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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格里的秘密》小说介绍 [共78万字]:
&&1、年少时的爱,像风,看不见,却感受的到;
&&就像刻在桌板上的名字,怕你看见,又怕你看不见。
&&——节选自《小怪兽日记》
&&我们半世相逢,依旧少年如风。
&&6月25日晚八点开更。
&&7月13日入v
&&考究党慎入!!!
&&一篇很平淡的小甜文,嗯。
&&谢绝任何形式扒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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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格里的秘密
耳东兔子/文
年少时的爱,像风,看不见,却感受的到;
就像刻在桌板上的名字,怕你看见,又怕你看不见。
——摘自《小怪兽日记》
二零零七年九月,赤日炎炎,清华新生入学。
整座城市像个密不透风的搪瓷罐子,热浪难抵。清华门外,沿途可见茂密盛装的香樟树,树叶稠密,棵棵鼎立,像是一排严防死守的警卫兵,个个魁梧威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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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来的路那么长,请保佑他一定要前程似锦, 平安喜乐。
  ——《小怪兽日记》
  丁羡似乎在琢磨内里的意思, 抬头看看那人,表情无比认真, 终究是没有点破,乖巧应了声:“好。”
  一阵空前的寂静,似乎是没话了, 少年低头尴尬地蹭了蹭鼻尖,看了眼窗外黑沉沉, 轰她回去睡觉。
  丁羡临走前, 心脏都还在砰砰砰直跳,走到门口还不放心地叮嘱一句, 早点睡啊你。
  “用你说。”
  周斯越头也不回, 注意力重新投到数学题上。
  他这情绪来的快,收的也快, 像个机器人, 很快就能把自己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又高效率的立马投入另一块领域。
  这是男人。
  但丁羡不行,一句不会让你受委屈,勾了她半宿的魂, 第二天早上起来耳边似乎还萦绕着魔音。
  就这么浑浑噩噩度过了一星期。
  周六,丁羡起了个大早,隔壁房门敞着,周斯越收拾完背着包出来, 见她出来,靠着门若无其事打了声招呼,“醒了?”
  丁羡抓抓头发,懵懂点头,啊了声,猛然醒悟过来,“你今天考试?”
  周斯越靠着门笑,冲她勾手:“过来。”
  丁羡鬼使神差地乖乖走过去。
  还没站定,脑袋被人大力地揉了揉,丁羡炸毛,刚起床呢,人往后缩,挡开他的手,“没……洗头。”
  “没事,吸收点灵气。”
  说完,又揉了下,揉完还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走了。”
  周斯越说完,三两步快速从楼梯上下去,后背的包一晃一荡的,那轻跃的背影像只蓄势待发的小猎豹。
  加油,小伙。
  不拿到保送名额别回来见我。
  这个少年,总是千百种模样,可她最爱的,还是考场上,行云流水低头做题的模样。
  国赛二试九点四十开考,周斯越九点抵达考场。
  路口拦了条警戒线,放着一块告示牌,车辆全被挡在外面,李锦荟原本打算开车送他过来,被周斯越拒绝了。
  门没开,学生们都紧张地站在门口搓着手,周斯越一路过来遇见不少相熟集训营的同学,他话不多,跟人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可对方倒是挺稀罕他的,一路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缓解压力。
  杨为涛早就候在校门口,身边围着一群学生,互相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转头,看见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过来,杨为涛拍拍其中一位男生的肩,结束与他们的谈话,朝着周斯越过来。
  杨为涛搭住他的肩,难得开了个玩笑:“不紧张?”
  作为参加了三年的竞赛老司机,倒不太紧张,但跟杨为涛关系好,莫说这师生关系,私下里更像是朋友般插科打诨,就这节骨眼儿,也没放过,跟人逗贫:“上回说得还算数不?”
  “啥?”杨为涛愣神。
  周斯越看了眼校门,还关着,给他提醒:“你说我要拿了一等奖,就把你屋里那军大氅给我呗。”
  杨为涛没想到上回随口一说的事儿被这小子给惦记上了,嘿了声,脑袋往后仰,拿手指点了点他:“你小子惦记我那玩意儿干啥?”
  知道他舍不得,那军大氅也得好些年头了,家里就这么一件儿,老头子临走时还特意叮嘱这可是老祖宗辈儿留下来的。那军大氅确实不一般,做工布料都是上层,传了这么多代,也没人穿,就这么赤晃晃的挂在墙上,图个信仰。
  周斯越低头乐,“行了,那军大氅就不要了,到时候您帮我一个忙就成。”
  话音刚落。
  校门徐徐拉开,学生一拥而入,杨为涛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语气忽然沉下来:“加油!”
  少年单肩挎着包,头也不回往里走,冲身后摆摆手。
  气氛忽然凝重起来,杨为涛双手交叠,紧张地捏了捏,竟出了一手心的汗。
  佛门地,雍和宫,凤尾香,三世佛,降心魔。
  九点十分,丁羡站在万福阁殿外,迎面一阵清茗的檀香味,殿中央,白檀木制的弥勒佛面容喜善,目光慈悲。
  雍和宫请愿的人多。
  丁羡被挤在人群中,回头,便见周夫人举了六支香过来,分了三支递给她。
  “把你所有的心愿都告诉佛祖吧,虔诚,切莫嬉笑。”
  丁羡接过,重重点头。
  天气晴好,不见云雾,头顶日光在红墙外绽放,一如佛光,人人都企图沾点佛运,自此之后运势大涨,人生翻写。
  教室内,寂静无声。
  学生们争分夺秒,低头飞速写题,偶有学生抬头看窗外寻找思路,也有学生抬头看墙上的壁钟,计算时间。那个清贵的背影从未抬过,视线一直在他的卷子上,时间还剩一小时时,写到第三道代数题,思路微堵。
  周斯越笔夹在指间,揉了揉脖子,闭着眼微微仰头,做完拉伸,思路又通畅了,重新伏下去。
  殿外。
  丁羡闭着眼,日光温柔,少女眉眼温顺。
  心中只剩一个心愿——
  请保佑他一定要考上。
  请保佑他一定要考上。
  请保佑他一定要考上。
  丁羡缓缓睁眼,殿堂中那尊弥勒佛雕像正冲她笑,像是知悉一切,像一道明光,在无声的指引——
  未来的路那么长,请保佑他一定要前程似锦,喜乐平安。
  教室内,周斯越终于写完卷子,靠在椅子上翻看,然后收笔,放在准考证边上。
  收刀入鞘,一切结束。
  丁羡香炉罐内插上香,看着袅袅升起的腾烟又微微俯身,虔诚低头。
  ——谢您。
  等成绩的日子格外难熬,难熬的是丁羡,周斯越倒跟个没事人似的天天晚上跟着蒋沉宋子琪去胡同巷后院的一个废弃小球场打球。
  一开始观众只有丁羡一个。
  她看不懂,大多拿本习题在坐在台阶上做题,偶尔抬头看看。
  一个星期后,观众多了两个,孔莎迪和尤可可都来了。
  孔莎迪她能理解。
  尤可可?
  丁羡不解地望着尤可可,“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呀?”
  孔莎迪附和:“对啊,你来这儿干什么?”
  尤可可托腮,照常跟孔莎迪作对:“你管我。”
  “我还就管你了,臭不要脸。”
  “切,你跟宋子琪晚自习钻学校的小树林,你才臭不要脸……”尤可可不甘示弱。
  “你在班里跟男生公然打情骂俏,你更不要脸……”
  孔莎迪急了。
  “呸,你更不要脸……”
  “是你是你……”
  “反弹!”
  “反反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饶谁,丁羡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震惊地听着从她俩嘴里的各种小树林,小山坡,小酒馆……
  男生打完球,一身汗,往这边走。
  周斯越抓着胸前的衣衫擦了把脸,喝着水走过来,“丁羡,回家了。”
  丁羡收拾东西跟上去。
  尤可可一脸诧异:“他俩同居了?”
  孔莎迪终于有了她不知道的秘密,遂得意:“就不告诉你!宋子琪,咱们走。”
  留下蒋沉跟尤可可互相对视。
  良久,蒋沉挠头,“我送你?”
  尤可可拍拍屁股站起来,冷淡:“不用了。”
  国赛结果在一周后宣布,校橱窗每年都贴着他刚入学时的那张蓝底一寸照,供学妹们欣赏。
  高三(三)班,周斯越,一等奖。
  高三(二)班,许望山,二等奖
  一个月后,周斯越拿到了清华的保送名额,公布栏第一时间公布了消息。
  他是高三段唯一一个拿到清华保送名额的学生,杨为涛为此兴奋了好几天,连上课有时候都忍不住哼点儿小曲,教研组的几位老师都羡慕不已。
  杨老师,你是带到好学生了啊。
  杨为涛心里得意,面上倒还谦逊,“也不容易,这小子也不容易,拼三年了都。”
  老师纷纷:“都不容易。”
  丁羡回到教室,所有人都围着周斯越的位置祝贺。
  周斯越不卑不吭,没骄傲,也没过分谦虚得让人觉得不适,还跟以往一样,有一茬没一茬地跟人插科打诨,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拿到了保送资格而盛气凌人。
  本来人缘就好,恭贺的人源源不断,本班同学刚祝贺完,别班又来了一拨人,给人拉到走廊上去闲聊,连路过相熟的老师都忍不住打趣一句。
  丁羡只能远远看着。
  没一会儿,又来了一拨初中同学,走廊尽头老远听见人在喊。
  “周斯越,大学生了啊——”
  周斯越回头看一眼,跟着乐了,懒散一句:“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不用吃饭?”
  在他熟悉的声调中,丁羡默默挽着孔莎迪的手,去了厕所。
  直到晚上回了家,两人才能说上一句话,有些事尘埃落定之后,忽然觉得周身的氛围都变了。
  “你难道不说点什么?”
  周斯越揉了她脑袋一把。
  丁羡低声:“你今天听得应该够多了吧?”
  周斯越低头看着她,忽然撇开眼,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听得够多了。”
  丁羡顺势抬头,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比身后的月光还亮,还沉。
  他低头,微微用手挠了挠头发。
  “最重要的还没听啊。”
  作者有话要说:  100个hb。
  本文无原型,纯yy,各位考究党高抬贵手。
  不出意外,明天双更大肥章,结束高中卷,开启大学卷。
第42章 (一更)
  胡同窄巷, 古朴的巷口堆了几辆破旧的小三轮,叮呤哐啷, 一碰就散架,道不尽这千面胡同间的聚散离合、儿女情长。
  墙角不知谁栽了一株傲人鹿角海棠, 在寒风中独立, 摇摇欲坠,摧枯拉朽。
  庄严、静谧。
  “喵——”
  忽间,巷弄里蹿过一只白猫,三两下借着巷口破三轮的力,蹦上了墙头, 踩得哐哐直响, 泛着绿光的眼珠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俩,
丁羡收回神,啊了声, 在猫叫声中低声开口:“恭喜你啊, 周斯越。”
  少年嘴角噙笑,没作声。
  倒是墙头那猫, 刷存在感般连叫唤了几声,“喵了个咪, 喵了个咪,
喵了个咪——”前腿蹬得笔直,在墙头上走起了猫步,显然认出了周斯越,正跟他讨食。
  是张哑巴家的猫。
  花盆底下压着一袋猫食, 平时周斯越跟蒋沉几个路过,有空就帮着喂一喂。
  “多,下来。”
  少年清冽的嗓音在巷子间回荡,丁羡看着他半蹲着身子,将猫粮放进猫盒里,修长手指在地上轻轻磕了磕,抬头,吹了声口哨。
  那小花猫光速从墙头上蹦下来,又是一阵叮呤哐啷作响,那团毛茸茸的白色小家伙已经趴到了周斯越的面前。
  暮色微沉,偶有路过相熟的邻居,跟周斯越招呼。
  “放学啦?”
  周斯越蹲在地上,抬头,一只手摸着猫,礼貌回,“您又锻炼儿?”
  “可不。”
  人拎着把太极剑,迈着轻快的步子,消失在巷口。
  小猫儿吃完,小脑袋又往周斯越怀里蹭了蹭,撒娇似的抻了抻脚,甜美又风情万种地喵了声。
  丁羡在身后颇有敌意地瞪它。
  嘿!春天还没到呢,你在这儿叫什么春儿?!
  小花猫儿得逞似的又冲她伸了伸爪子,气得丁羡直翻白眼儿。
  这天,刘江端着杯子刚进办公室,被杨为涛叫住,递了支烟过去,“刘老师啊……”
  刘江最近打算要二胎,正戒烟呢,忙用杯子挡住,“可别诱惑我了,好不容易戒了几天,这要抽上了,回家闹腾。”
  杨为涛笑笑,把烟收回烟盒,呵呵一笑,“行,还是嫂子厉害的。”
  刘江:“那是,老母一只。”
  杨为涛不经意说:“对了,你们班那谁……”
  刘江打激灵,忙问:“闯祸了”
  “没,就是有同学成绩退步挺大的,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说着,杨为涛将一张卷子放到刘江桌上,“您看看吧,这么下去可不成。”
  刘江将信将疑地低头,看到丁羡的大名,也是满眼遗憾,“这孩子刚来时挺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影响。”
  杨为涛啊了声,“什么影响?我记得她以前跟周斯越坐一起的吧,那时数学还挺好的,她还得跟周斯越坐,让斯越这个准大学生帮帮她。”
  刘江狐疑:“成么”
  杨为涛挑眉,“试试呗,反正周斯越都拿到保送名额了,闲着也是闲着,都是好孩子,您也别跟防狼似的防着。”
  于是,当天下午,丁羡就被刘江指定坐到周斯越身边,为了掩盖这次的小变动,刘江还特意小幅度调整了座位。
  变化来得太快,丁羡无法消化,有点震惊地看着身旁的少年,感觉不太真实,反倒是手里捧着一本书的周斯越率先悠闲开了口:“别来无恙啊。”
  换完座位刚巧也放学了,之前的数学模拟卷传下来了,就这么赤恍恍地摊在桌上。
  周斯越随意一瞥,被丁羡眼疾手快猛地盖住,悄悄抽出来。
  “藏什么藏,现在知道丢脸了?早干嘛去了?我考试这段时间你跟孔莎迪环游世界去了吧?非得人拿根绳子在后面抽着你才转?你是陀螺吗”
  成绩上不去,周斯越比她还急,口气是真凶,一下就把小姑娘心里的委屈给逼出来了,谁不想成绩好呀,可她就是笨呀,就是找不对方法,做了几遍的题就是会错,她有什么办法呀。
  回家的路上,周斯越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歪风,一句话也不和她说,丁羡更不想跟他搭话。
  就这么别别扭扭的走了一路。
  直到走到胡同拐角,丁羡忽然朝着反方向走,“我今天回自己家!”
  周斯越给人抓着后衣领,一把提回来。
  “错了还耍脾气?”
  在周斯越眼里,总是觉得她不够努力不够认真,下课跟孔莎迪说笑,或者跟同学扯两句,却忽略她认真写题记笔记刷卷子的时刻,越着急,越看不进眼里。
  就跟长辈似的,明明写了三小时题,偏偏只看见那三分钟的休息时间。
  “努力有用的话,还要你们这些天才干什么!”
  丁羡喊完就忍不住哭了,用手腕抹了一把眼泪,转身执意往自家走。
  被周斯越拖住,拎到墙上按住,微微低头,无奈地举手投降:“好,我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那你要怎样?”
  话音刚落,脖子就被人勾住,身前忽然一个团团的小东西贴上来,姑娘埋在他肩头,报复性地将眼泪鼻涕抹上去,湿漉漉粘了一身。
  “谁让你凶我的。”丁羡嘟嚷道。
  周斯越忽然没了脾气。
  一切都刚好。
  墙根底下,霜雪褪去,墙角的那一株嫣红的海棠开得静悄悄。
  少女轻倚着墙,双手勾着对面少年的脖子,轻仰着头,破涕为笑。
  少年低头,轻笑,不再辩驳。
  也罢,嬉笑怒骂,全凭她心意。
  这暗灰的城墙旧瓦中,埋藏了多少数不清道不明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之后讲卷子,周斯越倒是耐心了许多,但也有脾气暴躁的时候,因为实在觉得这丫太笨了,教了几百遍的题目最后还是该怎么错怎么错,这榆木脑袋。
  这天,丁羡把整理的错题放在周斯越桌上等他回来检查,人就匆匆赶回去收拾东西洗澡准备睡觉了。
  衣服刚脱了,心情愉悦哼着小曲儿往床上一丢,拎起睡裙往身上套的时候。
  “咔嚓。”
  门开了,伴随着周斯越不耐的声音:“刚给你讲过,你怎么又错,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啊——”
  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屋里的人也吓傻了,尖叫一声,下意识伸手捂住脸,等再反应过来,捂什么脸啊,又不是在澡堂,人又猛地往地上蹲,用床挡住自己,扬手飞了个枕头过去。
  “出去啊!”
  周斯越这才反应过来,忙别开眼,竟有点局促:“我——”
  又一个枕头。
  周斯越眼疾手快“砰”关上门。
  枕头应声落地。
  周斯越回到自己房间,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人往后仰,手撑了撑额头,表情极其懊恼地发出一声低沉地“厄”。
  刚真是急了,教了两三遍的错题拿过来还是错的,看到就窝火,连进门前最基本的礼貌都忘了。
  靠在椅子上静思三秒,脑子依旧混乱,画面依旧——香艳,再也静不下来。
  他睁眼,低头揉揉后脖子,人浮躁的很,又猛地从后脑勺往上搓了把头发,耳后泛红,低骂:“操。”
  十冬腊月,冰天雪地,漫天鹅毛废墟,窗户上都结了霜,寒风跟冰刀似的,一下一下刨着人们的骨。
  就这么个天气,蒋沉决定去当兵。
  人在年少时,谁还没点志向,但谁也没想到,蒋沉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决定去当兵,当天晚上,蒋家天翻地覆,周斯越赶过去时,蒋志雄一个杯子啐在地上,声音洪亮,一声爆喝:“当兵有什么出息?!好好考个大学不行?非得这么折腾?!”
  蒋沉从小对读书就没什么兴趣,也自知考不上什么好大学,不屑地哼声,但到底没敢顶嘴。
  蒋母见周斯越进来,忙出声打圆场:“老蒋,斯越来了。”
  蒋志雄往门口看一眼,缓和神色,冲周斯越道:“你来得正好,你俩关系好,你好好给他捋捋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现在哪还有男孩子去当兵,谁家孩子不是拼着读书这条出路。”
  蒋沉憋不住劲儿了,顶嘴:“你干脆认周斯越当儿子吧,人清华保送了。”
  蒋志雄立即瞪圆了眼睛要冲过来揍他,被蒋母拦住,忙冲周斯越使眼色,从小,周斯越就在这帮孩子中有话语权,帮着从中调和气氛,“叔,我跟他单聊。”
  蒋志雄哼一声,负手离去。
  俩人出门,门框还没出呢,蒋沉一脸破罐破摔地口气:“你也甭劝我了,我已经决定好了。”
  俩人从小穿一开裆裤长大,怎么会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写什么,也何曾动摇过下定的决心?周斯越也清楚明白的很,蒋沉当兵这事儿并非一时冲动,从小俩人就坐在草丛堆里,聊过关于长大的梦想。
  蒋沉说想当兵。
  周斯越曲着脚,手臂搭在膝盖上,搭住蒋沉的肩,笑说:“行,你当兵,我给你研究武器。”
  研究什么武器。
  蒋沉以为那时周斯越的梦想是当核弹武器专家,那阵阿富汗战争频发,到处都有难民仓皇逃生,在枪火炮声中四处逃窜,无辜绝望又极力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眼神,悲悯丛生。
  因为什么,因为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少年强,则国强。
  谁说当兵的没出息,谁说和平年代没有战争。
  老子将来要守护的就是脚下这寸寸土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十二月底,征兵结束,蒋沉保留学籍,入伍南京市武警总队服役。
  在高考还没来临之际,他们经历了第一场离别。
  火车汽笛声长鸣,响彻长空,少年提着行李,挥挥手也没回头,淹没在人头攒动的人海里。
  “哥们在这儿等你。”宋子琪对着那茫茫然人海喊,“放心吧,我们会帮你照顾老蒋!”
  十几的毛头孩子,彼时兴冲冲,说着雄心壮志,豪情壮语,也不知未来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火车开动,哐当哐当滚着车轮,不知哪个窗户里就坐着蒋沉孤独的身影。
  周斯越第一个转身离开。
  丁羡知道他比谁都难过,在众人还没跟过来之际,第一个跟上去,伸手,轻轻握住他抄在裤兜里的手腕,男孩儿微怔,竟慢慢把手抽了出来,反握住。
  人群散去,身后的人追过来,孔莎迪在后方喊:“羡羡,等等我。”
  唰的。
  像触了禁忌,手又松开。
  看着空了的手掌,周斯越自嘲一笑,慢慢抄回兜里。
  在蒋沉走后没多久。
  刚巧那阵飞行员提前招飞,宋子琪决定报考飞行员,大约是被蒋沉触动了,他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
  “我小时候觉得开飞机的特帅,真的,我以后要是能开上飞机,让我现在去死我都乐意。”
  孔莎迪模仿着宋子琪说话时的神采奕奕,给丁羡转述:“你不知道他得瑟哪个劲儿,就好像人家肯要他似的。”
  “那你俩怎么办?”
  “分手,不然能怎么办,我让他放弃梦想?可能么?我做不出来,让他自己跟飞机过一辈子去吧,我去成都找个高富帅嫁了,哼。”
  孔莎迪说这话时,眼神涣散,只有丁羡知道她这话里的赌气成分居多,可她很理解她,舍不得他放弃梦想,舍不得放弃他,那就让他放弃自己吧。
  毕业即分手,这话还真不假。
  宋子琪很顺利通过了飞行员招飞的面试和体检。
  孔莎迪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抑郁,随之,丁羡看着自己的成绩单,情绪也高涨不起来。
  一月,寒冬将至,北京城外冰天雪地,雪花飞舞。
  丁羡回乡下过年的前一晚,两人在房间里写作业,她哪有心思写卷子,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望着窗外发呆,周斯越刚翻完一本编程书,正倚着床头打游戏,一条长腿闲闲地曲着,手搭在膝盖上,眼皮都懒得抬。
  半小时后,周斯越丢下游戏机,过来拎她卷子检查,然后就看见一张无比干净且平整的数学卷。
  “你最近怎么回事?”急了。
  丁羡低下头,羞愧。
  谈恋爱影响学习是真的,随着她跟周斯越的关系一层层跃进,她每天想得东西就越多,一想多,一着急,万一她考不上清华怎么办?万一他在清华遇到了更好的怎么办?
  这一想,就更着急了,越着急,越学不好,周斯越比她还急,口气就凶,恨不得帮她去考了,有时候急了,脱口而出,又蠢又笨,虽也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在丁羡听来就极其不舒服。他俩虽然熟,但她也是需要关爱的好吗,凭什么到了别的女生那儿就是态度谦和,到了她这儿就气急败坏。
  周斯越蹙眉,知道这丫头有点吃软不吃硬,倒也没发脾气,他倚着桌沿,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声音清越地问了句:“还考不考清华了?”
  丁羡小脾气也上来,将卷子一甩,赌气道:“不考了,我要去杭州上普本。”
  周斯越本还想呢,实在不行就在北京上个普本得了,也不是非要她考清华。
  “杭州有什么东西勾你魂了是吗?”
  周斯越坐在椅子上,极其平静地看着她,真是很平静,问:“许轲?”
  丁羡猛然想到许轲在浙大,年前还给她寄了封信回来,被周斯越看见了。
  不过她挺坦荡的,怕周斯越生疑,还特地把信给他看,不过人倒是不屑,切了声,说了句“无聊”低头写题去了。
  哪有不吃醋的男生啊,只有不够努力的助攻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自制力不好的人,谈恋爱真的影响学习。
  前提是自制力不好。
  十二点前还有一更,晚点来刷。
  今晚结束高中卷。
  高中确实没啥好写的了,就算要写也是一些歪歪腻腻的谈恋爱故事,琐碎且长。
  侧重点在高一,不然单独可以出一篇高中的甜甜小记事了,但这不是我的初衷,该写的差不多都写到了,如果之后还想到,我会放到番外里。
  目前是把我大纲里列的都写完了。
  最后一段改了下。
第43章 (二更)
  不过丁羡倒没觉得他吃醋, 因为他问得太冷静,像是随口一问。
  丁羡开始收拾东西, 憋着劲儿“砰砰砰——”把几本书和文具一鼓作气全丢进去,“我先走了, 明天还得回家过年呢,
谢谢你跟阿姨这一个学期的照顾啊。”
  周斯越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她“作”。
  收拾完东西,丁羡把包往肩上一挎,踹了一脚他的凳子,“让让, 我要出去。”
  周斯越没动, 窝在椅子上眼神讥诮地看着她。
  丁羡就受不了他这种什么都了然于胸, 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好像全世界的人就他最聪明, 都拿别人当蠢货,
越瞧着这张俊脸越来气,脚下力道也越发用力。
  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喜欢你。
  “真不考了?”
  周斯越忽然站起来,立马给她造成身高压迫, 丁羡觉得自个儿连喘气都矮人一截。
  “不考了不考了, 反正你也不——”
  话落一半,后脑勺忽然被人扣住,微微往上一提,高大的身影弯下来,
温温软软的嘴唇被人覆住,丁羡就这么傻愣愣地瞪着一双浑圆的眼睛,眼睁睁看他亲下来。
  丁羡能清晰地听见少年的轻喘,像只温柔的猎豹,以及她自己咕咚咕咚即将要破腔而出的心跳。
  时间似乎静止了。
  丁羡闲得开始数起了对面少年的眼睫毛。
  一根,两根,三根……
  每一根都好长。
  周斯越的唇形很薄,但比她想象中要软,要舒服。
  只是脖子贴着有点酸。
  丁羡恍然间顿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电视里那些情侣亲着亲着都要转一转。
  她提议:“要不转一下?”
  少年耳根红透:“你闭嘴。”
  她听话,“哦。”
  屋外一排梧桐树,并肩鼎立,似乎在为他们放哨,风轻摇,惊动了屋内的人儿,迅速分开。
  透着窗户往下望,虚惊一场。
  屋里气氛微微紧张,男孩儿尴尬地用手揉了揉脖子靠在桌沿上,丁羡抽过书包,踹开椅子,猫着腰从他身边迅速溜走,“再见。”
  周斯越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第一次对自己起了疑虑。
  应该,没跑了?
  丁羡在延平待了一整个寒假,镇里过年热闹,到处都是小孩放鞭炮,随便走两步就听身后砰砰砰直响,特别是丁羡不常回来,几个相熟的小孩儿追着丁羡仍炮仗。
  丁羡无处可躲,脚上生生被人砸了几个炮仗,也只能捂着脑袋尖叫。
  还是许轲出来解了围,把小孩们哄散,随后又跟个老大哥似的宽解了几句,原本,丁羡倒没那么想周斯越,一看到许轲,脑子里那张脸就再也藏不住了,想飞回来立刻去见他,想给他揉脑袋。
  好不容易挨到开学。
  叶婉娴跟丁羡一起回了城里,头天便去了周家感谢周夫人这段时间对丁羡的照顾。
  刚坐下,丁羡便开始东张西望,也没瞧见那人的身影,才从周夫人口中得知周斯越去参加大学课程去了,中午还跟一教授吃饭。
  无论怎么看,他的前途都是光明的。
  转眼,开学,百日誓师。
  刘江作为年级组教室代表,在国旗下慷慨激昂地宣读誓词,周斯越则作为学生代表,领着他们这帮小兵宣读。
  周斯越一上台,底下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他穿着很随意,一身休闲,棒球衫加运动裤,身形高大地站在国旗下,清冽而又磁性的嗓音传遍学校各个角落。其实他很少参加这种活动,换句话说,他这人不太喜欢出风头,一向对这种活动敬而远之。
  这回也算是帮了杨为涛一忙。
  高三的日子很短,也很快。
  墙上的倒计时日子在不断缩小,直至翻到个位数那页,日子不断被放大,情绪,生活,都被抛之脑后了,只剩下,学习!卷子!分数!
  刘江最常说的一句便是:“最残酷的时候,一分五万人!一分五万人!”
  “这么简单的题,你们还错,刚刚又有十五万人马踏着你们的尸体过去了!”
  “高考不是玩笑,是战斗,你们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战斗,唯一改写命运的战斗,不甘于人后就努力!不是你踩别人尸体,就是别人踩你尸体!”
  周斯越就反其道行之,“别太紧张,虽然高考残酷,但一场考试检阅的还是你的基本功,基本功练扎实了,没什么好紧张的。”
  就这样,在这种紧锣密鼓的声势浩荡中,高考开始了。
  考前一晚,周斯越跟着教授去了趟上海,为期一周。
  临行前一晚,把丁羡叫出来,两人站在小巷口的梧桐树下。
  夜沉,禅鸣,杨柳岸在清风拂。
  周斯越拍拍她的脑袋,“紧张吗?”
  丁羡摇摇头,“还好,你不是要去上海吗?怎么这么晚了,还没走?”
  周斯越闲闲地靠着树笑,“教授为了省钱,凌晨十二点的飞机,闲着没事,顺便出来给你打个强心剂。”
  “什么?”
  “好好考,考完有奖励。”
  丁羡跟他确认了一遍,“是考好了有奖励,还是考完了有奖励?”
  也是个人精,周斯越揉了把她的头发,“考完了就有。”
  小姑娘终于乐了,“好嘞。”
  墙头上的小花猫,应景一般的喵了声,墙角下的海棠花,开得轰烈。
  墙根下,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又笑着别开。
  两颗炽热的心,在这炽热的季节里,砰砰砰狂跳着。
  为其两天的高考结束。
  走出考场的时候丁羡觉得自己人都在打飘,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走廊里轰隆隆跟打雷似的电闪雷鸣地刮过一阵邪风。
  一瞬间,满教室纸屑飞扬,全是呲呲的撕书声,连走道里都是满地的作业本和卷子。
  “老子终于毕业啦!!!!!!”
  “去你妈的高三!!!!!!!!”
  “去你妈的高考!!!!!!!!”
  “可都去你妈的吧!!!!!”
  整个教学楼里都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呐喊怒骂发泄,所有人似乎都在铃声打响的一瞬间,疯了。所有的行为都为这近乎囚禁的三年高中生涯而叫苦。
  他们激动呐喊,热泪盈眶,像一群困兽,终于出了囚笼。
  三班的班会特意调整到一周后举行,那天周斯越跟教授刚从上海回来,一下飞机就往酒店赶。
  一进门,宋子琪就带着一帮人起哄:“来来来,咱们准大学生回来了——”
  周斯越一掌打开他,“丁羡呢”
  宋子琪一边给他递酒,一边扬手朝某个角落指,“跟刘小锋喝酒呢!”
  刘小锋?!
  周斯越回头看,果然正跟丫喝的起劲儿呢。
  见人齐了,刘江端着酒杯上了台,颧骨红红的,也喝了不少,酒劲上来,夺过一学生手里的话筒,一拍桌子:“来!咱们把过去三年的账算算清楚。”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向刘江,这个平日里也严肃在此刻却因为喝醉了而显得有点莫名可爱的老师。
  “老刘,我自首,我往你杯子里丢过粉笔头。”有人起头。
  刘江恍然:“难怪我那天拉肚子。”
  男生又笑:“其实没有,你拉肚子是你的皮带绑太紧啦!”
  刘江笑:“你小子!”
  忽然,正了色,“今晚上,出了这个门槛儿,咱们可能就再也找不到理由能把大家聚在一起了,之前过去那三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也懒得跟你算,真当我傻呢,谁谁谁往我杯子里丢粉笔头这种事儿我都懒得跟你们计较,还有上回那谁儿在校长面前告我,说我体罚,真当我都不知道呢?校长能跟你们穿一条裤子么?人转头就来我办公室了,当着所有老师面儿,小刘啊,听说你现在还兴体罚这套?我笑得跟个孙子似的,我说哪敢,你们个个都是大爷,稍有点不顺心不如意就拿老师出气开涮,现在的老师好当啊!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儿,就你们他妈这帮小子,我偏偏最舍不得你们!!!”
  话到这儿,所有人都敛了笑,气氛忽然凝重起来。
  刘江眼圈红了,愤愤咬牙:“你们真是我带过最皮的一届学生!!!!”
  约莫是没别班的学生,刘江情绪稍有失控,哽咽,“看到你们,总看到当年的自己,你们身上那股拼劲儿韧劲儿,真不是往届学生能比的,我还听说八班有个男生去当兵了是吧,就周斯越你那初中同学,叫什么蒋沉,就这股冲劲儿厉害啊!还有宋子琪,你要考上飞行员了给我稍个信,我也好跟其他老师吹吹我好歹有一学生是开飞机的!还有周斯越,到了清华,拍张大门口的照片邮回来!你们一个个都是,以后该娶媳妇娶媳妇,该嫁人嫁人,最好从同学堆里找,还能给我省份子钱。”
  到这儿,刘江故意扫了眼孔莎迪和宋子琪:“是吧?啊?你俩?都当老师傻呢!”
  班会进行的最后,一个个都湿润了眼眶,刘江最后是被周斯越几个抬上出租车的。
  人给塞进去了,手还不忘伸出来,跟他们招呼,“行了,都别送了,赶紧回去吧——”就这,还操心他们呢。
  十八年寒窗苦读,终于在这条挤破头的道路上落下帷幕。
  不管以后在哪儿,只要热血还在淌,我们就一起上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送给即将高考,或者高考已经结束的你们。
  本来还有一点,太晚了,不想太赶了,还是放到明天写啦,刚好可以把复读的阶段度过去。
  后天就直接开启大学好了。
  不好意思久等啦。
  150个红包谢谢你们的守候。
  青春文就是这样,写这种可能会比较需要耐心,本来高中是还剩两章,写到这儿后面还有一小段就高中完了,但是后面还有一段复读,所以我把后面那段跟复读放在一起啦,大学的预计本来也是在后天啦。
  给小可爱造成的困扰很抱歉啦。
  双更晚了半小时也很抱歉,发几个红包摸摸大家就别生气啦。
  原谅我啦~
  成绩公布那天晚上, 周斯越在南京跟教授参加一机械展,晚上跟蒋沉见了一面, 草草吃了顿饭。
  在部队待了半年,终于见着亲人了, 蒋沉激动地两眼泪汪汪,
在部队排挡门口抱着周斯越死活也不肯撒手,周斯越把人拉开,“行了,一大老爷们臊不臊。”
  从小蒋沉就跟周斯越亲,抱着他的胳膊, 撒娇状:“不臊, 想死你们了。”
  周斯越看着他抽着嘴角乐。
  蒋沉闷了半年, 此刻就跟个话篓子似的什么都往外倒,絮絮叨叨个没完, 周斯越倒也没嫌弃,
吃了两口就安安静静地靠着椅背听着,他向来是个很好的听众, 这点毋庸置疑。
  “刚来头两天。”蒋沉一边握着筷子,一边用手指比了个二, 眼里恨呐:“五十斤负重五公里,
跑完哥们两天下不了楼梯,爬着下的——”
  “后头有一湖,零下十度,泡水里,
牙都给冻得咯咯响,谁喊一句冷,哐——,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问你还冷不冷?!说冷,哐,又是一盆——泼到你喊不冷为止。”
  周斯越看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听得入神,偶尔还搭两句腔。
  “后悔么?”
  “不,老话不常说,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蒋沉筷子杵在碗里,低头笑笑:“怎么说呢?从小你就比我们都优秀,邻里街坊都觉得你将来是一干大事儿的人,我,蒋沉,没什么本事,也不想教人瞧扁了去,你干大事儿,我当兵,也不损你面子。”
  周斯越低笑着摇摇头,“得了,赶紧再吃两口,我得走了。”
  “去哪儿?”
  “回北京,晚上出成绩。”
  蒋沉哗哗吸了俩口面塞进嘴里,神经大条地说:“你又没考,你出啥——”话一愣,倏然抬头,目光直戳向他,“不对,你丫最近身上有股人气。”
  又恢复了往日插科打诨又一茬没一茬地模样。
  周斯越笑着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吃你的面。”
  蒋沉呵呵乐,傻乎乎低头三两口把碗底的面儿嗦进嘴里,一根菜丝儿都没留下。
  周斯越摇摇头,啧啧两声,“在里头改造得可以啊,老蒋回头该乐坏了。”
  蒋沉不屑:“他才不会呢,走之前就说了,这儿子他不要了,大半年了,连我妈都被他关着,不让来见我。”
  提到蒋志雄,蒋沉到底还是有一丝遗憾。
  谁不想自己做的事儿得到家人的支持和鼓励,成绩不好,当兵是他唯一想做的事儿,但在蒋志雄眼里就是不负责任,不孝,宁可当作没生过他这儿子,走之前那晚什么狠话都说尽了,恩断义绝这样的词儿都从他嘴里蹦出来了,他根本就没在指望人能原谅他。
  “行了,来都来了,你在这边就安安心心训练,等回头哥几个再来看你,老蒋那边,你放心,我们几个都照看着,身体倍儿棒,还是那副样儿,热忱,啥都爱管,看见一老太过马路还紧着上前扶呢,完了我一看,那老太岁数还没你爹大。”
  蒋沉:“他就那德行,在单位管出毛病了,在家里也啥都爱管,邻里街坊有点儿啥,全算他一人账上,跟你妈一德行。”
  周斯越皱眉:“说你爹还捎我妈,想打架?”
  小时候打不过,被人拎着摁在地上狠揍,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蒋沉一拍肩膀的武警徽章:“你是在威胁中国人民解.放.军?”
  话音刚落,周斯越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一串座机号码,捞过,接起。
  刚“喂”了声,话筒里传来一阵乌乌泱泱的痛苦声。
  心猛地一沉。
  “丁羡”
  呜呜咽咽又是一通哭,紧接着,啜泣两声,哭呛了,断断续续抽噎着。
  “周斯越,我没考好……可能都上不了一本线。”
  一本线的预估分比她超出十来分左右,其实丁羡之前几次模拟成绩都过了一本线,还超出不少,但她这人心理素质差,一紧张就容易出错,记得很清楚,除了中考,她人生中的大考几乎都是失利,小升初也是,差点都没过线,虽然平时成绩都名列前茅,但一到大考就发挥失常。
  老师说她心理素质不行,承受不了压力。
  后来叶婉娴找人给她算了算,算命先生说这丫头命里却考星,考运不行。
  知道这事儿之后,丁羡状态就更差了,就成了个魔咒,一直套在丁羡的头顶,跟一片乌云似的,走哪盖到哪儿。
  这事儿就麻烦了。
  早年大学生罕见,一村里也没几个大学生,但到了九零后那代,遍地都是大学生,不考个好大学未来的路很难走,加上又不是有家底儿的人,全指着这条出路呢。
  周斯越跟蒋沉告别,连夜从南京赶回北京。
  两人对着电脑研究了好几天,二本拔尖儿的那么几所,还有些在省外。
  周斯越沉默。
  丁羡想了想,搓着指尖,低声说:“要不我还是复读吧。”
  “复读没你想的那么轻松。”周斯越窝在椅子里,转头看她:“等分数线吧。”
  气氛低迷。
  屋外电闪雷鸣,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珠霹雳巴拉砸在窗户上,打破这一室沉静,楼下电视机在播送着最新的天气预报:“5号台风麦沙即将登陆,请各位市民做好防护工作,减少出行。”
  丁羡站起来,“那我回去了。”
  周斯越轻嗯了声,想是觉得小姑娘声音低落,就这么放人回去或许会她想多,有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想太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丁羡乖乖点头。
  “等会。”
  周斯越转身从书柜里抽出一个小机器人,递过去,“答应你的奖励。”
  丁羡望着那做工精良的小机器人,有点诧异:“女的?”
  周斯越双手抄进兜里,靠在墙上,笑了下:“嗯,你放桌上试试,小心点儿,废了我不少功夫。”
  丁羡轻手轻脚拿袖子擦了擦顶上的灰,估摸放了有些日子了,按下手上的遥控,没一会儿手中的小家伙就跟扭秧歌似的动起来了,有点像精神病2.0版,“改良过的?真可以治精神病?”
  小东西一摇一摆地扭着秧歌朝他这边过来。
  周斯越随手把桌上挡路的书移开,一边给低着头认真地给小东西清扫路障,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不知道,前阵跟教授送了几个到抑郁症治疗中心,现在在等实验效果。”
  丁羡猛地醒悟过来,“你不会拿我当小白鼠吧?”
  “你这个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是个美好的词,不论用在哪里。
  “取名字了吗?”
  “没,她是你的,你取吧。”
  丁羡仰头,两眼冒光看过去,“四月怎么样?”
  周斯越动作一停,抬眉,目光过去,盯了一会儿,随之笑着别开眼,“随你。”
  四月。
  人间四月芳菲尽。
  也是她的周斯越。
  丁羡高兴地将小东西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乐盈盈地跟他道谢:“谢谢!”
  男生抱着胳膊嗤笑:“谢屁。”
  室内一片宁静,窗外狂风暴雨,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一本分数线在一周后公布,丁羡没过线,差五分,等第二批志愿过程中,听从了周斯越那位清华教授的意见,挑好学校不如挑好专业。
  但这对丁羡来说,就是个遗憾。
  七月底,叶常青忽然来了,还带了苏柏从一起过来,丁羡一回家,刚脱鞋,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那两尊大佛,心里就咯噔一下。
  “舅舅。”
  “苏先生。”
  苏柏从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皮鞋陷在她们家沙发里,双叠,灯光下,丁羡一低头就看见门口脱着一双增光发亮的黑皮鞋,鞋头尖尖,有点像鳄鱼嘴。
  叶常青冲她招呼:“成绩出来了”
  “嗯。”
  叶婉娴从身后端着水果过来,客气道:“苏先生,吃点梨子。”
  苏柏从礼貌:“谢谢。”
  待两人都坐下,叶常青也不再绕弯,开门见山对叶婉娴道:“姐,羡羡成绩出来了,我也就跟你直说了,上个普通大学,真不如让她去学画算了,大学生遍地是,出来以后随随便便一个工作岗位谁都能胜任,出来还是给别人打工,这丫头功底不错,再培养培养以后肯定有成就,费用问题你不用担心,我跟柏从这边决定送她去巴黎艺术学院。”
  叶婉娴犹豫地看了苏柏从一眼,后者爽快表示:“我没问题。现在社会讲求机遇,清华出来的学生机遇不好也有回家卖猪肉的。”
  阿呸。
  那是人卖猪肉比上班赚钱!
  “去巴黎?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我不放心。”
  叶常青安抚道:“现在的社会早就不是当初了,多少留学生在外面自己求学,别人想得这个机会都没呢,刚好前阵柏从有个朋友在巴黎联系上了,好不容易托人介绍的,机会难得。”
  叶婉娴:“我跟孩子她爸再商议商议。”
  一商议就过去了一星期。
  丁羡说什么也不肯去巴黎,叶婉娴觉得反正不用自己出钱,去就去呗,总比在国内上个二流大学好。
  丁羡抛下一句:“你出钱我就去,别人出钱我不去!”
  叶婉娴恨不得咬她:“有人肯资助你,你还跟家里拿什么钱,不知道家里开支紧张啊!”
  叶常青愿意资助她,她能理解,苏柏从凭什么呀,她跟他非亲非故,而且那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又不是慈善家,白拿人家,她心里不安。
  零六年八月来临,麦沙台风登陆,是个永远都被人记得“黑色”八月。
  起先是路口的广告牌砸死了一老头儿,家属跟店主索赔两百万,店主愤懑不平,在言语争论中举刀将老头儿的儿子砍死了。
  八月十二日,台风过境,前后发过两次洪水,城里刚建一小区忽然被人掀下一阳台顶来,砸死了一孕妇。
  紧接着那小区的墙面忽然裂开,那裂缝跟条蛇似的,不断蔓延,最后越裂越大,墙面开始往下落灰。
  乌黑的天忽然炸下一道响雷,像是一个讯号,那栋楼就开始轰轰隆隆往下陷,在漫天飞扬的尘土中,高楼拔地瞬间埋为废墟,一楼二十四户,埋了上百人。
  “救人!!!!”
  悲怆的呐喊响彻长空,就跟一把利剑似的深深扎进人们的心里。
  武警部队、消防、直升机救援全部出动,那年的八月,每个人都人心惶惶地守着电视看救援现场的转播,也没人再敢让小孩独自出门,丁羡自那日之后,就再没见过周斯越。
  巷子里每天围满了讨伐了业主,丁羡有时候想偷偷绕过这些人去找周斯越,都被叶婉娴拉得死死的。
  “别去凑热闹了,这些人都疯了,这事儿周宗棠不出来说话,他们就会这么一直闹下去。”
  丁羡不懂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刚建的小区不到两年就被台风刮没了,死了那么多人,施工方,质检方脱不了干系,城建更脱不了干系,现在这事儿就是三方之间互相推,施工推质检,质检推城建,城建推施工,但施工方都是些民工,人哪有说话权,找的就是这些领导。”
  丁羡望着窗外人头攒动,一个个拉着血红布条,带着棉被,在楼下一坐就是好几天。
  “那也不能这么让人逼着啊,周斯越过几天要开学了!”
  叶婉娴把菜择好拿进厨房,悠悠地说:“他们早就搬走了,还操心他,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我跟你爸商量了,你还是跟小舅舅去学画吧!”
  “我要复读。”
  厨房哐当一声,菜篮子落地,叶婉娴举着菜刀冲出来,“你说什么!?”
  “你有钱供我我就去学画,不然我就去复读。”丁羡平静地看着她,“小舅舅还没娶媳妇呢,您好意思糟蹋他的老婆本,我不好意思。”
  “反了你了!”叶婉娴扬了扬菜刀,“随便你,你爱干嘛干嘛!考不上好大学我随便给你找个人嫁了!”
  “周叔叔那边还有娃娃亲,你嫁不出去!”
  “早就让你爸帮你退了,摊上这破事儿,谁还淌这浑水。”
  “妈,你做人的原则是落井下石吗?”
  难怪她都联系不上他,有这么个妈,谁还愿意搭理她。
  “我为你好,我有错吗?!你周叔现在被撤职,连房子都被单位收回了,在这北京城现在连个一亩三分地都没有,背着一身骂名,你以为当他儿媳妇儿好受啊!”
  周斯越没有再回过燕三胡同。
  丁羡也没从这儿出去过,她时常抱着小四月坐在窗前看,总觉得,还是跟往常一样,一个戴着耳机,背着包的少年双手插兜从面前晃晃悠悠闪过。
  从不曾想起的画面似乎一帧帧更清晰起来,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一遍又一遍。
  “来,宋子琪,哄哄我同桌,哄高兴了,晚上我让你三个球。”他翻着书说。
  “天.安.门的风景也不错,顺便让毛.主.席给你指条明路。”他头也不抬地说。
  “到时候考一起不就好了,笨。”他揉着她的头说。
  “有些事,看破不说破,丁羡,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他看着她,平静地说。
  窗外风清扬,凤凰花开满了墙头,一年春落春又起。
  百丈寒,千堆雪;点绛唇,赠君言。
  无需道别。
  明年见。
  作者有话要说:  06年其实应该是先填志愿再出分数,但我没经过那个阶段,所以这里我就用了先出分,在志愿。
  豆腐渣这段,跟藏在时光深处的你的时间线能对上,812事件是出自那里面的,十一他们查的案子就跟这个有关,跟这个时间线是能串起来的。
  相应国家政策,早恋不能成功,不然要被锁。
  昨天双更元气大伤,今天半天没回过神,写的有点慢,很抱歉没赶上八点,但是我之前也没保证过一定八点,看到我之前那么多次都提前更的份上,大家就原谅我一次呗,爱你们~
  下面跟我一起进入大学刺激卷——
  好了,养肥的小伙伴可以回来了。
  那段日子斑驳琉璃, 晦暗不明,我不敢松懈, 生怕一停下来,就有十几万人, 踏着我的尸首轰轰而上。母亲也时不时不忘提醒我,
挺不屑地劝我放弃,命由天定,你没那考运。
  我自不信天,我只信他。
  ——《小怪兽复读日记》
  零七年暑假,收到录取通知书后, 丁羡打了一个月的零工, 攒了一笔小钱,
坐了一整天的小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去成都找孔莎迪玩了两天。
  俩小姑娘一年没见,都怪想对方的, 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死死抱着对方不撒手。
  孔莎迪心疼地摸着丁羡瘦小的脸, 眼睛都红了,瓮声瓮气地说:“复读辛苦吧?瞧给你瘦的, 羡羡,我真心疼你。”
  丁羡倒没觉得辛苦, 只是觉得一切都值得,
笑着捏捏孔莎迪的脸蛋,故作轻松地瘫倒在孔莎迪怀里,“还是你这儿软……好怀念呀。”
  孔莎迪掐她:“你这跟哪儿学坏的。”说完,忽然捏住她的肩晃了晃:“不过我喜欢, 你看上去比以前开朗多了。”
  晚上丁羡在酒店里练瑜伽,孔莎迪刷手机,看电视,聊起了女生之间的体己话。
  “你跟周斯越那之后就真没见面了?”
  丁羡双手撑地倒立在墙边,闭着眼,调整呼吸,“没有。”
  孔莎迪:“他没回来找你?“
  “没有,他大概以为我去财经上学了。”
  那时候金融国贸这种是热门行业,在当初周斯越那位清华教授的指导下,她填了一个财务管理专业,但着实对财务报表没多大兴趣,通知书寄到家里就被她放到最底格抽屉里。
  孔莎迪低头刷手机,头也没抬:”巷子呢,也没回去过?”
  “不知道,也许回了,也许没回。”
  时间到,丁羡吐气,翻身下来。
  孔莎迪瞧着她一脑门汗,“你上哪儿练得这一身技能啊?”
  有一阵,特别想他的时候,脑子乱,静不下心,有人告诉她,倒立背一篇课文就好了,结果发现还真挺有效,这么个习惯就一直保留下来,直到高考前几天,高中三年的语文课本已经被她练得倒背如流了。
  “瞎练的,对了,你跟宋子琪呢?”
  孔莎迪一愣,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他去南航了。”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啊
  丁羡惊讶:“那挺厉害啊。”
  孔莎迪自嘲地摇摇头。
  毕业班会那晚,两人就说好了,毕业就分手,送她回家的路上,宋子琪沉默一路,几度想开口说些什么,转头瞧瞧身边的女孩儿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跟周斯越玩久了,受了些影响,平日里的逗贫嘴都给忘了。
  孔莎迪其实觉得,异地恋算什么,就算他在南京,她在成都,相隔一千多公里又怎样,这世界上还有飞机这种交通工具啊,她气的是宋子琪在决定考飞行员时,并没有与她商量,而是在蒋沉走后,觉得好兄弟去追梦了,头脑一热,他也该去追梦了,全然忘了,他还有她。
  在成都逗留两天,丁羡买了卧铺的票回北京,俩小姑娘在火车站交换了新联系方式,依依惜别,抱了又抱。
  人生就是这样,一段又一段的旅程,在不断的启航中,遇到不同的人,开始崭新的人生。
  一路舟车劳顿,又回到这座北京城,剩下的日子,伴着叶婉娴的啰嗦,丁羡每天混吃混喝混睡终于等到清华开学。
  零七年九月,夏日炎炎,紫荆公寓一年一度迎进大批新活的血液,满校园都是拖着行李箱对学校任何一角都充满着浓烈好奇心的小学弟学妹们,而每名新生身边,都团团围着好几位家长,甚至草坪边上还支着一些前来送学家长的帐篷。
  丁羡拖着行李,从出租车上下来,环顾四周,就她一人形单影只,茕茕孑立。叶婉娴想来,被她拒绝,她深知,叶婉娴如果来,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开头。
  迎面望去,满目葱绿,令人心旷神怡,闭眼做作地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同学,需要帮忙吗?”
  丁羡一愣,循着声源回头,看见一戴眼镜的男孩儿冲她礼貌的笑,五官挺周正,就是脸上有点痘,眼镜底下的黑眼圈也藏不住,作息紊乱。
  她忙笑了笑:“那谢您啊,师兄。”
  男孩儿一乐,“本地人啊。”
  丁羡想说是乡下,男孩儿拎过她的行李,已经自顾自往前走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哪个专业的?”
  “计算机。”
  男孩儿回头看了她一眼,“巧了,我也是。”
  “大二?”
  “嗯。零六级的,我叫元放,你叫什么?”
  “丁羡。“她低着头,跟在后头慢慢走,一边佯装好奇的问:“元放师兄,学这专业是不是特辛苦,我听说好多程序员熬夜熬得都心慌心悸了。”
  “可不就哥们儿的真实写照么?心跳都比一般人快……”元放苦笑,指了指自己汗涔涔的脑门儿:“师兄现在脑门上流的汗呐,可不就当年选专业时脑子进的水么?女孩子还是别学这个,最好大二的时候申请转个专业。”
  熬夜,心慌,心悸,黑眼圈。
  这些词在丁羡脑海里默默记下了,笑了下:”你们那届有没有特别牛的人,我听几个学长说,牛得全在你们那届了。”
  确实,他们那届刚入学就有好几个大神声名远播了,元放被夸得与有荣焉,挠挠头,答:”有啊,好几个,都是竞赛生拿国奖的,还有好几个都是当初数竞国家队的,还有个搞机器人的,也很厉害的,前阵还刚在机器人竞赛上拿了金奖。“
  金奖,应该挺厉害的吧。
  果然,他在哪儿,都应该是发光发热的人啊。
  嗯,他是周斯越啊……
  聊到一半,元放忽然停下来,低着头把行李箱还给丁羡,支支吾吾地说:“那啥,小丁学妹,师兄去解个手啊。”
  丁羡忙不迭结果,礼貌地说:“您快去吧。”
  结果,一去就没回来,丁羡等了半小时也没见人回来,可刚也没说让她一人走啊,又怕人忽然回头来找她,也不敢走,就在原地又乖乖等了一小时,终于确定对方应该不再回来之时,丁羡才离开。
  结果,刚拐过两个路口,就从后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咱计算机学院帅哥真挺多的,还别不信,哥们儿隔壁宿舍就有俩又高又帅,下次带你们开黑啊。”
  元放正一手拎着一只行李箱,走在俩姑娘前头,沿路给人吹着计算机学院的帅哥那叫帅得一个惨绝人寰,元放这人逗贫,一点儿都没有理工科男的木讷和呆板,深谙撩妹套路,什么听着高兴专捡什么说,把俩姑娘哄得前和后仰直乐呵。
  “刚入学的时候,我跟我隔壁一哥们在网吧打了三宿的游戏都不带喘气的,现在吃不消那劲儿了,熬一宿代码,第二天早上起来眼前直冒星星,真不骗你们。”
  “等会你俩给哥留个号码,有什么事儿打我电话就成。”
  元放看着其中一姑娘笑,眼里的害羞劲儿,原来是跑这儿撩妹来了,虽说跟她没什么关系,丁羡这人骨子里也憋着一股坏,时间就是生命,也不能白白耗了这一小时,于是把行李箱往边上一放,人靠在一旁的树上。
  等元放带着俩姑娘经过,丁羡冲他嫣嫣一笑,若无其事地挥着手,“hi~元放师兄。”
  元放一愣,转头一瞧,哟,这姑奶奶还没走呢?
  “小丁师妹——”
  你咋还在这儿呢?
  怎么说呢,元放今个儿本来就是来先下手为强的,瞧见个丁羡觉得不还错就上去试试,再转头,看见个更好的,于是心思也就飞走了,本以为丁羡等不到他应该自己就会走了,没想到,这姑娘也忒执着了。
  丁羡靠着树,悠悠且笑吟吟地说:“没事,师兄,我纳凉呢——”
  元放心道:啊呸!
  你这是报复我呢,看来被大学这么消磨了一年,魅力仍旧不减当年啊。
  虽说这丫头不如后面这姑娘漂亮,倒也耐看啊,元放心里还想,要不先吊吊她胃口,故作冷淡地说:“那你纳凉吧,我先送她们过去。”
  丁羡面不改色:“好。”
  晚上,元放回到寝室,就听几个室友难得在聊八卦。
  “为爱考清华,想想都伟大。”
  他好奇地凑过去,“谁啊,谁为爱考清华?”
  曹文骏把手机递过去,一脸惋惜:
  “就这姑娘,看不出来吧,多文气一丫头,怎么那么想不开啊。”
  元放盯着那手机,越瞧越熟悉,越瞧越熟悉,然后跟下午某张脸对上的时候,整个人一激灵,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
  “卧槽,丁羡?”
  结果门口忽然就传来一道清越又冷淡地声音:“怎么,你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羡羡的性格在这一年变化挺大的,我后面会说的,加一个新玩法,之后每一章开头的小怪兽日记就改成小怪兽复读日记哈哈哈。
  今天理了一天大纲,想想楔子上都写了。
  算先写个过度章。
  关于北京不刮台风这个事儿,确实,但豆腐渣这块是有实例的,有些风大点儿就直接把阳台给吹了,这个以前新闻报道过。
  有一个是bug,真的,宋子琪近视那块,我给忘了,现在年纪大了,写的时候太容易忘了。
  另外,bug欢迎指出,但是也别太考究,毕竟真的无原型,纯yy。
  元放师兄是个自恋狂,别人看他一眼,就觉得别人喜欢他的那种哈哈哈哈哈哈哈
  羡羡觉得很委屈。
  日, 晴。
  母亲同意舅舅带我回上海, 跟苏柏从一起过年,听说他刚失恋, 但依旧西装笔挺笑容可掬,看上去不太难过,
我笑着拍他肩膀安慰:“没事呀,你还有钱。”
  苏柏从古怪地看了我一眼, 表情惆怅:“钱不是万能的。”
  我又说:“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苏柏从翻了个白眼,人松松垮垮地陷进沙发里,彻底不想搭理我了。我以为他不会再搭理我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酒,转过身,
杯子微微一举,告诉我:“我最穷的时候, 身上没有一分钱,
在尊皇门外捡别人的烟屁股抽,因为那里达官贵人多。”说着,他扬了扬夹在手中的烟:”捡了一个月,就有人让我去他手下做事。”
  “为什么?”
  “因为我每天都能捡到最好的烟。”
  果然,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状元,我忽然有点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装出一副人模鬼样的模样,
他表面上看上去视钱如命,可又似乎对钱极其不屑。
  他把烟灭了,告诉我,“我跟了那老板,挺会做生意的,大道理一堆,最常说的,三个一。”
  “一帆风顺哪是人生,一蹴而就必有陷阱,一寸赤心寸寸金。”
  我受教了,他不有钱谁有钱。
  ——《小怪兽复读日记》
  周斯越回到座位,拉开椅子坐下,打开笔记本,目光瞥了眼趴在曹文骏身上的元放,手搭在桌上,又转回,表情很淡,像是随口一问。
  元放陷入纠结,决定如实相告。
  “刚在门口,我接的,我中途去解个手,以为这丫头应该没耐心等就走了,没想到接了第二批她还在那儿等我,等了一个多小时呢,真他妈有毅力。“
  相处一年,室友是什么人,大家都很清楚,元放的自恋平日里大家都有目共睹,平时姑娘路过的时候多往他们这边看一眼,元放就勾着哥几个肩膀说,”有戏了。”
  听到这儿,曹文骏起哄:”老元,我赌一箱子汽水,你丫当时春心荡漾了吧……是不是以为人家姑娘看上你了?”
  周斯越电脑打开,打开程序的手一顿了秒,不动声色继续。
  元放没反驳,脸红脖子粗地跟人争辩:“这要换你你能不想多?不是我想多,是这妹子太会撩了,你不知道,我当时接了另外俩姑娘去报道的时候,小丁师妹还靠在树上跟我挥手sayhi来着,本来觉得那丫头一般般,你不知道笑起来那模样,太让人……”
  “太怎样?”
  周斯越终于从程序里抬头,平淡地问。
  “误会,误会,都是美丽的误会。”
  说完,元放识趣地从门口溜了。
  半个小时前,丁羡的“望夫石”照片被曹文骏拍下发到群里,周斯越把她带到西体育馆外,绿柳成荫的操场,两人站在蓝绿色的铁纱网前。
  丁羡费劲儿地把行李箱摆到身前,收了杆,这才抬头去看他,她这一年总做梦,各种千奇百怪的人都能出现在她梦里,偏偏就从没有梦见过他,她就这个事儿,咨询过几家心理顾问,其中一人看她是高中生,一听要咨询感情问题,十分敷衍地问了几个问题。
  “发生过亲密举动吗?”
  丁羡想到那天那个吻,略一点头。
  “性行为呢?”
  她摇头。
  顾问把笔一丢,很快得出结论:“你们这样的学生我见过不少,尤其是女生,失恋的时候要死要活的,吃安眠药自杀都有,你这还是症状轻的呢,就是年纪小给闹的。你们这年纪见识少又好强,做什么事儿都容易走极端,哪懂什么是爱,就是心有不甘。”
  如今这人生生站在她面前,背光而立,看她的目光平淡许多,不再是燕三胡同里那个时常冲她吊着眉梢笑的少年了。他比以前清瘦了许多,圆润的轮廓变得棱角分明,线条冷硬,皮肤依旧很白,头发剃的简单,极好地修饰他的脸型。
  丁羡记得他以前不笑的时候嘴角也是有点微微上扬的,所以总感觉他时常带笑,眼神又亮又有光,很讨喜。
  现在也帅,只是帅得有点颓废。
  他不说,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气氛一直僵着,这边人不多,日光晒得她后背发烫,大片大片汗湿透了衣衫。
  “周斯越。”
  丁羡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开场白,一下子又僵住,不知该从何说起。甚至她都想过今天或许他都不愿意见她,但至少他来了,她心里又燃起了希望,俩眼发光,“见到你很开心。”
  直到说出这句话,周斯越才恍惚间觉得,这丫头变了。
  以前她总屁颠儿屁颠儿跟在他后面,有时候他随便一句话就能把人脸逗红,总也不敢看他眼睛,特胆小,但真把她逼急了也能嗷呜扑上来咬你一口,但很快又怂了。
  她说我见到你很高兴的时候,周斯越忽然低着头嗤笑了下,那瞬间,丁羡仿佛又看见了从前的少年,可很快,又恢复冷漠。
  “我不管过去一年发生过什么,周斯越,我是来找你的。”
  他双手抄在兜里,平静地说:“丁羡,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我不是来找你谈恋爱的。”
  急忙撇清,丁羡发现自己现在真是撒起谎来一点儿都不脸红,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不是才怪,但也深知,两人分开忽然见面就要说跟人谈恋爱,不被吓跑就奇怪了,在来之前,孔莎迪在路上给她发了条短信,八字箴言奉劝:千万别追,男人靠吊。
  “那你找我干什么。”他双手抱臂,忽而闲散地往铁丝网上靠。
  “看看我当年的老同桌啊,是不是被岁月这把杀猪刀给剐了。”她故作轻松地说,“听说你刚在机器人大赛上拿了金奖,恭喜你。”
  周斯越哂笑,目光往远处一瞥,微眯眼:“谁告诉你我拿奖了?”
  丁羡一愣,敛笑。
  “丁羡,我没拿奖。”他直起身,杨柳吹在他背后轻轻飘,忽然起了风,吹过他额前的刘海,一道轻描淡写地声音传来:”看到了,我过的没你想象中那么好。”
  少年转身走了,丁羡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日光刺眼,她不管不顾地冲着他微颓的背影大喊。
  “一帆风顺的哪是人生啊!金奖算个屁,你以后可是要拿图灵奖的人!”
  晚上回寝室,丁羡接到孔莎迪的电话,八卦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他是不是很激动,你俩是不是在清华门口抱头痛哭了?!”
  丁羡倒立完,坐在床上,“你以为是你跟宋子琪吗”
  孔莎迪小声地切了声,又说:“到底怎么样了吗?好奇死了我。”
  “他说他没谈恋爱的打算。”丁羡平静地说。
  电话那头失落地啊了声,“怎么这样呢?”
  “你见过流浪狗吗?”
  孔莎迪没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那样的状态。”
  “卧槽,真的假的,这么糟糕?不过我之前看新闻上说,有人专门建了个贴吧骂他爹,能理解,你多陪陪他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会好的。”孔莎迪安慰道,“他现在应该挺需要安慰的。”
  “他很排斥我。”
  “也能理解,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愿意让我喜欢的人看到我狼狈的一面。”
  “你就那么确定他喜欢我?”
  “废话,他以前对你那么好,宋……那死人好几次都跟我说,周斯越为了你教训他好几次,他就差把我喜欢丁羡五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谢谢你啊,莎迪。”
  丁羡明知是安慰,心却还是忍不住狂跳了几下。
  “客气什么,不过你可千万记住我的话,别主动去追,要靠吸引,吸引懂么?用你身上的母性散发光辉去吸引他,让他主动来追你。”
  “好啦,说了八百遍了。”
  男人追不到,书还是要读的,再怎样也不能让人瞧扁了去。
  她每天除了泡图书馆就是寝室食堂标准的三点一线式生活,只是没再学校见过周斯越,只有很偶尔一次,从紫荆公寓出来的时候,丁羡远远看着他跟一个男生从门口出来,黄昏下,刚洗完的头也没擦干,走在校园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傍晚,整个校园被笼着一种绮丽的风景之姿,夏日校园,余晖清罩,像被人泡进了一壶清茶里,带着茗香。
  丁羡看着那俩人在树荫下站定,周斯越一只手抄在兜里,一只手揉揉湿漉漉的头发,正跟对面的男生闲聊,似乎在等人。
  “斯越,老曹。”
  两人正聊着,不远处有人喊了声,两人不约而同望过去,周斯越没作声,曹文骏大喊一声:“你丫不会跑两步?”
  元放这才开始蹦跶蹦跶跑起来,笑着去勾周斯越的肩,后者双手抄在兜里,嘴角淡笑,任由他搭着往外头走。
  迎面过来相熟的男生,也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去上网?”
  “一起?”周斯越说。
  男生马上跑起来:“你们先去,我回去换身衣服。”
  丁羡忽觉。
  他好像真的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赌一根黄瓜,谁追谁。
  说不懂怎么就见上面的,去看下楔子,怕无法理解我又重新在文中点了下。
  说点题外话:
  我说过这篇是甜文,那肯定是甜文,但是甜文不代表说全程无虐啊,那得看睡去了吧,但是这篇文真的不虐,小少爷这种宠妻人设是虐不起来的,就是最近会比较虐小少爷。
  另外最近微博上发了很多事,也在围观,觉得很无力,写作环境的恶劣真的导致作者的心境也受了影响。
  我写文的初心是写的开心,你们看的开心,这样我就高兴。图个乐趣。
  开心点啦,捏捏脸。
  “满地都是六便士, 我却抬头看见了月亮。”——刘瑜。
  ——《小怪兽日记》
  开学第一周, 课不多,周五学生大多出去吃个饭回来继续上自习或者出去上会儿网。
  附近就有个网吧, 男生们都在打一款叫DOTA的游戏,一到周末就叫上三五个伴去网吧开黑,
听说还有各高校战队之间参加的联盟比赛。
  丁羡原本打算吃完饭就去图书馆啃书,前阵刚领了教材, 线代、数理、编程,她得尽早做决定。
  昏沉的天边,一朵血红的火烧云浮在空中,那三道少年身影渐渐消失在云幕下,丁羡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了。
  室友徐莎莎狐疑地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丁羡回神, 看了眼徐莎莎,说:“要不你先去吃吧, 我得出去一趟。”
  徐莎莎来自南方一个小镇, 性格内敛,说话声音小声温柔,想法也多,眉目间淡眉顺眼倒也是南方姑娘典型的特征,
她看了眼丁羡,没说什么,点点头说了声好。
  另外俩室友减肥,就剩徐莎莎一人去食堂了, 丁羡在原地等她进去,这才起身往校外走。
  周五网吧人多,丁羡进去的时候差不多就挤满了,大多是男生,闹哄哄,扑面一股难闻的汗味,满耳都是键盘鼠标噼里啪啦一通狂响,还有人在互相递话,咒骂。元放三人来得也不早,就剩下门口还有个三连坐。
  “冰女,冰女上啊,卧槽,老子挂了,你躲那里干嘛!卧槽。”
  “卧槽,老元,你个坑货,家被人推了靠,你丫能不能给点力,不能把把让斯越solo 啊!!!!”
  刚喊完,元放的画面忽然就灰了,人物躺倒在地上,他“啪——”丢下鼠标,懊恼不已地揉脸:“我错了,哥,你厉害。”
  坐在中间的人全程一言不发,沉默且游刃有余地操控着鼠标键盘,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键盘上,目光专注屏幕上的游戏。元放死了没多久,曹文骏也英勇就义了,就还剩个周斯越和另一个队友在争分夺秒的厮杀,两人一边等复活一边紧张地盯着周斯越的电脑。
  “兵线兵线,卧槽。”
  “直接推了。”
  耳边聒噪得很,反倒是周斯越带着耳机,拧着眉,一句话没有,手指利落地操控。
  直到元放死亡复活前一秒,屏幕蓦然一卡,然后缓慢放大,赢了,元放甘拜下风,对周斯越竖了竖拇指:“你牛.逼,又是solo局。”
  周斯越背对着,丁羡没太看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松懈地往椅背上微微一靠,如若是以前,他一定会一脸嘲笑地对元放说:“好说。”
  现在估计也只是冷淡的笑笑,看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曹文骏戴上耳机:“再来。”
  周斯越闻声往前倾,修长的手指调整好耳机位,将刚刚露出来休息的耳朵重新套进去,手放到键盘上,敲了几下,等画面跳动到匹配界面,然后捞过桌上的水一边随意地喝一边等待游戏开始。
  元放忽然起来,“等会,我去买瓶水。”
  丁羡一惊,忙外门外跑,往楼下冲。
  元放跟前台要了一瓶水,余光总觉瞥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忍不住狐疑地往门口多瞧了几眼,门口连个鬼影都没有,只剩下两片透明到泛了黄的门帘微微晃动。
  回到位置,元放一边把钱揣回兜里,一边跟两人说:“我刚好像看到一个人了。”
  曹文骏说:“谁啊?”
  元放戴好耳机,说:“就那个小丁师妹。”
  周斯越下意识回头,扫了一圈,见没人,不动声色地转回。
  曹文骏一脸懵,终于想起来这小丁师妹是谁,笑着对元放道:“不是吧,元放,你真对人春心荡漾了?产生幻觉了都?”
  元放也觉得狐疑,不至于产生幻觉吧,难不成自己真喜欢上那小丫头了?又侧头看了眼身旁的周斯越,有点惆怅地叹了口气。
  直到晚上十一点,游戏打得人精神浑浊,元放实在憋不住跑了趟厕所,刚提上裤子出来,被一声轻柔的”元放师兄”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一抬头,看见一姑娘靠着墙,对他甜甜又俏皮的笑,他忍不住拍拍胸口定了定神:”吓死我了,小丁师妹,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写点资料。”
  元放这会子鼻子倒灵了,“学校有机房,你不去写,一小姑娘跑网吧来写什么资料。”
  丁羡笑笑,没答,“你们还不走?”
  元放低头洗手,头也不抬:“问我还是问那谁啊?”
  丁羡忽然想起之前徐莎莎之前说的一个大二学长,于是,慢慢收敛了笑容,目光炯炯地盯着元放,脚步缓缓地一步步向他逼过去。
  元放被她这突来的靠近吓到了,后背汗毛直竖起来,本能地一步步往后退去,直到双手被迫撑在背后的洗手台上,才磕磕巴巴道:“你……先别激动,这事儿也就我们哥几个传了下,没几个人知道,主要是斯越,大家都好奇,不然,也没人会传……”
  丁羡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站定,目光水盈盈地望着他,软着嗓子说:“元放师兄,我有个事儿拜托你。”
  小姑娘声音娇的,听得元放背后一酥,闭着眼:“说说说。”
  丁羡温柔地笑了下,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诌并且编造了一个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后因为误会而分手的动人凄美爱情故事,把元放听的一愣一愣的,满脑袋问号,但又联想到之前周斯越的种种表现,又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难怪他对女人那么冷淡,原来是受了情伤啊,还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有些小姑娘还偏偏就吃他这套。”
  元放觉得这一年自己对周斯越的疑惑都通了,似乎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原先对丁羡那点儿蠢蠢欲动的心这会儿是彻底没了,全剩下好奇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丁羡随口一说:“当然是原谅他咯。”
  元放感动差点落泪:“说的师兄都想谈恋爱了,行了,师兄知道了,你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要不要我给你留他的号码,你有啥事儿给他发短信说。”
  丁羡摇头,这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她会让周斯越主动来要她号码。
  “你给我留你的号码吧。”
  元放爽快应下,报了串数字,丁羡听一遍记在脑海里,把手上的麦当劳袋子递给他,“晚上别玩太晚,这个你们分着吃吧,辣的给你和曹师兄吃,他不吃辣。”
  丁羡跟个老妈子似的又叮嘱了两句早点回寝室以及千万不要把这些事告诉别人包括周斯越,元放傻乎乎地点头如捣碎,这才放心地从后门走了。
  元放抱着一塑料袋的麦当劳,在窗口望着小姑娘消失在夜色中的瘦小背影,默叹了口气:”我要是有这么死心塌地对我的姑娘,还泡什么网吧呀!“
  回到位置,元放把东西往桌上一丢,周斯越瞥一眼,目光重新回到游戏上,曹文骏随意道:“你还去麦当劳了”
  元放现在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没好气地说:“你俩要饿就捡着吃,别客气,斯越,你自己拿。”
  周斯越眼皮也没抬:“谢了,不饿。”
  “不行,你一定要吃,我给你特意点了个不辣的。”
  “……”
  周斯越这才狐疑地看了眼元放,男生之间其实不会在意这种细节,谁吃辣谁不吃辣,而且他平时跟老曹几个拼吃的时候也不会特意强调自己不吃辣,自己单吃不点就是了。
  正好一局结束,曹文骏伸手拿了个咬了口,憋着笑:“我怎么觉得……元放,你要弯了。”
  刚说完,周斯越嘴角就抽了,扔下耳机站起来,窝了一晚上,脖子都麻了,甩了甩胳膊,走了。
  “你走了?”
  元放在身后喊。
  “厕所。”
  一晚上没说几句话的嗓音低沉暗哑。
  丁羡收到元放短信时,刚洗完澡出来,桌上手机震了两下。
  未读短信信息1条。
  点开。
  “小丁师妹,我们回寝室了。”
  “谢谢元师兄。”
  刚放下手机,又进来一条。
  “对了,小丁师妹,我多嘴问一句,你跟周斯越到底是因为什么误会而分手啊?”
  丁羡盯着手机,微微抿唇,窗外月光微微落进来,照在她头顶,月色清透,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她眼也不眨,飞快在手机上回。
  噼里啪啦按了一堆,结果,元放又发了一条进来,“算了你不说也没事,你早点睡吧,哎。”
  丁羡把原先打了一堆的字给删了,回——
  “元放师兄,谢谢你啊。”
  “我觉得斯越应该没忘记你,其实他之前都跟一朋友申请了在外头住,好久没回过寝室了,你来了之后,他就搬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嫌我更的少。我最近真的好忙呀呀呀呀呀
  不羁本来都下厂印刷了
  结果印刷厂打来电话说
  不好意思,没纸了!!!!
  我:……
  “外面?跟谁?”
  元放回得很快, “具体不太清楚, 只知道他跟一朋友租了个地下室,平时除了去叶教授的实验室,
其余时间都待在那边。”
  丁羡记得叶教授,五十出头, 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一身简朴的老式灰格背心西装,
穿了有些年头,笑起来慈眉善目,深深的眼窝,细纹漫布。高考结束那年,刚出分,周斯越带着她跟叶教授见过一面。
  那天吃饭的时候, 她总觉得自己跟个小媳妇儿似的,缩在他身后, 比见周斯越的父母还紧张,
还好,叶教授为人亲和,两眼一眯,乐呵呵地看着她, 随便问了两句,她低着头乖巧的一问一答,席间,时不时看一眼周斯越,
想从他表情上观察下自己的表现。
  不过身旁的男孩儿全程没什么表情,低头认真剥虾,他真的很喜欢吃虾,包括第一次在周家见面,他也是全程低头吃虾,对周围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丁羡默默想,那天自己消失了,和世界上没虾吃了,这两件事哪件更让他伤心?大概是后者吧。
  丁羡刚要回,元放又发进来一条:“他从大一来,就挺沉默的,本以为他原来性格就这样,听你之前说的,他以前的性格不是这样的?”
  “不是,他以前很开朗很阳光的一个人。”
  元放放下手机,看了眼此刻坐在电脑前敲程序的男人,没开灯,屏幕发出微弱的蓝光,映照在他脸上,衬着他冷淡的神色,实在想象不出阳光开朗的周斯越是什么样子,觉得他似乎天生就该这样,略微摇摇头。
  “行了,不跟你八卦了,小丁师妹,你加油,希望有生之年,你能让我看到一个阳光开朗的老大吧。”
  丁羡躺倒在床上,举着手机回:“任重而道远啊,元师兄。”
  “加油哦。^_^”
  元放回。
  半个月后,社团招新。
  徐莎莎一手捏着一张宣传纸正在犹豫,“你们说,我参加手语社,还是健美操社?”
  正在背单词的班嘉瑜抬头看了眼说,“健美操吧,你个子小,适合这个。”
  班嘉瑜是个上海姑娘,挺有主意,不像徐莎莎这个优柔寡断,重点长的还漂亮,不过人太冷,男生几乎远远瞧上那么一眼,也不太敢跟她搭讪,高冷的冰山美人。
  徐莎莎心里也想选健美操,“可手语社的学长……比较……帅。”
  说完还看了眼丁羡。
  刚巧,娄凤推门进来,手上拎着刚在楼下买的一塑料零食,人都有两个丁羡那么宽了,还不忘吃,天天嚷嚷着减肥,却从没付诸过行动,班嘉瑜常说,娄凤要是能减肥成功,王教授脑袋上都能长出头发来。
  王教授是她们编程课的老师,班嘉瑜常说,往王教授那脑袋上套一钢圈,绝对比电视上的沙僧形象。
  四个姑娘,来自天南地北,性格各异,倒也融洽。
  徐莎莎选了手语社,丁羡陪得她去交的报名表,百无聊赖靠着墙等的时候,忽然听见身旁有人喊。
  “周斯越。”
  她下意识闻声望过去,活动中心走廊的黑暗尽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笼在阴影里,窗户微弱地光正好穿过他单薄的身体,他双手抄在兜里,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有胸前T恤上苍鹰清晰可见,高傲自由充满力量,在黑暗中发着光。
  “什么?”
  活动中心人不多,他清越的声音不偏不倚,传进丁羡耳里。
  一个短发女生从一个活动室里探出脑袋,笑盈盈地跟他说:“上次的程序谢谢你啊,下次有空我请你吃个饭呗。”话说一半,里头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一句,“行了,哪要你请,我请。”
  女生不满,回头对里面的人说:“咱俩分开行不,我不要跟你一起。”
  “可我才是社长啊。你在这儿急着献什么殷勤呢?”
  女生返身回去揍人,周斯越在门口站了会儿,冲里头扬声,“走了。”
  女生又冲出来,“哎,这就走了”看了那背影两秒,才嘟嚷两句,转身进去。
  丁羡收回视线,微低头,昏暗中,脚步声渐进。
  长廊上,轻拂的微风中,只有他们俩,一个手足无措的贴着墙,一个双手插兜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时间仿佛忽然被放慢一般,光慢慢从窗缝里漏进来。
  丁羡没有叫住他。
  周斯越也没有回头,而是径自穿过她,转身下了楼梯。
  丁羡回头看了看活动中心最后一间教室上头的牌子。
  ——计算机动漫社。
  招新最后一天。
  丁羡把填好的报名表送到计算机动漫社,接手的是那天教室门口的短发女生,柳叶细眉,比丁羡还小个,身材纤瘦胸还大,用娄凤的话说就是一loli。
  丁羡看看她的胸,又看看自己的,至少大一个杯?
  loli学姐接过她的报名表,轻轻敲着笔,一边慢悠悠地低头看报名表,忽然,眼前一亮:
  “会画画”
  丁羡点头,“会一点。”
  loli爽快一拍案,“行,下周一开大会,记得别迟到。”
  “啊”丁羡愣了,“这么随便?”
  loli学姐:“就这么随便。”
  “……”
  loli学姐叫邢露菲,是计算机动漫社的副社长,大二计算机系。
  晚上,丁羡在寝室看计算机动漫社的相关资料,被一旁正在吃瓜的娄凤看见了,忍不住八卦:“邢露菲你加入计算机动漫社啦?”
  丁羡回神,点了下头:“哎。”
  娄凤往嘴里塞薯片,“听说邢露菲参加过超级女声,就湖南台选秀那个。”
  丁羡不太关注这些,并没意识到是一个怎样的火爆选秀节目。
  娄凤索性给她拉了一张椅子过来,重重的身子往椅子上一坐,娓娓道来,“湖南台超级火的那个,不过很早就被淘汰了,因为邢露菲唱歌太难听了,学校还有一帮直男粉,天天帮她刷票来着。”
  “现在还兴这个?”
  “我要长成她那样,我也去参加超级女声。”
  然而,据丁羡观察下来,尽管邢露菲在男生堆里混的开,但好像身边没什么女生朋友,就比如在社团里,邢露菲说话没什么人听,大多社员对她报嗤之以鼻的态度,开会也没人听。
  只有社长嵇航在的时候,气氛才会稍微缓和些。
  嵇航,本地人,也是大二计算机系,带着副眼睛,斯文人,说话字正腔圆,待人温和,彬彬有礼。
  刚入社没几天,就有人跟邢露菲发生了冲突,这恩怨说来也久,两个都是老成员了,早些年日积月累了一些小矛盾,在这刻全都爆发,顺带还捎上丁羡。
  因为丁羡是唯一没经过嵇航面试就让邢露菲通过的,于是,这些看不惯邢露菲的老人们又将矛盾焦点堆到丁羡头上,邢露菲这人性格直爽,倒也没再怕的,“我是副社长我有决定权,这是嵇航之前说的,你看不惯也没办法,有本事你退社。”
  三两下,就把人说哭了,扬言要退社。
  果真在两天后就退了,还煽动了一帮老员工退了。
  嵇航这几天请假回家了,等回来的时候,原来十几人的计算机动漫社只剩下五个人,除去两男的和邢露菲,剩下的全是丁羡这批新招进来的。
  “我这才走两天,你就给我大换血了?”
  难得的,嵇航居然没生气,而是好笑地看着邢露菲。
  丁羡想起以前,无论她怎么作,周斯越都一脸无奈的笑,也跟此刻一样,后来跟嵇航聊了,才知道是她想多了,嵇航跟邢露菲的关系是清白的,只不过两人搭档多年,默契十足,友情无比纯洁。
  “真有纯洁的友情?”
  嵇航那时看了她好一会儿,认真地点点头:“真有。”
  大一生活终于在这番波折后彻底稳定下来,丁羡除了泡图书馆,就是在动漫社,其余时间不是在吃饭睡觉拉屎的路上,就是在去吃饭睡觉拉屎的路上。
  她彻底冷静下来,把她跟周斯越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又重新梳理了一遍,是否真如嵇航所说。
  男女之间,可能存在纯洁的友情?
  国庆放假前一天,丁羡刚从动漫社下来,接到苏柏从的电话。
  她噔噔噔,跑到校门口。
  苏柏从穿着一身西装,靠在一辆黑色的保时捷上,正在跟人打电话。
  丁羡过去,他把电话挂了,笑着看向她:“哟,漂亮很多嘛”
  对于女人,他从不吝啬于夸奖,尽管对方就是个褶子精,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夸对方皮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有弹性,这是多年来从商处理人际的游刃有余,一点儿不显得油腻。
  丁羡仰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苏柏从永远维持着他绅士的淡笑:“想参观参观国内第一名校,怎么样,赏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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