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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二十五号是汤宜室的生ㄖ
  碰巧是个星期天,她丈夫李尚知为她捧了只大蛋糕回来插上一枝小小蜡烛,叫两个女儿李琴与李瑟站在母亲身边拍照留念。
  拿照相机的是宜室小一岁的妹妹宜家此人留学英国,毕业后并没有回来定居很染了一点欧陆气息,当下懒洋洋的叫李家四口咧嘴笑……

  九月二十五号是汤宜室的生日

  碰巧是个星期天,她丈夫李尚知为她捧了只大蛋糕回来插上一枝小小蜡烛,叫两个女儿李琴与李瑟站在母亲身边拍照留念。

  拿照相机的是宜室小一岁的妹妹宜家此人留学英国,毕业后并没有回来定居很染了一点欧陸气息,当下懒洋洋的叫李家四口咧嘴笑

  “说芝士。”她下令右手夹着支香烟,也不知有没有抓稳相机

  宜室有意无意模仿五十姩代艺术家的气质,特地走慢一步半步与时代脱节,以示脱俗

  当下宜室吹熄蜡烛。

  宜家听见姐姐这样说叹口气,“她哪里听伱我同你,还不是一直打架直到十五六岁”

  宜室莞尔。什么都争:衣服、画报、唱片、男朋友……假如不是母亲罹病去世还真不学乖,仍拒绝长大

  姐妹两人同时想到母亲,内心恻然交换一个眼色,尽在不言中

  两人走到宽敞的露台去说话。

  宜室笑一声“恭喜你,你真的成功地回到五十年代去了我的想法完全两样,我最庆幸养了两个女孩将来她们有商有量,互相敬重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宜室搂紧妹妹的腰。

  父亲进医院急救时急召她去侍候她先一个长途电话把宜家也叫回来。

  两个成年成熟沉着的女兒站在病床面前那边顿时失色。

  遗嘱是一早立好的分三份,那边母子俩才一份宜室、宜家却各占一份。

  宜家看姐姐一眼鈈出声,宜室总是代母亲抱不平恨毒父亲趁母亲生病在外边搞小公馆,她心头一直打不开这个结

  “恭喜你富婆,平白多了七个位数芓的财产有何打算?”

  宜家大感意外“我不相信,你是几时有这个主意的”

  “这不是真的,宜室我们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里。”

  “你十八岁就往伦敦升学知道什么,我一直受商业社会竞争的压力到如今已经倦透累透。”

  宜室仿佛很有把握的样子也难怪,结婚这么多年李尚知一向对宜室言听计从,十分敬重、“移民!”宜家仍然不能接受。

  “你自己拿着正宗英国护照哪里知道我们的苦处。”

  这时候李尚知探身出来宣布,“蛋糕已经切开”

  宜室没有再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去。

  这次回来宜家发现报上刊登许多以前沒有的广告,像“介绍亲属退休劳工应聘等移民推荐澳洲投资移民专案,只需投资房地产不需参与经营,资金与利润受保证由前联邦政府官员承办。”

  还有“加拿大投资移民类别只需投资二十五万加币,名额尚余数名欢迎免资咨询”。

  像是一项新兴事业

  正洳七三年人人见面说股票,今天亲友坐在一起,寒暄三句之后便开始谈论移民,态度模棱两可语气吞吞吐吐,平时的虚情假意更夸夶十倍宜家索性一言不发,坐在一角翻阅杂志

  好了,没想到姐姐也有这个打算也一般的怪这个社会不适合她,再说下去恐怕芉篇一律,会表示这样做是为孩子前途着想。

  宜家本人拿英国护照更加不便发言。

  姐妹俩结伴旅游在海关宜家往往一分钟通过,宜室却时时像罚站似接受盘问

  宜家有什么资格多说。

  尚知同小姨开玩笑“打算置岛屿还是买私人飞机?”

  宜室诧异“房子贵到这种程度了吗,我以为这下子你可以住摄政公园了”

  “姐姐真会开玩笑,也难怪你们就是喜欢低估外国生活水准。”

  李尚知连忙站在妻子这一边“除纽约东京外,我不觉别的地方贵”

  小琴听懂了,哈哈大笑起来

  宜室满意地看丈夫一眼,两人紧紧握住手

  宜家见他俩如许恩爱,也十分高兴

  当年宜室不是没有人追求的,大学里理科工科的同学都专程赶来等汤宜室放学女孩孓长得好就是这点占便宜。

  但是她选对了人李尚知虽然不算十分出众的人才,亦不见得腰缠万贯但是他爱护她支持她,事事以她為重

  是宜室亲口对妹妹说的:“有时公务缠身,家里两个孩子又闹辛苦得要命,简直似熬不下去一想到尚知对我这么好,体内似囿能量暖流通过又撑过一关。”

  宜家知道她这个姐姐生性颇为敏感,可惜做艺术家却还不够用,但身为公务员又显得性格过分絀众,所以仕途并不十分理想十年服务,只逗留在中等阶级

  不过,一个幸福的家庭补偿一切

  况且李尚知在大学里升了一级,如今是副教授了

  在这个黄金时代,听见她要策划移民宜家才会不胜讶异。

  佣人侍候过晚饭宜家告辞回酒店。

  由尚知開车送小姨下山

  宜家站在露台向他们挥手。

  她转到厨房捧出蜜瓜才切开,尚知就回来了

  感觉上只有十分钟。

  宜室┅时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她站起来,“没什么”

  尚知以为她心事未了,便劝道:“上一代的恩怨到今日已告完结,你别想太多了”宜室笑一笑。

  第二天她把一位平日算是亲厚的同事约出来午膳。

  茶过三巡开门见山地问:“陈太太,听说你已辞职决定前往加拿大”

  宜室怕她多心,连忙认作一伙“我也有此打算。”

  陈太太笑“你那个性最适合外国生活,一不大喜欢交际应酬二不爱搓麻将,渶文也说得好”

  宜室听到这样的话很是高兴,她心里也正这样想

  “何止,我既不听粤剧更不吃大闸蟹,家里又没有成群亲戚箌哪里住不一样。”

  那陈太太非常懂得说话顺水推舟,“可不是那就不应迟疑了,各国法案随时会得收紧你们两夫妻经济必定不成問题,两位高薪优差同在家印钞票一般,真是说走就走”

  这样不负责任的门面话,听在聪敏过人的汤宜室耳中居然熨帖舒服,当丅她心花怒放说道:“那么将来我们在温哥华见。”

  在该刹那汤宜室已经决定要着手办这件大事。

  下午回到办公室,上司召开笁作会议谈到几个宣传运动的进展,希望明年可以申请更多的经费.宜室并没有像平常那样聚精会神的聆听。

  明年明年她可能巳经在加拿大了。

  对很多人来说特别是男同事,这是一份养家活儿的好职业房屋津贴连年薪接近四十万,表现出色的话每三年跳一级,前途极佳

  但是宜室心不在此。

  学堂出来一直刻板地做到今天她渴望有转变突破,调剂沉闷的生活T忽然之间,这颗┅向安分的心飞出去老远老板说些什么,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散会,她回到自己的角落拨了几个公事电话,写字楼环境难得的好背山面海,但是整个办公厅的同事汤宜室想,与笼中鸟有什么分别

  要有真正的自由,一个人必需要非常富有宜室忘记这是谁說的至理名言。

  有人在木板屏风上敲两下

  宜室抬起头,是上司庄安妮.宜室连忙站起来,她对上级一向尊敬希望有一日,哋升上去之后下属也给她同样待遇。

  宜室一怔路透社传消息还自叹弗如,这么快!

  “做得那么好热辣辣地忽然说走,真舍得峩们”

  宜室逮住这个好机会,打蛇随棍上应道:“我们不过是牛工一份,哪里找不到安妮你就不一样了,眼看快升助理署长炙手鈳热,离得开才怪”

  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肉麻几时练成这一套皮笑肉不笑的吹拍功夫?

  但是庄安妮却深觉满意仰起头笑,“宜室要走的时候早点通知我,我好叫大老板派人才下来”站起来离去。

  汤宜室吁出一口气

  这时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冷笑声。

  宜室知道那是芳邻贾姬刚才的对白一定让此女听得清清楚楚,那蹄子的脾气犹如一块爆炭怎么忍得住。宜室于是转过头去,笑说:“还不速速现形”

  贾姬过来,斜斜往屏风一靠身上一会香奈儿的味道全部显出来。;宜室摇摇头“虽然算得是高薪仕女,这样子一擲万金地置行头还不是白做,再说更好的优差都有人事倾轧与工作死结,要我把血汗钱全部穿在身上我才不干。”

  “不是吗”宜室悝直气壮。贾姬压低声音,“告诉你庄安妮一家的申请表,早已送进某大国领事馆她同你做戏呢,你就糊里糊涂的与她客串”

  “习慣了,庄安妮连吃一碗面都要声东击西调虎高山。”

  贾姬看着她过一会儿叹口气,“方才你也说得对每年肯少穿几套衣裳,就不必看千奇百怪的脸色了”

  宜室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天长地久躲在家又干什么?我们出身同上代不一样哪里天天找亲友搓卫生麻將去,况且好不容易读到大学毕业对社会也有点责任。”

  “都这么说可是逐渐一步步进行,不出一年都收拾包裹劳师远征去矣。”

  “移民个案同婚姻个案一样,宗宗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这时邻座的电话铃狂响起来贾姬回座,结束该次谈话

  这么大的事,征求别人意见也属枉然,唯一可以商量的也不过是忠实伴侣李尚知。

  幸亏有他共进退宜室一点也不慌张。

  她提早三十分鍾下班取了有关表格,才打道回府

  宜家已经坐在露台上喝威士忌加冰。

  一瓶皇家敬礼已经给他喝得差不多

  宜室很多时候都羡慕宜家那一份豪迈,她好像从来不为任何事担心

  瑟瑟走过,宜室一手将她拉在怀内瑟瑟咭咭的笑。

  “在你们隔壁租一个房子什么都不做,天天同小琴与瑟瑟玩玩玩玩玩玩得累了,过去睡觉第二天又再来玩,三顿饭在你们家吃你们反正雇着两个佣人,没有我也要开饭”

  瑟瑟听了乐不可支,伏在阿姨怀中

  宜家却不气馁,“待她们养了女儿我继续同她们的女儿玩,我不回去了葬在这里,由她们带着子孙来扫墓”

  宜家叹口气,“但是我已经订下后天的飞机票。”、瑟瑟紧紧抱住阿姨的腰以示不舍得。

  宜家说:“成千上万的旅鼠操往悬崖跳海也是跟大队走”

  “当地政府批准的话,就是有资格不是人人喜欢把荷包翻转给公众欣赏。”宜室噭动起来

  宜室急急说:“现在恐怕没事了吧,多年过去了大家都不再年轻冲动。”

  “你一直不知道他被家长送出去,转了校继續读建筑,现在温哥华挂牌在亚瑟爱历逊的行里办公。”

  宜家把一张卡片递给宜室

  宜室忽然讪笑,“再碰见我也不会认得这些ㄖ子,忙着为李家卖命弄得蓬头垢面,哪里还有当年的样子一成都不剩。”

  宜家见她发牢骚不便搭腔,站起来说:“姐我走了。”

  宜室送宜家出去门口站着李尚知。

  尚知埋怨“叫阿姨宠坏之后日后索性跟阿姨生活。”言若有憾心实喜之。

  那一个傍晚宜室仍然没跟尚知商讨大事。

  男人最奇怪结婚五年以后,在家会患间歇性聋耳症在外头听觉却不受影响,仍然十分灵敏

  宜室莞尔,凭什么李尚知会是例外呢这是通病。

  隔了足足十分钟尚知才抬起头来,问她:“刚才你叫我”

  宜室听见佣人开门,丢丅丈夫跑出去查看。

  小琴放下书包“有一位同学退学移民,我们合伙送她”。宜室笑“小朋友也流行搞饯行,后生可畏她去哪里?”

  “当然把新家的照片给我们看,好大的一幢洋房背后一个湖,养着天鹅”

  宜室叹口气,生意生意即使开一档小小杂货铺,照样做得家润屋肥最惨是一班白领,再高薪都不管用税金高,开销大到头来很难有积蓄。

  小琴讲下去:“她那间新学校不用穿校垺”很是羡慕。

  尚知一边看文件一边坐下就如此心不在焉的吃完一顿饭,奇迹是他的胃一点事都没有

  工作是这样的忙,恐怕呮有待退休之后方能手拉手到公园散步。

  宜室看看自己的手届时,不知手指还能不能屈曲手心是不是柔软。

  时间飞得太快很多时候,又走得太慢

  适才听宜家提到英世保三个字,宜室只觉恍如隔世

  仿佛没有一世纪也有九十年了,忽然之间他又自時光隧道回来蓦然现身。

  一清早她起床做红茶喝

  她喜欢用川宁柠檬香味的茶包,不加糖一点点牛奶。

  最近小琴人小鬼夶也学着这么喝,她父亲说她不怕味涩她竟然答:“我怕胖。”

  宜室想到这里莞尔

  宜室转身,看到睡眼惺忪的尚知

  宜室笑,转动茶杯

  “大清早七点不到,说起这么严重的问题来宜室,你没有事吧”尚知挤出一个笑容。

  “但是宜室你怎么会有这个主意?在此地明明住得好好的土壤气候都适合我们,且开了花结了果有比这更好的乐园吗?”

  “李教授我不是你的学生,你毋需用這样的口吻同我讲话”

  两个人都沉默了来。

  过一会儿李尚知说:“对不起,宜室我应该慢慢同你讨论。”

  宜室的脸色稍霁泹仍忍不住说:“怕生活有改变,乃是老的先兆”

  李尚知只得看着娇妻苦笑。

  他愿意迁就她他爱她。李尚知是个好丈夫性格光奣高尚,深觉男人应当爱惜呵护女否则结婚来干吗,他最不了解虐妻这回事恨女人又何必浪费精力同女人搞在一起。

  这么些年了他的心温柔地牵动,大学到现在宜室把她一生最宝贵的时间都奉献给家庭,并没有享过什么福

  少年时期她极不愉快,母亲卧病父亲另结新欢,长年情绪不安到如今,一年总有一两次半夜自梦中惊醒呼叫“妈妈,妈妈”

  尚知总尽量使她称心如意,希望有点彌补

  说老实话,做了那么久的李太太他并役有让她穿过名贵的衣服,住过华厦开过大车,戴过件像样的首饰

  过的只是很普通的中层阶级生活。

  他对她的事业毫无匡扶也没帮她出过任何锋头。很多次工作上碰到棘手之事,她困惑地在书房踱步到天明他也爱莫能助。

  她翩然回房换衣服去

  尚知看着宜室背影出神。她始终令他销魂这才是最重要的。

  年头陪她去挑晚礼服进了名店,自试身间出来那日她化了点妆,那件黑色水钻吊带裙衬她肤光如雪明艳照人,尚知看得呆掉店员赞不绝口,尚知回过鉮来即时勒令她把它换掉。

  有哪个丈夫的量度会大得给妻子穿这样的衣服

  宜室服从地改选一件密封的伞裙。

  女店员别转頭偷偷笑

  宜室看他一眼,完全不作声

  想起胸房都暖洋洋,唉她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他做得到。

  不知恁地尚知有点侧然,他可以做的偏偏又那么少。

  他开车送宜室上班一直侧过头去看她。

  惹得宜室说:“好了好了我原谅你,请你安惢开车”

  十三岁的李琴一向知道父母恩爱,在后座见怪不怪引以为常,小瑟瑟才八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午宜室与妹妹联络过,决定早退与宜家聚一聚,她这一去够胆三五七载不回来,下一次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

  同庄安妮告假时,庄眼神Φ有很明显的是“反正要走了还会同公司卖命乎”的意思

  庄安妮要升的,断然不是汤宜室这种人跟在她身边的心腹,全部是走出来撞迉马那一号人物平日无事也像无头苍蝇似乱蹦乱跳,哗啦哗啦叫忙得透不过气来一遇到芝麻绿豆,演技更加逼真欲仙欲死,吆喝指揮无所不至……

  宜室不屑为。奇是奇在上头似最最欣赏这一套把戏认为如此方对工作有诚意,静静把工夫全部做妥并不足够场面欠缺热闹。

  宜室知道她不会再往上升上司们不讨厌她,认为她无害但也不会爱上她。

  这亦是令宜室觉得移民无碍的原因之一

  有什么留恋呢,手底下的小孩子个个机灵明敏正眼都不去看中层行政人员,统统心骄气傲直接同大老板打交道灌迷汤,过些年怹们再升一级半级,就要踩着汤宜室这种没出息的太太身上过

  就算此刻,宜室对他们也像对翁姑一般尊重任得他们越规无礼。

  想到就快可以离开这个马戏班宜室心头一松。

  在茶座与宜家碰头

  小琴提着大包小包,都是阿姨买的礼物

  “是的,你看父亲终于去了会母亲,龙泉之下不知他俩说些什么。”

  宜室何尝没有这样想过

  宜室岔开话题:“你倒是把苏东坡的词背熟了的。”

  宜室沉吟半晌因小琴在旁边,不便说“我的知已倒不是他。”

  “没有性命交关的大事我还真不肯拨国际直通。”

  女人要是连這些都能看开那真修练成才了。

  宜家努一努嘴“我会想这两个宝贝。”指李琴李瑟

  回到家,李琴把阿姨买的衣服一件一件试给毋亲看对着镜子顾盼,已具少女风姿

  有一条黑色连衣裙,钉亮片下摆用打褶的硬纱点缀,里兴衬紧身袜裤既古怪又别致,真虧她们两姨甥找得到

  小琴动一动,那亮片闪一闪忽明忽灭,似失意人脸颊上眼泪”

  不知为什么,恐怕是性格使然无论看什麼,宜室都看出灰色调子来

  宜室看女儿一眼,“你已经大了应当知道,那是因为阿姨三年才见你一次请问小姐,生病谁抱你进医院;又请问你无故给老师留难,准与你去见校长讨公道;又再请问你半夜谁同你盖被子。”

  你能对谁这样肆无忌惮呢也不过是子奻罢了。

  晚上尚知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问题:“宜家的英国护照从何而来”

  反正人人都在讨论护照,严肃性足夠掩饰他的好奇

  “就是因为我懂得适可而止。父子夫妻之间还有许多话是说不得的呢不明白这个道理。人恒憎之”

  尚知只得暗暗称奇。

  宜室笑了“六五年之前,英国规例很松据说住满五年,便可自行申请护照有人胆生毛,丢掉香港护照硬说不见的是原裝货,也一样鱼目混珠过了骨”

  宜室转过头来,“那么你说一个独身女子,要从什么途径才可拿到这本宝书。”

  尚知心中一亮泹不敢置评。

  “如果你爱她就爱她。如果你不爱她就是不爱她,这件事与我们的感情一点影响都没有查根问底有什么作用?她想峩们知道自然会说,不想我们晓得才不开口,人人有权维持隐私”

  尚知笑,“我呢我有无私隐权?我私家户口有多少存款要不要報上来”

  李尚知笑了,这是他的爱妻他爱得心甘情愿。

  李家对于媳妇这个主意却大大不以为然。

  尤其是李母早年师范學院毕业,做了半辈子的校长才退休是个知识分子,看事情比较透彻词锋也很厉害。

  李尚知故作轻松“我们到过加国好多次了,屾明水秀是个好地方。”

  “我知道是个好地方不见得好得衣食住行全部免费。”

  “三十多岁的人孵在家中,很快心急气躁尚知,這种大事还是从详计议的好。”

  李母知道媳妇最近手头大宽料到她会搞些花样镜,却想不到是这样大的一件事

  “你同三叔商量商量,他刚放弃美国公民权回来”

  “妈,也有成功的个案很多华侨在异乡开花结果。”

  李尚知也太过老实回到家中,一五一十对宜室说了虽然隐恶扬善,大大将母子之间对话美化宜室还是老大不满。

  “泼冷水专家”她说:“我毋需向她交代,我并不打算接她老囚家去享福一切后果由我自负,她救不了我亦打不沉我。”

  宜室还补一句:“叫她找别人去合演《孔雀东南飞》”

  每天晚上,宜室挑灯夜战细心搜索资料,把表格填将起来

  两个女儿想进书房与母亲说两句话,都被嘘了出来

  “告诉你你也不知道。”小琴一甩头发丢下小妹妹。

  瑟瑟十分不安跑到父亲身边,依偎一会儿轻声问:“小琴所说,都是真的”

  瑟瑟惊恐地退后一步,“我一萣要带叮当漫画”面孔涨红,就要哭的样子

  李尚知深觉不忍,把小女儿拥在怀内“好好,没问题”

  未见其利,已见其害

  “瑟瑟,来我讲快乐王子的故事给你听。”是晚,瑟瑟已经转忧为喜她父亲却没有。

  只听得宜室说:“唉填这种表,真会头发白眼聙花”

  过两日,趁有空李尚知还是约了三叔出来吃茶。

  三叔听完他的计划呆半晌,表情有点呆滞眼睛看看远方,动也不动十分空洞。

  尚知吓了一跳没想到事情这么坏。

  “尚知各人遭遇不同,我是失败的例子我把经验告诉你,徒惹你笑话”

  “峩说不能适应,你一定以为我年老固执不肯将就,事实的确如是不必详细解释。”

  尚知很难过只是搓着手。

  三叔过半晌说:“┅年多我都没找到工作救济金只发给曾经缴税人士。

  “坐食山崩一日我发觉体三婶将一元钞票都整齐地对角折上两次郑重收藏,便清楚知道这是回来的时候了。”

  “很多人以为最多从头开始做份粗工,我亦试过撇下银行分行经理身份,到超级市场掌柜收钱也鈈是那么简单的事,中年人了哪里捧得动两打装汽水,廿磅重一个的西瓜他们那里服务周到,时时要捧出去放进顾客车尾箱一日下來,膀子双腿都报销实在吃不了苦,只得辞工只有那些十八九岁,高六尺重一百八十磅,念完高中后辍学的少年人才胜任”

  三菽苦笑,“你们不致于此是我没有本事,二则自不量力尚知,你与宜室尽管勇往直前”

  “没有工作,买房子要全部付清银行不肯贷款,已经去掉一半财产剩下的七除八扣,飞机票、货柜运费杂七杂八,没有车子也不行三两年下来,无以为继只得打道回府恢复舊职,留孩子在那边陪你三婶”

  李尚知默默无言,三叔一切说得合情合理并无半分遮瞒。

  叔侄叙完旧由尚知付账,便分道扬鑣”

  那边厢他妻子汤宜室也约了朋友,气氛完全不同热闹喧哗。

  主客是位司徒小姐三个月前才饯行送走了她,今日又要为她接风

  宜室一怔,别的朋友也打一个突好好的在本市住了廿多三十年,恨从何来

  “挤得要命,吵得要死又热得发昏,我是不嘚已才回来有事要办,人家在长途电话求了一个多钟头我才托塔应允捱义气。”

  宜室斜眼看住司徒一句真话都没有,这样坐着互楿吹牛有什么意思

  谁也不希企谁会得忽然之间站起发言从实招来,句句真心但,也别大虚伪了才好

  宜室发觉他们都是同一個心态,走的时候好不匆忙一副大祸将临的样子,到了那边定下神来,回头一看咦,怎么搞的一点也没有陆沉的意思,风和日丽马照跑,舞照跳于是心痒难搔,忍不住打回头来看看你们这班人到底还有什么法宝……

  司徒还独身身在异乡为异客,有什么好做彡个月下来闷得山穷水尽,回来到底有班朋友吃吃喝喝聊天说笑。

  这时司徒的矛头指向宜室她嗔曰:“你都不写信给我。”

  司徒連忙写下号码当着那么多人面前就说:“别告诉别人。”

  好像很多人急着要追寻她的下落似的

  她才不会这样,她做事最有计划

  三日两头叫人接了又送,送了又接到最后,朋友暗暗叫苦只怨:“唉,又来了”

  要走的话,就在那边安居乐业一家人相依为命。

  人各有志千万别对任何人说:“怎么,你们还没办手续呀告诉你,明年三月可能有重要事情宣布届时恐怕如何如何。”一副先知模样

  宜室伸伸腿,从容不逼地轻轻打个呵欠走得太早也没意思,现在恰恰好

  另一位回应:“孩子有孩子的世界,不见得一喝洋水一踏洋土,个个变成贝聿铭、王安”

  “问题是几折,七折还可忍受五折就见鬼了,我不去”

  不会的不会的,宜室想住丅来了,打理园子重入厨房,乐趣无穷

  哪些人适合移民,哪些人不实是非常明显的事,只要尚知支持她一家人到哪里都可以咹居乐业。

  话题转到外国的居住环境上去

  “啊那是镇屋,占地不多售价相廉,邻居大有问题”

  “也不灵光,有一幢公共墙鈈过是夹板造的,鸡犬相闻老实说,隔壁吵架听得见没问题当然免费娱乐,自己的动静传过去虐待别人就不必了。”

  “那当然而苴地皮要大,孩子有地方玩耍不然巴巴的跑外国去干吗。”

  “西区的高尚地带普通一点要三十多至五十余万不等,超级豪华一百万吔有。”司徒回答她的问题

  宜室轻轻说:“这一代移民同老前辈不可同日而语。”

  司徒笑“怎么同,彼时祖先拖着猪尾前往金山今ㄖ众人带着金山前去投资。”

  司徒接着说下去:“你知不知道海关特派员工接受专门训练,把名牌衣物特色搞得一清二楚打起关税来,万无一失”

  宜室从来没听过这么鲜的新闻,睁大了双眼

  只听得有人抢着说:“我有位亲戚,还被请到黑房去搜身呢吓坏人”

  “嗤,才怪三藩市最难,夏威夷第二第三才轮到你本家。”

  宜室苦笑都是最多华人出入的地方,你说难不难为情

  “我们这一幫人,先成为财经专家再学做移民专家,水准之高其他城市无法比拟。”

  “我如果有百万加币退休金的话我也喜欢,谁爱留在这个功利社会天天鬼打鬼”

  大家也都笑,一顿茶吃到此时为止

  这三两年来,全人类坐下就谈这些兜来兜去,还是回到原来话题

  本年度盛行什么大前提,各人心中有数

  宜室习惯开启信箱,方才上楼

  一只象牙白长方型信壳在等着她。

  信封上用英攵写着汤宜室小姐收

  呵这信壳这字迹她太熟悉了。

  只是没想到有人居然十多年的老习惯不变

  她把信拈一拈,这次里面说些什么从前她收过上百封这样的信,有时只有一句话没头没脑像“我看到月亮便想,在温习的你也沐浴在同样月色下,便觉幸福”

  后来那人却把这些信全要了回去。

  少女时的宜室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来得太容易了,便以为往后机会多着

  都没有人再懂得寫信了。

  “谁的信”可见这信壳有多瞩目。;宜室把信收进手袋她不是个新派的母亲,她希望她可以答:“我旧情人的信”但英世保算嘚是情人吗,她们年青的时候恋爱就是恋爱。

  英世保那样大胆不羁也一直视汤宜室为矜贵的小公主,并没敢越礼

  故此浪漫媄好的感觉直延伸至今日。

  宜室小心剪开信封抽出信纸,英世保是那种仍然用自来水笔的人

  宜室,他写侧闻宜家说你或可能来温哥华长住,方便时当可与我一聚

  用了两个可字。宜室直觉上有种荡气回肠之感

  宜室吓一跳,转过身去

  尚知马上咧开嘴笑。

  “算了吧你知我知,汤宜室根本没人追捏造什么故事。”

  尚知走到她身边端详她半晌“老了。”他下结论“再也变不出婲样来了。”他吻了爱妻的手一下施施然走出房间。

  宜室看着尚知的背影他即使长到五十岁,也还是个愣小子

  宜室把信放过抽屉里,过一会儿又取出来,撕成八片把碎纸扔掉。

  她不能解释为何要这么做又觉得反应过激,忽然认为在一封无关重要的信仩花那么多时间十分不值站起来,推开椅子便扬声叫小琴。

  女儿就是这点好大到这样,宛如小大人了仍然可以依偎怀抱。

  小琴等着母亲吩咐但宜室没有出声,过半晌她才说:“手续办好的话,便要与你退学”

  宜室一怔,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可見有许多细节有商榷的必要。

  以前见女朋友嫁了洋人生下混血儿,又住在外国却苦苦逼那黄头发的孩子读上大人、孔乙己,便觉嘚好笑现在,她要不要小琴放弃中文

  宜室不担心小琴,但瑟瑟呢将来这孩子势必完全不懂书写阅读中文了。

  晚上李尚知咹慰她,“人家批不批你做外国人还是悬疑平白先操了心,多划不来”

  他学了乖,没把他与三叔之间的对白抖出来

  宜室很了解怹的意思。

  每隔一段日子李尚知便代表大学外出开会,他一走宜室便惘惘然,拿了手袋忘记锁匙老像少了什么似的,晚霜也不高兴擦了电视也不大看,晚上与女儿胡乱睡了算是一天

  待尚知回来,问起他也一样,无心开会只看着表想回酒店打长途电话。

  最后宜室不得不感慨地承认他俩算是恩爱夫妻。

  但公事公办宜室的工作也不轻松,她不是常常拿得到假期跟着走

  尚知觉得宜室有时天真得似一个小孩子,不禁暗暗叹气

  一言提醒了他,第二天他立刻联络上机械工程系的倪博士。

  他也不打算愙气开门见山的说:“倪博士,听说你在多伦多当过一年客座讲师”

  李尚知拍一拍额角,情况若是大妙人家就不会回来。

  果然鈈出所料倪博士说:“宁为鸡口,莫为牛后”

  “要看机缘巧合,全世界好的岗位都难找你我在华南已有十多年功力,算是开国元老待遇不错,怎么想到别处发展?”

  宜室辞去工作有一千样事可以消磨时间,而且都为社会认可

  他呢,他能不能够这样轻松恐怕不可以,一个正在盛年的大男人坐家中无所事事不愁衣食,也怕闷死

  尚知想起新婚不久,小琴刚出生他自理工学院离职出來,大约有半年时间赋闲在家那种滋味,若非亲身经历难以想像。

  这件事原本早已淡忘此刻却幽幽钻上心头,李尚知不想再经曆类此惶恐

  那一段日子,他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心特别怯,面孔特别木手脚特别软。连书都看不进去也不想与婴儿亲近。

  看见宜室一早辛劳地出去上班内疚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等她下班更加难受,六个月就使李尚知老了十年

  幸亏宜室一点怨訁也没有。

  宜室那时年轻吃了苦也不知道,待明白过来苦头已成过去,也只得作罢

  往后夫妻俩对这段不愉快的日子一字不提,故意要将之从记忆中剔除也做得很成功,但是今天李尚知却把细节一一都想起来

  宜室不是一个健忘的人,是手头那笔遗产壮叻她的胆子真不知横财是帮了她还是累了她。

  当务之急李尚知立刻把他们两人共有财产算一算,连他的公积金在内数字不算难看,他这才松出一口气没想到一轮混战,居然也挣下一点积蓄

  那个下午,李尚知亲自用电脑写了好几封信到加国各大学去探路

  虽没有朋友,也有相识他的人缘不错,应当很快会得到回音

  回家途中,尚知买了一份温哥华太阳报以及一份多伦多星报交予宜室。

  宜室取起报纸匆匆翻阅,到了买卖楼宇一栏便停住不动。

  民以住为天穿什么吃什么反而有极大的伸缩性。

  “妈媽为什么外国人的报纸都叫凯旋、时报,而我们却有成功很、光明报”

  她拨电话,接通了便与对方谈起来两个女儿见她忙,便去看电视

  “还不是同这里一样,地段分贵贱地皮尺寸千万要合标准,否则难以转手。

  两位女士谈得投机你一句来我一句去,對答如流眉飞色舞。

  “可是到了那边交际应酬势必大减,在家的时间比较多对着湖光山色,心情宽朗舒畅”宜室说。

  宜室见對方这么热心索性闲聊几句,直到尚知探看她做一个扒饭的姿势,她才放下电话

  尚知笑说:“女性说起电话来,电话会融化爆炸”

  宜室忽然想起副刊上有位专栏作者,每隔十来廿无就必撰文庆幸本市电话收费廉宜,说得虽嫌琐碎却是真象。

  到了外国偠与旧友谈天说地,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尚知看见宜室发呆用手推她一把,“说的是什么国家大事”

  宜室答:“我并不敢忘记,早备下四色大礼前去拜寿。”

  尚知看她一眼不作声。

  宜室说下去:“有穿的有吃的有用的还有一副新的麻将牌,连玩的都替老人家想到算不算周全?”

  尚知接上去“如今儿孙满堂,吃口安乐茶饭即使政肆一点,略见霸道也值得原谅。”

  宜室笑了这个孝顺儿子,兜了圈子说来说去还不是叫妻子包涵他母亲。

  确要饮水思源小琴瑟瑟的体内也还流着老太太的血液,承继了她的遗传因子

  第二天,宜室趁午饭时间到领使馆去表格上有一项条件需要征询。

  但见偌大的会客室内人山人海挤了怕没有三五百人,座位不够鱼贯站在门口,两个穿制服的管理员正在狐假虎威挥手吆喝,叫诸人守守秩序

  宜室还没有见過这等场面,挑了一位衣着体面的小姐轻声问:“这是干什么”

  对方打量宜室,见她衣着合时化妆明艳,分明是同类于是答道:“你鈈知道?每个星期三中午这里都举行讲座”

  宜室道完谢,放弃询问匆匆离弃那个地方,内心犹自不安

  上次置身群众集会,还茬大学的礼堂气氛完全不同,年龄相仿旨趣相同的一班年轻人有说有笑,不知多么愉快

  刚才那个大堂里却容纳了各色人等,看嘚出职业环境教育水平无一相似大部分人精神紧张,心里只有一个目标

  走到大厦楼下,抬头一看发觉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宜室才松出一口气

  像一切略为敏感的人,她顿时失去胃口回到办公室,见贾姬桌上有只苹果便顺手取过咬一口。

  “怎么不知你这症候,迟疑不决患得患失,内心矛盾唉声叹气,叫做移民病”

  贾姬笑,“不止你一个人这样我有个亲戚,病入膏肓签证期限已届,夜夜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宜室不服气“看你,一副笃定的样子没有任何打算?”

  宜室见她这样游戏人间丢下吃了┅半苹果,回到自己房间去

  下午一连串电话,手下办事不力又生一阵子气,就把领事馆那一幕冲淡

  晚上宜室靠在床上看小說,小琴进来磨着母亲,要安装一具独立号码的私人电话

  这样简单的事,本来宜室一口就应允此刻却说:“我们这个家就快解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琴欢呼一声,奔出去

  宜室看着女儿背影恻然,一点点小事就令她这么高兴为什么不纵容她呢,将来偠吃的苦头多着父母未必帮得到什么。

  她总会长大必须辛劳工作,面对复杂的人事倾轧稍迟又一定会卷入恋爱漩涡,偶一不慎便焦头烂额。

  人生路上荆棘多风景少,苦乐全然不成比例趁现在小孩要求低,多给她欢乐也是应该的

  又不是宜室一个母親这样想,所以新一代儿童多数早被宠坏

  尚知进来,看见宜室愣愣的看着天花板便说:“有什么心事?”

  宜室答:“旧情人来约內心忐忑:出去好,还是不出去好”

  李尚知见妻子同他耍花枪,不禁嗤一声笑出来

  宜室不敢诉苦,这件事由她起头,是她的主意她必须坚持到底。

  每一项申请都要逐个阶段完成,人家做得到她也不怕琐碎繁复,这样一想她抛下小说安然入睡。

  李母六十大寿那日尚知偕妻女一早就到。

  老人家正与亲戚搓麻将转过头来,看到宜室倒也有三分欢喜,无论怎么样她不叫她夨礼,再不识货也看得出她这个媳妇受过教育,品貌高尚

  她叫宜室坐她身后看打牌。

  一边问:“那只大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花那么些钱。”

  李母向盒内一看见是宝蓝色,文中带鲜又夹着银线,十分考究更自高兴,嘴里却说:“媳妇还当我三十岁这么花巧,如何穿得出来”一边笑。

  宜室索性将新衣搭在李母肩上说道:“我看看是挺合适。”

  牌友没声价称好看

  人生根本好比一场戲,台辞念得不对不知进退,就没有资格站在台上何用叹五更怨不遇。

  尚知向她投来赞扬的目光

  她谦逊地微笑答谢。

  稍后李母放下麻将坐到宜室身边,开门见山含笑说:“到了外国,就难得享受这种天伦乐了”

  宜室忙轻描淡写的答:“我们一年起码囙来三两次。”

  宜室继续微笑“那我们效法英国皇室,分开几班飞机以策万全。再说直航温哥华,十二小时不到不算长途,当是唑一天办公室”

  李母瞪宜室一眼,可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什么,这媳妇总有法子尽数化解且面不红,心不跳端是个见慣世面的厉害脚色。

  尚知忙说:“表格还没有递上去呢出了签证,一样可以改变主意妈妈,人家泱泱大国不会强逼我们入籍,这叒不比昭君出塞”

  李母所了这话,沉吟片刻并找不出破绽,只得叹息一声回到牌桌去。

  宜室想幸亏有麻将,这十三张牌分散老太太的注意力救了他们。

  晚宴完毕回家途中,宜室通知丈夫:“已约好下星期一下午去做无犯罪记录证明书你抽空办事吧。”

  尚知开着一辆新的日本房车两个女儿在后座盹着,这是他们李家得意之秋身为一家之主,他实在不舍得离开

  宜室看他一眼,轻轻说:“也许到了彼邦另有奇遇。”

  “有草可剪至少表示还有资格入住花园洋房,算是人上人了”

  “尚知,我劝你不必恋恋不舍┅间大学宿舍”宜室微愠。

  他俩从来没有吵过架一方火爆发言的时候,另一方必定维持缄默似有默契,从来未试过一句来一句往弄得下不了台。

  宜室发觉她已经瘦了

  做完良民证,十只手指油墨洗不净自信箱取出白信封的时候,竟在信下角印上浅浅的指模十分瞩目。

  迟不来早不来趁她这阵子疲倦以及彷徨的时候来震憾她。

  信封特别长只得拎在手中,在电梯里她便忍不住拆开来看

  发什么神经,为什么英世保不肯承认时间经已逝去她已不是十七岁的汤宜室。

  宜室讥咒着把信团皱塞入手袋真想拍一张近照,至要紧把鱼尾纹及雀斑都摄进去寄上给英先生欣赏,杜绝这种玩笑

  待开门进了家,喝过一口佣人递上来的香片茶她又镇静下来。

  老朋友通通信也不以为过,没有这种心情的话置之不理也罢了,何用情绪激动

  宜室想到她自己的父亲,结茭新欢之后他索性搬出去住,宜室宜家两姐妹只有在过农历年时看得到他

  宜室握住瑟瑟小手往脸上贴,最近想得特别多一接触此类往事,胸口像是被谁抓住似的难受她总算有了自己的家,瑟瑟两女是铁证

  不愉快的事早已过去。

  宜室自我分析心理状况:思潮起伏是因为办移民的缘故吧,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有不安定的因子在那里等待,忐忑之余一并连过去的痛楚经验也一一钩起。

  尚知回来疲倦地坐下。

  他说:“真没想到有那么多人要证明自己没有犯罪记录”

  “被人当作一个号码看待,也真是奇趣嫃算开了眼界,不然在大学小天地里还以为李尚知教授无人不识。”

  “开头的时候我们都是一个号码,记得吗中学会考时,我编号伍三五四心里一惊,还以为一定考得不三不四”

  尚知脱下鞋子,“经过多年挣扎总算扬万立威,要我打回原形岂非前功尽废。”

  小琴过来说:“祖母给了一块火腿精肉今天用它炖鸡。”

  小琴疑惑地看着父母“你们在说什么,怪可怕的”

  “妈妈,今天欧阳老师說她最不高兴学生半途退学。”

  宜室知道个中原委名校平时绝少收录街外学生,怕他们学业水准不够划一但是本校学生纷纷退学,班中人数不足之时不得不收插班生,自然多了一层工夫要做

  “本班已走了四名,连我一共五个一班三十五人,占十四个巴仙强”

  做母亲的大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位小姐并不是你的好友,不是说她们常常与你过不去”一个功课比你强,另一个家境比伱佳你们一直顶嘴。”

  宜室嗤一声笑出来

  连孩童的世界都复杂至此。

  宜室大笑白天的阴霾一扫而空。

  有生一日她嘟不会后悔生了这两个女儿,或许后悔嫁李尚知但不后悔生李琴与李瑟。

  李尚知当下摇头“小琴像足你,宜室有其母必有其女。”

  “像我有什么不好持家克勤克俭,工作努力负责”

  宜室说下去:“你李尚知君一生大抵只做对一件事情,就是娶了汤宜室”

  尚知心里有一丝奇怪,宜室极少在他面前占嘴舌便宜他问:“你受了什么刺激?”

  宜室从实招供:“令堂仿佛怪我牵着你鼻子走路”

  更衤的时候,顺便整理手袋那团硬硬的皱纸跌出来,她才知道口出怨言,是为着这封信

  英世保早就入了籍,在彼邦有地位有事业

  宜室不敢多想,把纸团扫进字纸篓

  饭后与小琴补习英文,已经在读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了:我可否将汝比作一个夏日尔更為可爱及温和……

  宜室微笑,温馨地取起课本去找尚知想问他是否记得这首名诗。

  找到书房间听见鼾声大作,李尚知躺在长沙发仩睡得好不香甜

  宜室浩叹,这老小子一点心事都没有!吃饱了即时睡得熟,正牌懒人多福难为他老婆愁得头发发白。

  顿时興致索然她丢下书本,呆了一会儿走到窗前,绕着手观看街景

  也许就是因为连续过了十多年这种刻板生活,才静极思动想奔姠新世界寻找刺激。

  电视开着新闻报告员神色凝重,正在报导股票市场的风波

  宜室拨开尚知双腿,坐下来看了十分钟。

  电话铃响宜室接听,是贾姬她们同事间有个可爱的默契,若非有要事决不在私人时间互相骚扰,一切等到第二天九时正再说

  “谁懂这样的神机妙算?都成为活神仙还在凡间打滚呢。”

  电视新闻已经吸引了他李尚知坐起来,“要命我母亲颇买了一些二三线股票。”

  事不关己已不劳心,宜室伸手关掉电视

  第二天早上,庄安妮告假没有上班。

  “那还不简单赚钱容易储钱难,她按了房子炒股票希望赚一笔赎回公寓,足够现金到外国安居乐业现在计划恐怕有改变。”

  宜室深深庆幸她手上一无股票二无房产笨有笨的好处,不懂就不会冒险

  “一个人穿多少吃多少是注定的,何用营营役役”贾姬笑一笑。

  这语气活像一个人宜室凝神想┅想,啊像她妹妹宜家:洞悉一切世情,却又不得不在红尘打滚不容易高兴。

  “当然我从来不为吃得比我开赚得比我多的人担心。”

  她们两人归位办公

  下午,在安妮回来了脸色甚差,想必损失惨重

  宜室很觉为难。安慰她还真没有资格。一言不发又好像没有人情味。

  宜室一直提心吊胆她知道有些人死也要死得威风,不希罕任何人同情明明背脊中箭流血,都不要人家问候又有种人,一点点小事呼天抢地叫全世界亲友安抚怜恤。她不能肯定庄安妮在这次事件内想扮演什么角色所以暂时不能作出任何反應。

  临下班的时候庄安妮喃喃自言自语:“这算什么,五年建立起来的牛市竟毁于一旦。”

  宜室陪笑模棱两可地说:“及时卖出,还是有赚”

  庄安妮吸进一口气,强笑道:“幸亏上星期已经脱手大半”

  宜室连忙退出她的房间。

  看样子不少人为着面子会嘚强撑宣布损失不大,及时出货处理得法。

  “别把我说得太纯洁我也不见得把所有秘密招供给你知道。”宜室微笑

  宜室空手回镓,李向知诧异的问:“不是去买东西”

  “出来走,行头也很重要莫叫人看不起。”尚知笑

  “哈,他看不起我我还没空去留意他怎樣看我呢!”

  两人都觉得对方不懂事长不大,因此要加倍爱惜对方照顾对方

  宜室说:“我认为我们是模范夫妇。”声音略见空洞太努力需要证实,可见没有信心

  电话铃响,小琴接听嚷了起来,“阿姨阿姨你好吗”立刻叽叽呱呱连珠炮般报道别后思念之苦。

  ┅个人最擅长利用电话交流消息的年龄是十三至十九岁,之前小得还不知道有什么值得说个不停;之后,又比较喜欢出来面对面茶叙但小琴她们这种年纪的女孩,电话已成为身体一部分少了它就成为残废。

  十分钟后宜室接过电话

  “是,说起来很凉薄父亲┅去世,我俩就转了运”

  “是吗,或许他另一位太太另一些子女不那么想”

  “对了,我有一位朋友下星期经过香江可否招呼她。”

  “那女孩子叫白重恩我大学同学,最近定居温哥华”

  “宜家,我很清楚知道温哥华是个什么样的城市我去过好几次,认识每一条街噵你的口气越来越像尚知,似个校长把我当小学生。”

  宜室叹口气松开皱着的眉头,揉一揉眉心最近照镜子,发觉有一道深刻嘚直纹骤眼看,活似第三只眼睛快成二郎神君了。

  白重恩小姐的电话第二天就到

  声音非常活泼,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宜室约了她下班后喝咖啡。

  宜室准时抵达四面张望,正在踌躇有人叫她:“宜室,宜室”

  她转头,呆住唤她的是一位西洋美囚,大棕眼奶白色肌肤,一头鬈发

  宜室像世上一切普通人,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孩子秀色可餐嘛。

  “比起曼赫顿要好得多第伍街要两百块一呎,而且是美金钱比八,贵一倍不止我在纽约住过一年,几乎叫救命”

  “是吗,贵城也不简单女孩子统统打扮得┅团火似的,好美好时髦”

  宜室笑了,这么可爱这么纯真太难得。

  “我是少数幸运者找到理想差使,薪水很不惜”

  宜室大笑起来,物以类聚白小姐俏皮一如汤宜家。

  “有个地方叫嚤啰街他让替他配几只酸枝镜架。”

  宜室摇摇头物离乡贵,华侨最爱此类玩意儿

  这么坦白,也不怕吃亏

  她还是陪她到猫街去逛。

  到了店里白重恩又似着迷,留恋着不肯走一如小儿进入糖果铺。

  宜室看中一对台灯爱不释手,一想待入境证出来再说吧,迟疑着已经为白重恩捷足先登。

  宜室索性再精心为她挑叻几只大小长短形状不同的架子

  她转头,呆住唤她的是一位西洋美人,大棕眼奶白色肌肤,一头鬈发

  宜室像世上一切普通人,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孩子秀色可餐嘛。

  “比起曼赫顿要好得多第五街要两百块一呎,而且是美金钱比八,贵一倍不止我在紐约住过一年,几乎叫救命”

  “是吗,贵城也不简单女孩子统统打扮得一团火似的,好美好时髦”

  宜室笑了,这么可爱这么纯真太难得。

  “我是少数幸运者找到理想差使,薪水很不惜”

  宜室大笑起来,物以类聚白小姐俏皮一如汤宜家。

  “有个地方叫嚤啰街他让替他配几只酸枝镜架。”

  宜室摇摇头物离乡贵,华侨最爱此类玩意儿

  这么坦白,也不怕吃亏

  她还是陪她到貓街去逛。

  到了店里白重恩又似着迷,留恋着不肯走一如小儿进入糖果铺。

  宜室看中一对台灯爱不释手,一想待入境证絀来再说吧,迟疑着已经为白重恩捷足先登。

  宜室索性再精心为她挑了几只大小长短形状不同的架子

  白重恩赞道:“真有眼光,叫我站在这里一天,都不知道买哪一只才好”

  宜室笑,做了十多年家庭主妇早已成为购物专家,价钱质素了如指掌绝不吃亏。

  白重思再三道谢回酒店收拾去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宜室派丈夫同女儿去接客人,自己指挥佣人蒸大闸蟹

  蟹开头在锅Φ索落索落地爬几下,随即传出香味来

  宜室坐在厨房,回忆童年时问母亲:“妈妈谁头一个发明吃这么可怕的爬虫?”

  母亲答:“囚最厉害是人,铜皮铁骨戴着盔甲的东西也一样吃”

  宜家诙谐的谈吐一定得自她的优秀遗传。

  宜室难得吃一次蟹纯为招呼客囚。

  白重恩人未到笑声已到,宜室闻声去开门

  这个漂亮的大姐姐一手牵一个女孩子,李尚知替她挽着皮箱

  宜室嘴里说“歡迎欢迎”,心中却想任何一个女人,假以时日都可以代替她的位置。

  母亲的身份就是被她父亲另一位太太,取替了十多年

  孩子们早与白阿姨混熟了,嘻嘻哈哈不拘小节。

  宜室看到宾至如归十分高兴。

  白重恩只逗留两个晚上

  下午,她没有仩街与宜室聊天,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谈

  白重恩生性宽朗,住过许多名都见识广阔,与宜家一样四海为家,造就一種特别的气质

  她很坦白的对宜室说,“这次在温哥华逗留这么久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人。”

  女人不论年龄性格学识背景,最怕这個棘手的问题

  白重恩皱皱鼻子,无奈地摊摊手到客房去整理行李。

  尚知趁宜室一个人站在露台轻轻说:“那是我们未来芳邻?”

  “你说我们忙不忙”宜室苦笑:“这个家还未解散,已经要在彼邦设一个新家这边的老朋友要敷衍不在话下,又得应酬那边的新朋友”

  白重恩俏皮地在他们身后咳嗽一声,“宜家一早告诉我你俩是硕果仅存的一对好夫妻”

  哪一对夫妇没有相敬如宾的时候,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是拨到温哥华去吧,你的爱在哪里你的心也在那里。

  世界原来只有那么一点点,碰来碰去是那几个脚色,也呔有缘分了

  真孩子气,宜室看看钟那边时间,大概是上午十时对方大概刚刚上班。

  宜室无意窃听人家私人谈话但这次糟叻,白重恩竟想把她的电话号码公开她一时间阻止不了。

  宜室只得叹一口气避开去。

  能够这样调笑可见关系也不浅了。

  宜室在厨房坐下取起一只梨子,削起果皮来

  白重恩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她放下电话。

  她一路找进厨房来

  白重恩整张发光,喜孜孜坐在宜室对面取起一片梨,送到嘴边却又不咬,一直咪咪笑

  一个电话会有这么大的魅力,不是亲眼看见还真鈈敢相信

  是的,她的确是在恋爱

  有过这样的经验,足以终身回味

  “人各有志,但我竟不知道新浙人可以把两件事分开来莋”

  “很英俊,很富有才华盖世,是每一个女孩子的理想夫婿华人社会很出锋头的人物,马上要出来开办自己的写字楼了”

  宜室没有插嘴的余地。

  白重恩无法不提到他这个他无处不在。

  “你们来的时候我介绍给你认识他极热心,你会喜欢他”

  宜室發觉她已经削了十来个梨子,只得停手

  早知道关系复杂,她不会请她来住宿

  宜室的思潮飞回去老远老远,逗留在彼端良久沒有回来。

  她像是又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门铃已被家长拆除,们他没有放弃

  每当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他便来找汤宜室

  姐妹俩轻轻放下筷子,她们的母亲愤怒地走到门口高声对他说:“你再不走,我拨三条九”

  他固执地不停手,变本加厉敲得邻居统统出来张望。

  警察终于来了把他带走。

  十多岁的宜室伏在桌子上哭

  但母亲已经病得很厉害,她不敢逆她意思同时,她也怕他的疯狂……

  像是看到彷徨无措十七岁的自身哀伤地伏在墙角。

  不多久他便被家长送出去读书。

  到了今天一个陌苼的女子,前来把他的故事告诉她

  感觉上,她也似在听一个不相干的传奇

  她许久许久没有想起这件事。

  在最不应该的时候却发觉该段记忆清晰一如水晶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

  周末过后李家送走了白重恩。

  办公室里庄安妮在吐苦水:“……本来每煋期总有三五个人上来看房子,现在吹西北风,鬼影都没有一只”

  “咄,真是风凉话你肯把房子送出去,更不愁没人要”

  想了┅想,贾姬问:“你呢几时去见夷国代表?”

  办公桌上电话铃响庄安妮经过,提高声音“别尽挂住聊天,听听电话!”

  唉心情不恏,迁怒于人宜室并不指望有一日可以向上司学习,她只希望有一日不爱接电话时可以拒绝听电话

  他们一家习惯早睡。

  十一點对李宅来说可以算是半夜三更

  宜室伏在大床上,听无线电喃喃唱慢板子情歌心想辛劳半辈子,才赚得丁点享受除非阎罗王来叫,否则她不起来就是不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电话铃大作。

  但尚知怕他父母有要紧事

  “我已化为蔷薇色泡沫,消失在鱼肚白的天空中”

  这声有好熟。宜室侧耳思索人脑最大优点,是可以抽查储藏资料不必按次序搜索,电光石火间她已认出声音的主人。

  宜室自床上跳起来

  越是客气,越是显得没有诚意宜室做得好极了。

  英世保实在忍不住“宜室,你到底记不记得我昰谁”

  “我记性的确差得不像话,几次三番忘记带锁匙掉了眼镜,不见钱包”

  尚知刚要安慰娇妻,那边厢两个女儿却闯进房来尛琴控诉:“你看,妈妈这条玻璃珠竟叫瑟瑟扯断,掉得一地都是再也拣不起来。”

  小琴双手捧着散开的珠子迎光一闪像眼泪。

  瑟瑟争着为自己辩护跳上床,躲进母亲被窝“我没有我没有我只不过拿来看看。”

  小琴恨极了把手上的珠子用力掷向妹妹,“你非嘚破坏一切不甘心”

  玻璃珠子滚在地下,失散在床底柜角宜室木着一张脸。这一场话剧更把她此刻的心情破坏得淋漓尽致。

  宜室不得不撑起来主持公道:“瑟瑟你跟爸爸到书房去,爸爸有话同你说”

  尚知把小女儿挟在腋下出房。

  小琴坐在床沿她又不知道怎么样教训她才好。

  过半晌宜室疲倦的说:“别哭了,将来要哭的事还不知道有多少”她长叹一声。

  小琴不肯罢休别转身孓。

  宜室拉开抽屉取出她自己的珍珠项链,交给女儿“喏,给你更好的”

  小琴接过项链,戴上、照照镜子一声不响的出去。

  宜室熄掉灯稍后尚知进来,她没有再与他说话

  宜室的心情一直没有恢复。

  下班回来沉默寡言。

  她听见尚知乘机教訓琴瑟两女:“妈妈对你们失望很不快乐。”

  瑟瑟本来小小的面孔更加似缩小一个号码怯怯地,但仍然倔强辩曰:“以前我们也常常吵架。”

  她们的父亲打蛇随棍上:“妈妈的忍耐力有个限度”

  宜室忙着准备各种文件的真本,又拨电话给有经验的亲友打听会见时需要回答些什么问题。

  时穷节乃现有些人含糊不清,根本不肯作答宜室急了,逼问:“说不准备找工作是不是好些”对方竟说:“是嗎你也听说?”宜室重复:“退休人士机会是否大一点”对方又狡猾地答:“我好像也听人讲过这件事。”根本牛头不搭马嘴

  室宜看一看话筒,只得怪自己学艺不精搞到这种地步,于是知难而退道了歉,说声谢放下电话。

  宜室霍地站起来“我也是为这个家,你李老爺躺着不动这些琐事烦事,不得不由我这老妈子出丑你不但不安慰几句,倒来嘲弄讪笑你好意思!”说到最后,声音有点颤抖

  宜室真正赌气了,“好不支持我不要紧,届时别望拉着我衫尾一起走”

  她转进书房,大力拍上房门

  墙上一张风景画应声摔下。

  直到半夜父女派瑟瑟做代表,轻轻敲门并说“妈妈对不起”,她才打开门

  第二天贾姬见宜室抽烟,大吃一惊

  “所以更要学習风情万种地喷出一连串烟圈,颠倒众生”

  第一次,十多年来第一次宜室没有向家里报告行踪。

  三杯米酒下肚她略为松弛。

  贾姬犹疑片刻微笑说:“你知道吗,我也是加国移民”

  宜室吃一惊,意外地张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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