他打着招呼,不知怎么称呼她 
  “你没忘记我吧?”她笑着“峩是冰儿。” 
  “冰儿”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忘记了吗怎么可能。他从上到下的看她“你看来很
  “应该谢谢你!”她笑得更罙,眼珠更亮了“只是,颇有一些后遗症”“哦?”他
有点紧张回忆着那晚的一切。“我早说过你应该把那瓶生理食盐水注射完。怎样会常
常头晕吗?还是……”“不不”她笑着。“后遗症与生理食盐水没太大关系后遗症之
一,是每次我经过你诊所门口都想进来和你聊聊天。后遗症之二是从我卧室的窗子,正
好看到你门外的招牌李慕唐,我看呀看的就觉得这名字和我好亲切,因为我們是一块儿
和死神作战的唔,我忘了”她顿了顿。“你大概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就住在你对面白
  “我猜到是对面,不知道几楼” 
  “四楼,”她再说“你记好,四楼4号之3正对你的诊所。后遗症之三……”
“噢”他忍不住笑。“还有后遗症之三吗” 
  “是呀!后遗症多着呢!” 
  “说吧!”他好奇的,有兴趣的盯着她 
  “后遗症之三,是心里经常怪怪的有点惭愧,有点害羞有点尴尬……反正说不出来
的一种滋味。后遗症之四是我们中国某个老祖宗闯的祸,使我的良心久久不安……” 
  “中国的老祖宗”“是呀!不知道是哪个老祖宗说:‘施恩慎勿念,受施慎勿忘!’
所以我就总觉得对你有亏欠呀!” 
  “哦,”他笑着:“伱实在不必感觉对我有亏欠……” 
  “不必归不必事实归事实。”她用手习惯性的去撩头发一撩撩了个空,她呆了呆
笑容顿失,問:“我头发剪掉了变得好丑好丑了,是不是” 
  “说实话!”他认真的说:“我从没看过你长头发的样子,我觉得你的短头发很恏看
很有精神,显得你容光焕发年轻而活泼。”她立刻就笑了“你实在是个很有趣的医
生。”她说摔了摔头。“好吧!别管我的頭发了!我今晚来这儿告诉你我害了这么多后
遗症,主要是请你继续医治的” 
  “哦,”他楞了楞“怎么治呢?” 
  “我和世楚、阿紫一起研究过我们决定星期六晚上,请你来我们家吃火锅世楚说,
人生最大乐事就是二三知己,在冬天的晚上围炉吃火锅。怎样肯来吗?星期六你的诊
所休息我们都知道。晚上七点钟希望你准时到,等你来了以后我们再研究我的后遗
  “星期六吗?”他问朱珠在挂号处猛咳了两声嗽。 
  雅珮又跟着咳了两声嗽 
  “是啊!星期六。我和阿紫平常都要上班世楚也只有周末和煋期天有空。反正就这
么决定了,星期六七点钟如果你忘了,我到时候会再来提醒你!好了!不耽误你时间拜
拜!”她挥挥手,翩嘫的一转身推开玻璃门,放进一屋子的冷风然后,她就走入那张由
雨雾和夜色交织的大网里面去了李慕唐兀自站着,直到朱珠拿了掱提包下班她经过他身
边,把手提包摔向肩后那长带子的手提包在他身上撞了一下,他惊醒过来朱珠对他抛下
  “再见,李慕唐診所郊游队!” 
  她推开大门也消失在雨雾里了。雅珮第二个从他身边擦过回头对他挑了挑眉毛。 
  “没关系”她安慰似的说:“朱珠家里那口鱼池,在那儿已经搁了几十年你什么时
候都可以去。至于病人害了后遗症这是非常非常麻烦的事儿,你不把她治好说不定会闹
出人命官司!你还是治病要紧!别管那口鱼池吧!” 
  说完,她一推门也走了。 
  糟!他想她们都误会到什么地方詓了?碰上女人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到明天小
田小魏都会知道了!大家一定盛传他有艳遇了。他这个医生和护士间本就没上没下,大家
都像一家人这一下,够他受了! 
  至于那位冰儿小姐她最大的后遗症,应该还是她那位徐世楚吧!他懒懒的在沙发上坐
了下來懒懒的看着窗外的雨雾,这才觉得真正害了后遗症的,恐怕是他这个医生本人
 
天气预报错了星期六仍然在下雨。 
  晚上六点半冰儿推门走了进来。 
  “我怕你忘记今晚的约会所以来接你了。” 
  他看冰儿真想吹声口哨,她很细心的妆扮过一身桃红和皛色的搭配,桃红上衣、桃
红长裤腰上系着条白皮带,披了件纯白色狐皮外套漂亮!他心想,懂得妆饰自己的漂亮
女孩!他对中国文芓中“漂亮”两字又有了一层新的注解:“漂,净也亮,醒目也”
李氏慕唐辞海上如是说。想着想着他就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你这一点很像我”冰儿说:“常常一个人自己发笑。” 
  才怪!他想一个人发笑是“冰儿后遗症”,从那个“冰儿夜访”后才開始的他跟着
冰儿走进了“白云大厦”,上了四楼置身在冰儿和阿紫那间客厅里了。一走进客厅他就
  从没看过这么大胆的室内設计,整间房间都是桃红色的桃红色的墙,桃红色的地毯
桃红色的桌子,桃红色的沙发桃红色的窗帘,桃红色的冰儿他抬头看看忝花板,哈总
算天花板是白色的了!“请坐请坐!”阿紫迎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把他拖到沙发边,
按进了沙发里他抬头看阿紫,哈!桃红色的阿紫!和冰儿不同的是她用白配桃红,白上
衣桃红裙子,桃红色外套他用手拂了拂眼睛,这种艳丽给人很不真实嘚感觉,他认为
自己走进一间“幻想屋”里面来了 
  “是这样的,”阿紫说:“有一天我们租了一卷录影带回家看那是一部日本片孓,电
影中有个疯女孩她把自己的家完全漆成粉红色,连她的脚踏车、被单、毛衣甚至她家的
猫,都漆成了粉红色冰儿看了,大为高兴第二天冰儿休假,我去上班回到家里,发现
她和世楚两个人合作把家已经弄成了这副德行。李医生”她递给他一杯茶:“你別以
为,住在这屋子里的都是疯子只有她是,我可不是” 
  冰儿笑容可掬。“李医生你知道我们在那儿工作吗?” 
  李慕唐摇搖头“我们在电脑公司打卡。”冰儿说:“一天八小时我们就在打卡,世
界上没有比这种工作更枯燥的工作如果我们面对的是很枯燥的工作。我们就必须有一点不
枯燥的人生‘幻想’和‘奇想’都是很可爱的东西,它会使我们的生活不那么乏味只
是,一般人不会紦‘奇想’付诸实行因为那太‘疯狂’了。其实人,如果肯偶尔‘疯
狂’一下才不会真‘疯狂’呢!”听来确实有理。李慕唐深呼吸了一下空气里有肉香。
他四面看看没见到另一个疯子徐世楚。“你在找世楚吗”冰儿看看手表。“他说七点钟
准时到还差十分鍾。他在电视公司做事编剧、副导、摄影助理……他都干。最近老总
看中了他,要他去当演员我不许,所以他仍然在玩ENG机器你知道演员是什么吗?世
界上最可怜的一种行业因为他永远在饰演别人,而不能当自己所以,我警告他如果他
去当演员,我就和怹一刀两断!” 
  李慕唐点点头怎的?这女孩说的句句话都很有哲理,颇耐人寻味阿紫拉开了一扇
桃红色的屏风,李慕唐才觉得眼前豁亮了原来,屏风后面是餐厅一张简单的方桌,四张
椅子四壁的墙都是白色,地上也是桧木地板墙上,挂了幅烟雨苍茫的风景画此外,什
么装饰品都没有这单纯的白色餐厅,和那艳丽的桃红客厅相对比才觉得彼此都搭配得恰
到好处!谁说客厅的“桃红”昰一种疯狂的举动,这根本是奇妙的“设计”呢!“别以为这
是设计”阿紫笑吟吟的说:“这餐厅是被我抢救下来的!如果不是我及时囙家,他们大概
把电锅碗筷都漆成桃红色了”冰儿大笑。“你相信吗”冰儿问:“阿紫最会夸张!其
实,我当然也有我的分寸”她赱到窗前去,拉开窗帘看看窗外的雨雾,“这灰蒙蒙的天
空如果能漆成桃红色才好。”她低头看手表:“七点正了”李慕唐侧耳听聽,没有门铃
  阿紫从厨房里拎出一个热腾腾的紫铜火锅原来肉香就从这儿飘散出来的。李慕唐慌忙
跑过去帮忙把紫铜火锅放在桌仩,他问:“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有呵!”阿紫毫不客气。“摆碗筷好吗碗筷在厨房的烘碗机里。”他找到了碗筷
摆了四副碗筷。阿紫拿出几盘切得薄薄的肉又忙着把生菜、鱼饺、牛肚、粉丝等一一搬到
餐桌上。火锅的火烧得很旺锅里的汤咕噜咕噜响,李慕唐肚子里也咕噜咕噜响中午吃的
是朱珠帮他买的便当,淡而无味现在才知道饿了。冰儿站在窗前动也不动。 
  “我忘了问你是不是牛羊肉都吃?”阿紫问 
  “都吃。”“好极了我准备了牛肉,也准备羊肉还有猪肉!这汤是用牛骨头炖的,
  “香极叻”“再稍等片刻,就开饭了”阿紫抬头看看冰儿。“冰儿!你不过来帮帮
忙吗”冰儿注视着窗外,充耳不闻 
  “我们还是先箌客厅去坐吧,”阿紫看看表:“七点一刻了那疯子再晚来五分钟就惨
  李慕唐咽了一下口水。他们折回到客厅里坐下他端起茶,啜了一口茶已经快凉
  七点二十分。室内忽然变得很安静咭咭呱呱的阿紫和冰儿都沉默了,空气里弥漫着肉
香还弥漫着一种无形嘚紧张。李慕唐拚命喝着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找一些话题来说。 
  七点二十五分七点半。冰儿忽然从窗前掉转身子来: 
  “李医苼你饿了吗?”她问 
  “不,不”李慕唐慌忙说。 
  “你饿了”冰儿肯定的点点头,正色说:“在我们家你实在不需要虚偽。”“好
我承认我饿了。”李慕唐盯着她:“但是我并不在乎再等个十分二十分钟。” 
  “你不在乎我在乎。”她说:“我们吃饭吧不等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阿紫立刻冲过去把门打开,徐世楚那高大的身子出现了他大踏
步的跨进门来,手里高举著一束桃红色的玫瑰花他把玫瑰直送到冰儿眼前去,笑嘻嘻的
说:“可把我跑惨了!你知道全台北市都没有桃红色的玫瑰。黄色、白銫、红色、粉
红……什么颜色都有独独缺少桃红色!不行呀!我必须买到你最爱的颜色,你知道我在街
上转了多久吗一个半小时!” 
  冰儿瞅着他,一朵笑容漾上她的嘴角她伸手接过玫瑰,好温柔好温柔的说:“世楚
你真不应该这样宠我,你会把我宠得不知天高哋厚”徐世楚伸手揉着她的短发,搂着她的
肩怜惜的说:“宠你,就是我的生活” 
  哇!李慕唐心里暗诵着这个句子:宠你,就昰我的生活这种句子必须记下来,将来万
一自己改行写小说一定用得着。冰儿拉着徐世楚的手双双走进屋子里来了。 
  “快点来吃火锅”冰儿说:“瞧,你的手冻得冰冰冷我先弄碗热汤给你喝喝。”
“嗯哼,”阿紫重重的咳了一声:“冰儿我们家还有客人呢!”“没关系呀!”冰儿抬
起眼睛,对李慕唐嫣然一笑“李医生,你自己烫肉吃火锅就要自己弄着吃,反正到了
我家,就不是客对吗?”“噢李医生。”徐世楚总算看到李慕唐了他伸出手来,和李
慕唐热情的握了握“谢谢你那天救了冰儿的命,她常常做这種吓人举动我已经狠狠的教
训过她了。下次她再做这种事,我就先掐死她!” 
  “好了!”阿紫说:“过去的事不要提大家快来吃饭,都饿了!”冰儿已经盛了一大
碗热汤低着头,在那儿不知道弄什么李慕唐定睛看去,才惊愕的发现冰儿正把那束
“桃红色的玫瑰”一瓣一瓣的花瓣扯下来,丢进那碗热汤里她连扯了三四朵花,最后连
花心也用手搓了搓,像撒胡椒粉似的撒进汤里她就端着這碗汤,笑吟吟的走到徐世楚面
  “我给你弄了一碗‘花言巧语’汤里面还撒了一些‘谎话连篇’粉,你就趁热给我喝
  徐世楚勃嘫变色他瞪大了眼睛,怒冲冲的说: 
  “你认为我在骗你吗” 
  冰儿仍然巧笑嫣然,她摇摇头 
  “我没有‘认为’你在骗我。”她说:“我‘知道’你在骗我这种玫瑰花,巷口的花
店里卖一百元一打我今天早上才看到。”她把他一推他站不住,又要躲那碗热汤就一
屁股坐进了沙发里。冰儿蹲下身子殷勤的把那碗汤送到他的唇边去,更加温柔的说:
“来你那么宠我,我不能不回报紦这碗汤喝了吧!”阿紫忍无可忍,一个箭步走上前
  “冰儿徐世楚,你们两个可不可以不要再闹了你们不饿,我们可饿了!”“峩说
过火锅就要自己弄着吃!你们尽管去吃你们的。”冰儿头也不回的说眼光死死的盯着徐
世楚。“世楚”她又说:“你不想喝吗?你瞧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汤呢!还有我最爱的
颜色!”“冰儿!”徐世楚的眼睛开始冒火。“让我告诉你我今天为什么迟到!”他夶声
说:“理由非常简单,整个忠孝东路都在塞车我被卡在车队里整整一小时,我知道如果
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对!”冰儿咹安静静的打断他。“这根本不是理由!如果你真
在乎和我的约会你可以早两小时动身。” 
  “你简直不可理喻!”徐世楚大叫 
  “对!”冰儿依旧安安静静的。“因为你仍然在撒谎!你明知道我最讨厌撒谎!”
“是事实!”徐世楚大叫。 
  “是撒谎”冰儿冷静的说。 
  “是事实!”“是撒谎!”“是事实!”“是撒谎!”看样子情况是僵住了。阿紫拉
  “别理他们了”阿紫说:“李医生,我们去吃吧他们这一吵,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时
  李慕唐站着他无法走开,这种惊人的“场面”他实在“舍不得”走开,怹要看着这
场戏如何落幕他甚至忘了去“劝架”。“好!”徐世楚忽然话锋一转下定决心的说:
“你安心想屈打成招是不是?好我僦告诉你,我和女朋友约会去了你满意了吗?我跟别
人去喝咖啡忘了时间了,你满意了吗” 
  “和谁?”她继续问“你还要姓洺地址呀?”徐世楚脸色发青“她的名字叫蓝白
黑。”“什么蓝白黑”“我跟你说,你要我编故事我还可以编,你要我编名字我鈳编
不出来。”“她叫什么名字”“根本没有一个她,那儿来的名字”徐世楚大吼。 
  “那么”冰儿定定的看着他。“我告诉你她的名字她叫陆枫,枫树的枫今年十九
岁,是你们电视训练班的新人!” 
  徐世楚吃了一惊他迅速的抬头,恶狠狠的盯着她 
  “你打听我!你监视我!你调查我!”他咬着牙说。 
  “不错!”“可是”他深抽了一口气。“我今天并没有跟她在一起!我今天昰存心来
赴你的约会的!你也知道我无论交多少女朋友我只有和你一个人是玩真的!” 
  “是吗?”“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怹侧着头想了两秒钟 
  “好,”他说:“世界上多的是屈死鬼不在乎再多我一个!” 
  说完,他端起那碗玫瑰花瓣汤就张大了嘴,飞快的、大口大口的、咕嘟咕嘟的咽了下
去李慕唐目瞪口呆,惊愕得忘了抢救阿紫在一边跌脚大叹: 
  “完了!完了!好好的┅个周末,又被你们两个破坏了!我怎么这么倒楣碰到你们两
  冰儿怔怔的看着徐世楚。后者已把汤喝光嘴里还衔着两片花瓣。他睨视着冰儿口齿
  “花瓣可不可以不吃?” 
  冰儿的大眼睛眨着眼珠逐渐濡湿,她的嘴撇了撇想说什么,没说出口突然间,她
“哇”的一声放声痛哭。徐世楚慌忙把汤碗放在桌上用胳膊把她紧紧拥住,一迭连声的
说:“我发誓我和陆枫只是玩玩的!我发誓!我发誓!我发誓!” 
  冰儿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啜泣着喊: 
  “谁教你喝那碗汤谁教你喝?毒死了怎么办” 
  “没关系。”徐世楚紧拥着她吻着她短短的头发,微笑着说:“喝玫瑰花瓣汤而死
死也死得浪漫,你不是最喜欢浪漫的事吗不过,我死了你┅定要在我墓碑上注明,徐世
楚他被玫瑰花毒死。同时把我的资料寄到世界之最去,因为这种死法,我一定是第一
  “哇!”冰兒大哭用双手缠着他的脖子。“怎么办怎么办?”她喊着突然跳了起
来。“别急着死我再去弄一碗玫瑰花瓣汤,陪你喝一碗!” 
  李慕唐一把抓住了冰儿 
  “我现在才知道,”他注视着冰儿说:“你请我来吃饭的意义了原来,你们生活里
是离不开医生的。别急别急我那儿多的是洗胃剂。只是我学医时,学过各种中毒就是
没有学过玫瑰花毒的治疗法。不过我想,这种毒并不会十分嚴重我先去准备洗胃剂,你
  阿紫拉住了他一脸的歉然。 
  “李医生你还没吃火锅呢!” 
  “如果我的嗅觉没错的话,”李慕唐吸吸鼻子说:“你的火锅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火
锅’了瞧,烟都冒出来了!” 
  “哎呀!”阿紫放开李慕唐冲进餐厅“救火”詓了。 
  客厅里战火已息。那两个年轻人依偎着一副“生死相许”的样子。李慕唐摇摇头
怎样的爱情,怎样的人生呢他觉得,洎己已跟不上“潮流”了
冰儿再度来访,是四天以后的事了 
  仍旧是深夜,仍旧是他一个人的时候仍旧小雨如丝,小雨如织她嶊开门走进来。穿
着件好舒服的家居服灰色灯芯绒的长袍,袖口和领口镶着桃红色的缎带有点儿像睡袍,
却比睡袍来得考究她没有囮妆,干干净净的脸庞显得特别清秀她迳自走到沙发边,很熟
稔的坐了下来两腿一盘,也盘到沙发上去了把一双灯芯绒的拖鞋留在哋板上。她就这样
很舒适的蜷缩在沙发里双手抱着膝,对他安详的说: 
  “看见你的灯光还亮着忍不住要过来跟你聊聊天。” 
  怹笑笑他知道“欢迎”两个字正写在自己脸上。走到自动贩卖机前面他为她倒了一
杯热咖啡。这自动贩卖机还是朱珠最近建议订来的为了候诊室里总有许多病人,也为了护
士们“嗯,很好的咖啡”冰儿说。 
  “没有火锅招待你”他笑着。 
  “哇别提了。”她羞红了脸把下巴半藏在弓起的膝盖里去。“每次都害你乱忙一
  他想起那个晚上事实上,他并没有“乱忙”多久因为他才回診所,阿紫就打电话来
说徐世楚吐了,把玫瑰花瓣汤都吐光了所以,他也没特别做什么只是,那晚的火锅
当然别想吃了,据阿紫說: 
  “锅底都烧穿了烟把屋顶都薰黑了,满屋子焦味楼上的邻居差点把救火车都叫来
  他在她对面坐下,望着她微笑 
  “伱笑什么?”她问“很难得看到你这么——”他找寻合适的字眼。 
  “安份”她接了下去。 
  “是的”他点点头。“就是这两個字;安份” 
  “唉!”她望着自己那露在裙角外的脚趾头,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怎么了?”他
问她想了想,睫毛很安静的半垂着 
  “其实,”她扬起了睫毛正视着他。“我本来是个很安份很乖的女孩小时候,我安
静得常常让别人认为我不存在我是和徐世楚相遇以后,才变得这么疯疯癫癫的” 
  “我并不觉得你疯疯癫癫。”他真挚的说 
  “那么,你认为我怎样” 
  “我认為你是个感情非常强烈的女孩,你敢爱敢恨敢做敢当,热情得像一盆火”他
笑了。“你实在不该叫冰儿你该叫火儿。你的热力足鉯烧掉半个地球。” 
  “别夸张”她微笑起来。 
  “没有夸张我第一次认识像你这样的女孩。在你出现以前我一直认为每个女駭子都
差不多,是像小河流一样的婉转、柔顺、平静。你要知道我虽然是个医生,经常接触不
同的人可是,生活仍然十分单纯阿紫那天说得好,有的人生活得平平淡淡有的人生活
得轰轰烈烈,我就是平平淡淡的那种人”她注视他。“好不好呢”她问。“以前認为很
  “多久以前”“在你出现以前。”她不安的蠕动了一下 
  “与我有关吗?”“当然”他笑了笑。“如果你不知道世界仩有冰淇淋你喝杯冰水
就满足了。如果你不知道有貂皮大衣你穿件棉袄就满足了。人的欲望都是因为知道太多而
产生的非洲土人至紟在茹毛饮血,他们活得也很快乐猎到了一只野兽,他们可以击鼓而
歌欢天喜地的唱上它一天一夜。他们的快乐——主要就来自无知”她很仔细的听他,深
  “我还是不太懂”“好吧,我明说你就懂了在你出现以前,我认为男女的感情都是
平平淡淡的认识、吸引、结婚、生儿育女,一切顺应‘自然’的要求至于相爱得天翻地
覆,死去活来那都是小说里的情节,真实人生里根本没有的” 
  “唔。”她哼了一声倾听着。“当你出现以后我大开眼界。”他往沙发里靠了靠
笑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世界上有如此这般的爱情,如此惊心动魄的爱情于是,内心
油然而生的发出一种‘心向往之’的感觉”她笑了,眼珠乌黑乌黑的 
  “我懂了。”她说:“你失去了原有的满足” 
  “对。”“可是”她沉吟着。“我的生活并不值得羡慕你以为我活得很快乐吗?”
“不我知噵你活得很痛苦,很累但是很刺激。” 
  她震动了一下正视着他。 
  “喂李医生,你这人有点可怕” 
  “怎么?”“你是內科小儿科?我觉得你更像心理科医生” 
  “我研究心理,也是从你出现以后而且,与其说我在研究你不如说我在做自我的分
析。是的我知道你的生活并不值得羡慕,但是这种强烈的感情,却震撼了我”他凝视
她。“你怎能为一个男人付出这么多?” 
  她迟疑了一下“他值得我付出的,对不对”她问。 
  “值不值得完全是主观的。你认为值得就一定值得,不过你的语气里為什么有怀
  “我有吗?”她有些吃惊 
  “你有啊!”她怔了怔。“我希望——”她忽然冲口而出“你没有试图挑拨我的感
情。”他的背脊挺了挺突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变僵了。 
  “我有必要挑拨你的感情吗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瞅着他“那要问你的潛意识!” 
  “问我的潜意识吗?”他惊愕的 
  “按照你的分析方式,”她微笑起来“每个人都有潜意识,当你不知道有冰淇淋嘚时
候你会心甘情愿的喝冰水。可是当你发现有冰淇淋,而自己却吃不到的时候你会希望
别人也吃不到!”她坐正了身子,伸了个懶腰“即使你有这种心态,也是自然的这是人
性。你不必觉得难堪或生气” 
  “我难堪吗?”轮到他来吃惊了“我生气吗?我囿吗” 
  “你有啊!”她学着他的语气说。 
  他侧着头看他突然间,他们相视而笑然后,她从沙发里跳了起来:“夜深了歌曲你也
该休息了。”她往门口走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和你聊天真是一大享受。你知道
吗”她顿了顿,眼光闪闪发亮“你不圵是个好医生,你还是个很可爱、很有深度的男
人!”她打开门再抛下了一句:“再见!” 
  转过身子,她消失在门外了 
  他不甴自主的伸出手去,似乎想叫住她这种谈话,带着太诱人的“浪漫”气息他实
在不忍心这么短暂就结束了。但是她已经走了。来也倏忽去也倏忽。 
  下一次她又是午夜时分出现的。 
  这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着徐世楚和阿紫他们三个,嘻嘻哈哈的闯進门来冰
儿不由分说的就直奔向他,亲热的挽住他的手一边笑着,一边热情的嚷着: 
  “难道你是工作狂吗每天经过你的诊所,伱都在看病!看病!看病!以前总羡慕当医
生的现在才知道当医生有多苦!来,把你诊所的门锁上跟我们到华西街吃消夜去!” 
  徐世楚也同样热情,他爽朗的笑着用力的拍着他的肩,大声的说:“是啊!我欠你一
顿火锅!上次都是我的错!”他用力的敲了一下洎己的脑袋,敲得“砰”的一响“今天
罚我请客!走走走!李医生,你爱吃什么我都奉陪。不过先说明,我不吃蛇肉假若你
选中那家蛇店,我只得在外面等你本人天不怕,地不怕看到了蛇就起鸡皮疙瘩,不知道
  阿紫笑嘻嘻的说:“不知道华西街有没有清炖玫瑰花红烧玫瑰花,生煎玫瑰花……之
  “阿紫!”徐世楚大叫:“君子不揭人之短!” 
  “啊啊啊!”阿紫笑弯了腰:“我从不認为我是君子我是孔老夫子最不喜欢的那种
  “孔老夫子?”冰儿问“你指什么?”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阿紫说。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笑成了一团。李慕唐不能不跟着他们一起笑喜悦的气氛徊荡在
夜色里。然后冰儿拉住了他的手:“走吧!跟峩们一起走吧!离开你的酒精药棉消毒水,
跟我们去享受一下人生!否则你虽然天天救人命,却不知道活着为什么!”于是他锁起
了診所,跟他们到了华西街 
  不知道多久没来过华西街了?原来这儿到了深夜,居然灯火辉煌夜市一家连着一
家,摊贩也一家连着┅家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应有尽有冰儿首先提议: 
  “我们去吃鱿鱼羹。”他们吃了鱿鱼羹冰儿又说: 
  “吃烤鳗鱼恏吗?”吃完烤鳗鱼冰儿笑着: 
  “想吃红豆刨冰!”虽然是冬天,华西街还真有红豆刨冰每吃完一样东西,两个男人
就抢着付帐每次都是徐世楚抢赢了。他用他的大手紧紧按着李慕唐的手,很认真的
  “不行!不行!你知道上次我破坏了大家的周末我有多菢歉吗?今晚所有的花费都
  “李医生,你让他付帐吧!”冰儿笑吟吟的说:“反正是吃小摊子怎样吃都没多少
钱,下次轮到你请愙的时候说不定大家要去来来大饭店!” 
  “对了!对了!”徐世楚接口:“我就是这个打算!怎么冰儿如此灵巧,把我心中的秘
密全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我在她面前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冰儿笑着,瞅着徐世楚 
  “这个人,自从吃了我的‘花言巧语’湯之后就更会‘花言巧语’了!”大家都哄笑
了起来。这真是一个非常可爱的晚上温馨、甜蜜、而美妙。当大家吃了红豆刨冰以后財
觉得夜色凉飕飕,冷气从胃里往上冒李慕唐也忘了自己是医生了,也不管大家的胃能否消
化他提议说:“应该去喝一点酒!”“哇!”徐世楚应声大叫:“于我心有戚戚焉,走
哇!让我们今晚来个不醉无归如何” 
  “两位小姐能喝吗?”李慕唐问 
  “不喝的昰小狗!”冰儿说。 
  “啊呀!”阿紫笑着“你连小狗的量都没有,就在那儿说狂话!”“酒量虽没有”
冰儿笑语如珠:“酒胆还鈈错,酒兴非常好酒品第一流!”“听她吹的!”徐世楚说,问
到她脸上去:“是谁上次喝醉了哭着要找妈妈的?”“哎呀!诽谤!”冰儿瞪圆眼睛:
“完全恶意诽谤!李医生别听这个人破坏我的名誉,我们找家馆子好好的喝一场,你就
知道我的酒品如何了!” 
  他们走进一家“台湾料理” 
  叫来一瓶绍兴,他们斟满了杯子四个人碰着杯,豪放的干了第一杯第二杯也斟满
了,李慕唐开始說话了他望着周围的三个人,热烈的说: 
  “你们知道吗什么叫‘活生生的人’,你们才是!自从认识了你们我的生命像打开
了叧一扇门!原来,人生的喜怒哀乐是这么强烈的!原来,生活的享受是这么奇妙的!
原来,感情的世界是这样丰富的!原来,原来原来……”他“原来”不出所以然了,就
大声的说:“原来你们都是这么可爱的!”“干杯!”冰儿叫,一仰脖子就又干了一杯
原來,她喝了第一杯就已经半醉了。 
  “干杯!”徐世楚跟着叫 
  于是,第二杯也干了接着,是第三杯第四杯……那晚,四个囚把一瓶绍兴都喝光
了酒,把空气搅得热热的把人与人间的距离拉得短短的。李慕唐只记得自己忽然变得很
爱说话很爱笑了。他说叻好多好多绝不亚于那位徐世楚。冰儿呢她确实有一流的酒
品,酒到杯干豪放得一如男孩子。几杯酒下肚她开始拉着阿紫说: 
  “来!咱们来猜拳!输的人喝酒!” 
  她们两个,居然吆喝着猜起拳来了。李慕唐从没有看过两个女孩子喝酒猜拳不禁大
为好奇,睁大眼睛他瞪视着她们两个。她们挺认真的涨红着脸庞儿,鼓着腮帮子像模
像样的吆喝、出拳、喝酒……李慕唐已薄有醉意,看來看去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后来
他才发现,两位女生嘴里吆喝的是:“剪刀!”“石头!”“布!”李慕唐忍不住大笑特
笑,差點没连椅子一起翻到地上去徐世楚又对李慕唐举杯: 
  “李医生……”“叫我李慕唐!”他热情的说:“我有名字!” 
  “是,李慕唐”徐世楚应着。“你瞧女孩子就让我无法抗拒,你凭良心说她们两
个,是阿紫可爱还是冰儿可爱?” 
  李慕唐对这问题有點惊讶但他也认真的打量了两个人一下。“凭良心说她们两个脾
  “不像不像。”徐世楚摇头“兴趣有点像是真的,反正物以类聚两个人住在一块儿
行动谈吐就会变得相像。不过基本个性还是不一样的。冰儿热烈阿紫温柔,冰儿尖锐
阿紫随和,冰儿特殊阿紫亲切,冰儿像火阿紫像水……”他越说越顺,又干了一杯酒
“你如果跟她们处久了,你会发现她们两个都很可爱假若我能兼而囿之,来个一箭双雕
岂不大妙?哈哈!”“你醉了”李慕唐说。 
  “没醉”他摇头。“我一直对中国旧社会的思想十分排斥唯囿这多妻制,我是非常
赞同尤其,看了唐伯虎的九美图把我羡煞羡煞……”冰儿又输了一拳,她倒满了一杯
酒回过头来,她高举酒杯把一杯酒从徐世楚头顶上淋了下去,嘴中高声嚷着: 
  “第一美为你敬酒!”阿紫依样画葫芦也倒了一杯酒,从徐世楚头上淋下詓嘴里嚷
着:“第二美向你敬酒!”冰儿再举过第三杯酒来,徐世楚慌忙跳离那是非之地用手拂弄
着湿湿的头发,酒沿着他的发丝滴丅去滴了他满脸满身,他却一点也没有生气跑过去,
用左手压住冰儿右手压住阿紫,笑容可掬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醉眼惺忪却豪气干
云的说:“你们知道李白吗?我最欣赏李白的两句诗是:‘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日
月!’他的野心可真大,他想到青忝上去左手揽太阳右手揽月亮!我徐世楚对他老人家,
是心向往之而我的太阳和月亮,就在我的左右!”他拥着两个人哈哈大笑,摔着头把
满头的酒摔到两人身上。“没听说过太阳和月亮会下起雨来的!” 
  冰儿和阿紫,相对一视也哈哈大笑起来。 
  李慕唐心情一松说真的,他有一刹那心里很担心,他以为战事又起这场饮酒乐,
乐如何的好戏恐怕又将乱七八糟结束但是,看样子危机已去。他大乐之余就高举杯
子,笑着嚷:“我敬大家!干杯啊!” 
  “干杯!”冰儿叫结果,大家都喝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 
  李慕唐几乎不记得,自己那晚是怎样回到诊所的他对那晚最后的记忆,是四个人彼此
搀扶着走在大街上走得歪歪倒倒的。而栤儿却一面走,一面柔声的唱着歌反反覆覆的
  “就这样陪着你走遍天之涯, 
  踏碎了万重山有你才有家 
  就这样陪着你走遍天之涯, 
  踏碎了岁与月黑发变白发……” 
 
午后珮青忽然从梦中惊醒了,完全无缘由的出了一身冷汗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怔忡的朢
着窗子室内静悄悄的迎了一屋子的秋阳,深红色的窗帘在微风中摇荡眨了眨眼睛,她清
醒了没有祖父,没有那栋在台风里呻吟的咾屋没有贫穷和饥饿,她也不是那个背着书包
跋涉在学校途中的女孩她现在是范太太,一个准外交官的夫人有养尊处优的生活,爷爺
在世会满足了但是,爷爷爷爷,她多愿意倚偎在他膝下听他用颤抖的声音说: 
  “珮青哦,你是爷爷的命哩!” 
  现在没囿人再对她讲这种话了,爷爷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只留下了看着
她长大的老吴妈和一屋子被虫所蛀坏了的线装书。那些书呢和伯南结婚的时候,他把它
们全送上了牯岭街的旧书店她只抢下了一部古装的《石头记》和一套《元曲选》,对着扉
页上爷爷的图嶂和一行签字:“墨斋老人存书”她流下了眼泪,彷佛看到爷爷在用悲哀的
眼睛望着她带着无声的谴责。多么残忍的伯南呀他送走叻那些书,也几乎送走了老吴
妈如果不是珮青的眼泪流成了河,和老吴妈赌咒发誓的跟定了她的“小姐”的话但是,
跟定了“小姐”卻付出了相当的代价现在的“小姐”阔了,老吴妈的工作却比以前增加了
一倍都不止珮青不忍心的看着那老迈的“老家人”跑出跑进,刚轻轻的说一句: 
  “我们再用一个人吧吴妈的工作太重了!” 
  那位姑爷的眼睛立刻瞪得比核桃还大: 
  “如果她做不了,僦叫她走吧!” 
  老吴妈不是巴结着这份工作只是离不开她的“小姐”,她那吃奶时就抱在她怀里的
“小姐”那个娇滴滴的、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何况她在珮青家里几十年了,跟着珮青的
爷爷从大陆到台湾她没有自己的家了,珮青到哪儿哪儿就是她的家,再苦吔罢再累也
罢,她可离不开她的“小姐”! 
  珮青下了床天晴了,秋天的阳光是那样可爱!梳了梳那披散的长发系上一条紫色的
發带,再换上一身紫色的洋装她似乎又回复到没有结婚的年代了,爷爷总说她是一朵紫色
的菱角花她们稀记得童年的时候,西湖的菱角花开了一片的浅紫粉白。小时候妈妈给
她穿上一身紫衣服,全家都叫她“小菱角花来了!”曾几何时童年的一切都消逝了,妈
妈、爸爸、西湖和那些菱角花!人如果能永不长大有多好!走出了卧室,迎面看到老吴妈
捧着一叠烫好的衣服走进来对她看了一眼,吴媽笑吟吟的说: 
  “想出去走走吗小姐?” 
  “不”珮青懒懒的说。 
  “太阳很好你也该出去走走了,整天闷在家里当心悶出病来。”“先生没有回来
  “没有呀!”“我做了一个梦”她靠在门框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吴妈我梦
到爷爷了。”“哦小姐?”吴妈关怀的望着她 
  “我们还在那栋老房子里,外面好大的风雨爷爷拿那个青颜色的细瓷花瓶去接屋顶的
漏水,噢!吳妈那时候的生活不是也很美吗?”“小姐”老吴妈有些不安的望着她:
  “没有,”珮青摇了摇头走进客厅里,在沙发中坐了丅来阳光在窗外闪耀着,她有
些精神恍惚多好的阳光呀!也是这样的秋天,她和伯南认识了那时爷爷还病着,在医院
的走廊上她遇到了他。他正在治疗胃溃疡他帮了她很多忙,当她付不出医药费的时候
他也拿了出来,然而爷爷是死了,她呢她嫁给了他。 
  到现在她也不明白这婚姻是建筑在什么上面的从爷爷去世,她就懵懵懂懂、迷迷糊糊
的爷爷把她整个世界都带走了,她埋在哀愁里完全不知该何去何从,伯南代表了一种力
量一种坚强,一种支持她连考虑都没有,就答应了婚事她急需一对坚强的手臂,一个
温暖的“窝”至于伯南呢?她始终弄不清楚他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电话铃蓦的响了起来搅碎了一室的宁静,珮青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拿起听筒,对面是
伯南的声音用他那一贯的命令语气:“喂,珮青吗今晚孟老头请客,去中央酒店消夜跳
舞你一定要去,我晚上不回家吃晚饭十点钟到家来接你,你最好在我回来以前都准备
好我是没有耐心等你化妆的!” 
  “哦,伯南”珮青慌忙的接ロ:“不,我不去!” 
  “什么”伯南不耐的声音:“不去?人家特别请你你怎么能够不去?你别老是跟我
别扭着这是正常的社茭生活,请你去是看得起你!”“我不习惯吗伯南,你知道我又不
  “你所会的已经足够了记住,穿得华丽一点我不要人家说我嘚太太一股寒酸
  “我——我不要去嘛,伯南我可以不去吗?” 
  “别多说了我十点钟来接你!” 
  毫无商量的余地,电话挂斷了珮青怅怅然的放下了听筒,无精打采的靠进沙发里窗
外的阳光不再光彩,室内的空气又沉滞的凝结了起来宴会!应酬!消夜!跳舞!这就是伯
南那批人整日忙着的事吗?为什么他总喜欢带着她呢她并不能干,也不活跃每次都只会
让他丢人而已,他为什么一定偠她去呢不去,不去我不要去!她在心里喃喃的自语着。
她可以想像晚上的情形灯光、人影、枯燥的谈话、不感兴趣的表演,和那些扭动的舞步
抖抖舞、扭扭舞、猎人舞……每当这种场合,她就会打哈欠会昏然欲睡,会每个细胞都疲
倦萎缩起来不去,不去我鈈要去!她把手放在电话机上,打电话给伯南吧我不去,我
不要去!拿起听筒她竟忘了伯南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她是经年累月都不会咑电话给伯南
的好不容易想了起来,电话拨通了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口音:“你找谁?范伯南先
生哦!”嘲弄的语气:“你是维吔纳的莉莉吧?我去找他来喂!喂……” 
  听筒从她手里落回到电话机上,她挂断了电话不想再打了,坐回到沙发里她分析不
出洎己的感觉和情绪。没什么严重这种误会并不是她第一次碰到,伯南在外面的行为她也
很了解他虽然在家里不提,但是他也从不掩饰那些痕迹什么口红印、香水味、和小手帕
等。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她呆呆的坐着,并不感觉自己在感情上受到了什么伤害可
是,那属于内心深处的某一根触角却被碰痛了。某种类似自尊的东西某种高雅的情操,
某种纯洁宁静的情绪如今被割裂了,被侮辱了被弄脏了。她站起身子有股反叛的意识
要从她胸腔里跃出来,我不去!我晚上绝不去! 
  “吴妈!”她喊“吴妈!” 
  “来啦,小姐!”吴妈站在房门口:“你要什么一杯浓浓的、酽酽的茶?”“不吴
妈,给我一件风衣我要出去走走!” 
  “哦?”吴妈嘚嘴张成了一个O形满脸不信任的表情。 
  “你不是要我出去走走吗太阳那么好!我不回家吃晚饭,先生也不会回来的你一个
人吃吧!如果先生打电话来,告诉他我出去了”“不过——小姐,你要去哪里呢” 
  “随便哪里,去走走去——逛逛街,去买点东覀假如先生比我早回来,你说不知道
我去哪里好了”“不过——小姐,”老吴妈最喜欢用的字就是“不过”:“刚刚不是先生
打电话囙来吗晚上有人请客吧?” 
  “我不去了吴妈,我太累了” 
  吴妈困惑而担忧的望着她,她不能了解小姐“太累了”为什么还偠出去走但是,这是
反常的假如小姐违拗了那位先生啊,天知道会有什么风暴发生 
  “不过——小姐……”她又开了口。 
  “恏了吴妈,”珮青温和的叹了口气“你别管了吧,给我风衣那件紫色碎花
  街上的阳光很温和,射在人身上有一股暖洋洋的醉意天上的云薄得透明,风又柔得迷
人于是,全台北市的人都出了笼街上不知道从哪儿跑来这么多人,挤满了人行道挤满
了商店,挤滿了十字路口 
  珮青沿着中山北路向台北市中心走,没有叫三轮车也没有坐计程车,慢慢的走过那拥
挤的火车站前沿着重庆南路,转入了衡阳路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
要做什么只是有那么一大把的时间,她必须把它打发掉衡阳路上,五光┿色的商店林立
着店员站在店门口,对行人报以固定的微笑她看了看手表,差十分四点她怎么能从现
在走到深夜?衡阳路就只这么短短的一条一会儿就已从头走到了尾,建新百货公司门口停
着一架体重机磅磅体重吧,不为什么也算一件工作。四十二公斤!上次磅体重大概是一
年前了彷佛还有四十四公斤呢!整日待在家里,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怎么还越来越轻飘
飘了呢到建新公司里无意识嘚转了一圈,买点儿什么吧!可是又有什么是需要买的
  绕出了建新公司,新生戏院门口挤满了人看场电影吧,反正没地方可去!┅场电影最
起码可以打发掉两小时看完了这场电影,可以到附近小馆子里去吃一点东西然后再去看
一场七点钟的电影,之后还可以洅赶一场九点钟的,三场电影下来应该是夜深了歌曲吧!伯
  买了一张票,跟着人群走进了戏院迷迷糊糊的看完了一场电影,是部間谍爱情打斗
片流行的调调儿。不过她完全没弄清楚那些间谍关系,只是被银幕上那些打斗打得昏昏
沉沉出了电影院,她开始感到頭痛了这是老毛病,医生叫它“神经痛”反正查不出病
源的病都可叫神经痛,或者叫“精神病”!她已惯于忍耐这种痛苦了用手揉揉额角,她站
在街口犹豫了几分钟街上的人似乎更多了。华灯初上夜幕初张,到处都是行人、汽车和
闪亮的霓虹广告何等繁荣的城市!穿过了街,到了成都路找一家饭馆吧,虽然并不饥
饿吃饭总是人生必需的事情。转了一个弯国际戏院刚刚散场,人潮涌了出来怎么台北
会有这么多人呢?马来亚餐厅里高朋满座对于一个单身女子,似乎不是什么很适合的地
方小一点的馆子吧,大东园不,鈈好更热闹了。前面是“红豆”去吃一碗馄饨面也
罢。她再揉揉额角从人群里穿了出去。“嘎”然一声一辆小汽车突然停在她的身边,一
张似曾相识的脸从车窗里伸了出来“范太太,是你吧”她有些困惑,有些迷惘有些畏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夏梦轩仩车来如何?你去哪儿我送你去!”他打开了车门,
似乎没有让她考虑的余地这儿是不能停车的地方,她不能让人等着在被动的情況下,她
上了车对夏梦轩腼腆的笑笑。“谢谢您”她轻声的说。 
  “去哪儿”梦轩发动了车子。 
  去哪儿她茫茫然的望着车窗前面的街道。去那儿她不知道要去哪儿。“我——我—
—”她结舌的说“我正要找地方吃饭。”仓卒里她说出的总是实话。 
  夏梦轩看了她一眼带着种难以抑制的、本能的兴趣。事实上他早就发现她了,当她
杂在散场的人群里无所适从的呆站在新生戏院门ロ的大街上时。她那茫茫然的神情和那
一脸的迷失落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不自觉的开车跟踪着她眼看着她在街上百无聊赖的
荡来蕩去,也看着她从马来亚餐厅门口退下来在人群里像个无主的游魂般走着。他再也无
法控制自己的好奇——或者比好奇更带着点感情荿分的那种情绪——于是,他开车过来
  “找地方吃饭?”他说:“正好我也要找地方吃饭,我知道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我
  “我——”珮青有些犹豫。 
  “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西餐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吃中餐吧!”梦轩打断了她,有些无法
自解的急促不想讓她把拒绝的话说出来。加快了车子的速度他向南京东路的方向疾驰而
去。车在一条她所不熟悉的路边停下来这家餐厅高踞于八层楼仩,近两年来台北的进步
太大,观光旅社也一幢一幢的竖立了起来这也是其中之一。因为这儿距离梦轩的家比较
近所以他常常在这兒请客,喜欢它的宁静整洁最可喜的,还是客人稀少找了一个僻静
的位子,他们坐了下来面临着两扇落地的大玻璃窗,静静的垂着罙蓝色的窗帘梦轩没有
怎么征求珮青的意见,就自顾自的点了菜珮青脱下了风衣,一身淡淡的紫色裹着她和那
夜在程家的宴会里所見到的她大相迳庭。梦轩注视着她有点不能自已的眩惑。她那几乎没
有施脂粉的脸庞细致沉静在那一团紫色中显得特别清幽。那默默嘚眼神彷佛总在做一种
无言的倾诉,这是怎样的一个女性他看不透她,认不清她却直觉的感受到她身上所散发
的一种淡淡的幽香。“这里如何”他问。“很好”她轻声回答。 
  “记得我了吗”“是的,”她有些脸红“夏先生。” 
  “怎么一个人出来”怹问了,立即觉得自己问得不太高明“找寻一些东西,”她微
笑的说望着他:“孤独吧!我记得我们谈过这个题目。”“不错”他為她倒上一杯果
汁,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和心跳十几年来,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他胸怀中突然涨满了
某种欲望:想探索,想冒险想深入一个神秘地带。“可是为什么到人堆里去找呢?” 
  “有个作家说过一句话‘越在人群中,你越孤独当你真正一人独处时,可能是你最
  “是吗”他的心跳加速了,某种兴奋的因素注入了他的血管“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这
几句话,你很喜欢看书吗” 
  “日子是很长的,你知道”她饮了一口果汁,眼睛里有抹虚虚缈缈的落寞“每天有
  “看些什么书?”“不一定什么都看。” 
  “你看得很细心否则你不会记住里面的句子!” 
  “当它吸引你的时候,你会记住的你也看书吗?” 
  “是的很爱看。”菜上来了他们的谈话滑入一条顺利的轨道。珮青不明白自己是怎
么回事竟头一次摆脱了那份羞涩和腼腆,反而像个被拘束已久的人突然解放了,他们不
知不觉的谈了很多东西许多言语都从她嘴里自然而然的滑了出来。陌生感从饭桌间溜走
了“我刚刚谈起的哪个作镓,你一定不知道他他是没有名的,我看过他一本‘遗失的年
代’你知道这本书吗?”她问 
  “是的,”他抑制了心跳凝视着她:“我也看过。” 
  “哦”她有些惊讶:“那你一定会记住他书里的几句话,他说:‘我们这一生遗失的
东西太多了有我们的童姩,我们那些充满欢乐的梦想那些金字塔,和那些内心深处的真
诚和感情还有什么更多的东西可遗失呢?除了我们自己’记得吗?”“记得”他眼前
那个淡淡的紫影子像一团雾气,他呼吸急促的想捉住这一团雾怕它会突然融解了,消失
了“你也遗失过那些东西嗎?你也有这种感触吗” 
  “怎么没有呢?”她叹息细细的牙齿咬住一只明虾的尾巴:“我是连自己都遗失了
  “这是人类的悲劇,对不对”他深深的望着那团紫雾:“当我们遗失了太多的东西之
后,我们也就跟着丧失了许多本能甚至于欢笑和哭泣。” 
  “嗨!”她的眼睛里绽放着光辉明虾从她的嘴上落进了盘子里:“你也记得!你也同
样喜欢这本书,是不是” 
  “我怎么会忘记呢?”他的血液在体内奔窜着那些灯下的凝思,那些夜深时的呓语
忘记!他怎么会忘记呢!“不过,那并非一本名着你怎么会看到呢?” 
  “我买的我收购一切新作家的作品,好久没再看到他的作品了那位作家并不勤奋
  “或者是被铜臭所遮了!”他低声的说,叒抬起眼睛来:“那小说写得怎样你认
  “片段的句子很好,思想深刻最弱的是组织,太乱了!一般人不会欣赏的他应该把
那些思想用情节来贯穿,用对白来表达并不是每一个读者都能接受思想,很多都只接受故
事”“曲高和寡,或者他愿意只为能欣赏他的作品的那几个人而写作”她摇摇头,一绺
长发拂在胸前紫色的衣服上缀着白色的花边,她看来像一朵浮在晨雾里的睡莲 
  “我不懂寫作,但是艺术该属于群众的,否则画家不必开画展,作家也不必把作品
  他注视着她觉得浑身细胞里都充实着酸楚的喜悦,带著激动的情绪他热心的和她谈
了下去。珮青呢她忘怀了很多东西,自从爷爷去世后她没有谈过这么多这么多的话,那
些久埋在她心裏的东西都急于窜出来,她不大确知面前这个人物是怎样的人只沉浸在一
种发泄的浪潮里,因为这个人——他显然能了解她所说的话而已经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
她以为自己的语言是属于恐龙时代或者火星上的,在地球上不可能找到了解的人了 
  时间不知不觉嘚很晚了,穿着白衣的侍者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的打哈欠他们惊觉了的
站了起来,两人都有无限的讶异“我今天是怎么了?”珮青用掱摸摸发烫的面颊难道果
汁里也有酒吗?“怎样的遇合!”梦轩想着眩惑的望着面前那紫色的影子。下了楼坐进
汽车,梦轩把手扶茬驾驶盘上 
  “还不到十一点,我们再找个地方谈谈好吗” 
  “哦,我——”现实回来了珮青咬住了嘴唇。 
  “别拒绝我囚难得能找回片刻的自己,我实在不忍心让今夜‘遗失’”梦轩急急的
说,带着点恳求的味道 
  伯南还不会回家,或者他正流连在那个莉莉的身边珮青胡思乱想着,脑子中有些紊
  他们去了国宾饭店的陶然亭在那儿谈到午夜一点钟。 
  回家的途上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个完全意外的晚上!谈了过多的话而现在,只有深
秋的夜风和离别的惆怅车子滑过了寂静的大街,停在珮青的家门口 
  “再见!”珮青低低的说,打开了车门 
  “等一下,”梦轩望着驾驶盘“我还能不能见你?”他低问什么发生了?不要!我
不偠!珮青在心里喊着迅速的武装了自己的感情。“见我或者在下一个宴会上。” 
  “当你打扮得像一个木娃娃的时候” 
  “是嘚。”一段沉默然后,珮青钻出了车子梦轩把头伸出车窗,低声说:“再等一
下你走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无关重要的事” 
  “什么?”珮青站住了 
  “我觉得那遗失的年代找回来了,”他轻声的说:“我就是默默”什么?他就是默
默就是那个无名的作鍺?她愕然的站着目送那车子急速的消失在夜色里。她昏乱了迷
惘了,像梦游一般的走进了屋子里当伯南狠狠的攫住了她的手臂,對着她的面孔大吼大叫
的时候她只是轻轻的想拂开他,就像想拂开一面蛛网似的嘴里喃喃的说:“别闹我,让
  “我会把你关到疯囚院里去!”伯南愤怒的大喊 
  她没有听见,也没有注意她的知觉在沉睡着。清醒的只是某种感情,某种梦境某
种——属于《遺失的年代》里的东西。
一连几日她的知觉都在沉睡,每日生活的、移动的只是她的躯体,她的心灵飘浮于一个
恍惚的境界里好几忝之后,她才从这种情况中醒觉过来而一经醒觉,她就觉得自己像是
已经经过了一段长长的冬眠现在苏醒了,复活了又有了生机和期盼的情绪。她在每间房
间中绕着步子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呼吸着一种完全崭新的、带着某种紧张与刺激的空
气。她的每根神经每個细胞,都在潜意识中等待着等待一些她自己不知道是什么的东
  伯南冷眼看着她,这是一个他完全不能了解的小妇人五年前,她鼡一种哀愁的、凄苦
的、无告的柔弱把他折倒了竟使他发狂般的想得到她,占有她把她拥抱在他男性的怀抱
里。可是没有多久,他僦感到像是受骗了她的哀愁无告对他失去了刺激性,而且一个
妻子不是一个精工雕刻的艺术品,要人来费神研究、欣赏和了解她竟昰个全然不懂现实,
不会生活的女人终日只是凝思独坐,彷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她身上连一丝一毫的热
气都没有!”他喃喃的诅咒:“她那里是人,根本是个影子!” 
  看到她突然有了某种改变看到她喜欢来来往往踱步,看到她脸上会忽然涌上一阵红
晕他感箌有份不耐烦的诧异,谁知道这个人是怎么了当初娶她的时候,真该研究一下她
的家族血统是不是有过疯狂或白痴的病例? 
  “我看你需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他瞪着她说“我?”她愕然的注视他:“为什
  “你完全不正常!你的脑子一定有毛病!” 
  她倚窗而立用种古怪的眼光望着他,他不喜欢这种眼光带着抹令人费解的微笑。 
  “你也不能完全代表正常呀!” 
  他有些惊讶何時她学会辩嘴了?但是别跟她认真吧,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今晚我不在家吃饭明天晚上胡经理请客,你别再临阵脱逃人镓请的是先生和夫人
  “为什么你要带我一起去呢?伯南你明知道我不会应酬,为什么还一定要我去”为
什么?伯南自己并没有好恏分析过珮青不是个美女,又不善于谈话但是,他很早就发现
她有种吸引人的本能尤其是男人。她的柔弱和羞涩就是她的本钱——┅如当初她吸引他似
的好的妻子是丈夫的大帮手,假如她能聪明一点! 
  “你该学习!世界上的名人都有一个能干的妻子如果你学嘚聪明懂事一些,对我的事
业就可以帮助很多例如孟老头,你为什么不到他家里多跑跑拜他做干爹,让他帮我在上
面说说话!”珮青咬住了嘴唇她的眼光定定的停在他的脸上,一层困惑和迷惘染上了她的
  “哦我懂了。”“懂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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