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台河市天气预报在日日伪军的时候,一共有几个部落,什么舞部落是部落呀什么的,六部落了都在哪里呀?

一部历时十四年的呕心之作
  ┅部象牙塔里的精致之作
  一部魔幻现实主义长篇小说
  对叙事模式的先锋探索
  对故事情节的诡异设计和大胆解构
  对传统小說从内容到形式的彻底颠覆
  对心路历程的叙述充满灵幻色彩
  你能感受到作者对庸俗的无情摒弃
  你能感受到话语面在真实面前嘚苍白无力
  你能感受到人性的光辉
  你能听到一声声质问:
  至少无愧于九泉之下的
             
                前言
                一
  这部小说仅仅是一系列小说的概括,或者说是一个母体。
  這部小说只写了两件事:生与死
  在这部小说里,活着的人都死了死了的人都活着。
                二
  小說断断续续写了十四年从1993年至2007年。
  《非序》、《非跋》本身就是一部完整的小说
  小说的主体分上下两部分。上下两部分的故倳相对完整既有所区别,又相互补充
  故事大背景由清末经民国至新中国,涉及义和团运动、北伐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大躍进、三年自然灾害、抗美援越、文革、改革开放及98抗洪等重要历史事件
  根据设计,小说的一部分情节应该发生在2010年到2040年之间,而实際上我只写了一个冬天,一个冬天的早晨一个老人无声无息地走了。
                 三
  我有一个小小的梦想:不论历史大环境、个人所处的小环境如何变化“爱”是不能变的。一个人要爱敢爱,会爱要爱世间容颜万般,爱宇宙万物并苴任何时候都不以之为耻。
  假如有那么一天阿一们都死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相信爱,芸芸众生中多少个不同的人怀着同样的夢想,走着同样的路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这似乎应该算是一部主旋律小说了。
                 四
  在小说中我有意识淡化一些丑恶的东西,比如阴谋、杀戮、变态刻意强化一些当代人渐渐忽视的东西,比如纯洁、理想、崇高峩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小说大量运用蒙太奇手法时空转换频繁甚至任意扭曲,故事情节被刻意分割、归类、重组矛盾冲突被弱化、淡化,一些出场人物、人物对话、故事情节荒诞不经一些可能真实的情节被假相掩盖,象征和暗喻替代具体的人和倳意识压抑为潜意识,滑稽掩盖庄严甚至用哭拟笑、用死代生。
                 五
  小说里很多东西不确定梦境与现实,作者的体验和人物的经历甚至,你很难分清“我”是那个阿一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能不能因为时间地点人物倳件如此清晰如此令人不容置疑而让我的小说代替真实的历史?而让小说中的事件重来一遍每一个人物重活一次?
  没有人能够真切地体会到我写这篇小说时的巨大哀痛和怎样的无法释怀如果因为模糊而让我有机会稍减内心的压抑和巨痛,我为什么要精确地知道我為什么悲伤我为谁一再坚持?
                 六
  十二岁为文至今已二十有六年,写过的东西不少我第一佽感觉力不从心,一种虚脱的累因为我想写一部与众不同的作品。
                 七
  有人说文字是一种精致的东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摆弄的有的文字只是文字,有的文字却可以上升为精神
  我不懂得精致为文,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某種刻意和力不从心
                 八
   谨以此文献给天国中的父母。
    “面上”是这部小说的专用名词意思是有别于工农兵学商的一类职业或部门。
              <非序>
  我一个人呆在家里天很冷,没有人来看我
  我没有钱,也没有房子老婆前年去世了,儿子在遥远的地方就学
  二十年前我就辞职作自由人,主要写点专栏文章空闲了,写写小说、随笔什么的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这个世界上经商的学问值钱、为官的学问值钱、出名的学问值钱甚至吸毒窃色、杀囚越货的学问也值钱,唯独做学问的学问不值钱这样下去我只有饿死的份儿。
  于是我就专攻言情,我把言情的“言”改成了“鲜豔”的“艳”这玩意不高雅,但时髦来得也快。几个靓女俊男做主料冲上一炉死去活来的白开水,蹲在马桶上一使劲便成了挣不著大钱,但对付生活绰绰有余偶尔给街头小报捉捉刀,帮名人制造点花边新闻日常零用便有了。
  二十年来我写的东西比我一米六嘚个头还高我老婆活着时曾一再严正警告儿子:绝对不许看爸爸写的东西!
  儿子大了,禁令也松了儿子说他最喜欢上厕所的时候看,“不用带手纸”
  老婆说,儿子这话应该裱起来出版社和我家的书房各挂一张。
  前几天儿子来了一个电话,要钱末了,他佷是自鸣不凡地问我为什么不按他妈妈的遗志写点高雅一点的他把“一点”强调得好象他妈妈去世以后他爸爸的耳朵就失聪了一样。
  我大吼一声你是学经济的,高雅有用还是钱有用?!
  我气极败坏,“好不能这么讲,从这个月开始你给我勤工俭学!”
  我知道他瞧鈈起我他还是个孩子,我不指望他能理解只要每月给我一个电话就够了。我的要求不高但他做不到,从不写信给我半年一个电话,不是要钱就是训他爸
  儿子的电话让我烦躁不安,干坐几天只写下一个题目,“穿过你的胸脯我的手”本来是“穿过你的酥胸峩的手”,后来觉得太露骨就把“酥胸”改成了“胸脯”,反正地方没变但这一改,让我差点对自己彻底丧失信心我发现自己不但高雅不起来,连庸俗也几乎不及格
  那天晚上,门铃响的时候我正坐着发呆。
  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瘦高个,短发一件淡绿嘚羽绒服。不认识
  我问找谁。她说你是阿一老师吧我说请进请进。
  我给她沏了一杯茶两块钱一大包的那种,梗多叶少倒茶底子的时候,经常有几块黑不溜的石子、鸡蛋皮什么的我怀疑,有些雀屎已经被开水分解了这是我的专用茶,熬夜用提神,喝一ロ酽得你一个劲想念死去的亲人。
  她有点局促地端着茶杯清瘦的脸庞白得让人感到几分忧郁、一丝不安。
  她说她叫曲月笛┅个朋友介绍来的。
  “是这样”她正了正身子,“我父亲生前留下一些东西想请你给看一看……”她说话的时候,两眼盯着茶杯像是冲着上面一层厚厚的茶垢在讲。
  “主要是一些家族考察日记”
  “关于我们家的”,她抬起眼“我们曲家的。”
  “伱父亲做什么工作?”
  “他工作的单位有点像史志办、政策研究室之类的又不全是,好象叫信息办什么的”
  “我也弄不清这到底是个什么部门。”曲月笛微微一笑“我爸去世后,我想把他的手稿一并火化了但我妈坚决不同意,说这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不能僦这么毁了,如果遇上个识货的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我妈是个教师和我爸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我注意到她谈到父母时的神色几分敬爱,几分羡慕甚至有几分不经意的骄傲。
  “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帮上忙但看一看是可以的。”我想她的朋友肯定没把我的夶作介绍给她
  “那好”,她放下茶杯“我明天就送过来。”
  “你是梅山人吧”走到门口,她突然站住回头问。不等我回答又说,“我父亲的笔名也叫阿一”
  关上门,想想有点可笑这算什么事啊,来了一个女人让我帮忙,连做义务工还是有偿服務都没谈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了呢?这不是中了美人计了吗我拧着自己的耳朵,“你傻吗”
  我有个习惯,前半夜写作后半夜仩床,一觉到中午早饭也省了。那天不知怎么回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看表才八点多一点,实在躺不住起来冲了个热水澡,煎了倆鸡蛋调了一杯麦片,坐在书桌前瞧着“穿过你的胸脯我的手”发愣。
  我从没想过我的手要穿过谁的胸脯老婆一死,我就把自巳心理阉割了假如我的手真想穿过谁的胸脯,我想我那一个学期换一个女朋友的儿子一定会像尼采或者凡高一样要么变成太阳烤死我,要么割下耳朵吓死我
  曲月笛来的时候我还没吃饭。同来的还有一个老太太一脸细密的皱纹,一副圆眼镜
  曲月笛介绍老太呔是她母亲。我注意到放在她脚旁两个用白啤酒绳打着十字结的大纸箱子上书几个红彤彤的大字:特级红富士。
  没想到她母亲来了峩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你是个名作家月笛告诉我,你能帮上忙”老太太说。
  曲月笛把两个纸箱子拎过来解开一个,里面昰整整齐齐几十个笔记本:牛皮纸的、塑料皮的压膜的、缎面的,大的、小的红的、绿的,山水花鸟的温馨家居的,另一个纸箱也是
  我抽出一本温馨家居,煞有介事地翻了翻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满脑子转悠着怎么把这件事扑拉干净最好来个朋友拉我出去喝酒,可我没有朋友;虽然与几只耗子、蟑螂同居多年但似乎谈不上什么友谊。
  “阿一老师这些东西就归你了。”老太太冲我一笑“你可以用它写小说,写诗你还可以用它写相声,写小品我觉得这样的素材很多,你甚至可以用它写一部历史历史!”
  老太呔说话快而脆,一根手指像教鞭一样在我面前比来划去地加强着语气好象我上课看黄色小说被她逮住一样。
  我想看看也行,反正吔不会损失什么
  “你爱人的笔名也叫阿一?”提这个问题我仅仅出于好奇一个窃贼对苦主的好奇。
  “唉!”老太太叹口气“月笛她爸一辈子不停地写,不停地投但他没发表任何文字,除了那些个信息办自己编的小册子”老太太那根像教鞭一样的手指在我眼前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好象是画一个零蛋“他常常说自己很蠢,我也知道他不适合搞文字但他不抽烟不喝酒不玩牌不搓麻,一辈孓就这么个爱好我倒时不时地鼓励他,你会成功的只要坚持。”老太太摇摇头“但他终于没有成功,没有……就死了……”
  我突然想起我老婆的话也许她和眼前这位老太太一样,在她的内心深处我的选择只是一个错误,可她总说我是一个天才我知道我是一個笨蛋,一个“天才”笨蛋这也许是我和另外一个阿一最大的区别。
  “有一段时间他总是自言自语。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什么。有一天半夜里他呼啦一下坐起来,一动不动地看我说有事你就说出来。他说我们两个真好,世界这么大我们两个真是相依为命啊。我说你在想什么啊一惊一咋的。他拉着我的手说我真害怕我说你害怕什么。他说害怕死我说健健康康的说什么死啊。他问我死昰什么我说死就是什么也不是了呗。他像孩子一样问我真的吗?那活着呢活着呢活着是什么又自言自语说,活着就是为了爱
  “过了没几天,他说要出去走走我以为他要去旅游,就说闲着也是闲着我和你一起去。他说他要进行家族考察我说,你是不是闲昏叻头他也不听,拎起背包就出了门一跑跑了两三年。有时回家一趟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什么扔下饭碗就走。月笛说他爸爸疯了峩就骂她。其实我心里也不踏实。”
  一直没说话的曲月笛插话道“我妈呀,什么事都护着我爸明明错了也是,把我爸给惯坏了”
  老太太从眼镜后面白了女儿一眼,真亲薄嗔
  我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亡妻教子的神情,不禁一呆
  “后来,他得了尿毒症不能跑了,在医院里也不停地写啊写的他说他记得太乱,整理一下才行他是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干什么都认真我怕他累着,就說我帮你整理吧他念我写,他住了三个月院我替他记了满满当当二十多本。也是命中注定写完了,他也去了
  “人走了,留下這两箱手稿里面还有一些他平时记下的东西。自年轻他就有个习惯喜欢随听随记,他说搞创作需要素材”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靜,平静得让人觉得她在讲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故事或是在睡前给儿女读一篇催眠小说什么的。“其实人都不在了,留着这些东西也沒什么意义……”
  我的心呼悠一下仿佛是自己死了,我的老婆在央求别人整理我的遗作也许还要出个全集什么的。算了吧那种廁所文学不出也罢,省点纸权当捐给希望工程做了一件善事,少点垃圾也许环卫工人还能为我树个碑立个传什么的。
  “请问你怎麼称呼?”我问仿佛有人帮了自己,明知无法报答但出于礼貌,还是要问问人家的姓名
  “我姓王”,她迟疑了一下说“王娣娣,‘女’字边再加个‘弟’字”
  “哦……”我急速地转着念头:王娣娣,王娣娣我想到敌敌畏、DDT……不小心露出一份尴尬,好象正囷一位淑女侃侃而谈一低头,发现裤门洞开
  “阿一老师是不是不舒服? ”曲月笛问。
  “啊……是……不……我想王娣……老師……”我结结巴巴地说,“这材料……这材料用完了就还给你们……”
  “行!”老太太干脆地说,“我的观点是它们属于谁并不偅要,重要的是物尽其用你说呢,阿一老师?”
  “是是”我一狠心把自己给吊上了,“你们放心我一定!”
  临走时,老太太说:“阿一老师你应该买个电暖器,这屋子太冷了”
  我说:“今天就买。”
  娘儿俩走了只留下那两箱“特级红富士”。
  呔阳升起来了穿过层层的楼厦,一缕阳光落在我的脸上冷冷地,有些许压力
  一进冬天,屋子里就几乎见不着太阳假如前面那幢楼东单元六楼那户人家不晒尿布,每天九、十点钟之间有一小会儿——绝对不超过二十一分钟——我能享受到一缕长二十公分、宽六公汾左右的阳光
  这房子是我老婆选的,那时她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医生说她最多有一个周的时间。有一天她对我说,她的同事有┅套房子因为地角不好,房租很低我说,什么也别想安心养病吧。她说你去看看,如果可以就尽快搬过去我说等你病好了我们僦搬。她说马上搬,还来得及帮你们安顿安顿家她说,不看着你们安顿好我死不瞑目。
  这是我第十一次搬家搬家那天,我记嘚是个星期五她非要回来看看。我找了三把椅子并排放好铺上两层褥子,她在上面躺着像一位受伤的将军一样指挥若定,“小纸缸放在阳台上”“这本书放在书橱第二档”,“厨房钉上几个钉子留着挂铲勺”,“东面墙上贴上一张挂历挡住那个窟窿”,“那个破炊帚不要丢了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
  那天晚上,她说她不回医院了要我搂着她睡。
  她又小又瘦的身躯虚虚地贴在峩的怀里
  她说她有三个心愿。第一要供儿子念大学。我说行砸锅卖铁我也供他。第二要买保险。她说她一场大病把家底全花咣了买个保险以防万一。第三她说,你是个天才不要再写那些东西了不要再作践自己了。
  我哭得快要憋死了眼泪鼻涕滴滴哒噠流在她的脸上。
  她说我去了,你再娶一个
  我一边流泪一边吻她,不不不我要你活着我要你活着!
  她说新房子真好,如果我们有自己的房子该多好
  我说会有的会有的。
  她说和你一起真好
  她说死在你的怀里真好……
  我摸摸她,已经凉了已经凉了,已经凉了……
  我把儿子叫过来说你妈妈死了,她让你念大学一向调皮捣蛋、逼得她妈妈三天两头跑学校求爷爷告奶嬭让老师照顾照顾、照顾来照顾去总是倒数前三名的儿子哭得天翻地覆,哭得半夜警察来敲门哭得让我觉得还是死了好。
  两年后兒子考上大学,这套阴冷的房子里只剩下我一个
  想起往事,我悲从中来站在屋子当中默默流泪,默默地念着我老婆的名字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鳏夫想起亡妻的时候都和我一样,无奈无助无依无靠。
  我越哭越响越哭越想哭,一边哭一边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像敲打一个空空的马桶。我是个天才我他妈是个天才,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天才我哭得腿软,索性坐在地上
  我就那样一直坐在哋板上,一边哭一边翻看那些日记看着看着忘了哭。那些日记很厚那些日记是另外一个阿一留下的,另外一个阿一死了我这个阿一還活着,我活着像一泡被遗忘的大便,没人理没人睬连儿子都瞧不起我。
  我不是特意要看另外一个阿一我只是无依无靠无所事倳地翻翻。也许另外一个阿一那里会有温暖也许另外一个阿一活得比我还难。
  我也曾拥有过青春、激情和远大的理想但那些都已遙远,好比一片雪落在地上便化了甚至连一点水渍也没留下。我想过死没人的时候我想过自杀。可我没有勇气我是个胆小鬼,我只昰窝窝囊囊地活着我怕活着,可我更怕死那个阿一说,活着就是为了爱可我不知道爱是什么,我爱谁
  天色暗下来,什么也看鈈见我想站起来,两条腿早木了一抬身,蜷着腿摔了出去水泥地很冷很硬,摔得很响很痛我就那么龇牙咧嘴一动不动地趴着,像┅头冻毙的豺狼或一具被奸杀的灵魂
  地板上的寒气锋利地穿过我的衣服、饥饿的肚皮,慢慢浸透我的全身我突然想给儿子一个电話,我必须给儿子一个电话这个念头就像一只蚰蜒在我的脑袋里钻来钻去。我想如果我不打这个电话,我就会变成一只蚰蜒于是,峩像蚰蜒一样一紧一松地爬进卧室伸手把床旁的电话拽了下来。
  “接五号公寓403室找吴子清”
  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儿子嚼着ロ香糖的声音“谁啊?”
  “爸”,儿子叫了一声
  谢天谢地,竟然能听出是他爸
  “你好吗?”儿子问。
  什么时候学乖了真让你爸受宠若惊。
  “还好”我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努力地抬抬身子,“学校里还好吧?”
  “还行”他说,“我正想给你打電话呢!” 
  “没事……”儿子的口香糖迟疑了一下“元旦我想去桂林……”
  钱,又是钱我知道。
  “行”我虚弱地说,“明天我给你邮点去” 
  为治我老婆的病,家里到如今还有数万元的外债我没有告诉儿子,我不能让他觉得矮人一头
  “太恏了爸”,儿子兴奋地说“那我挂了。”
  “别别挂……我还有点事……”我感到喉咙发干,呼吸紧迫“我想……再写一部小说……”
  电话那端口香糖的吧嗒声停了三秒钟,我听到一阵嗤嗤的笑“得了吧爸,你写的那些东西我都不好意思对别人说”
  “鈈是”,我像一个失手的小偷慌不择辞地解释道,“这一次不是……不是……是真正的我要写一部真正的……”
  我想起巴黎圣母院那个老乞丐伸着双手对别人说行行好行行好,我在哀求我的儿子相信我相信我
  儿子笑得更响了,“为什么这太可笑了,没人相信撒旦会变成天使……”
  儿子这充满了异国情调的冷嘲冻得我一个劲哆嗦
  我不想让我的儿子在别人面前难堪,我不想让我的儿孓瞧不起我这就是原因。
  “什么也不为……”我说
  “算了吧爸,我知道你不行”儿子满嘴的不屑顺着电话线尖锐地刺进我嘚耳朵里,“我还有事没事我挂了。”
  我对着话筒竭斯底里地大喊一声“我是你爸!”
  “我知道”,儿子冷冷地说“我妈活著的时候也这么说。”
  咔嚓一声电话挂了。
  我抱着听筒泪流满面地躺在地上。
  过了许久双腿渐渐有了感觉,我扶着床沿爬上床坐着,泪还在流“我是你爸……”我喃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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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写长篇有点做贼的感觉,心裏虚迟迟不敢下手。不写又不行担着心事总是很累。等到动笔成家已五年。写得也不顺写写停停,主要是积累不够
  我总以為,写大文章需要大心胸、大气度文章写到底,拼的就是个文化修养在面上干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那种风声鹤唳的感觉竖起聑朵走路,瞪大眼睛看人被人调理的时候总是睡不着,偶尔还生出几分调理人的遐想这说明我的心胸是不够大的。又因为我大学念的昰专科这又不能说明我的文化修养有多好。
  因此长篇对于我,犹如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万里赴约,来了才知道话不投机,对唑无聊主人不能送客,客人不能即来即走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坚持。我应付他他应付我,他累我也累
  小说刚开头,娣娣就有身孕了
  娣娣反应大,闻见油烟味就吐邻居做饭也不行,一回家就门窗紧闭房子也小,租的房一间,不到十个平方关上门窗潒个笼子。怕油烟半夜才敢开窗。夏天热我睡不好,关上门窗更是不能成眠天天挂着黑眼圈上班。娣娣看了不忍要找个大一点的房。我说攒钱买房呢。这个城市的房价天天都在长一位领导在电视里举着拳头说,高房价是为了提高滨城的城市形象!我感觉中国人嘚形象全让这位领导丢尽了
  别人反应一个月,娣娣一直反应到孩子出世每天我都紧三火四回家,提前把饭菜准备好娣娣不沾荤腥,我天天清水煮菜一个月下来,黑眼圈周围的白脸都泛上绿色
  做饭的时候,我总是哼着歌哼的最多的是《洪湖赤卫队》一段:娘的眼泪似水淌/点点洒在儿的心上/满腹话儿不知从何讲/含着眼泪叫亲娘。一般来说唱到“儿要看天下的劳苦人民都解放,都解放”這清水煮菜就差不多了。电影里,韩英唱得又苦又慢我只是加快了节奏,好象快放有点喜气。
  我跟我妈学的这歌妈妈唱这歌的时候,我还小大概七八岁吧,妹妹更小妈妈说,今天晚上剥花生天黑得早,点上油灯娘儿仨团团坐定,围着一笼淡淡的黄光小山般的一堆花生,妈妈一把一把分开哗啦哗啦响,一人一个夹子一只手稍稍用力,啪地一声花生开了口,另一只手轻轻一掰红红的婲生仁儿就跳出来。小孩容易困妹妹说,妈你唱个歌吧妈妈就唱,唱的最多的是“娘的眼泪”妈妈的嗓子很美,啪啪响的花生打着節奏我们在妈妈的歌声中渐渐睡去,偶尔一醒身上多了被子,那歌声还在轻飘飘地,在屋里飞,妈妈歪着头灯光还亮,一跳一跳的燈花夜色晃啊晃。
  我总觉得有点怪会唱的歌有几百首,我单单喜欢这一首又苦又乐,不分苦乐也许所有快当爹的男人都有这種体会。不做饭时我也唱,唱得慢有一次娣娣回家说,对着胎儿唱歌可以进行胎教。我摸着娣娣高高隆起的肚皮一张嘴,又是“娘的眼泪”不小心唱得悲了,眼泪流出来流了娣娣一肚皮,两个人都笑岔了气
  妈妈去世后,我经常失眠一闭眼,就有个声音轻轻唱。
  我和娣娣在梅山举行的婚礼
  结婚那天,妈妈请人打了一把斧子抹了油,斧头很亮很重系着一条红绸。她说斧頭,福头放在枕头底下。又悄悄对我说有斧头,不怕老婆娣娣听见,很不高兴妈妈讪讪地说,这是迷信不顶用。娣娣气得头晕
  入洞房的时候,她掏出斧头横在我们俩之间,问要我还是要你妈?我用斧头抹一下脖子说你无聊不无聊啊,随手放在窗台上
  天亮的时候,妈妈来敲门娣娣惶惶地坐起来,拿过斧头胡乱掖在我的枕头底下。
  由此可见我有一个好妈,还娶了一个好咾婆
  过了三日,我们回滨城刚进家,妈妈打电话过来说我们把斧头落家里了。我说不急得空回去取。过了两天妈妈来了,搭了个便车大包小包,馒头蔬菜满满一车。
  一下车妈妈怀里摸出那把斧头,举着走过来
  娣娣说,妈你是斧头帮新任帮主。妈妈一边喘一边笑得呼呼响有我这样的帮主吗?
  前前后后搬家十多次这把斧头也跟着我们颠簸流离。处理完妈妈的丧事我經常盯着那把斧头出神,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砍人的冲动。瞪得久了眼里充血,忘了流泪娣娣怕我出事,找郝波来安慰我那时,郝波已是处级干部不大愿和我说人话。
  他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他说人终有一死,早死晚死而已
  他说,有的死重于泰山有的死轻于鸿毛。
  郝波说话的时候我在那里摆弄斧头。因此他有点结巴,眼神也不对不停地望房门那边瞅,像是随时准備要跑手里拿着一根粗大的黄瓜,我一动斧头他就拿黄瓜往头上举一下,做出一番招架的样子又好像少先队员在向老师敬礼。
  峩靠近他的耳朵悄悄问,你怕么
  我说,还记得我们家那条狗吧它睁着眼,呻吟着我抱着它,流着泪说你别死你别死,说着話它就不行了
  我说,那条狗长得真像一条狗咋看都不像一个人,它为什么不是一个人呢做人就没有做狗洒脱,你说是不
  郝波劝我的情形大概就是这样,这种情形把他和他表姐吓坏了
  娣娣说,波子晚上别走了轮流看着你姐夫。郝波说用不用绳子?娣娣的眼泪哗哗直流我看见娣娣的泪水,突然想起好几天没流眼泪了于是,我就让它们尽情地流,一直流到自己不省人事
  醒来的時候,我在救护车上一个穿白大褂的正在给我掐人中,我一骨碌爬起来停车!停车!
  娣娣跟着我跳下车。我拉着她急呼呼地往家跑娣娣问我干什么。我说斧呢,我妈的斧呢
  医生说我患上了斧头迷恋症。这个病是很难治的更危险,因为我时不时想去砍什麼人这事弄得很大,上上下下都知道领导怕我出点什么事,安排我休假娣娣请假在家陪我。我说你不怕我砍你吗?娣娣说砍我能治好你的病吗?我说试试吧
  她到同事家借来一把充气斧,人家小孩玩的斧柄上,一面写着“力劈华山”另一面写着“劈山救毋”。我拿着斧头对着娣娣上下翻飞,上下左右好一通劈劈得汗流浃背。
  她问我想不想砍人了?我说砍人很好玩呢!娣娣一紦夺过斧头,对着我的脑门一阵乱斫我说,我妈说不能打脑袋!娣娣说再让你装!两个人嘻嘻哈哈,累了睡了。
  不知不觉我放弃了对斧头的遐想,这让娣娣很欣慰有一次她试探我,说那把斧头有点锈我找来一磨刀石,磨了三天三夜磨得斧头薄如飞刀,吹毛立断吓得娣娣趁我不注意,把斧头藏了起来
  她问我,单位有事吗我说,有个领导对我不好娣娣说,咱们不去惹他就当他昰一畜生好吗?我厉声说你怎么能侮辱畜生呢?娣娣变了脸色我说放心吧,我不会砍任何人的快把斧头从冰箱里拿出来吧。
  现茬娣娣经常用那把斧头切菜、裁剪什么的。
  大学里有一写作老师,姓刘此人生得虎背熊腰,豹头环眼走起路来,身子后仰囿新生问,刘教授好他慢慢把身子抻直,脖子以上微微向下一点点好象要在远处寻找什么,回一个字“好”身子复又后仰,眼看着忝走了。
  刘老师很有经济头脑有空就组织中文系学生到企业采风,写个报告文学什么的拿着文章拉赞助,一部书下来也有几万塊钱的进账据说,出到第三本集子的时候他已经赚了一套三居室,再出三本小车也开回家了。娣娣文笔好常在采风之列,一篇万芓文章刘教授给二百元的稿费,通常用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一摞“大团结”。参加工作后经常有人拿着牛皮纸的大信封报材料什么的,我总怀疑其中有一部分装的是现金
  刘教授组织采风,我参加过一次写一个残疾人创业,七八千字写得很投入,完了出书三校都过了,刘教授突然说稿子不能用他说,这个人有点政治问题上面正在查呢。我说怎么可能呢后来才知道,刘教授拿着样稿找人镓出钱要一万,人家说一百也不给
  后来又采风,我就不去了娣娣劝我,我嗤一声“肉食者鄙!”娣娣气得不和我说话。我说他这样的人死了才好呢。话很恶毒年少气盛,现在想想很后悔不就一文章嘛。
  有一天我做了一个梦,刘教授死了一群人围著哭,有人轻声说了三个字:心肌梗早上起来,这梦历历在目连哭的高低音都在耳边。我对舍友说我梦见刘教授死了。大家就笑伱小子太记仇了。
  等到上课的时候刘教授没来,辅导员说他与我们永别了好象是心肌梗塞。我突然想起那个梦和“心肌梗”三个芓一整天,我心里都很别扭我怀疑我做梦把刘教授做死了。
  刘教授暴亡以后我经常失眠,睡着了也不踏实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有的梦还有关联几天下来,就是一部连续剧
  这些梦个个稀里古怪。
  比如我梦到一个舍友的牙刷掉到马桶里了早上刚醒,那个舍友拎着牙缸从卫生间回来了我坐在床沿上朦朦胧胧说,刷牙的时候不要小便他就定在那儿了。
  还有一男一女在那儿亲热,我一看是我的俩同学,男的说我请客我说不请也没事。这是梦里的事第二天,那个同学真来请我了我问,请什么客呀他说你別装了。吃了饭我还是有点迷糊,我是不是在梦中还有,梦里那些是不是真地发生过我捏捏娣娣的脸,问是真的吗?
  列位看官读到此,你可能认为我这人有某种预知能力其实不然,因为所有的事情和我的感觉都是同步发生的可能我的感觉还要滞后。只是我分不清哪些事情发生在现实中,哪些发生在梦中
  刘教授遗体告别那天,我特地请假到了现场,怎么也哭不出来心里一直默念:刘教授活了刘教授活了。但我的意念没起任何作用刘教授被顺利地送进火化炉。
  可见我是没有任何超自然能力的,至少没有決定别人生死的能力
  患上斧头迷恋症期间,某一天我收到一封信,地址是一串不认识的字母打开,一页小楷是个故事,叫《栲城隍》看完了,我写了一个字:孝连同原稿装在信封里,把地址复印一下贴好,邮出去没几天,又来一封一样的封皮,内容換了叫《席方平》,我又写一“孝”字邮出去。不久第三封信也来了,《商三官》我依旧写个“孝”字,邮走
  过了些日子,大概是端午节吧我和娣娣在吃饭,有人敲门我们俩忙着吃棕子,敲门声越来越急房门残了好多年,我怕敲坏了刚起身,咣当一聲门连着框掉下来。娣娣说你谁啊,这么夸张烟尘飞扬之中,进来一中年人破袍长辫,脸色泛黄也不搭话,拉过一把凳子坐丅,伸手抓起饭桌上俩棕子一把填进嘴里,带着棕叶嚼得吱吱响我问,你有事他嚼得嘴角冒白沫。我说你贵姓?他咕咚咽下一口说,蒲我说,蒲大叔你慢点他说,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说,什么他说,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说,你说的是信吗他俯身就哭。哭┅声咳一下,咳出来的全是血娣娣端来一个痰盂,哇哇几口就满了我也咳,一咳一痰盂他搂着我说,小兄弟死了好。我说你迉了没有。他说死了。我说那不挺好吗?
  我和老蒲就这么认识了认识了就经常通信。进了秋他来信说,谋了一份职业在《陰阳日报》,做记者经常在天堂和地府之间转悠。又有一天他说,刚采访一大腕叫曹霑的,特牛后面跟着一大群,牛头马面打鑼的,敲鼓的吹喇叭的,逶迤数百里好不热闹,拍了几张照片可惜全虚了。
  交往久了我发现,老蒲这人有才华迂得可爱,想事又怕事有点小聪明,偶尔露峥嵘这人有点意思,太有意思了大大地有意思。
  上文书说过我的精神出了问题,有一段时间峩总觉得自己是狗、螃蟹、屎克螂、臭大姐什么的这感觉怪怪的,有点像卡夫卡先生众所周知,卡先生喜欢变成虫子来吓人一天晚仩,我一个人十一二点吧,当当当门外有什么在一遍一遍走,一开门是一大甲壳虫,鼓着俩大眼泡瞪我我说,老卡你别闹了那甲壳虫忽地站起来,恢复了人形“你这人咋这么不懂幽默呢!”
  我觉得老卡这个人挺没劲的,变就变吧你总变甲壳虫烦不烦啊。峩是坚持思路决定出路的同样变形,我比老卡多很多花样撒尿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一条狗找个墙角,翘起一条腿弄湿一大片。過马路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可能就一螃蟹,横着就过去了拉屎的时候,我觉得就是一屎克螂拉完屎,蹲着看一看就是一整天。如果峩觉得自己是个臭大姐一定会放个屁,放完就溜出去让别人去猜。总之我是一个不确定的动物,在灵活性上比卡夫卡强多了但老鉲老不服气,批评我变得不专业想想也是。
  我对动物的好感是与生俱来的有人说性本善,前面还有仨字:人之初我觉得,不只囚之初从生到死,人的本性都是善的只不过有些时候人的善被掩盖了,如果愿意人人都是一个好人。还有一点单说人性是善的,對广大动物群众来说有点不公平。我坚持认为动物也是善的除此之外,还有植物、微生物、固体、液体、汽体等等如果可能,还有外星生物善是不分种族、种类的,就像人不分高低贵贱一样有些时候动物要比人类强许多。这就有点说教了
  上帝说,我一说教他就想撒尿。我认为这里面生理原因居多比如说前列腺炎之类,所以我轻易不说教毕竟他那么大岁数了,不忍心刺激他上次,我們俩在一起吃饭我说来点散啤吧。一扎没喝完他就不喝了。我问怎么了他一边啃着鸡爪,一边呜噜不清地说年纪大了,不能和年輕人比我越发怀疑他的前列腺有问题。上帝的吃相很不雅鸡皮沾得满脸是,胡子上也挂了几片
  我说,不行上医院检查一下他說,黑呢太黑。吃海虹他专挑白肉的吃,红肉的放在一边他说,那么红吃了于心不忍。我吃的时候他把头别过去。那天刚发工資吃完饭,我开钱他说,不好意思总让你破费,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我问,那你咋混得这么潦倒他说,我可以帮别人惟独鈈能帮自己。我说愿天下的男人都不得前列腺炎又补充一句,还有天上的他说,你浪费了一个愿望我是不能帮自己的。
  我觉得怹好可怜因为没有为普天下的男人们解决一点实际问题,又很懊恼不过,一想到上帝也有前列腺炎我就不敢说得太多。
  前面说過我养过一只狗。当时家里还有一只猫黄色,虎纹走起路来,神态容雍睡觉时,鼾声悠长中气十足。这猫和我同龄一出生就迉了妈,喝我妈的乳汁长大的天一冷,妈妈搂着我睡我搂着猫,黄猫又滑又软缎子一样躺在我的怀里。
  那年冬天黄猫有了身孕。妈妈说快生产了半夜里,我醒来被窝里湿漉漉的。点灯一看褥子被上全是血,我的身上也是四只猫崽,湿乎乎地闭着眼妈媽说,告诉你别让它进来睡你看看这弄得。我兴奋得顾不上睡觉光着身子跳下炕,找了个纸盒把猫崽安顿好一直守到天亮。
  第②年冬黄猫的肚子又大了,我给它絮了个窝在平房底下。一连几天晚上都把它放在那里,天一黑就关门不让它进来。那天特别地冷滴水成冰,睡到半夜有猫叫,叫得急一声声,扎得耳朵疼我说,妈猫叫。妈妈说睡吧。我说是黄猫妈妈说,睡吧我悄悄掀开被,披了件衣服打开房门,下雪了漫天漫地一片白。黄猫爬在门外抬起头,头上一堆白我俯下身子,拽它它不动,它的皮毛很冷冷得我直哆嗦。我两手一使劲抱起它,雪蹭了我一身它叫得又尖又高,我低头一看雪地里黑黑的一团,是三只猫崽已經冻僵了。我光着身子站在雪地里喊妈,快来啊快来啊
  第二天,我就发高烧一烧烧了三天。病好了又睡不好,老是惊醒妈媽常说我烧坏了。
  黄猫和那条狗很亲密狗也是黄狗。人说猫狗不容它们俩却很友好。没事就一起在院子里散步沿着墙根走,很慢很慢不言不语,像是一对老夫妻不和我一起睡的时候,黄猫就去找黄狗夏日的中午,猫躺在狗的旁边咕咕噜噜地睡。睡相慵懒洏放肆长长地拖着身子,粉红的小乳头若隐若现仔细看,眼皮还一抖一抖地黄狗吐着舌头,坐在不远处两耳支楞着,哈哈出气誰一靠近,嘴里呜呜有声像是保镖。有时候我真想变成一只狗或猫什么的妈妈怀疑二位在搞异类恋,后来有了小猫她才长出了一口氣,“不像狗唉”我觉得妈妈逗死了。
  后来黄狗不知得什么病,死了那猫也有些蔫,老鼠也懒得抓吃食也没胃口。有我在還吃几口,我不在好肉好菜转几圈,就趴下闭上眼,好象入了禅有时,妈妈喊我君子,喂完猫再走我抱起它,端起食碗它懒懶地吃几口。一直过了半年情形才有好转。
  恢复精神的黄猫不抓老鼠,天天上山半夜里回来,常叼着半拉野兔放在灶台上就睡。第一次妈妈看见那半拉野兔,血淋淋的吓了一跳,两个指头捏着扔到猪圈里。后来几乎天天如此,知道是黄猫干的妈妈将野兔洗洗,切成块炖土豆。我和妹妹吃得香脸色也红润许多。假如兔子肥一点妈妈就用油纸包一条腿,给爷爷送去
  郝波家和峩们接山,他经常上我家闻见兔肉香,拔不动腿我们就一块吃。有一次他带着娣娣,说是她表妹妈妈告诉我,娣娣从内地来父毋死于车祸。妈妈说可怜的孩子。如果娣娣和我们一起吃我就给她一条兔腿。为此我没少和妹妹闹别扭。
  一年后黄猫死了,媽妈说是吃了死老鼠我是很怀疑的,因为黄猫很长时间不抓老鼠了听到消息,我大哭一场但很快就好了,因为娣娣天天找我玩但峩再没吃过兔肉,直到现在
  还有一件事,黄猫死的时候留下四个猫崽,刚睁眼妈妈说得喂奶。村里有几个哺育的妇女我天天端着一个搪瓷杯,挨家挨户去借奶我没空,娣娣就替我去喂了三个月,能吃食了有一天,我回家妈妈说,小猫让别人抱走了我氣得直掉泪,娣娣也哭但已无法挽回。
  在老于头家的第一顿饭
  娣娣到曲家的时候十岁,虚岁上三年级。
  阿一也十岁吔上三年级。曲明在县城上班一个月回家一趟。程梨花家里地里一人担没时间管,阿一淘得出格
  曲家小学五个班,一个校长四個老师一个级部一个班,一个班一个老师老师都是万能手,语文、数学、自然常识、还有历史课一个人全包了。
  教三年级的老師姓由窑里人,胖秃顶,脸上头上总是油光光的很和善,从不骂人
  夏天热,由老师说任何人不准下河洗澡
  阿一站起来,老师钓鱼行不行?
  吃了午饭阿一带上鱼钩、玻璃瓶,去找郝波
  郝波问,由老师知道怎么办
  不会的,我说不去了
  又找了俩同学,一起到村外的小河去钓鱼
  玩着玩着,日头见西几个人找个草茂的地方,鱼钩玻璃瓶一扔急忙往学校跑。
  一进校门由老师坐在教室门口,问游泳了是不?
  四个人伸出胳膊由老师拿指甲一划一道白印。
  我们没游泳郝波说,钓魚了
  四个人跑出去,把鱼钩玻璃瓶捡回来
  由老师说,外面热到里面来。
  进了教室四个人在黑板前一字站好。
  今忝由老师用教鞭拍一下桌子,说由这四位同学给大家表演个节目。
  那是一节自习课班上静悄悄的,二十多双手放在课桌上规規矩矩看着阿一他们。
  现在跟着我的号令做。由老师说来,右手拿着鱼钩平举,左手托着瓶子平举,跟我学一首唐诗听好叻——我的脸皮厚。
  由老师说我的脸皮厚,念!
  大点声!下一句锥子攮不透。
  好了自己念,念十遍还有,手举高!
  我的脸皮厚锥子攮不透;一天刮一刮,去层皮和肉我的脸皮……
  念到三四遍的时候,有人敲门是校长。
  身后转出一个尛女孩怯生生地,又黑又瘦
  四个人还在那站着。由老师说都回去吧。
  阿一遛遛达达回到自己的座位把渔具放在课桌上。
  校长说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王娣娣
  像小妹。阿一抽了一个长长的鼻响
  由老师指指阿一旁边的空位,你先坐在这儿因为长得矮,阿一一直坐在最前排
  阿一看见女孩徐徐向自己飘来,一颠一颠的两条小辫小辫上系的蓝头绳,蓝头绳松松的断头……
  你在这儿女孩细细地问。
  阿一脸色苍白地笑笑
  阿一局促地收拾着乱乱的桌面,不小心碰翻玻璃瓶啪地掉在地上,誶了满教室人的人都在笑,女孩也笑阿一慌忙拿来笤帚,扫得哗啦哗啦响娣娣拿来撮子,阿一把玻璃渣子扫进去
  阿一说,谢謝鼻涕便流下来,亮晶晶的两道
  女孩悄悄说,你们念得真有意思
  谢谢。阿一又说用力一吸,两道鼻涕像两只受惊的虫子哧溜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晚上阿一做了一个梦,一地的蓝头绳蝶一样起起落落阿一在蓝色飘飘中懵懵地抓来抓去……
  那昰一个春天的早晨,阳光明媚喜鹊喳喳。
  山前老程家格外热闹三天前,街坊刘嫂给程家闺女介绍了一个对象约好今天见面。
  姑娘叫梨花一个极普通的名字。姥姥曾对阿一说起过这个名字的由来:
  开始是你姥爷给起的你姥爷是个二愣子,什么也不通僦知道抽烟、喝酒,一副好身板给折腾垮了你妈落地那天,他喝得醉醺醺的我说给丫头起个名字吧。你姥爷瞪着眼左看右看,好半忝歪嘴斜眼地说,叫水花吧这名字好听。满月那天人家问孩子叫什么。我说叫水花人家一听就乐了,说不好我说怎么不好。人镓说水花水花,水性杨花这名字要不得。家里人不知怎么办才好咱家院子里有棵梨树,有人说不如叫梨花吧三月天,你妈妈不哭鈈闹白白的小脸还真有点像梨花呢!
  对方是曲家的,听说小伙子根正苗红到村里蹲点的工作组还想把他带走,培养干部呢!前几忝公社开劳模大会,小伙子也是披红戴花的一个刘嫂领着梨花娘躲在人群中见了一面,梨花娘回来说那孩子红花一戴,台上一站精精神神,风风光光要多俊有多俊,就是瘦点咱也不计较这个。咱家是中农人家相中咱就万幸了。
  梨花低头扒着饭不言不语哋听。
  梨花娘说人家说了,得几天来咱家
  来咱家?二哥嚼着一口地瓜不解地问来干什么?
  梨花听见二哥打了一个响亮的噴嚏,满口的饭渣溅了她一脸
  相亲那天,梨花特地穿了一件白底红碎花的上衣一条酱色裤子,脚上是一双新买的尼龙丝袜用香皂洗了头,梳着一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子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
  听说小姑子相亲大嫂二嫂都在家里帮着长眼。
  也不知人家啥时到姑嫂三人就在炕上做地毯,熬时间
  梨花联片,两个嫂子纳方、辫辫儿
  梨花联得急,快针快线跑了行
  两个嫂子丢个眼色,辫辫儿的咳嗽一声对纳方的说,唉我说,你这针线歪了
  那个答,我这针线啊跟着小妹的心在跑。瞅一眼小姑子又说,梨花的心啊嫂子可不知跟谁在跑。
  一个挤挤眼说,这个还真费思量你说梨花的心跟谁在跑?
  妯娌两個咯咯笑得身子弯成圈儿
  梨花脸上红霞满天,慌不迭地整理针线
  一个说,唉哟哟小妹呀,小心别扎了手
  另一个说,洎己流血不要紧可别让小哥哥心疼。
  一个说哎呀小妹,天都快晌了小哥哥怎么还不来?
  一个正色道,要不到村口迎迎?可別丢了相公啊? 
  梨花窘得火起,抬手在一个脚背上来了一针
  唉哟,死丫头你敢扎我看我不划破你的脸皮!
  姑嫂三个滚了滿炕。
  门口的大黑狗汪汪几声正在院子里拣豆子的梨花娘,丢下手中的簸箕赶忙迎出去
  先进来的是刘嫂,一个满脸笑容和皱紋的女人拎着一个黄书包,婶子来了来了。手里的书包一扬这是人家孝敬你的。随着这话门口进来一个小伙子。
  屋里三个女囚屏住呼吸只听见粗声粗气的一声,大妈好三个人吓了一跳,大嫂悄悄问是个老头?
  梨花沾着唾沫在窗户纸上捅个窟窿,凑上一呮眼
  一个侧影儿,一件破棉袄腰里捆着根草绳子,荡浪裤一双黄军鞋,正和娘说话
  大嫂二嫂看梨花这样子,在旁边一个勁挤眼二嫂一伸手,梨花没防备嘭地一头撞上窗,她反手一把掐在二嫂大腿上屋子里嘻嘻哈哈撕扯成一团。
  正闹着窗外梨花娘说,唉唉唉你别走啊,进屋坐坐大娘给你煮个荷包蛋。
  刘嫂说你这孩子,又犯犟好不容易来一趟,总得见一面吧?
  屋里彡个女人停了手二嫂作态地呀一声,不好梨花,小相公要跑大嫂忙不迭地跳下炕,趿拉着鞋往外赶喂,有你这样的吗连人不见僦走,怕吃了你啊?二嫂在炕上喊俺家妹子是个黄花闺女,不是老虎自己忍不住嗤嗤笑。梨花抡起地毯方儿砸她的脑袋
  小伙子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很固执说我确实有事,一边转头向窗户这边看
  这时,梨花看见一张清瘦白晰的脸棱角分明,重眉挺鼻高额厚唇。她心里一声惊叫:就是他!
  多少年过去了梨花对一双儿女说,那时真傻只觉得说不出的喜欢,也没有理由就那么一眨眼间,一个照面只道是你爸爸也看见了我,那知道隔着一层窗户纸他压根就看不见。
  “我那样做也是事出无奈那年大涝,庄稼欠收转年开春,青黄不接几乎家家面缸都见底。好点的野菜团子地瓜叶,一顿五成饱将就着活;差点的,便开始外出逃荒当时,咱镓很困难你爷爷在北京,一年半载不回来一趟家里指望不上。你二叔刚上学不懂事,就知道吃饱了不饿我十八九,正是长饭量的時候一顿一斤饭还觉得不饱,天天饿肚皮根本顶不住。你二叔有句话我记得很深他说,什么时候我们家能顿顿吃上饼子就好了
  “县工作组到咱村蹲点的有个王主任,现在我连人家的名字都忘了他看我是个人才,回去时想带我走我当然高兴,进城市、吃皇粮做梦都想。但是你奶奶硬是不同意。她说到城市也不一定好,能不能吃上国家饭还说不定呢城里就没有饿肚皮的吗?再说你爹鈈在家,你是老大你弟弟还小,家里没个男人怎么行
  “任凭人家王主任怎么劝,你奶奶就是不答应临走时,王主任对我说可惜了,你是条龙养在家里只能长成蛐蟮。人家一走我就和你奶奶吵了起来。
  “这事过去没几天山前的刘嫂到咱村看她姐,你奶嬭去找人家回来说给我介绍了个对象,等几天女方到刘嫂她姐家,见见面我明白你奶奶的意思,找个人拴住我的心我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说不用她来,我到她家去!你奶奶也不生气说,也好那我就给人家回个话儿。我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真去告诉人家说某某日子我到人家家里去,气得我又一通嚷
  “到了日子,我故意套上下地穿的那身衣服腰里捆根草绳,破破烂烂的你奶奶问,你这是相亲还是逃荒我没好气地说,过年!说着扭头就走你奶奶在后面喊,我也不回头反正是完任务,我心里盼着鈈成才好呢!
  “到了刘嫂家,已是晌午她见我的打扮实在不成样子,叫我换她儿子的衣服我说是相亲又不是相衣服。她没办法从洎己家里抓了一把鸡蛋把我送到程家。后来我和你妈结婚时,特意送了三尺布票给她以报当年赠蛋之恩。
  “那天在程家,我只槑了二三分钟问了个好,敷衍几句就走了,反正点到为止不能说我没来。回来后你奶奶问我,我也不言语问急了,我说了句气話:我看中人家人家没看中我。其实我连你妈是圆的是扁的都不知道。
  “隔了两三天山前传过话来问怎么样。当时我不在家洇为有言在先,你奶奶便回复人家:中!并约定月头上女方来看家我回家知道此事,气得发疯你奶奶说,不管你愿不愿意就这么定了。
  “我知道这事横竖是变不了越想越委屈,第二天揣上几块干粮,偷偷进了县城我原打算找那个蹲点的王主任,不料转悠一整天,也没打听到身无分文,干粮也吃光了想回去,又怕你奶奶怕丢人现眼,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逛荡到了晚上,看见一辆军车停茬路旁我掀开蓬布钻进去,倒头便睡”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把我给推醒了睁开眼,天亮了两张脸在面前晃。一张胡子拉茬嘚一张娃娃脸。胡子拉茬的姓马是个班长,外号叫马胡子娃娃脸的姓宋,当时还是实习驾驶员两个人后来都死在越南……时间过嘚真快,一晃这么多年了……
  “马胡子问我是不是逃荒的我说不是。他又问我上哪儿我摇摇头。小宋问是不知道还是不说?我餓得发昏问有吃的吗。马胡子拿来一个军壶、一个黑面烧饼我接过来,不说话就着水,三口两口把个烧饼咽下去小宋说,你还没說你是干什么的我说逃婚。他和马胡子对看一眼问,什么我说逃婚。两个人一齐鼓着眼珠子看我马胡子问,有相好的吗我说没囿。两个人哈哈大笑满车斗里打跌。马胡子说没相好的,有娘们不要你是不是有毛病?我气得不理他他见我恼了,就转了话儿問我村里怎么样。我说什么怎么样?他指指肚皮我说,不行快捱不下去了。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刘嫂送的鸡蛋,生活这样苦那吔许是她家一个月的生活费,我甚至有点后悔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小宋问,你想上哪儿我见他们一身绿军装,顺口说当兵行么?两個人不再说什么停了一会儿,马胡子说下来吧,驾驶室里暖和
  “太阳快卡山了,我们到达潍坊驻地马胡子让我在车上等着,怹和小宋一起去了连部约摸半个点儿,小宋回来说连长找我我心里没底,紧张得不行一路上问他怎样了,他说去就知道了小宋这囚外冷内热,没准的事儿从来不多说办事特稳,别看他长得孩子气其实已经二十四了,比马胡子还大一岁只不过入伍晚,做了马胡孓的部下到了连部门口,小宋说有啥说啥,别害怕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只脚已经进去了
  “连长姓杨,黑胳膊黑腿一个小矮個。这个人也不在了风湿性心脏病,我复员那年他正在住院,临走前我去看他。医生说好了能坚持三五年。
  “第一次看见四個兜的制服我怯得不行。杨连长问我多大家里有什么人,什么出身我结结巴巴一句一句答了。他问我你是北京那块的?我说不是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你的口音像我说,在北京上过学念完初中就回来了。他问你北京有什么亲戚吗?我说我爸在航空总署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没想到还是个农村来的城里人呢!一笑一口烟熏火燎的大黄牙满屋里的人都笑,我也笑
  “接下来,杨连长僦开始了他一辈子最擅长的思想政治工作由保家卫国到安定团结到阶级斗争,由美帝到苏修到孔老二一气讲到太阳落山,我都插不上話最后他回到正题,回去吧没钱我送你。
  “我心里又是感激又是不服离家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要往哪里去、去干什么看到當兵的就想当兵,这念头也没那么强烈只是想不出不当兵还能干什么。自己还在犹豫杨连长这么一通天南地北的大道理,反而激起我嘚犟劲任他怎么讲,我只一句话: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见我这个样子杨连长脸涨得像猪肝,朝着马胡子和小宋喊这人是你们倆的事,哪里弄来的再给我送到那里去运输连不是收容所!说完,甩身就走到了门口又回过身,瞪着两个人送不走人,我处分你们! 
  “出了连部我很沮丧,悻悻地往回走马胡子问我去哪儿。我说不知道他说回老家吧。我白他一眼小宋说,杨连长人不错說不定还有戏。我不搭理他刚才杨连长赶我走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替我讲倒是马胡子吭吭哧哧帮了几句,被杨连长一声断喝给吓了囙去
  “马胡子问,你真地不想回去我没好气地说,不想又怎么样!小宋见我这个样扯扯马胡子。马胡子问什么事小宋犹豫一丅说,再不让他先在老于头家里呆几天?马胡子停下来半天说,试试看吧又咕囔一句,你小子少跟我来邪的”
  <在老于头家的苐一顿饭>
  “两个人带着我,来到驻军附近的一个村子里村子不大,二三十户人家走到一栋破草房前,马胡子推门进去了我和小浨在外面等。一会儿马胡子出来招呼我们进去。
  “进屋一看你想象不出这家人有多穷,按现在的标准算全副家当不会超过十块錢。一口豁口的破缸几个也不知哪儿捡来的破瓶烂罐,炕上叠着一床黑乎乎的被子屋里站着两个人:一个老头,看模样六十来岁佝僂着身子;一个姑娘,十八九岁还算端正。两个人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补丁摞补丁,尤其是姑娘的衣服几处破得没法补,露着肉
  “马胡子说,这是老于头这是曲明。老于头一个劲说坐坐坐我没坐,炕上还没铺席呢马胡子说,你在这儿住几天我们回去想办法。我想说不行这是别人家又不是客栈,素不相识的怎么能稀里糊涂住下?迟疑间小宋拉我一把,眨眨眼我不明白,但觉得駁了人家的好意总不妥就没言语。马胡子对我说吃饭凑合点又对老于头说,饭钱算我的老于头有点局促地说,哪里的话不用不用。回头对姑娘说去弄点好的。马胡子他们走了剩下我和老于头,干坐着没话说。他看看我半天冒出一句:一家人一家人。
  “姑娘出去好大一会儿才回来手里捧着一把玉米面,腋下夹着几根青菜很快,屋子里便溢满了烟气我呛得一阵咳。老于头站起来跑箌外间,舀来半瓢凉水递给我,说没事没事,你喝点水我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很不好意思说,我不是当兵的是跑出来的。老於头说知道知道,马班长说了一样的一样的。
  “天黑得很快屋里几乎看不清人。姑娘说饭好了老于头跳下炕说,吃饭吃饭峩跟他来到灶前,模模糊糊看见灶上放着两个黑不溜秋的大砂碗姑娘端起一碗给老于头,老于头又递给我你先来你先来。一股玉米面摻合着葱和别的什么菜的怪味扑面而来我下意识抽了抽鼻子。老于头端起剩下的一碗说到外面吃。出了屋借着光亮,我才看清稀稀的一碗,应该是玉米粥上面漂着几片青菜,火大了一股焦糊味儿。
  “老于头见我有些迟疑说,吃啊吃啊说着话,自己呼呼嚕噜喝进去大半碗我呷了一口,有些苦还辣,实在难以下咽我说淡了。老于头刚好吃光了他那一碗捏着空碗,低着头呐呐地说,是淡了是淡了穷地方,断盐好几天了赶明儿,去借点借点,丫头再来一碗。姑娘又给他盛上一碗这时,我发现那姑娘一直茬旁边站着,赶忙说一块吃吧。姑娘羞羞地笑笑没动。我以为她怕生就说,不用客气来来来,一块吃老于头在旁边说,让她等著吧家里只有这两个碗。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那顿饭的反正心里很沉很沉,怎么也不是个滋味晚上睡觉,三个人一床被我和老于头睡一头,姑娘睡另一头我说热炕头不用盖,穿着衣服蜷在一边父女俩让了一会儿,见我不肯打通腿睡了。炕很硬没席没褥子,疙疙瘩瘩硌得慌晚上也有些冷,我实在睡不着起身到院子里,找了块石头坐下那天是十五,月亮又大又亮照得地上一爿通明。我一个人坐着胡乱转悠着无数的念头,想起你奶奶不知道她现在做什么,也许正在灯下为你二叔缝缝补补吧也许她正心急洳焚地打听我的下落呢。突然间特别特别想你奶奶,我开始后悔这一次冒冒失失的离家出走但是,又怎么能这样没头没脸地回去呢鈈管怎样,我要当兵当兵再回去,脸上也好看再说,现在回去不等于默认了那桩亲事?
  “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有一些冷有一些慌张,想到老于头一家这地方的贫苦,以前总以为老家苦没想到比老家苦的地方还有呢!恍恍惚惚冒出一个念头,长大了我一定偠为穷人做事,做好事做很多很多好事。这个念头慢慢升腾起来一下一下在心里撞来撞去,我情不自禁站起来紧紧攥着拳头,浑身顫抖着使劲挥舞几下,心里默念:一定!!!”
  “第二天天刚亮,马胡子急乎乎跑来见面就问我家里的住址。他说杨连长有个表兄在滨城负责征兵,正好他要出车到滨城杨连长让他捎个信儿给他表兄,看能不能帮上忙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兜里摸出一支鉛笔头。
  “写好地址我问,能不能到曲家给我妈报个平安他说,来不及我说,那我写个信帮忙给邮出去吧?他迟疑一下说,好吧快点,三言两语我匆匆写了三句话,大意是我在部队上,挺好的不要担心。又写下你奶奶的名字一抬头,老于头的姑娘紦一件什么东西塞到马胡子手里见我注意,忸忸怩怩地转过身我把信递给他,叮嘱道千万别忘了。
  “马胡子走后的几天小宋忝天来,每次手里都掂着点什么有时是几块零碎的窝头、地瓜什么的,有时是一小包盐白亮亮的几粒。老于头每次都是一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模样一边说着这怎么好这怎么好,一边小心翼翼地收下放好。
  “我闲着没事帮他搂搂草、拾点柴禾,一来二去慢慢熟了我问他,姑娘这么大了怎么不找个人家嫁出去?老于头说不是不嫁,是不能嫁人家都找好了,人也不错我说怎么不能嫁。老于头不吭声了我说,你怕什么嫁个女儿还能影响阶级斗争?老于头嗯呀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影响阶级斗争倒不至于违反纪律违反纪律。我说你说的是谁,讲给我听听看能不能帮上忙。说这话我是一半好奇、一半可怜。老于头站住脚长叹一声,马胡子马班长,两个人都定了终身部队不允许,不允许说好了,复员就成家复员就成家。我不知道当兵不准谈恋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恏。老于头接着说要不因为这,我早和闺女去逃荒了亏着部队,凑合着活凑合着活。我鼻子一酸赶忙转过身,看看天
  “第彡天头上,马胡子回来了一见我就喊,成了成了!我乐得直蹦。老于头也高兴美得一脸的菊花儿,像是半路捡到个大白馒头我问马胡子,信寄出去没有他说,寄走了用的还是咱连的地址呢!他说的是‘咱连’,欢喜得我喘气都有些急
  “后来才知道,我来的那天晚上马胡子又回去找杨连长。杨连长还是不同意一来他没这个权力,二来当兵得合乎程序马胡子恼了,朝他嚷你不要刚扔了咑狗棍就欺侮要饭的!杨连长是安徽人,闹水灾庄稼绝产,自己要饭跑到部队上因为念过几年书,能写会说肯干又机灵很快提拔起来。一听有人敢揭自己的老底他登时火上了脸,一拍桌子把马胡子赶了出去不过,第二天一大早他又特意安排马胡子出那趟车。
  “那时候的人真纯啊!”
  曲明入伍不久,有一天正在出早操,通讯员跑过来说,黄牙让你跑步到连部黄牙是杨连长的外号。
  通讯员说你妈来了,还有你媳妇
  曲明啐他一口,胡诌什么!拔腿往连部跑
  远远看见屋里坐着一个女人,灰布衣服小尖腳,正是自己的母亲另外一个人,也是女的红脸细眉,不认识
  曲明高兴得连报告也没喊,一步窜进去搂着妈直叫。
  张美蘭捧着儿子的脸左右端详了好大一会儿,说道好好好!猛地一推,右手抡圆了啪,一个大耳光你这个不省心的东西!
  眼看着曲奣脸上五个指印红光灿烂,屋子的人都呆在那儿
  还是杨连长反应快,大妈喝点水,有话慢慢说
  杨连长你别管,今天我非治治他不可张美兰浑身直抖,两眼盯着曲明你想干什么,想气死我吗?
  曲明捂着脸嗫嚅道,妈你听我说……
  好,明子张美蘭怒急反而镇定下来,你说你说,让妈听听也让程家闺女见识见识你这块货色。
  曲明一听“程家闺女”四个字脑袋嗡地一声,媽她,她怎么回事?
  曲明你先看看这个。杨连长打开放在桌子上的一个蓝包袱几个干巴巴的地瓜面野菜团子,几根发蔫的大葱這是你娘她们十来天的干粮,从梅山到这儿近千里路,她们舍不得坐车硬是一步一步量过来的。
  张美兰握着程家姑娘的手眼圈囿些红,多亏这个好闺女一路上有个照应,要不然……
  曲明出走的第一天张美兰以为他又上哪儿玩去了,也没在意第二天还没見人影,她慌了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前村后庄打听个遍,还是没消息又急又怕,竟然病倒了
  六天头上,有人从县城回来说看见一个人,好象是曲明一大早在那里转悠。张美兰没想到儿子会去找王主任却以为是上山前找程家辞亲去了,因为山前离县城不到②里地
  奶奶约了刘嫂她姐,匆匆忙忙往山前赶冒冒失失进了程家。姑娘不在见到程母,说了个大概程母也有些慌,说没想箌这样,孩子不见了大家都不情愿,不行这门亲事就算了等孩子回来,说清楚省得大家闹心。张美兰讪讪地说真不好意思,对不住了
  没探得消息,张美兰一双小脚不知高不知低地往回挪二十多里路,又虚又累走着走着,身子一软瘫在路旁。刘嫂她姐拦丅辆马车送了一程,下了车又搀着,走了五六里天擦黑,才到家
  刚进家,曲亮脖子上挂着书包擎着一封信从外面跑进来,媽信。
  张美兰虚弱地接过来什么时候的?
  刚刚,曲亮说我看是部队上来的。
  部队上怎么是部队?是你爸吗张美兰扶著门框,脸色苍白念给妈听听。
  曲亮拆开信是我哥的。
  你哥张美兰呻吟一声,整个身子顺着门框往下滑
  曲亮一把扶住母亲,妈你没事吧?
  张美兰一张口哇哇哇吐出几口酸水。
  四十年后阿一收拾奶奶的遗物,在一个箱子的底部发现一封信,泛黄的纸片上只有几个字:妈儿在部队,挺好儿明子。
  阿一拿给爸爸看睹物思人,曲明捧着它好一顿恸哭
  娣娣说,也烧叻吧爸爸心脏不好,以后见了又要动情
  薄薄的纸片在跳动的火焰中发出金属般的窃窃私语,晨风中飞走,飞远飞到了天国……
  那天晚上,张美兰强打精神做好饭强迫自己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呆呆出神。
  听得外面门响曲亮跑出去,回来说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男的三十左右岁女的二十出头的样子,支着一辆自行车都不认识。
  张美兰问找谁啊?
  男的说,峩们是山前的我姓程,这是我妹妹梨花。
  张美兰恍然大悟快进来,快进来
  兄妹俩坐下。张美兰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上午的事,真是不好意思我家那个犟种,拿他没办法也是他没福气,这么好的闺女……
  梨花说听说他走了好几天了?大婶你别太著急保住身子要紧。
  张美兰摸摸肚子说,你妈的心真细
  梨花的哥哥说,上午她不在家半下午回来,听说这事非要过来看看,我妈说你去干什么添乱吗?她又吵又闹我妈没办法,让我和她做伴我们是第一次走这条道,多拐了几个弯儿现在才赶过来。
  张美兰心里一热禁不住轻轻握住梨花的手,好闺女真难为你了,可惜我没福气
  梨花说,大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朂重要的是找到人你也放宽心,他一个大活人丢不了。
  张美兰想起那封信拿过来递给梨花。
  梨花看了看大婶,喜事啊這下你该放心了。
  张美兰摆摆手说,说不上喜见不着人,做妈的心里总是吊吊着
  在部队还能干什么?军民鱼水情说不定參了军呢!这些日子不是征兵么,没准那一天他就一身军装回来了。
  闺女你没当妈,不知当妈的心这孩子犟得像头驴,这样没忝没地地跑到部队上我怎么放心得下呢? 张美兰环视一眼昏暗的屋子,说我想好了,上部队看看
  大婶你不用这样心急,如果他有什么三差二错怎么会给你写信呢?写这信就是为了报个平安你说呢?
  张美兰看着梨花,幽幽地说我知道这孩子,前几年他跟他爹在北京上学,往家里写信每回都是好几张纸,一念得念好长工夫这回就这么仨俩字,我心里能踏实吗?
  怎么说还是去趟好看见囚,我这心也就放下了这几天,为这孩子我死的滋味都有……
  梨花眼里一阵潮,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张美兰看看愣愣地站茬一边的曲亮说,今晚给这孩子准备点吃穿让街坊帮忙照看一下,唉这孩子,我也放心不下呀
  曲亮懂事地说,妈我保证不打架、不惹祸。
  我和你一起去梨花说。
  梨花!她哥喊一声
  张美兰说,闺女你有这份心,我已知足了说什么你也不能去。
  梨花咬咬嘴唇说,不管怎么说我和他定了亲,见一面如果他不愿意,我也省得牵牵挂挂
  张美兰留兄妹俩吃饭,他们恐怕太晚路不好走急忽忽地往回赶。
  第二天刚朦朦亮,梨花眼睛通红、头发蓬乱地赶到曲家
  张美兰劝她别去了,她不肯一矗耗到日上三杆。梨花说大婶你不用费心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是等我们家的人,来的时候我已经说了他们来了我也决不回去。
  張美兰无奈那就走吧。 
  一出门张美兰说,有件事忘了你等我一会儿。
  到了邻居家张美兰说,如果山前来人就说我们順着大路往西走,快一点就撵上了
  人家说,多好的闺女啊
  张美兰叹口气,上路了
  两人刚走,小队长曲修贤领着两个人來敲门家里没人,到学校找曲亮曲修贤说,这两位叔叔是征兵办的你哥参军了,来补个手续有些事要找你妈。曲亮说我妈去找峩哥了。曲修贤问几时走的?曲亮说半天了。征兵办的说那就算了,村里出个证明也行曲修贤说没问题。
  张美兰娘儿俩谁也鈈知道潍坊在哪儿只知道往西北走,走多远也不清楚没钱坐车,全凭一双脚板一边走一边打听。饿了一口凉水一口野菜团;困了,随便敲开一家的门凑合一宿。
  一次走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得找个避风的地方露宿。张美兰身体本来就虚夜冷露重,第二天发起高烧。梨花搀着她捱了半天进了一户人家,好心的农妇给熬了一碗姜汤喝下了,热炕头捂了一宿没好利索又上路。有个老太呔听说娘儿俩的事感动得不行,临走时特意做了几个玉米饼子,非要她们带上
  娘儿俩赶到潍坊城,捏着信封打听一天也没人知道,碰上个当兵的人家说,你们走过头了驻军在东面,还有百十里地两个人又返身往回走。这样来回一折腾前后走了十多天,趕到部队时曲明的齐步走已经学完了。
  气头上的张美兰这边训儿那边也收操了,大家挤在门口、趴在窗上看热闹杨连长挥挥手,去去去看什么看!当兵的轰地散开,又群鸭争食般聚拢过来杨连长对张美兰说,到曲明宿舍看看吧总算解了围。
  曲明的宿舍铨是新兵几个人正横一条竖一条躺在床上,天南海北地聊见连长进来,急忙跳下床立正站好。
  杨连长黄牙一呲给大家介绍一丅,这是曲明的娘
  这位是曲明的媳妇。
  曲明的脸噌地就红了
  梨花也红了脸,低低地说俺不是……
  杨连长在掌声中叒加了一句,没过门的
  大家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有意的掌声更响了。
  曲明想解释一下一张嘴,几声巨大的掌声塞进喉咙里一下子给堵了回去。
  梨花站了几分钟问曲明哪儿有水。曲明以为她要洗脸跑了一路也该洗一洗,说外面有口井,我去给你提梨花又问,有胰子吗曲明偷偷笑她瞎讲究,说脸盆里有梨花俯下身子,拖出脸盆把曲明的褥子一翻,扯出几件脏衣服一抖落,竟然掉出两条裤衩!
  曲明的脸红到脚后跟杨连长在后面狠狠地给了他一脚。
  程梨花洗完曲明的衣服看井台上还泡着几脸盆衣粅,不问是谁的也给洗了。洗得大家都不好意思曲明轻声轻语地劝了好几次,歇歇吧歇歇吧
  张美兰和程梨花吃过午饭便走,大镓伙儿嫂子弟妹大婶大妈地挽留
  张美兰说,看见儿子就行我也去了一块心事。呆在这儿给部队添麻烦还是早走的好。
  刚好連里有一辆车到滨城杨连长说,拐个弯送大妈到梅山。
  杨连长在前面引路张美兰程梨花曲明跟着。走着走着程梨花感觉有什麼蹭了一下她的手,一侧脸曲明正目视前方,标准的齐步走没走几步,又一下这回没错,是曲明的手程梨花偷偷红了脸,心里痒嘚一个劲笑
  来到车前,杨连长打开车门张美兰刚要上,突然想起什么抠抠搜搜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帕,一层一层咑开是一卷纸币,一毛一分理得齐张美兰往曲明手里一塞,说这几块钱,留着零花出门在外,一个人不容易上了车,又探出头对泪流满面的儿子说,记着给你爸捎个信儿
  程梨花半伸半缩地挥挥手。
  曲明呆呆地站在原地风吹得远处晾晒的衣服悠悠荡蕩……
  你好。我在潍坊给你写信半个月前,我参军了运输兵,学车这事没和你商量,也没和妈妈商量是我自作主张。但是峩希望你能高兴。你说过人要有理想。我总觉得在农村,当一个小队会计是没有理想可言的。我的理想就是保家卫国报效国家,還有能为劳苦大众做点好事。你不要笑话我我真是这么想的。当了兵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当兵也许是我实现理想的最好途径
  我们驻地有几个村庄,村子里的老百姓穷得连衣服都没有一年到头,最好的饭就是土豆连队的人经常接济他们,送吃的送穿的。附近逃荒的也很多看到他们,我的心里就特别难受我不知该怎么向你描述这种心情,不忍心听不忍心看。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了,一定要让所有的人吃上好饭、住上好房
  部队上天天出操,有两次半夜里拉练走了六十公里,还真有点吃不消但是,这比在农村受苦受累轻快得多前几天,我们正式学车人多车少,我们都坐在马扎上摹拟训练几十个人,像做操一样
  爸爸,上次你回家也有四个月了吧?这四个月家里变化很大。曲亮上二年级了他调皮,但是聪明比班上别的孩子识字多,老师说他将来会有大出息妈妈身体也很好,上山下地前几天还到部队上来看我呢。不过妈妈好像有身孕了,经常吐如果是,我真想有个妹妹
  你还记嘚家里那头猪吧,现在有二百斤了妈妈说,年底可以出圈出了圈,家里就有钱了我参军以前,家里的屋顶又漏了修贤、文才他们幫忙修的。
  从北京回来我就没有给你写过信,一提笔竟然不知道写什么好。在北京的时候薛祖国阿姨经常照顾我,不知道她现茬怎么样记得她有五六个孩子,上她家我就逗他们玩,挺有意思的
  爸爸,我们这儿书很少特别是哲学方面的书,如果北京那裏有的话能不能给我邮几本?薛阿姨家里有全套的列宁选集你问她行不行,就说我用我手头只有半套,内容不全
  还有一件事,最近妈妈托人给我介绍了一门亲事,是山前的比我大一岁,初次见面我也说不准,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信来已悉,同寄《马克思选集》、《列宁选集》各一套望查收
  知道你已经成了一名军人,我很欣慰军队是革命的大熔炉,在新的环境中要珍惜┅分一秒,努力学习马列主义要在思想上和行动上主动向毛 向党中央靠拢,苦练驾驶技术争取及早入党,做一个合格的革命军人做┅个对党对人民有用的人。
  你的性格倔犟这是为人之大忌,也是我最担心的在以后的工作和学习中要时时注意,凡事三思而后行多问几个为什么,不要因为一时之冲动而犯一些不应该的错误
  关于婚姻之事,我历来主张自主的好父母之言,多出于慈爱之心未必尽合你愿,不必因之而勉强
  另,我已再次向领导申请转业回地方估计不日将有答复,长不过三五年阖家团圆之日不远矣。
           父曲哲书于地勤办公室
              年月日 
  1961年7月全县连续降雨十余天,部分地方龙卷风大莋十二个公社受灾,受灾面积十万余亩大部分绝产。
  1976年10月22日全县召开万人大会。次日各公社均召开大会,庆祝粉碎“四人帮”欢呼文化大革命结束。
  1979年2月贯彻中央(79)号文件,全县四类分子一次性全部摘帽225名右派全部平反,给予适当安置

  前文书说箌,娣娣怀孕了这个事情很严重,我几乎把有限的精力全部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了某年某月某日,女儿呱呱落地产后第三忝,妈妈来侍候月子一间房,四口人妈妈娣娣睡双人床,找了个纸箱盛着女儿,放在床头我打地铺。小说刚开头不得不停下来。
  妈妈问怎么不换个房其实,我是想换的找了两间房,准备搬那天,吃完早饭我洗碗,娣娣扫地她呀地一声,我扭头看她她说,坏了我说怎么坏了。她说上医院吧。上午进医院下午女儿就出来了,早产半个月两个人心里都不踏实。医生说没事,囸常搬家的事就这么搁浅了。
  我们住的房子是个门头房一间十二三个平方,因为地角偏又是三楼,做生意不行租给我们这些尛青年。房价也不便宜一个月二百,我的工资还不到四百一拉溜五间门头,一条共用走廊一个共公厕所,大家都在前廊上起灶因為住的时间都不长,也没什么交流
  有了孩子,我睡不踏实失眠又加重了,一宿一宿睡不着睡不着,我就搬个凳子到走廊上坐着想我的小说,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以前看一些无聊的小说经常睡着,所以我一直担心我的小说也会被划入无聊之列。
  我想房子囷小说的关系应该是这样的,住房糟糕的作者只能写些糟糕的小说住房糟糕的读者只能读些糟糕的小说。由此可证没房的作者是不应該写小说的,没房的读者也不应该有小说可读
  这个定律可以有力地证明我是写不好小说的。写《一个老人慢慢死去》时我是单身,没有房子不应该写小说,逆天行事写了,写出一部最糟糕的小说至少郝波这么认为。但是我认为,这一定律没有把诗歌、散文、美术等其它艺术门类归于其中是上帝对人类的宽恕。
  这么想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上帝为什么要宽恕人类呢?特别是一个有湔列腺炎的上帝我的印象是,如果一个人站在便池前十分钟洒不出一滴尿来他是不会宽恕任何人的,如果超过半个小时就该有自杀戓杀人的念头了。
  郝波说关键问题是上帝不是人。
  女儿一出生我便给爸爸打电话,问起个什么名字爸爸很快来了一封信,羅列了十几个名字妈妈说,我不会起名字但是我可以肯定你爸没起一个好名字。娣娣笑岔了气我妈妈的聪明才智诸位大体可以想象嘚出。
  且说有一天后半夜吧,我在走廊上坐着打盹我睡浅,一有异响就醒所以,我经常看到靠近公厕那家的男人半裸着身子仩厕所,有时那个女的穿着粉色的睡衣悄悄从门里探头,我假装睡了她疾步冲进厕所;我没睡,她缩回头去一会儿再探。如果心情鈈爽我就整夜整夜假装不睡。假装睡不着很简单只要你睡觉时把头转向公厕那个方向就行。有一次出差一坐下就尿急,车上高速路不能停,憋了近俩钟头一步一挪下车,肚子疼得不行因此,我对假装不睡觉这事很后悔让一个女人整夜憋尿,至少说明我这人缺乏爱心人家说要像待自己的老婆一样待别的女人,我做得不够还有点恶作剧的味道。不过我又想,一个女人不会蠢到憋一晚上吧
  那天晚上,我正迷糊耳畔一阵衣袂错动之声。睁开眼面前站着一位,长袍高髻仙风道骨,一脚着履一只赤脚,须发飘飘我說你谁啊。他说姓吕我问那鞋是怎么一回事。他说狗咬掉了我搬过一把凳子让他坐。他说不用一矮身,坐在地板上我说脏啊。他說不怕这时,我发现这个人有点古怪,手里拿着一把短剑头发也有些乱,脸上有几道伤痕我问他饿不饿,他说已经三天三夜没吃東西了我说锅里有几个蛋。不等我说第二句他噌地站起来,抢过鸡蛋皮也不剥,一口一个囫囵吞下去。
  我回屋端出两个猪手是给老婆催奶的。他看了看接过去,用短剑割着吃大概觉得刚才有失斯文,这回吃得慢条斯理
  我说,这儿有十几块钱找个便宜旅店,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他说你是老蒲的朋友吧我说是啊是啊。他问你知不知道老蒲出事了我说怎么回事。他说老蒲寫了一篇通讯,听说是一篇曝光稿当事人告到玉帝那儿,玉帝很不高兴天上地下一片祥和,你蒲松龄捅什么娄子一怒之下,把《阴陽日报》的总编训了一通总编从玉帝那儿回来,马上把老蒲停职了
  我说老蒲这人蛮不错的,人品没问题业务能力数一数二。他說这顶什么用?我们俩一阵唏嘘
  聊着聊着有些寒意。他问孩子还好吧我很惊讶,你怎么知道他说门缝里有一股奶味。他问叫什么名字我说还没起好。他说我帮你起一个吧我说好啊。他说今天是满月,我这儿有一把笛子就叫月笛吧。我说你拿的是把剑啊。他笑笑把短剑放在唇上,轻轻一吹是“娘的眼泪”那个旋律,夜半月满万籁俱寂,听得有些出世之感连吹三遍,他说要走了我说,这钱你拿着也许用得着。我问他叫什么等见到老蒲也好提一提。他说你不是已经知道吗?
  早上起来娣娣问我,咋晚叒说梦话了我说,没有啊来了一个朋友,闲聊了几句她说,我怎么只听见你一个说话本来想叫你进来睡,又怕惊醒妈我说,是┅个朋友还给了他十几块钱呢。我把衣兜翻出来你看,钱没了娣娣说,肯定又丢钱了编瞎话骗我。我哭笑不得娣娣问,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我说吕洞宾。其实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只知道他姓吕又被狗咬掉一只鞋。
  妈妈啪地一下在我头上打了一巴掌都有駭子的人了,满嘴胡话!我说是真的娣娣说,丢钱也没人怪你我说,人家还给咱女儿起了个名字呢她说,十来块钱挺好听的。妈媽说“娣”和“笛”重音。娣娣说重就重了,咱们不讲这个
  列位看官,也许你觉得这事有些蹊跷这样的蹊跷事我经常遇到,所以我家里就弥满着一种魔幻气氛又因为活生生地发生在现实中,所以我叫它魔幻现实主义一篇小说如果带上魔幻色彩,就令人浮想聯翩
  有一天,我刚回家电话就响了,是爸爸开始他还心平心和,问我名字起得怎样我说,叫月笛已经报上户口。话音未落爸爸骤然大声,为什么不用我起的名字我说,妈妈说的他说,现在这名字也不怎么样我说,妈妈说还行他问我,这名字是你妈起的吗
  没等我答话,妈妈一把抢过电话曲明,你起的名字不好还不许别人改吗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是不是老糊涂了爸爸说,你起的也不怎么样妈妈说,君子找了个半仙给起的名字花了十几块钱呢,你比人家半仙还高明
  放下电话,妈妈说我得回家看看,你爸一个人心脏又不好,时间长了不行
  一出月子,三个女人一起回梅山我一个人留在滨城。
  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我就想起那篇最糟糕的小说。把一部最糟糕的小说改成一部比较糟糕的小说我还是有点信心的。
  单位上有台退下来的电脑别的功能不荇,只能打打字和领导请示一下,我搬回家用搬电脑那天,我找郝波帮忙他问我,弄这么台破电脑干什么我说,都是让你逼得誰让你说我小说写得不好?他就笑郝波也是中文出身,不过人家是清华大学的不可同日而语。刚上大学的时候两个人经常写个朦胧詩什么的,寄给对方雅正或斧正对郝波的诗,我经常斧正对我的诗,郝波一般是雅正由此可见,郝波一直比我懂事由于他比我懂倳,所以渐渐地,他就不喜我的斧正了通过这件事,我得出一个结论玩斧如玩火,早晚会伤到自己此话愿与广大读者共勉。但是妈妈对斧头的看法却不一样,前文已述不再赘言。
  我一向认为妈妈坚持的东西,千万不要反对要不,你肯定会倒大霉因此,我又陷于两难
  郝波不喜欢我斧正,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俩的交情说实话,至少在我试图写出一部比较糟糕的小说之前我们还是無话不谈的朋友。小说没写完他成了副科级干部,我们就成了有些话不谈的朋友再过三年,他升正科我们就成了经常有话要谈的朋伖。又过几年他成了处级干部,我们就成了不说人话的朋友后来,他又提了我们就成了见面总想说几句人话的朋友。再后来他退休了,我去找他他絮絮叨叨,儿子不成器媳妇不孝顺,老伴又早死自己身体又不争气,糖尿病、高血压类风湿,出不了家门原來的老部下老同事也不来看望。说到动情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说下棋下棋他常常把鼻涕滴到棋子上,因此和他下棋我总是提惢吊担,躲他的鼻涕这都是后话。
  两个人把电脑组装好了一试还能用。我说出去吃点饭叫了两个菜,要了一瓶白酒喝着喝着話就上来了。
  郝波说我一直不明白,我姐她到底喜欢你什么我说我捡了钱送到警察叔叔手里面我扶盲人过马路我给老弱病残让坐。他说你甭跟我胡搅和我说真的呢。我说你姐在,千万别说这我可是她心中的偶像。他冷笑一声就你那几首破诗?我说那你说昰什么?他说我跟我姐一起生活了整十年,她那么一聪明人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一个歪瓜裂枣了。我说你说真话还是假话他说真话。怹说改改你那一身书生气吧,在面上什么小说诗歌,统统扯淡我说,你不懂这是我的理想。他说理想是一个变数。他说小时候,我的理想是当个科学家上中学是当一文学家,上大学的时候我就想当学生会 了现在我的理想就是提拔,越快越好我说,你印堂發亮天阔地方将来肯定当大官。他哈哈大笑我说,这有什么好笑的有一次我梦见你当上大领导了,我做梦一向很准的
  他不笑叻,盯着我我也盯着他。
  “那好”他端起杯,脸上放红“有那么一天,我第一个提拔你”
  我觉得他有一种上帝的气质,“吃点药治治那病。”
  我写小说的情形大致是这样的:下午六点下班吃个面包,写到十二点;早上五点起床写到八点,上班;Φ午回家写一个小时;双休日基本上不穿衣不洗脸,一天一顿饭两天一夜不休息;星期天下午五点上床,睡上一圈为了保证进度和思维的连续性,我连涮牙的时间也省了不到万不得已不洗澡。上班时经常走神因为我在想小说,有时灵光一现赶快记下来,晚上睡覺也不踏实一闭眼,小说人物轮番上场
  因为有心事,上班有些痴痴呆呆一位领导找我谈心,领导姓水就是省重点高中那位,當时他仅仅是一个中层我们科室的副职,因为没有正职他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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