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一下图里王者荣耀杨玉环名字游戏名字的这个台怎么打,回答里直接这样打过来或者教教我怎么打,靴靴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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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将入夜,西边天幕低垂,白而发亮的云朵渐渐隐没,冬夜的街上冷冷清清,朔风卷动旗幡,呼呼作响。升平客栈大门敞开,北风嗖嗖地吹进来,两个伙计和掌柜的围在火炉边上,说着闲话,说着说着就讲到一些江湖事。客栈掌柜以前是跑商的,来往湘楚,闽浙一带,也算见多识广,现下店里只剩楼上雅座的三个客人,得了空闲,便和伙计说了些以前的奇闻逸事,把两人听得一愣一愣。其中一个好奇地问道:“掌柜的,您真见过那些人吗?”掌柜睁大眼,猛点头,道:“那是,还不止一个两个,现在我但凡一瞧,就能把那人的来路看个七七八八。”他微微弯身,手指楼上,压低嗓音道:“楼上那三个人眼生得很,坐了个把时辰了,他们一进来,我就知道是道上的。”一个伙计不以为然,哧笑道:“那还用您说嘛,那三个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有个还是拿着剑进来的。”“剑?什么剑?”另一个年轻点的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三人来时他未曾见着,既是拿剑的,那是剑客吗?快要打烊了,不知道那客人是不是要投宿,掌柜的便朝年轻的那个道:“你不若上去看看,顺便告诉他们这就夜禁了,再晚,街上可就不能走人了。”年轻伙计站起身,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梯,走到楼梯口时,听一声音道:“我先回去了,三月后就依计行事,你夙愿圆了,我也心安了。”接着有人冷笑一声,道:“这天下第一的名号是要彻底砸了。”几声轻笑响起,第三个人道:“砸了这一个,才有后来人。想把皇帝拉下马,都要舍得一身刮呢,何况这事比造反还难。”伙计听得心惊,什么天下第一,比造反还难的事,想起方才掌柜说的那些事,莫不是江湖仇杀吧?他抬起头,就见一男子从屏风后走出来,二十七八,身形微胖,样貌周正,穿了件青色棉衣,大脑袋左右转转,脸上带笑,手中握着一把剑,伙计觉着这人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和掌柜说的飞来飞去的剑客一点儿也不像,更不像会做伤天害理之事的人,是自己想岔了?他不禁打量起那把剑,约莫三尺,黑漆漆的剑鞘,木头做的,剑首处系了红色的剑穗,两条流苏中有个小香包,上面绣了一个安字。那人十分和善,看伙计挡在楼梯中,呆若木鸡地盯着他的剑瞧,他笑着轻声说:“劳驾让让。”伙计回过神,忙侧开身,道:“客官您慢走。”男子点点头,走下楼梯出了门。伙计又听见刚冷笑的人道:“有什么事打招呼,走了!”说着,一高高瘦瘦的男的站在屏风处,裹了件羔皮袄,手上抓把花生,年纪和前面那个差不多大,脸长肤黑,下巴尖尖,双眉似刀裁,眼若黑星石,一眼横看过来,让伙计想起以前在山窝里远远望见的土匪头子,心一凛,哈着腰往后退。男子哼了哼,扔了粒花生进嘴里,土匪气一下没了,像个不更事的大小伙,好玩似的走一步,抛颗花生米到嘴里,走到门口正好丢完,随手把花生壳放账台上,鼓着腮帮子,哼哧哼哧嚼着出了门。伙计心道:这没拿剑的居然比拿剑的还凶些,不知道最后这个人是什么样子。他拐到屏风后,打眼一看,好有富贵气的人!全身穿的银狐毛裘,油光水滑不见一丝杂毛,戴的帽上镶着颗鸽子蛋大的绿宝石,这人生的俊俏,却没有少年郎君的稚气,眉宇间的给人的感觉有些像前头那位,却没那么凌厉,一个用刀斧劈砍出来的,一个用锉子一点点磨的。雅座里点了灯,角落里的炭火烧的四周很暖和,桌上散乱着几堆花生壳,三个青瓷酒杯,一坛打开的花雕,酒香气浸润在烟火味里,熏得人微醉。那人侧过身,问道:“有事吗?”伙计忙打千,道:“客官多有得罪,掌柜的让我来问问您,可还有什么吩咐?”那人扬扬手,本想说不必了,忽然若有所思,眉毛上扬,嘴角弯弯,想到了开心事笑起来,他拍拍桌子,笑道:“伙计,给我上碗阳春面。”“哎?”伙计不解,这阳春面清汤寡水,本地人都不爱吃,他个有钱人怎么吃这个?那人眼眸变亮,又说了几句:“记得不要臊子,就放点葱花,油要小葱煎的猪油,闻起来才浑香扑鼻,又带点甜味,汤要清透的白汤,一碗见底,放点绍兴酒,细面给我煮硬点,不粘牙就成,面上来的时候一筷子捞出锅,要铺的漂亮,跟梳好的头发一样…”他说着说着,低下头,似在回忆,他手比划了一个圆,轻声道:“要是白色的瓷碗,碗就这么大,吃多了晚上不消食,对胃不好。”伙计连连应声,他不知道这一碗简单的光头面还那么多讲究,听得都饿了。他下楼和掌柜的说,掌柜道:“遇上行家了。”吩咐厨房按人说的做,等伙计端着面上楼,桌上放着十两银子,窗户大开,人已经走了。伙计喃喃道:“还真是个走江湖的,他们先前说的也是真的吧,哪个天下第一要遭殃啊。”屋外打更的梆子敲了一声,夜禁了,城门落下大闸。天上飘起细碎的雪,荒芜的田地阡陌纵横,绵长的田埂延伸的很远,没进天地交汇处,银狐裘衣的男子背着风,迤逦而行。
第一章今年春上雨水特别的多,断断续续下了十天,雨一停,地上的东西都开始发狠地长。站在长安门,东西两街金黄的枫杨对峙,一株对一株,伸长了枝条,挥舞着叶子,誓要比你离天更近,两方纠缠不休,枝叶交错,仰头去看,它们不分你我,迷花过路人的眼睛,遮掩了长安街的天空。太祖时,因锦衣卫有刑狱之权,又不喜刑部的戾气,故将三司安置在皇城之外,玄武湖附近。到了成祖迁都,遵循旧制,也将三司设在皇城外的长安西街,三司比邻而建。再向西隔了条宽阔的青石路,是锦衣卫的南北镇抚司和六扇门总部。两者都不受三司管制,直接上达天听,前者管的是朝堂上百官,后者缉拿的是江湖上的绿林,争斗多年,关系微妙。六扇门门前也是两株大枫杨,黄色的叶子撒开地长,像只蒲扇大手,顶尖是瘀血一样的暗红色。头门是六扇漆黑的门扇,门口无论何时都有两人当值。嗒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到枫杨树下停住。那马很安分,牵着它的人也很安静,半天不说话,踌躇地看着大门,他二十出头,长得眉清目秀,身形削瘦,穿一袭青衫,看着像个书生。今日守门的一个姓杨,叫杨其修,一个姓柳,唤柳可正。两人互看了眼,疑惑他是干嘛的,六扇门不同其它衙门,没有击鼓鸣冤那套,经手的案件要么是从地方上直接呈报上来,要么是刑部那边拨过来的,或六扇门捕快自己侦查,因此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官吏和江湖人。杨其修上前几步,问道:“嘿,你打来的?这可是六扇门,不是闲杂地方。”那人朝他作揖,神态有点慌张,道:“小生名叫吕,吕,吕落第,来找郭巨侠。”郭巨侠,本名郭靖容,六扇门指挥使,大家敬他威名,才尊称他作巨侠,天下独一份的称号。两人打量着这个自称吕落第的书生,从未听说过,印象中江湖也没这号人物。柳可正上前问道:“你找郭巨侠有事?”吕落第吞吞吐吐,道:“是私事,私事。”杨其修不待见他受惊得跟个鹌鹑似的样子,喝问道:“你和郭巨侠能有什么私事?这是衙门!”吕落第脸色变红,垂下头,低声道:“是男女之事。”二人:“………”“去去去,郭巨侠不在。”杨其修扬扬手,让他快走。吕落第拽住他的衣袖,凄楚地叫道:“二位差大哥,你们就行行好吧,见不到郭巨侠我就活不下去了。”“你还说不进去了,撒开!”杨其修火气上来,朝他胸口推了了下,原想个文弱书生一推就倒,却没推动。他竟会武功?杨其修伸爪想按住他的肩膀,吕落第看五爪如鹰勾般来势汹汹,利落地朝旁一侧,闪了过去。他害羞地笑笑,有点不好意思,朝两人作揖道:“还请通融。”柳可正心道说不准他真有急事找郭巨侠,可现在大人不在京城啊。正欲开口,就听见许多女子咋咋唬唬的尖叫声,二人神色瞬间变的古怪。吕落第顺着声音往后一瞧,乌泱泱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朝这奔来,细看,她们追的是前头一穿捕快服的男子。吕落第眼神不好使,远看只觉得他身形高大,皮肤黝黑,手里抓着一顶纱帽。等他跑近了,吕落第愣了下,这人五官深邃,样貌好看,所见之人里没谁及得上。那人边跑边呼救:“杨大哥,柳大哥,救命!”此人唤凌腾云,要说以前,六扇门总背地里叫锦衣卫的人作孔雀,中看不中用,锦衣卫挑人对样貌有要求,丑的不要,凡在天子面前侍驾的,都是俊朗挺拔的男儿。锦衣卫呢,就称六扇门的人都是没规矩的矮脚鸡,偶尔有几只羽毛好看的野鸡,但打从凌腾云进了六扇门,锦衣卫就甚少叫六扇门作鸡了,他一人的长相就盖过了整个锦衣卫,往那一撮,京城少女贵妇的眼神就齐溜溜地顺到他脸上。为了不引起骚乱,他经常被外调京城查案,这回走了两个多月,估计京城的姑娘们想死了,一回来就惹了一群。凌腾云躲到杨、柳二人身后,急道:“快关门,关门!”“凌腾云啊,别走!”“我喜欢你啊!”姑娘们蜂拥而上,两个捕快伸手拦住她们,护着凌腾云快进去。这么多温香软玉扑面而来,吕落第缩手缩脚直往后躲,压根不敢武力反抗,他囧地闭上眼睛,一下感觉有只红酥手打了他一巴掌,一下有只三寸金莲踩了一脚,一下被推到这个女子怀里,一下被另一个女子推了一把。姑娘们呼唤声不绝,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关闭,趴门上留下泪来。凌腾云喘着粗气,拍拍两位捕快的肩膀,道:“谢谢二位大哥,要没你们,我今天在劫难逃。”两人哈哈大笑,都道无妨。凌腾云笑笑,眼睛往旁一溜,指着地上缩作的一团,道:“这谁啊?”杨其修道:“你怎么进来了?告诉你,郭巨侠不在。”吕落第脸上一道红印,从地上爬起来,苦声地道:“我也是情非得已。”凌腾云也抱歉,是自己连累了他,便问道:“你找大人有事?”吕落第一下哑了,过了半响,才道:“我那个,数月之前碰到郭芙蓉,来找郭巨侠是因为她的事。”郭芙蓉是郭巨侠的独生爱女,习得她母亲的玉女剑法,五年前有所成,便独自闯荡江湖,人称她芙蓉女侠。凌腾云没见过她,却一直想会会,他师从岭南白眉大侠,学得迅雷刀法,师傅对玉女剑法很推崇,说是女子剑中的第一,当今世上精通这剑法的,除了郭夫人就是郭芙蓉。听是她的事,凌腾云颇好奇,问道:“哦,郭女侠,是什么事啊?”吕落第面有红晕,低下头,似有苦楚。不是她把人打了,找上门来告状吧?柳可正是看着郭芙蓉长大的,这女娃娃打小就爱闹腾,经常女扮男装和她师兄们厮混,找人打架,然后被人兴师问罪,挨顿打。他歉意地道:“是她欺负你了?多有得罪,望海涵。”吕落第过了会,摇摇头,抬起脸,道:“是她和我比剑,然后她输了,就……”“你赢了郭芙蓉!”凌腾云叫道,其他两人也都惊讶地看着他,凌腾云问道:“你会用剑?剑呢?”吕落第指着大门道:“和我的马在外面,这位兄台,此事我要…”“嘿!咱俩比一场!”凌腾云两眼放光,拽着他的胳膊,往校武场走。“不,不,小生没有比武的兴致。”吕落第脸色变白,惊恐地要往门外逃。“要的,要的。”杨、柳二人也按住他,兴奋地直往里面推。吕落第叫天,天啊,这些人怎么都爱比武!
第二章吕落第一路挣扎,奈何六扇门的人钳人的功夫个个一流,号称“落到爷们手里就别想逃”,他被三人推搡到校武场,武场里有两队新人在对练刀阵。六扇门管辖所有州府的衙役,但并不是每个捕快都是六扇门的人,每年开春,京都会举行考试,或者从地方上直接选拔,训练三个月才开始办案。一般是老手带新手,称作师徒,其中也有例外,比如凌腾云这种捕快世家出身,一进来就是一个人行动,无论哪种,他们都是顶尖的高手。是以听说凌腾云同人比武,所有人都停下来,把两人簇拥着,围上武场中心的台子。吕落第乍被这么多人注目,有些窘迫,他的剑让人送了来,握在手里。凌腾云笑着抱拳,道:“请赐教。”吕落第忙还礼,左手包右手,上回同郭芙蓉比武,她告诉过他规矩,左手为文,右手为武,表承让之意。他扫视四周,心里叫苦不迭,上次比武赢了惹来那么大的麻烦,这次干脆输了吧?可怎么个输法?师傅没教过这个啊。又一想凌腾云是男子,兴许比郭芙蓉厉害,自己还打不过他呢。他正胡思乱想之际,凌腾云忽然纵步一跃,刀口逼至他眼前,仓惶间,他以剑鞘挡了几招,凌腾云的刀法惯于劈砍,又快又猛,好似怒风中疯狂抽打的柳枝,吕落第抽出剑,伏身划个剑弧,横劈凌腾云腰身,凌腾云原地顿住,向下插刀挡住剑锋,两兵第一次相交,长剑擦着刀身上扬,发出刺耳的声音,尖锐的剑锋划过凌腾云的鼻尖,隐出一道细长的血痕。“好!”凌腾云后退半步,笑赞道。吕落第双手发热,听见这好字,倒不想输了。众捕快起初看吕落第身姿狼狈,有轻视之意,却见他伤了凌腾云,接着且战且快,两人身影在场中变乱交错。没人看出他是哪家剑法,他所使的都是一般的剑招,每次用来都恰到好处。就见吕落第回身撩剑,手腕翻抖,当当两声,前身压剑,按着凌腾云的刀,行剑而起,剑口架在他的脖子上,凌腾云输了。周遭霎时安静了会,吕落第缓缓抽开剑。凌腾云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刚两人比不过五十招,这等人物竟是个初入江湖的小子,他道:“吕兄弟好剑法,我佩服。”吕落第不知道按江湖规矩,自己此刻该做什么,又左手包右手,抱拳道:“是兄台承让了。”凌腾云摆手道:“不承让,不承让,是你厉害。”吕落第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一旁有人大声道:“我也来比比。”“我先来!”“我,我,我。”大伙自知打不过,但遇到高手都想讨教两招,纷纷跳上台来。吕落第一一应下,没出一个时辰,连挑五人,他负剑伫立,一时间没人再上前搦战。忽然一嘹亮的嗓音道:“咋的这是?都围这下饺子呢!”他语带戏虐,吕落第转过身,来人是个英俊的男子,头发束得乱糟糟的,满是杂毛,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没穿官服,一身白衣,披了件黑色斗篷,双脚拖着草鞋,啪嗒啪嗒走来。其余人也都带疑惑,不认得他。凌腾云高兴地大叫声:“老白!”有几人立马看向来人的披风,瞬间知道他是谁,眼带敬意,想和他打招呼又怕唐突。两人寒暄了几句,凌腾云问道:“两年没见,过的咋样?”他指着凌腾云的鼻子笑起来,道:“我还好,倒是你,被哪家姑娘破相了?”凌腾云看向吕落第,道:“是这位吕兄弟,他剑法着实厉害,老白,你说不准也不是他的对手。”“哦,那我也讨教讨教。”他点完头,便赤手空拳走上台子。将近正午,日头移至头顶,春日暖阳下,他斗篷上的丝线闪着光泽,丝线是黑色的,绣在这也是黑色的斗篷上很难看的清楚,那绣纹好像是个口字。他背后响起几声轻呼,也猜出了他是谁。吕落第愈发奇怪,心想他应该也是六扇门的人,怎么没带官刀在身?他将剑插入鞘中,道:“我有剑,你没有,这不公平,我们就比拳脚吧。”他轻笑数声,双手抱胸,道:“我的手就是我的剑,既然你把剑收了,我也收起我的手。”吕落第仍道:“可是我两只手,两只脚,比你还是多了两个呀。”他不耐地道:“你要再啰嗦,我用一只脚赢你。”吕落第只好答应,抱拳道:“那,请指教了。”“请了。”他低声道。吕落第摆出平平的起手势,紧盯着他的腿,严阵以待。他左脚跨了半步,身体倾斜,忽然暴跳而起,速度极快,在半空中转了个身,长腿横扫,黑色斗篷随风飘扬,吕落第看清了那上面的字,是个克字。他心中一震,转眼重重挨了一记,滚到地上,他手掌撑地,抬起头。这人,他知道是谁了,天下第一捕快,白展堂。
第三章大门外的姑娘们守了很久,等不到凌腾云,只好无可奈何地各自散了回家。杨其修和柳可正估摸她们都走了,便离开校武场,继续守门。两人站门口还在说白展堂和吕落第哪个会赢,从他们的武功招式,说到样貌气度。这时两顶绿呢小轿,由人抬着过来。其中一顶两人认得,是指挥同知郭康慕,郭巨侠的胞弟。另一顶看轿夫衣着是兵部的衙役,不知道是哪位大人。两人忙下台阶相迎,轿子一前一后停下,先出来的是郭康慕,他回身朝后面出轿的人笑道:“王大人,请随我入内堂,尝尝我新收的雨前龙井。”王大人白发斑斑,挺着将军肚,身形高大,杨其修认出他是兵部主事王洛,管各省地图,武官考核,军旅检阅一类的事,他来是为的什么事?王洛嗓音洪亮,笑了声,点头道:“好呀,把白展堂也叫来吧。”“其修,展堂人呢?告诉他我和王大人在内堂等他。”郭康慕吩咐杨其修道。“大人,展堂他正在校武场,我这就去叫他。”杨其修道。“他在校武场做什么?”郭康慕问道。“同人切磋武功呢。”杨其修小心答道,他猜王大人来是为了白展堂在京任职的事,虽然有天下第一捕快的名头,但那是天下人封的,在兵部的档案里,白展堂连名字都没有。王洛是行武出身,耍得刀枪棍棒,平日闲暇还和同事切磋,早知道白展堂有套极厉害的功夫叫葵花点穴手,正好看看去,便道:“我们干脆去瞧瞧吧。”郭康慕前头引路,杨其修猜的没错,王洛来是为了白展堂升任镇抚司的事。六扇门直接听命天子,不受六部管辖,但除了指挥使一职外,其他官职是指挥使举荐,兵部会派人来核对身份,身家是否清白,一般不会有差池。但白展堂的情况有些特殊,他行事乖张,随心所欲,办案不走正规路子,有人喜欢有人讨厌,但受恩惠的人多,就成了好名声。每次呈上来的结案文书,结尾处都会被郭巨侠批几句。七年前,他刚刚当上捕快,一人稽查一宗灭门惨案,为和西北客一较高下,放着凶手不捉,和西北客打了三天三夜,最后他赢了,两人一起骑上快马追到了凶手,不但如此,他放任西北客杀了凶徒,报了栽赃杀妻之仇。后来他被上头问责,他说,大男人,自己老婆没保住已经没意思了,要是仇也报不了,他去一头撞死得了,我是捕快,得救好人。因着这事,他从京城被贬到关外。有人说,是因为他正好也****,感同身受。说到这事就奇了,那年白展堂十八,家里安排了一门婚事,还没过门就掉河里淹死了。后来他被贬黜到地方,自己说了个姑娘,刚下订,人又死了。中间五六年,又升又贬,每到一地说一个老婆,说一个死一个。直到两年前,和赣州知府金大人的长女说上亲,又死了,正好凑齐一只手。坊间开始传闻,这位天下第一捕快是天煞孤星的命,没人再敢把闺女嫁他。白展堂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披了件黑色披风,上面绣个克字,去哪儿都带着,见披风如见他,告诉天下人:老子不娶媳妇了。他自己看上去无所谓,还怡然自得,其他人着急。他娘是六扇门密使,唤白翠萍,随她姓,爹是山西盐商,姓周,就他一个儿子,二十五六的男人,又没隐疾,哪能不能娶妻,让天下人怎么看,让周家的香火怎么办。世人都喜欢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是不孝不悌的帽子扣下来,白展堂这官难当。郭康慕爱惜人才,路上和王洛言谈间,都在说白展堂好话。校武场,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白展堂脸上青了一小块,他眼底带着赞许,笑道:“看不出,你还挺耐打。”吕落第全身都疼,白展堂身形比他快许多,脚力重如千斤,每挨一记,就像石头砸身上一样,他强撑站着,师傅说过,如果碰上比自己强的对手,打了,就要打的不剩一丝气力。白展堂身子侧低,左腿绷直蓄势待发,他道:“告诉你,本捕快打会走路起,就开始练脚下功夫,天天吊沙袋,论轻功,天底下能赢过我的不超过仨,我不带刀是因为对我用处不大。今儿教你一个道理,打架别讲什么仁义,自己会什么,就拿什么招呼上去。你要是用剑,咱俩今天兴许能打个平手。”吕落第笑了声,心里谢他,道:“你跟我讲这些,不也是仁义。剑,既然叫兵器中的君子,拿着它,就要对得起君子这个称呼。”白展堂嗤笑,道:“强行附会,我要乐意,拿根木棍也能叫兵器中的君子。”吕落第摇头,道:“我今天是输了。”白展堂“嗯”了声。右脚跳起,欺身上前,左腿横扫,被吕落第抬胳膊挡住,他左脚点地,旋身,右脚回踢。台上打的火热,底下人看的入迷,两位大人来了也不知道。王洛遥指吕落第,道:“难怪郭大人如此看好白展堂,果然是龙凤章姿。”郭康慕看着鸡窝里跑出来的白展堂,尴尬地呵呵两声,垂眼道:“王大人,旁边那个才是白展堂。王大人,你也知道的,我们六扇门经常在外跑,风里来,雨里去,不修边幅,邋遢点儿,是很正常的。”王洛不满道:“外面是外面,天子面前不可如此,您看看锦衣卫,个个仪表堂堂。”啊呸,锦衣卫算个鸟!叫凌腾云出来!郭康慕心中骂道,你兵部前些天不是还奏折,说锦衣卫开销太大吗?他嘴上道:“锦衣卫是鸾仪司,六扇门这方面比不上他们。”“白展堂可别又像七年前那番,任着性子胡来。”王洛道。“不会,不会……”郭康慕忙道。台上,白展堂长腿连扫,吕落第已经招架不住,白展堂大喝了声,打算最后发力,一击将他打垮,吕落第被震慑住,身子顿了下,气力散了大半,要是踢中,他心肺重伤,白展堂不忍,膝盖弯曲,卸了自己大半的力,鞋尖挨着吕落第的衣襟,飞腿上扬,不想,草鞋脱了脚,跟着飞了出去。众人齐刷刷低下脑袋,臭草鞋撒欢地越飞越远。郭康慕仰着脸,朝王洛道:“不会,不会,白展堂现在很沉稳,很沉稳……”“啪!”一记鞋底子抽郭大人脸上。草鞋软绵绵地掉到地上,功成身退,留下大红印子一个,气味几缕。众捕快回头,慌作鸟兽状四下退散。校武场空空荡荡,台上吕落第惊魂未定。白展堂心内懊恼道,他二大爷的,又忘了系鞋袢。
是我帖子太长了吗?总是说我发帖太快?我都隔了十分钟了
第四章六扇门最新快讯,天下第一捕快白展堂,因为对自己的官职安排不满,来京第二日,暴打郭同知。兵部主事王大人目击了整个事件,严厉苛责了白展堂,并声称,会将此事写进他的档案,终身记录。郭同知对此事沉默以对,没有发表任何声明。据知情人士分析,此次事件将会对白展堂的职业生涯产生重大打击。“你,你,你……”传闻被暴打了一顿的郭同知指着白展堂,抖似糠篩,话都说不利索,面色潮红,是怒发冲冠之兆,眼大如铜铃,是要暴起。“大人,我错了。”白展堂单膝跪地,老实低头认错。他早年随郭巨侠学惊涛掌,算半个师傅,郭康慕也是他的长辈,看着他进的六扇门,并弗加照顾,在他面前,白展堂收起吊儿啷当样。“混账!”郭康慕暴喝,跳过去甩了他一脸衣袖,怒道:“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刀不带也就算了,官服也不穿,乱七八糟,还想不想回京城?”白展堂解释道:“大人,我从赣州日夜兼程,昨天才到的京城,写了一晚上的述职文书,都没回过家呢,身上这衣裳都是昨儿晚上洗了,早上穿上的,来不及换洗,唐突了两位大人。”郭康慕按下火气,斟酌了番,道:“王洛并不是个顽固不化的人,等指挥使回来,再给你上表朝廷。”“谢大人。”白展堂拱手道。郭康慕侧过头,白展堂仍旧跪着,胳膊搭在膝盖上,手掌粗大,低着头,嘴唇紧抿,又薄又窄,一把眉毛像斜插的刀。他心内道,七年前是个毛头少年郎,现在担得上天下第一的名号了,他道:“先起来吧。”白展堂站起身,郭康慕又道:“你先回家一趟,打点一下,明天收拾行装去湖南,处理洞庭湖河盗一案。”白展堂微讶,洞庭湖上的河盗由来已久,最近半年成了气候,打劫过往船只,闹的那一片怨声载道,他道:“岳州府不是在查这案子?遇到难处了?”“进展不大,让河盗逃了几次,查出了一些线索,派你去,你把人抓了,兵部那里,底气足些。”郭康慕顿了下,想有些事还是要告诉他,万一他省不清,出了差错,白费了他们的心思,他道:“展堂啊,我和你郭大伯商量过,等你做了镇抚司,再向三司陈情,封你做天下第一总捕头,颁发令牌给你,与四大神捕一样,可以调任各州府捕快。这段日子,你要克以律己,别让旁人再抓了话柄。”天下第一总捕头,上一个是前朝指挥使金九。骤然听见这消息,白展堂呆住,说不清的表情,好像惊讶,好像茫然,眼中微光浮动,刹那间,又沉下去,过了会他神色彻底地平静下来,看上去在思考。“怎么?你在犹豫什么?”郭康慕不解地道:“到时,四大神捕也会听从你调遣。展堂,这是我们经过深思熟虑的。”六扇门和锦衣卫,刑部,东厂那些地方不一样,这儿的人泰半来自江湖,信奉侠之一道。指挥使可以没有,但一定要有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人。如今是郭巨侠,下一个,他们选了白展堂。现下是开始铺路的时候。白展堂沉声道:“大人,我担不起。”“展堂,你不用太担心,我们信任你。”郭康慕笑道。白展堂心中一震,道:“六扇门里比我强的人多的是。四大神捕哪个都比我强,资历也比我老,我是运气好,还有弟兄们的帮忙,办了几件扎眼的案子,被天下人叫了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头。”郭康慕笑道:“你今日怎么变的这么谦虚啦?过分谦虚,可不好。你办案能力不比他们差,名望,你是最高的,论武功,江湖上年轻一辈,没几个是你敌手。”白展堂先是默不作声,接着笑了下,岔开话道:“大人,我今天才碰到一个呢,就是台子上和我比武的个书生,郭芙蓉,凌腾云和他比剑都输了。听说,他是来找郭指挥使的,有事要说,还挺急的。”郭康慕先前并未注意吕落第,以为是谁带进来的朋友,问道:“芙蓉?他是芙蓉的朋友?找二哥什么事?”“不知道,他就在门外等着,要不要我叫他进来?”白展堂道。他这侄女自小就不让家里省心,性子和男娃娃一样,十六岁就独自闯荡江湖,上次在家还是半年前,过年都没回来,修了封书信,说和朋友在一起,二嫂一阵失落,女儿大了,连家都不愿意回了。这书生是何人?所为何事?是不是带了芙蓉的消息?他道:“你带他进来。”“是。”白展堂退出书房。吕落第坐在游廊上,看院中的景色,他想起郭芙蓉和他说过,前朝金九做指挥使时,喜欢奇花异草,一年四时,花香不绝,每年的花费不下万金。到她爹做指挥使,财政困窘,便命人把那些珍贵的花草给卖了,裁减了看顾园子的仆役。后来也只种松竹,庭台楼阁间多肃穆之气。他心想,郭巨侠是清高的人,他的弟弟郭康慕看着也是正派的人,怎么,郭芙蓉是,是……他一时想不到贴切的词,脑子里把她转来转去,叹了口气。“吕书生,大人叫你进去。”白展堂在背后叫道。“哦,多谢多谢。”吕落第欢喜地站起来,跟着白展堂。两人走过穿堂,没有搭话,吕落第偷觑了眼,白展堂面色沉沉,与先前校武场很大不一样。吕落第对他也不熟,只知道他的名号,武功很厉害,克妻的事,是郭芙蓉当笑话说给他听的。他们进了书房,郭康慕坐在书案后,吕落第伏身拜跪,道:“小生拜见大人。”郭康慕叫他起身,问道:“你找郭指挥使是为什么事?”吕落第脸上浮现囧色,不知怎么开口。“哎,你倒是说啊。”白展堂催促道。“那,我和郭姑娘,我们比剑,她硬要比的,我开始时不同意……”吕落第嚅嚅道。“这事我已经知道,芙蓉输了,你功夫不错。”郭康慕点头赞赏,问道:“只是这事?”“比完了,她说,我赢了她,她要嫁给我……”吕落第最后几字说得极小声,却像惊天炸雷,炸得房里一片死寂。
郭康慕呆若木鸡,僵硬地低下头,眼珠子咕噜转圈,看着吕落第快低到地上的发髻,不大的脑袋直磕头,求饶舨地叫道:“大人啊,我不是故意要赢她的,可没有要拐骗之意,我已经拒绝过她了,我跟她说,小生就是个穷书生,父母早死,家里就我一个,要什么没什么,跟着我只能受苦,可她不听啊。大人,婚姻之事父母做主,还请您劝劝她。”吕落第惴惴不安,郭芙蓉怎么说都是千金小姐,官宦之后,背着爹妈许下婚事,还是和他这穷措大(指贫寒失意的读书人),家里面上无光,保不齐迁怒于他。郭康慕神色间充满了不相信,颤声道:“那她是和你在一起过的年?你们俩……”吕落第忙摇头,道:“她当时女扮男装,但我们规规矩矩,没越过雷池半步。”“你说,你叫什么?”郭康慕指尖颤抖。“小生,吕落第。”吕落第以袖掩面,答道。“你,你,你……”郭康慕指着吕落第,抖似糠篩,话都说不利索,面色潮红,是怒发冲冠之兆,眼大如铜铃,是要暴起。“大人,”白展堂上前一步,扶着他的手臂,道:“大人,虽然我和您一样心情激动,想冲上拥抱这位仁兄,以示敬佩,但还请您保重身体。”“贤侄婿啊!”郭康慕大叫一声,泪水夺眶而出,推开白展堂,甩了他一脸衣袖,跳过去拥着吕落第。吕落第:“?????”郭芙蓉,自小喜欢女装男装,在凌腾云没来六扇门前,人称“京城第一帅”,家里不担心她嫁不出,糟心她或许压根不想嫁男人。
第五章吕落第万万没想到会变成这种局面,郭康慕非但没有生气,还请他过郭府详谈婚事,他当然拒绝了。郭康慕又请他在吃饭,席间把郭芙蓉夸成天仙,白展堂在旁作陪,要不是他早知道,真要喜欢上这位,貌如其名,文武双全,出得厅堂,入的厨房,女红刺绣,琴棋诗画样样精通的奇女子了。“唉……”吕落第凭窗长叹,他现今被留在六扇门做客,暂居厢房,说是等郭巨侠回来,让他当面说这事。郭巨侠,大侠中的大侠,会是什么样?他脑海里浮现出郭芙蓉和郭康慕,前者的脾气,后者的脸,传说中的武功,三者融合,风一吹,乎乎如泰山般巨大。想想都觉得可怕啊……他后劲汗毛倒立,望着落落余晖,心中淌泪。远处树荫下,几个婢子拿眼偷瞧他,满脸兴味。他转过身去,婢子们发出哄笑。吕落第心中恼怒,她们是在笑话他吗?婢子们笑了几声,低头凑在一起,不时朝吕落第的窗口看,小声议论。她们自以为别人听不见,却不想,吕落第耳力超群,他往窗户边站了站,听见她们道,“哎呀,那就是郭小姐要嫁的人啊,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既不高大,也不英俊,穿的也不怎么样。”“听说他武功不错,打败了凌腾云呢。”“啊!凌腾云,不可能!他才不会输呢!”一姑娘气急败坏地反驳道。“你别不信,好多人看见了。”“那他还挺有本事的,这么说,婚事是肯定的啦,唉……我本来挺希望郭小姐和凌捕快能在一块呢。一个风流潇洒,一个俊美无俦,啊,两个都好帅~~”婢子们一阵轻呼,叽叽喳喳地讨论,他们两个谁更迷人点,谁武功好点。如果有生之年,能择其中一人为夫婿,该选谁,啊,好苦恼啊~吕落第:“……”他正欲关上窗户,不想再听,又听见其中一人说:“其实我挺中意郭小姐和白捕快呢,今日我见到白捕快,他人又英俊,武功比那位吕公子又好,还是天下第一捕快,与郭小姐又是青梅竹马,岂不正合适。”吕落第手上一顿。有姑娘大笑,道:“哎哟,他俩可有仇,不可能的啦。”有仇?他想起郭芙蓉谈起白展堂时,脸上是有不屑一顾的神色。但先前席上,白展堂谈及她时,面色平常,但是也没有帮着郭康慕说话。吕落第又把窗户拉开些,侧头细听。“什么仇呀?”先说话的姑娘问道。另一人答她道:“你才来一年不清楚,他俩也算不上青梅竹马,认识时,郭小姐十一,白捕快都二八了。说起仇,那还得说到郭巨侠的家传绝学,惊涛掌。这掌法威力无比,不轻易教与旁人。郭小姐生得晚,在她爹的徒弟里排行第九,大家都宠着她,小时候贪玩,武功也不放在心上。直到白捕快跟郭巨侠习武,不出半年,竟把郭小姐比了下去。她心中不服气,着实在家苦练了半年,在生辰那天向白捕快挑战,没想,走不过五十招就输了,众目之下颜面扫地。她便发誓再也不练惊涛掌,同她娘学玉女剑法去了。谁料,白捕快也去学了剑法,郭小姐一怒之下举着剑,上门要去砍了他。白府的仆人吓得,门都不敢开,她在大门上连砍了十几剑,白捕快才让人打开门。郭小姐质问他,你是不是故意同我作对?白捕快将剑掷在地上,说,你去学你的剑吧,我没兴趣了。自此呀,郭小姐没给白捕快好脸色看过,看见他都绕道走。”“他俩还有这般纠葛?”吕落第轻声道,心想她不像输不起的人,虽然脾气大了些,却不是蛮不讲理的。一婢子道:“那郭小姐和吕公子是肯定的啦,不知郭小姐什么时候回来?”“是呀,只见着新郎,新娘呢,不晓得他们的婚礼会如何?”几个婢子又叽叽喳喳,讨论起两人的婚礼,说起金大人的小姐婚事即将如何如何,郭府的小姐婚事也要如何如何。吕落第背脊发麻,他得走,马上走!他关上窗子,立马收拾行囊,拿上剑,从门口悄悄溜了出去。说另一头白展堂,吃完饭后,他把述职文书呈给郭康慕,两人谈了洞庭府河盗一案。郭康慕让他回家好好休息,明日出发,尽早破案。白展堂早坐不住了,还没出二道门,迎面碰上凌腾云几人,邀约去喝酒。白展堂只想赶紧走,推辞道:“不了,我明日得去岳州府,家里偏偏还有事,来不及了,下回吧。”说着,背后突然传来哈哈大笑声,带着一股广粤味,“老白,你都知道啦?”白展堂一听声就知道是谁,四大神捕之一,追风,郭巨侠的三徒弟。他回过头,追风和他一样,也不爱穿官服,着身灰蓝劲装,窄肩细腰痩长腿,极其爱笑,像个少年,是六扇门里消息最灵通的人,也是出了名的爱**。凌腾云一见他反射性转身就想走,不过这回追风不是冲他来的,他贼兮兮地朝白展堂道:“你小姨子的事,你已经知道啦?”白展堂缄默,回想了下,实在没想起来自己和哪个小姨子有过瓜葛。“第五个啊,金大人家的二小姐。”追风提醒他道。白展堂印象里是见过,又小又痩,道:“她?她怎么了?”追风看他一脸无知的样儿,道:“人姑娘为了你拒婚啦,说喜欢你,不想和陶公子成亲,要嫁给你。”“喝!”众人惊恐地望着白展堂,不会又要克死一个吧。“我都没和她说过话,哪门子的喜欢?”白展堂皱眉道。“她说的,金大人都气疯啦,说你克死他一个女儿不够,还要克死第二个,气急败坏地上你家要说法去了。”追风搭上他的肩,笑道:“天煞孤星的命,都挡不住桃花运啊,你打算怎么办?”白展堂好笑,抖开他的手,道:“随他去,反正我家里没人。”“等等,你这就不管你小姨子啦?我还想看后事啊!不要下回分解嘛。”见他真的要走,追风急了。白展堂抬手挡住他冲上来的脸,道:“第一,媳妇的妹妹才叫小姨子,成了亲的才是媳妇,不要乱攀亲戚。第二,”他捂住追风想开口的嘴,不在意地道:“她逃婚,关我屁事,她老子自己管去。”追风伸出一根手指头,表示自己再说一句话。“不听!”白展堂松开他的嘴,果断拒绝。
追风嘴角勾起冷笑,我追风要说的话,没人会不想听,包括你,白展堂,即将任命的镇抚司,天下第一总捕头,我未来上司。待白展堂走出数步远,他凉凉地开口道:“你二姨在家。”白展堂登时顿住,平静的脸慢慢崩塌,噌地移到追风身边,抓起他的衣襟,怒道:“她不是去龙泉寺进香,要斋戒七天才回来吗?”他还想着带只烤鸭,去庙里找她的。追风斜眼看他,道:“你不是不想听吗?”“你快说,说,说!”白展堂使劲地摇晃他。“她收到我九师妹的一封信,说这两天会回京城,”追风叉腰狂笑,道:“我跟你们说,九师妹有心上人啦,是男的,还说要嫁给他。”“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现在就在六扇门。”凌腾云在一旁道。“什么!”追风瞪大眼,自己居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哪里人?长的如何?家里有谁?武功怎么样?”白展堂把他的脸掰向自己,问道:“你先告诉我,我二姨怎么说?”追风带了点同情的意味,道:“她说,会为金姑娘做主。”白展堂抽回手,面色不善,咬牙道:“额贼!”“啊?”“我去洞庭湖了,回见各位!”卷起一阵尘土,白展堂倏然不见了踪影。“他刚说什么?贼?什么贼?”追风不解地道。“额贼,我们陕西话,额,是我的意思,贼,”凌腾云不好说出口,道:“就是那啥。”“母鸡啊?”追风更加不懂了。凌腾云面色微赫,飞速地道:“就是母鸡和公鸡那啥。”“哦,”追风恍然大悟,“我*。”马厩,白展堂有一匹通体乌黑的大马,可日行千里,是难得的良驹。就是有点不好,这马胆小得很,一受惊就要跑。幸好在六扇门没人知道这点,旁人眼里它仍是千里马,又马仗人势,在马厩里吃好的,睡好的,还抢其他马的口粮。稍有不顺者,就撩蹄子。马厩里又来了匹赤色的马,比黑马痩,比黑马矮,很安静,都不叫一声。两只眼睛比一般马小些,眼皮总耷拉着,看上去像个老学究。黑马起先没在意,但是,后来马夫对这赤马极其殷勤,放了许多好料在它马槽里。这新来的什么来路?黑马踱步走到它身侧,看它没吭声,又走近些,把头伸进马槽里吃食,它还是没吭声,黑马越吃越欢,眼看草料不多了,黑马嘶鸣一声,威胁赤马,“嘿,新来的,***犊子!”赤马没吭声,但也没动。黑马怒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撩起后蹄子,踢向赤马。“咩……咩……咩!”赤马狂叫,翻译下,“真是世风日下,竟有如此无耻之尤!”黑马蹄子吓得一软,啥声啊这是?妖怪?它慌地撒开四只蹄子,就要奔命,奈何绳子拴地牢,挣脱不开。赤马还在咩咩咩,“维鸠居巢,尚可言自图立命之地,今一再逼迫,只贪口腹之欲,实乃末等。”“马圈里哪来的羊叫?”白展堂奇怪地道。“小才,小才,你怎么了?”吕落第轻声安抚自己的马。两个都要跑路的人见面了,看着对方背上的行囊,面面相觑。黑马见白展堂来了,如同等来了救世主,狂叫地更厉害,“有妖怪啊主人!”“别叫了,白白。”白展堂拍拍黑马的脖子,三天两头地就大惊小怪。两匹马在主人的安抚下,各自安静下来。“嚯,它怎么跟羊似地叫。”白展堂稀奇地道。吕落第道:“小才出生的时候,娘就死了,喝的羊奶,打小和羊群长大,只会羊叫,不会马叫,别人看它都奇怪,它就叫的少了。白兄是要去哪儿?”“去岳州府办案。”白展堂答道,想起郭芙蓉就要回来京城的事,心道,要不是她一封信,我至于连二姨面都没见着就走吗?便朝吕落第道:“你快点跑吧,郭芙蓉就要到了。”吕落第大惊失色,转念道:“白兄,我能跟着你吗?听说她看见你就绕道。”“嗯?”白展堂翻身上马,笑道:“成啊,她要是来,我帮你。”“咩咩咩!”小才不乐意,君子不与小人同行。但它再咩咩咩,人也听不懂,只吓坏了白白。二人趁着天黑之前,出了城门。赶到巴陵时,时节已进入初夏。到了地方,岳州知府盛情为他们接风。白展堂名满天下,他来了,洞庭湖案子有指望破了。吕落第不是六扇门的人,也被招待住进了衙门。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们两人已经称兄道弟,吕落第跟着其他人叫老白,白展堂打趣叫他吕书生。吕落第本是湖湘人,巴陵却是头一回来,此地文人骚客多,又有千古岳阳楼,“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慕名已久,一到这,就跟鱼进了水,弃了剑,同人赋诗词去了。日日与人结伴游玩,划弄笔墨。一日,吕落第从外边回来,白展堂叫住他,让他坐马车去个地方。这些时日,白展堂都在查案,就是住在同个院子里,吕落第也半月没见着他了。“我们去哪儿?”吕落第上了马车问道。“到了你就知道了。”白展堂闭目道,他眼圈微青,靠着门板养神。看他这么累,吕落第便不再多问。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停了,吕落第掀开帘子,竟是洞庭湖。夜晚,湖水深不可见,只一轮明月倒映在湖上,远处几处沙洲,偶有渔火出入,沿岸停泊着大大小小的画舫,灯火如昼。垂杨倒柳下,各色人等穿梭其中。“我们来这干什么?”吕落第问道,洞庭湖他来过几回,都是白天,也不在这一带。“去那儿。”白展堂遥指一艘三层的画舫,旗幡迎风招展,上书“金瑶”,朱栏处,倚着数名女子,与路过的人调笑。“那儿?”吕落第面红耳赤,那不是烟花之地吗?“不,不,我不去。”“走吧。”白展堂拢了拢披风,招摇的披风在夜色里毫不起眼。吕落第半推半就上了画舫,船主将二人迎上二层,安排了一个靠窗的雅座。画舫缓缓离岸,驶入湖心,丝竹燕语,飘荡在湖上。夜色愈深,月光照在洞庭湖上,一艘小船靠近画舫。船头立着一人,一袭青衫翩翩然,面若皎皎秋月,眉似远山青黛,眼如一水横波,朱唇带笑,手执白面折扇,他轻笑一声,转头朝坐在船上的另一人道:“好漂亮的船,他们两个挺会找地快活,佟二姨,我背你上去吧。”坐着的人轻点头,道:“好,小郭。”她披着斗篷,头上戴着帽子,看不清容貌。她站起身,比船头的人还略高一点。小郭背起她,袖中射出银索,勾住船沿。一绿衫女子听见声响,快步走过来,低头看发生了何事,就见月色之下,浩淼烟波上,一英俊少年郎,声音温柔,朝她款款笑道:“姑娘,行个方便否?”
第六章湖上晚风清凉,打开窗,暑意顿消,胭脂香混着酒味,被风吹淡了许多。吕落第深呼了口气,他这心口砰砰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老白,你怎么会想来这?你可是捕快,就不怕……”“哈!”白展堂两条腿搭在栏杆上,黑色的靴子晃得珠帘轻声作响,绣着克字的披风搭在桌上,睡了个回笼觉,他精神头好了许多,一双桃花眼微挑,斜睨过去,满不在乎地说:“我当捕快之前就逛窑子了,做人不能忘本,再说,我来这是为了办案。”“来烟花之地办案子?”吕落第不相信。“客人,我们这可是正经地方。”雅座里倒酒的黄衫女子柔声笑道:“不过是看看舞,听听小曲,喝点酒罢了。”白展堂吃了口菜,道:“是这儿的船主请我来的,河盗闹得凶,搞得人心惶惶,生意都不好做,那些盐商啦,茶商啦,都有请我去他们的船队,看是否哪里不妥。”听着怎么那么像官商勾结?吕落第心道,其实就是趁机吃喝吧。白展堂端起酒杯,问他:“你酒量怎么样?”“少时常常跟祖父对饮,能喝几杯。”吕落第答道。“哦,这儿的酒烈,你少喝点,看看歌舞吧。”白展堂指着楼下道。吕落第朝楼下看去,台子上一群身材曼妙的女子跳着胡旋舞,众多男客伸长脖子往舞娘们露出的雪白肌肤上瞧。吕落第看的心猿意马,脸微红,转头见白展堂兀自吃着酒,对楼下的美景看也不看,他道:“你叫我看,自己怎么不看?”白展堂哼了声,站起身,朝下瞄了眼便坐下,道:“满分一百分,楼下这几个最多也就是六十分,这女人的腰啊不是越细越好,胸呢,也不是越大越好。她们跳的这舞叫《拜月》,当年杨玉环改的,杨玉环身姿丰艳,舞姿变化又多又快,跟风里的柳枝一样,你看楼下这几个瘦的,跳的软不拉几。”“你对这些事挺熟。”吕落第笑道。“那是,”白展堂得意道:“论风月的门道,我认第三,没人认第二。”“那第一是谁?”吕落第问道。白展堂笑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以后告诉你。”黄衫女子为他续上酒,道:“大人,跳舞的姑娘要是听见您这话,得伤心死不可。”另一侍酒的女子娇笑道:“大人是正人君子柳下惠,见了美色也无动于衷,难怪世人都夸赞大人。”白展堂笑笑,将酒一口饮了。谈话间,舞娘们退出了场,上来一中年男子,穿的一身好绸缎,头上戴了个四方帽,他朝众人作揖道:“接下来出场的是一段特别天竺独舞。”几个下人抬着一个巨大的花苞上了台,这是纸做的莲花苞,下面用木托着,暗藏着机关,藏在花苞里的舞者按下机关,花苞会自然打开,舞者徐徐起身,这是金瑶画舫的老节目了,对老顾客没啥惊喜,新来的倒是颇好奇。白展堂指着台上,对吕落第道:“嗨,也没啥好看的,就是一个人冒出来。”听他一说,吕落第倒想看看了,花里面走出来的人,没见过呢。咔擦一声响,花瓣中间忽然被捅了个洞,半截白嫩的手臂从里面伸出来。额……吕落第嘴角抽抽,“这出场方式够特别。”他话音未落,就觉身旁刮过一道风,只见白展堂手上抓着披风跳出二楼,翻上台子,手臂一扬,将披风盖在那只手上。好厉害的轻功,我刚竟没有察觉,吕落第心内赞道,不过,他跳下去干嘛?“哎,这位客官,您这是什么意思?”中年男子惊叫道。白展堂没理会他,他轻轻地拍了拍花苞,头也没回,伸出一根手指,朝所有人道:“六扇门办案,都给我转过头去,谁要是回头看一眼,我白展堂戳瞎他一双招子。”“白展堂?”楼内众人惊呼。那个被称作疯子的白展堂?只是区区九品淄衣捕头,却被江湖人称作天下第一捕快,名声凌驾在四大神捕上。他要说戳瞎眼睛,那就真的会戳。这真是白展堂?听说他来岳州府查河盗,怎么会在这里?众人将目光移到那件披风上,黑色的披风隐隐绣了个克字,真是他!白展堂沉声道:“我数到三,一,二……”百来号人,包括楼内做事的,纷纷转过头去。谁敢冒充他呢?吕落第也转过身,他倒不担心白展堂会对他怎么样,只是好奇,那只手的主人是谁?他让众人转过头,不就是怕人看见那姑娘不得体的样子,莫不是他相好的?四周安静极了,丝竹管乐,觥筹交错,莺莺燕燕的声音都停下,吕落第侧耳细听。先是白展堂站起身衣服摩擦的声音,再是呲啦的声响,他把花苞撕开了,披风扬起来又落下,吕落第听到轻轻的嘤咛声,果然是有名女子。不单是他,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娇声,都心道,原来白展堂如此兴师动众是为了这女子,不晓得是个什么样的美人,能惹得这个疯子青睐?只听见,白展堂无限温柔地轻唤了声:“二姨~”众人心中的美艳姑娘,瞬间化作一老妪。白展堂哪还去管其他人怎么想,现下他眼里心里只有他二姨,佟湘玉。从来没有见过她这等模样,她上身只穿了件金色的裹胸,长长的头纱及至细腰,赤裸的肌肤像这湖上初开的白荷,尖尖处染了一点点红晕,腰畔下金色的纱裙层层叠叠,绣着大朵大朵的雏菊,铺在撕碎的花瓣上。她动了动腿,几个白色的糯米团团从裙底钻出来,银色的脚环轻声作响。佟湘玉头还有些昏,红唇微启,双眼半眯,眼角微勾看过来,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她眼前,仰着脸,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呆了的他,雪白的手臂朝他举着,无声地说,展堂,扶我起来。白展堂也是傻,弯下身一把搂住她,抱在怀里站起来。佟湘玉一下清醒了,前后事一一想起,猛力推开他。仓皇四顾,见所有人都背对着他们,才缓下一颗心。谁说他对美色无动于衷,谁说他是柳下惠,因为不是眼前这个。
白展堂眼睛直勾勾地带火,佟湘玉又羞又恼,抬手拍了他一巴掌,“啪”,不轻不重。“二姨,你干啥打我?”白展堂捂着脸,满口委屈。看不到的只以为是,长辈训孩子,小孩儿撒娇。佟湘玉瞪了他一眼,背过脸去,白展堂赔笑,道:“二姨,你受委屈了。”他脱下衣裳披在她身上。佟湘玉迟疑了下,转过身,抬起手臂套进衣袖里,余温划过微凉的皮肤,柔软的衣袍上带了他的气味,笼罩全身,有种被他背后抱住的错觉。佟湘玉脸颊生红,忙低下头整理衣带,等脸上热劲消退。白展堂弯腰脱下靴子,放到她脚边,过长的衣摆及至脚踝,依旧露出一双玉足,看着白嫩的脚趾头,心想,是谁给她脱的衣服,又穿上的?他脸色霎时难看,无名火烧,要找出那人来扒皮。佟湘玉穿上靴子,剁了剁脚,颇不自在。她抬头见他面色不善,一会功夫怎么了?问道:“谁惹你不高兴了?”“没有。”白展堂道,他扫视她全身,还觉得不够,捡起地上的披风,罩住她的头,退了一步,道:“好了。”佟湘玉把披风往前拉了拉,手压着边缘。白展堂咳嗽了声,大声道:“有劳各位了,转过身来吧。”众人转过身,见台子上多了一个人,穿着白展堂的衣服,盖着他的披风,穿着他的鞋子,看不见模样,他自己只穿了白色的里衣,黑色的裤子,脚上只有双袜子,倒是泰然。第七章画舫里,红色的灯火照着整个大厅,宾客们轻声低语,眼神不时地看向白展堂。搞出这么个阵仗,就不说点什么来交待?吕落第朝下张望,想不通,白展堂的二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上去也不像位老人家啊。白展堂脸色阴沉,大声道:“孙船主呢?出来!说说这怎么回事?”他喊了半天,船主没有现身,连原先作开场白的中年男子,管事周先生也不见了,在场的都是不能做主的下人,或是胆小怕事,或是另有图谋,没人应声。佟湘玉看了看左右,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我和小郭一起上的船,商量分开找你们,我在一层被人打昏了,醒来就在花苞里了。”她皱眉,自己给他添麻烦了,又凑近些道:“岳州府的张捕头认识小郭,他说你们在这艘船上查案,小郭心急,我们坐了条小船就来了。打晕我的人是早知道我们的行踪,故意拿来对付你?可要是这样,直接把我绑起来不就完了,干啥费那么大周折,把我弄到这来?小郭不知道怎么样了?”她挨得很近,闻着她身上的香味,白展堂只嗯嗯地点头。佟湘玉抬头,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微怒道:“我刚说的,你是怎么想的?”“哦,哦,哦,我听着呢,”白展堂立刻回神,脑子里边想边应付地道:“和你们没关系,你也不用担心,小郭的武功,河盗不是她的对手。”“河盗?这船上有河盗?”佟湘玉低呼,那船上还有其他捕快吗?嘘~~白展堂示意她不要说话,道:“你再等等。”等什么?忽然,厅内的烛火闪烁了下,佟湘玉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有点甜。白展堂眯起眼,抬头看着头顶的灯笼。烛火闪动地越来越频繁,光时明时暗,烛芯哔啵作响,石蜡猛烈地燃烧,气味越来越浓。宾客们惊慌失措地嚷起来。宾客们一个个也昏过去。吕落第叫了声,想下楼去,刚一动,脑子便天旋地转,心道这是糟了暗算?他运起内力,不像其他人彻底昏死过去,只是手脚发软,勉强扶着桌子坐在凳子上。两个侍女也早昏了,一个倒在雅座外,似是要跑,一个好像来不及就躺在他脚边。“这是什么香?”佟湘玉抽抽鼻子道。“迷魂香…”白展堂声音微弱,似是中了招,他转过身,摇晃了两下,扑通趴在地上。“展堂!”佟湘玉心一惊,厅内红色的烛火霎那间全部熄灭,只剩下四角挂在墙上的青铜宫灯。她摇晃着白展堂,叫了好几声,他都没反应。佟湘玉蹲下身,慌乱间摸到他的脸,没有呼吸!她脑子刹那间一片空白,最后燃烧的宫灯也熄灭了,迷魂香达到最浓郁的时候,略微刺鼻,佟湘玉鼻子是酸的,僵硬地手指又覆在他的面上,或许是自己弄错了。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她的指头,捏在手里握了握。佟湘玉先是一怔,随即整个人垮掉似地放松下来。“啪”她抬起另一只手,又是一巴掌拍他脸上,不过她全身无力,只弱弱地划了下,她嘴上道:“展堂,你醒醒。”她声音听着无力,像是中了迷魂香快不行了,倒骗过了躲在暗处的人。接着像其他人一般倒在地上,一只手仍旧被抓在白展堂手里。黑暗中,白展堂笑意更浓,佟湘玉想抽出手,刚一动,白展堂抓得更紧了,手指在她腕上写字:对不起,不是故意骗你,我屏息是防迷烟。佟湘玉一动不动,不搭理他,专心躺尸。二层开了几扇小窗,湖上的风卷进船里,吹散了迷魂香,白展堂睁开眼睛,恢复了呼吸。船上所有的灯都被熄灭了,没有烛火的画舫无声无息地飘荡在湖心,除非靠近了,不然很难发觉这艘即将陷入危险的船。有月光透进窗子,带来了一些亮,白展堂打量着佟湘玉的面容。两年不见,她没有多大的变,就是闭上眼睛的时候,嘴唇不像以前一样抿得死死的,额头光滑,没有皱得像个川,眼角还是朝下弯弯的,有点细纹。最近一年,她常去礼佛,大和尚挺能耐?把她的三千烦恼念没了?不会看破红尘吧?他动动手指,在她腕上写道:刚我死了,你有什么想和我说,以前没出口的。佟湘玉闭着眼睛,在他手上写道:祸害遗千年。白展堂心中哂笑,写道:我知道了,你舍不得我死。她手指抬了抬,又放下,写道:你是我外甥,我当然不想你出事。白展堂呼吸一顿,缓慢地写了个“干”字。佟湘玉皱眉,飞快地写道:你骂啥。白展堂:“……”他手指轻轻地摩挲她的手腕,一个“湘”字没写完,她猛地把手抽了回去。这时船晃了晃,有什么东西撞了它一下。河盗来了!白展堂心中一凛,又闭上眼睛。
吕落第费力地把头转向门口,心中着急,这怕是遇上盗匪了,老白没有动静,我也动不了,这下该怎么办?难道所有人都要死在这了?听说这伙人心狠手辣,常常连人带船烧的一点不剩,要么就把船凿沉,总之不留任何证据。老白啊老白,你是不是有后招啊?他正想着,就见门口有人举着火把走进来,戴着面具,手上拿了把斧头。陆陆续续,约莫进了十五个,他们站在两边,恭迎后面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彪形大汉,脸上也蒙着面具,其他人的都是戏曲花脸,他的是张黑无常,旁边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戴的是白无常。这两人就是河盗的头子,一把手,善使少林拳的吴大,二把手,智囊范世恩。他们身后还有一人,竟是管事周先生。他像个仆人似地缀在后面,是河盗中唯一没有戴面具的人。在十几个火把的照耀下,厅内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吴大先是看见台上的披风,又见趴在地上的白展堂,哈哈大笑,道:“什么白展堂,不过如此,还不是成了我们钉板上的鱼肉。”范世恩跟着自得道:“大哥,就是武功再厉害的人,也扛不过我家传的迷魂香。”两人笑着走到台子上,吴大指着佟湘玉,奇怪地道:“这女的是谁?怎么和白展堂手拉着手?莫非是他在这船上的小情?”周管事上前答道:“吴爷,她是白展堂的二姨,被您手下的人打昏了,送到台上来的。”“白展堂的二姨?我听说过。”范世恩眼珠子扫了扫,道:“两年前,她和衡山派莫小宝成亲,结果新郎倌当众悔婚,要娶别的女人,被白展堂打了一顿,还放言,见一次就打他一次。”“哦。”吴大对这类江湖男女轶闻没有兴趣,他现在最想做的便是亲手杀了白展堂,解了他们的祸患,自己也可以在江湖上成名,自今夜之后,所有人都会记得他吴大的名字,天下第一捕快死在了他的手上。吴大眼神霎时凌厉,出手将扣向白展堂的脖子。未想,眼前一花,白展堂翻身一指,点住他的肩井穴,吴大痛苦地叫了声,半个身子都麻了,往右歪倒。白展堂抓着他的肩往范世恩身上推,范世恩反射性接住吴大,抬掌迎向白展堂,却是将要害白白送上去,白展堂屈指一弹,正中范世恩的太渊穴,他肺腑间好像被塞进了棉花,气闷无比。白展堂又一拳打在他的胸前,他登时胸口炸了一般,吐了一口血,倒了下去。白展堂踩着吴大的胸口,扫了周遭一眼,不过片刻,两个头头就被他擒住了。第八章河盗见两个当家被抓住,急忙要救人,举着火把围上来,七八柄斧头,三四把短刀,皆寒光烁烁,对着白展堂。“想你们老大死的,或者现在就想上路回老家的,就再站近些。”白展堂脚尖重力点了吴大的心口,他半边脸瘫了,疼了说不出话,只能喉咙赫赫地发声,口水淌湿了领子。众河盗还算讲义气,没弃老大于不顾,也惧怕白展堂的武功,不敢轻易上前。范世恩心窝子抽疼,在想,今天怕是栽了,我和大哥是逃不了,但兄弟们能走多少是多少,他只有一人,现在屋里的兄弟要是逃出去一两个,通知甲板上的人,让他们赶快坐船走。他纵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水上飞吧。这些河盗只会杀人放火,动脑子一向是二当家的事,只要他开口,众人皆听。范世恩吸吸气,张嘴想喊跑,下巴就嘎嘣一声,被白展堂踩得巧,脱了臼,变的和吴大一样,啊啊啊地口水直流。白展堂狡黠地一笑,恍然大悟似地道:“范老二,你是不是想问,这到底咋回事啊?我咋就躺地上了呢。”他奶奶的,老子才不是要说这个。范世恩心中愈发焦急,眼珠子上翻,盼着谁能晓得他的意思。这时,佟湘玉蹭地坐起来,扯了扯头上的斗篷,遮好脸,河盗吓得退了好几步。迷烟对白展堂无用,这姑娘居然也没事,是不是和白展堂一般厉害?“老,老,老白……”吕落第虚弱地叫道,他用内力强逼了一些毒性出来,手脚能动了,他趴栏杆上,遥遥指着他,眼神抱怨,你早知道有河盗居然不说一声。白展堂抱歉地道:“哎呀,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这不,临时出岔子,我光顾着我二姨了。”吕落第不信,能说不早说,不会在马车上说。“真的,不然我带你来干啥?就想着你帮我对付外面的河盗,”白展堂笑道:“不过有人应该已经把这事做了。”他说着,甲板上传来呼喊声以及打斗声。范世恩彻底心死了,屋里有三个高手(大雾),甲板上的人生死不明,他现在倒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展堂是如何策划这一切的?白展堂看透了他的心思,哼了声,道:“凡事都不可能滴水不漏,只有发现了的,和没发现的。没到这之前,我查看案宗,发现你们有几次被发现,但仗着船小,灵活,快,都让你们逃走了。你们总共打劫过六次本地的大船,都有护卫押送。常理,你们人少,应该不是他们的对手,更别说杀了全船的人。头一两次还可以说出其不意,但后面几个月,湖上风声鹤唳,商船加大了防范。难道你们中有高手?可你们从没打劫过外地的大船,这就奇了怪了。”他摇着头,佟湘玉想说什么,停住,听白展堂继续道:“我当时想,可能是,你们对打劫本地大船十分有把握,外地船却没有?这是为什么呢?我到了岳州府后,查看过打捞上来的沉船,有件奇怪的事,没有蜡烛。石蜡浸水,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溶,那那些蜡烛都去哪儿了呢?接着,我去拜访了被打劫过的商家,有人留下了船上所有人的名单,它们有个共同点,船上负责采办的人,他的家人都搬走了。查到这,就有点意思了。”外面声响渐渐息了,他冷冷地看向瑟瑟发抖的周管事,道:“周管事,这艘画舫负责采办的是你吧。你,这月十三,在城中庙前街,来喜杂货铺,买了两百支红蜡,以前你从没在这店买过东西。二月份的时候,你在日进赌坊赌钱,一下输了三千两,被河盗逼债的日子不好过吧……”“大人,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周管事脸色煞白,跪在地上求饶,哀嚎道:“我要是不帮他们,他们就叫我还钱啊,利滚利,杀千刀的一万两啊。不然他们就要我一家老小的命啊,大人,我是没办法啊。”“犯了事的都喜欢喊冤。”白展堂瞧他满脸鼻涕眼泪,愈发厌恶,道:“船上做事的都是你相熟的人,他们要是死了不更要喊冤,被人出卖,魂魄沉入水底,死不瞑目。不管过了多少年,就是他们变成了白骨,当你再上船的时候,他们就在水底下看着你,等着你。”周管事骇地冷汗直冒,望见地上躺着的那些人,仿佛就是水中那涨的发白的尸首。不知道,那六个采办的人再坐过船没有。
“他们有一个高手。”佟湘玉忽然道。“谁?”白展堂转头道。“那个打晕我的人,起码轻功很好,我都没听到脚步声。”佟湘玉摸摸后颈,当时她被人冷不丁从背后打晕,船上处处是人,自己被带走又装成舞娘,却没人发现,起码那人船上的人认识,不会引起怀疑。或许,那人已经在外面被小郭制住了。又或者另有所图,还在这个房间里。白展堂略思片刻,道:“你看清他的样子了吗?男的女的?”佟湘玉摇头道:“没看清,是个女人,我闻到她身上的脂粉味。”“但二姨可以把她认出来了吧,凡是你闻过的气味,你都记得,不会差分毫。”白展堂朝她笑道。佟湘玉眨眨眼,略迟疑地道:“啊,可以,她身上擦的是茉莉粉香。”白展堂信心十足地道:“仓促间,她不可能还去洗澡,你把所有的女人都过一遍,就能把她揪出来。”“这船上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挨个认到什么时候去?”佟湘玉神情颇有抱怨,道:“你就不能先想想她会躲在哪儿吗?”白展堂一摊手,道:“还能在哪儿,这间屋子里呗。”他绕着台子,眼神略过每张桌子,似要找出那人来。吕落第随着他的眼神一一看过去,心中也在想,那人是混进宾客里了?可,上画舫的,有女客吗?白展堂接着道:“孙船主很久就请我上船,我一直没答应,不想打草惊蛇,今天是突然来访,孙船主并不知情,那藏在船上的河盗也不知情。我孤身一人,身边只带了个书生,她是要放弃这次行动?还是乘此良机,杀了我?”“我要是她,就放弃,对对手一无所知,毫无准备,贸然找上我顶替她的位置,自己去行刺你。”佟湘玉道。可是,她是选了杀!吕落第心中一紧,电光石火之间,他使劲力气往右翻了个身,一把短刀插在他倚靠的栏杆上。那侍酒的黄衫女子春面含冷,拔出短刀刺向他的胸口。突然,窗外射进一银色的物件,直袭黄衫女子手背,她痛叫一声,原来是个铁勾子抓走了一块肉。她是想拿吕落第作人质,却被窗外的人坏了计划,失了先机。手紧握着短刀,施展轻功,旋身便走。兀地,一把铁剑刺透窗纸,横在她胸前,她拿短刀去挡,铁剑往上一扬,削断了她半个手掌,看的见骨头。这剑极锋利,在窗棂上横劈直砍,毫无阻塞,剑招不停,又朝下一砍,抹了女子的脖子,鲜血飞溅。女子一声没叫,就倒在了血泊里。红色的血沾到了雪白的窗纸上,木格子被砍得支离破碎,窗上的人影将剑插入剑鞘。她拉开窗户,跳进来。手持翠鞘宝剑,一身男装,郭芙蓉看了看地上的女子,可惜地道:“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做了河盗。”她蹲下身,合上女子的双眼,又理了理她的头发和衣衫,起码走的时候好看些。她起身,朝楼下道:“佟二姨,你什么时候会闻香识人,我竟然不知道。”佟湘玉哂笑地摇摇头,白展堂道:“知道你在外面听着,我们诈她的。”“你们俩一问一答说的开心,可吓坏了别人。”郭芙蓉面带娇嗔,笑盈盈地朝吕落第走过去。吕落第刚目睹她快剑杀人,又看她似女煞神般一步步走来,仿佛自己只要动一下,她那剑就刺过来了,真恨不得晕过去。他心中嚎道,我怎么还清醒着?刚刚的迷魂香怎么没把我晕过去?刚那一刀怎么没刺中我,来个人事不醒?郭芙蓉走到他跟前,扶着他的腰肢,温柔地道:“你没事吧,相公。”众河盗:原来是断袖啊……“呃,呃,呃……”吕落第一口气没提上来,白眼一翻,眼前一黑,如愿晕在了郭芙蓉怀里。第九章于一片黑暗的潮水中,吕落第的意识沉沉浮浮,似飘萍随波逐流,恍惚间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你呀,吓坏他了,哪有没订亲就当人面叫相公的。”“人家就是想让他做相公嘛。”“你认,他不认,我看他的脸皮薄得很。”“好嘛,好嘛,我不当众叫就是了。”原来是郭芙蓉,吕落第一听到她的声,恨不得把意识彻底沉进水里,但听了半句,又忍不住想多再听。不知道她在同谁说话,有些耳熟,和她平时说话不大一样,语调柔软,像个寻常的女儿家。吕落第心道,如果她一直像这般,当初自己也不会错认她是男的了。昏昏欲睡中,他做起了梦,梦见他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连绵大山间,刚刚下完第一场雪,积雪堪堪没过马蹄,他骑着他的小才,在马背上摇摇晃晃,手上拿着一个酒囊。小店打得三两米酒,喝得人热乎乎,晕乎乎。一团冽风迎面砸过来,他打了个趋,茫然地抬头四顾,见四周雪白一片,不知到了哪里。他心想,嗨,在哪儿无所谓的,他不是在闯江湖吗?江湖不就是要到处飘吗?飘哪儿算哪儿。脚下山路蜿蜒而上,不知通向哪里,远望山尖覆雪,与天混成一色。他忽然来了兴致,直着脖子,有一句没一句地乱唱起诗来:“我拔剑四顾心茫然,不知今在是何方,是将登太行雪满山。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可有时,直挂云帆……”(ps:李白的《行路难》)最后一句还没唱完,有冷风吹进他嘴里,顺着喉咙灌进了肚子,霎时头晕目眩,哇哇地吐了一地,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正吐的七昏八素呢,林间传来一声呼哨,冲出四个人,穿着一层一层毛草,外面一件厚点的麻衣裹着,手上拿着锄头,镰刀,领头的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小才惊地咩咩叫,吓了几个强盗一跳。他直起腰,看有人拦道,呵呵笑了,醉醺醺地道:“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想什么来什么,吕爷爷正想行侠仗义,你们就送上门来了,好好好。”他抽出行囊中的剑,翻身下马。几个强盗看他居然有剑,下意识想跑,又见他连路都走不稳,心想,他已经是只醉猫了,拿着剑也使不出来,怕他作甚?领头的人硬着胆子冲上去,挥舞着手上的锄头朝他身上砸去。他用剑尖抵住锄头,手腕一转,锄头从强盗手里飞了。领头的强盗忙喊爷爷饶命,他举剑刺过去,强盗拔腿就跑,剑划破了他外面穿的麻衣,吕落第愣住了,他里面是一层层的稻秆,用布条捆在身上,他刚一剑砍断了布条,稻秆全掉在雪地上,露出了强盗又瘦又黑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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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陵我很久以前来过一回,呆的时间太短,也不知道哪里好玩,你做主吧。”佟湘玉道。“我们去岳阳楼吧,天下名楼,不会差。”郭芙蓉插嘴道。吕落第可不敢把人往那儿带,他前些日子在那儿认识了几个人,要是郭芙蓉说话没遮没拦,别人会怎么看自己?他便道:“那儿也就一般般,我才去过,不如去洞庭湖泛舟吧。”他心想洞庭湖好啊,那么大,碰不到熟人。“好呀。”郭芙蓉欣然答应,佟湘玉可无可不无。三人没坐马车,嫌呆车里没意思,不如走走停停,看看风景,买点小玩意儿。正巧赶上开市,南来北往的行商,掮客汇到一处,能买到平日难得见的稀奇东西。郭芙蓉知道是用白展堂的钱,见什么就买什么,看那架势,是要把他的钱全花光。吕落第捂着钱包默默内流,佟湘玉倒什么都没买,只是看,默默地缀在他们身后。她晓得小郭喜欢吕落第,当然想两人独处。郭芙蓉听了佟湘玉的话,没再在大庭广众下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只把着他的胳膊,挨得紧。吕落第看她出乎意料地老实,竟觉得自己今日真赚到了,就随她拉着走。他们走到一摊子前,地上卖的都是石头,看的人很多。一问,原来卖的是玉原石,形态各异的石头,谁也不敢肯定里面是不是真有玉,全凭客人的眼力和运气,摊主概不负责。把石头买下,银货两讫,当场开石。有那一掷千金却只得到了一块石头的,也有只花了区区小钱,得了稀世宝贝的。“这儿居然有赌石。”郭芙蓉稀奇地道,“来,咱们买个玩玩。”吕落第觉着也挺有意思,他以前在书上见过,头一回看见真的,便也蹲下身,在石头堆里挑挑捡捡。佟湘玉见他们处的还成,找了颗大树坐下,远远地看着。她觉得吕落第人不错,小郭又这么喜欢他,他俩要是能成,倒是件美事。“你怎么坐这儿?”佟湘玉惊讶地回头,白展堂穿着官服,披着斗篷,笑嘻嘻地站在她身后。“你不是在衙门吗?”佟湘玉站起身。白展堂呵呵地笑一声,道:“衙门有张捕头,我只是协助办案,本来就没多少事要我管。”她脸上讶异之色敛去,低声道:“是张捕头给你脸色看了?”当日他毫不迟疑地说了展堂的行踪,见她们要去找人,也没拦着。现在细想他是另有盘算,想叫她们去坏展堂的计划。“不说公事了,今儿出来玩的,别坏了心情。”白展堂无谓地道。看她不说话,还在担心,他忽然抬手掀开她的纱帽,脸伸进去,凑到她眼前,佟湘玉惊得往后退,喊道:“干什么呀!”引得旁人看过来,一看,哟呵,哪来的官差调戏良家妇女?他笑道:“二姨,你戴着这个闷不闷?摘了吧。”“风大,我挡沙。”佟湘玉推开他的脸,跟个轻薄浪荡子似的。“二姨以前来过这。”白展堂肯定地道,“那是得戴好,别被哪个登途浪荡子看了。”“……”登徒浪子就是你。他帮她放好纱帽,左右看看,“这儿人多,换个地方吧。”“唉,小郭?”“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你也想撮合他俩不是?”白展堂道。佟湘玉望着郭芙蓉,她脸上带着女孩子的憨笑,瞧吕落第的眼神里都是水,她便道:“那你想去哪儿?”白展堂见得逞,笑道:“去游湖吧,那儿人少,你也透透气。”他居然和吕落第不谋而合,待会说不定四人还能碰上,她点头,道:“好吧,去和小郭说一声。”“不用,她刚看见我了,再说,咱过去一说,吕书生不得跟着来?”白展堂制止她道。佟湘玉一想也是,两人便悄摸走了。吕落第回头四顾,不见人,急道:“坏了,佟二姨不见了。”“刚白展堂过来了,估计他俩先走了。”郭芙蓉头也不抬地道。“怎么也不说一声?”吕落第道。郭芙蓉手略顿,侧过头,街上熙熙攘攘,人影难寻,她轻声道:“两年没见,有很多话说。”“什么?”吕落第听这话有点奇怪的感觉。“嘿,人姨甥,有话说怎么了?管别人呢,来,付钱,”郭芙蓉指着一块灰色的石头,一尺来长,三寸宽,道:“卖家,这石头什么价?”“小哥,这石头五十两。”摊主答道。“五十?”吕落第叫出声,怎么那么贵?“哈,便宜,”郭芙蓉挥挥手,道:“给钱,回头石头开出来,要是有玉,给佟二姨就是了。”吕落第拉拉她的袖子,神色窘迫,小声地道:“我,我身上钱不多了。”郭芙蓉惊诧,他们就花了二十两而已,她道:“白展堂给了你多少钱?”“哪有钱?就五个铜板。”吕落第愤愤地道,他把那串钱从怀中摸出来,摊给她看。“傻瓜,你仔细看看,上面是不是有指印。”郭芙蓉好笑地道。嗯?吕落第疑惑地将五个铜板排开,细细一看,五个铜板竟像泥塑的一般,指印的纹理清清楚楚,浅浅地印在上面。郭芙蓉拿起一个铜板,道:“这是他爹心疼儿子,每个月呢都会给他一千两花销。但他四处奔波,每月给钱不方便,他也嫌带着惹麻烦,于是想了个法子。在铜板上留下他的指印,一个铜板就是一百两银子,各地票号都能兑换。”五百两!吕落第咋舌,道:“不怕有人冒领吗?”“在铜板上留指印,你试试?”郭芙蓉道。吕落第摇头,他用两指或许可以夹断铜钱,但在上面留下如此清晰的指印,他是办不到的。郭芙蓉道:“普天之下,有这种功力的就三个,他,我爹,公孙乌龙。谁会去冒领?退一万步说,要真有那样的人,那该庆幸,他不是直接杀人越货。”
“我还以为他是寻我开心呢,原来真能换钱。”吕落第道,他摸着手里的铜板,一个就是一百,只是出来玩一趟罢了。他奇怪,像他这么有钱人家的公子,怎么干起了捕快?他再厉害,毕竟危险,稍有不慎就送了命。“你也是,没钱就说呗,那我刚买的这些都是你出的?”郭芙蓉口气埋怨。吕落第脸上微热,道:“你留在这,我去把铜板兑了。”“不用了。”她拉住他。“怎么?你不想买了?”吕落第道。她也不是非要买东西,只是想花白展堂的钱来高兴一下,却没想到花的是他的,害他都没钱了,不好意意思地撇嘴,道:“算了,佟二姨也不在,咱不花他的钱。等找到人,把铜板还他,二十两银子还你。他也真是,话都不说清楚。”吕落第笑道:“是谁说要把开出来的玉给佟二姨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万一没有,我不被白展堂笑死。”她双眉轻蹇,又羞又恼,有股子小女儿情态。他心底一软,问道:“那你自己想要吗?”“我知道白展堂一定会给你钱,特地出来吃他这个大户,哪有带钱。”她道。吕落第道:“我还有几两银子,你买个小点的吧。”她眼睛一亮,惊喜地道:“真的?”“我哄你干什么?”他笑道。郭芙蓉这回选的认真多了,大的不要,难看的不要,一看就贵的也不要。最后选了块巴掌大的圆石头,黑黑的,中间掺杂着云状的白色纹理。她举着石头问他,道:“你看这个怎么样?”吕落第又不懂这些,看她喜欢便点头,问卖家道:“这小的怎么卖?”卖家答道:“呵,那个啊,只要一两银子。”郭芙蓉没说话,只看着吕落第,他点头道:“买了。”郭芙蓉看了看石头,珍惜地放进新买的钱袋里。他奇怪地道:“你不切开看看吗?”她摇摇头,笑了声,道:“不切,这石头挺好看,我要留着。”吕落第看她高兴,自己也高兴,但又后悔,凭白又去招惹人家,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这时,旁边有人问道:“卖家,这石头多少钱?”“五十两。”两人一看,不就是刚刚看中的那块石头。吕落第心道,这石头还挺走俏,说不准真有。郭芙蓉看他有惋惜之色,便道:“那石头不一定就有玉。”“说什么呢你?”那人已经买下了玉石,听她这话不高兴了,道:“小兔崽子,懂个求!”嘿,郭芙蓉有点火了,道:“你看这石头,裂纹那么多,石头糙得很,不然你以为只用五十?”她的话是故意说来气那人的,半真半假,这裂纹多的,石头糙的,多是玉种不好,但赌石嘛,就是说不准。但那人对买玉石是一窍不通,听人说有人拿它发了财,便从家里拿了钱出来。听她一说,心中忐忑,别五十两打了水漂,连个声都没有。吕落第打圆场,道:“您啊,别着急,有没有,切开就知道了,石头就在那儿,也不是别人说没有就没有的。”那人想也是,把石头给了卖家,请他切开,这时,忽然走过来一胖大汉,三十左右的年纪,穿着粗麻衣,留着很短的头发,跟个出家大和尚似的,冲过来将买玉那人推翻在地,怒道:“姓彭的,你有钱买石头,没钱还我。”姓彭的人登时傻了会,回过神,跳起来叫嚷道:“李大嘴,我不说了一个月后给你吗?”这叫李大嘴的胖汉脸气的通红,挥了挥拳头,道:“你一个月又一个月,拖了我半年都,给钱,今天不给钱别想走!”“我没钱没钱,就没钱,你打死我呀。”他当真把脸凑到李大嘴的拳头旁,吃定他怕事,不敢打。果然,李大嘴收回拳头,一下怂了,哭道:“彭大哥,我这等钱回去给我老娘治病呢,你要不先给我十两银子吧。”“说了下月才有,你听不懂是不是!”他怀里抱着玉石,不耐烦地推搡着他,屁股上忽然被人踢了脚,整个人飞出去,摔在地上。“把钱还他。”郭芙蓉又踢了他一脚。这人穿的衣服都是好料子,哪像没钱的样子,分明是个老赖。他嘴上依旧叫道:“我是真没钱,我钱都买玉石了,有我一定还啊。”他欠的可不是这一个,要是还了他,让其他人知道了,还不上门催债。这号人吕落第见过几个,除非惊动官府,碰上个家里有人当差的,一般人真奈何不了他。他心想,老白不在这吗?回头叫他出面,这人本地肯定有名,又知道他姓什么,一查就清楚了。他拉住还想打的郭芙蓉,道:“不然这样,你就先拿你买的这块石头,赔给这位仁兄,做个利息吧。”“嘿,我这石头可是五十两,都能全还他了,做利息?”姓彭的叫道。“怎么,欠人半年,不得给点利息啊。”郭芙蓉踢了几下狠的,他痛地哇哇大叫,缩作一团。姓彭的心道,要是没个交代,今儿这人不会放过他。不如把石头给他,先伏个软,如果这石头开出来有玉,我回头再夺回来,要是没有,就说五十两已经还了。 他连声道:“好好好,我把玉石料给他。”李大嘴又惊又喜又愁,惊的是忽然冒出两人来给他主持公道,喜的是拿了利息,愁的是万一是块破石头,不还是没钱,他拿过石头,朝郭芙蓉二人道:“谢谢二位,谢谢。”“你先切开看看,天道有公,该是你的一定是你的。”吕落第意有所指,李大嘴苦笑道:“我娘打小就教我,千万别沾赌,我在她跟前发了誓的,从没赌过什么东西。”郭芙蓉道:“新手总是运气好,你这块石头里一定有玉。”姓彭的不满地道:“你刚不是这么说的。”“闭嘴!”郭芙蓉喝道。李大嘴将玉石料给摊主,摊主让三个小工开玉,问他道:“您想从哪儿开始切?”“啊?”李大嘴懵了,怎么还要自己来作主?他围着石头看了看,看不出所以然,双手无措地随手比划了下,道:“就从这吧。”“好,开吧。”摊主招招手,三个小工,两人手持锯子,来回割石料,锯子上没有锯齿,怕不小心割到玉,坏了品相,旁边还有一小工,手上提着铜壶,不时地往石头上洒解玉沙。见有开玉的,周遭的人团团围过来看。咯咯咯,众人的心跟着那锯子来回拉扯,煎熬了小半个时辰,小工割掉了上面的石料,李大嘴伸长脖子一瞧,还是石头。他心内失望,道:“没那发财命啊。”“您还继续割不?”摊主问道。“还能割?”李大嘴问道。“随您,我这包开到底。”摊主道。反正不花钱的,他又划拉了下,去了一半,道:“往这割。”锯子又咯咯地作响,这回割得快些,只花了两刻钟。小工浇下一瓢水,冲开面上的碎石。哗啦,现出绿色的石头。
摊主见的多,一眼便识出玉的品相,忙道:“哎哟,恭喜,这玉水头足,是块好翡翠,可不止五十。”李大嘴骤然呆住,半天才缓过劲,惊叫道:“有有,有玉!”郭芙蓉和吕落第也向他道喜,他摸着玉石,喃喃道:“发财了,发财了。”姓彭的看在一旁,没吱声,他知道李大嘴住哪儿,晚上去找人抢回来。他瞪着玉石,悄悄地离开了。郭芙蓉将他神色近收眼底,冷笑一声,对李大嘴道:“你要小心保管,最好快点脱手,免得遭人惦记。”“是,是。”李大嘴连连点头。小工把剩下的玉料切了,这下更快,没半个时辰,就割出拳头大的翡翠。李大嘴用布将玉石包好,抱着先回家。郭芙蓉拉着吕落第跟在后头,他不解地道:“干嘛不先跟老白说一声,他是捕快,出面比我们有用多了。”郭芙蓉低声道:“嘁,我和你难道还不是那个无赖的对手?”知道她是不喜欢白展堂,他便不再说了,想先保住李大嘴,回头再告诉老白。他又奇怪,她不喜欢白展堂,怎么和佟二姨这么交好?第十一章郭芙蓉和吕落第行侠仗义,把要去游湖的事早忘了。可怜佟湘玉一直在湖边等,等的面纱都快被看穿了,也没等来人。“二姨,我们先去吧,船我都租好了。”白展堂劝她道。“再等等。”她后悔怎么没有和小郭说一声,就和他两人跑出来了,这下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白展堂眼神黯淡了下,道:“二姨是怕和我独处怎么地?”佟湘玉浑身一僵,立即矢口否认:“当然不是。”“呵呵……”白展堂笑了几声,道:“孤男寡女地去游湖,被人看见是不好。换作别的姑娘,我是说不清楚了。可你是我二姨,我是你外甥,咱两年没见,说说贴己话,不过分吧?二姨?”“是……”佟湘玉吃了个嘴亏,只得随他先去湖边找到船。走了几步,她忽然道:“你以前没和哪个女捕快单独办过差?说不说的清楚?”“……”白展堂侧过头,直视前方,“我那是为了办案,朝廷下的命令。”“那你没因为要保护哪个女子,两人独处过?说得清吗?”她又问。“我那是保护百姓,朝廷下的命令。”白展堂两眼四处搜寻,想赶紧找到他租的船,去游湖。“哦,”佟湘玉点点头,似乎认可了他说的话,白展堂稍松气,又听她道:“那金家二姑娘也是朝廷下的命令?”白展堂背垮下去,转过身,面纱遮住了她的脸,他不知道她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金二姑娘我见过,不让其姐。”白展堂面色变冷,游湖的好心情因这一句话都没了,他道:“我和她没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事,要不是你们提,我都快把她忘了。二姨,你就是再怎么想让我成亲,也不至于让我娶个不喜欢的女人吧。”“那也给人一个交代,把事说清楚,一声不响地走掉,算什么?”她口气里带了责怪,要是换做旁人,白展堂早一句“干我啥事”顶回去了,但现下是她说的,他只得道:“等回京城我说清楚,成了吧?”佟湘玉转过头往前走,为他敷衍的态度生气。走不了几步,白展堂指着岸边一艘船,道:“二姨,船在那儿了。”那是条小舟,不大,容不下几个人,船上东西却多,有个小火炉,几个袋子,甚至连河灯,团扇,纸鸢这些个玩物都有。船夫个头不高,晒得黝黑,笑着上前来,“官爷,您要的东西我都给置办好了,看看满意不?”白展堂看东西都齐了,问佟湘玉:“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他备得还真周全,河上放纸鸢?大白天地放河灯?他是想两人在船上呆到天黑?就听白展堂道:“洞庭秋月可是潇湘八景,现在不是秋天,夏天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二姨?”佟湘玉走到一摊子前,指着摊上的鱼竿,道:“我们买两个吧,夜钓也挺不错,正好有河灯。”到了湖上,两人一人拿一竿子,背对背钓鱼,想看对方的脸还得站起来走两步。佟湘玉纱帽摘下来了,徐徐凉风吹动她的发梢,面色柔和,一手握着鱼竿,眼儿不眨地看着湖面,静静地等鱼,好像山水间只剩下这事。白展堂扭过头,想和她说说话,“二姨啊·····”“嘘,鱼要上来了。”佟湘玉等了会,手腕一提,一条鲫鱼咬在鱼钩上,甩着尾巴,还想逃脱。她把鱼取下来放进篓子里,她已经钓上来五条鱼了,“展堂,你可得加把劲,这是我们的午饭和晚饭,你要是觉得闷,我们就回岸上找小郭他们吧。”白展堂让船夫置办些船上能煮的东西,他就买了一小袋米,剩下的都是佐料,一个菜都没有。白展堂心思都不在鱼上,只钓上来一条黄鸭叫,他呵呵笑道:“二姨别看不起人,咱俩就打个赌,看谁的鱼多,谁输了,答应对方一件事,咋样?”佟湘玉一听,觉着有诈,“是钓鱼?不是捞,不是抓?”白展堂一顿,似乎被看穿了心思,不自在地道:“钓,钓鱼。你放心,我又不会提啥过分的事。”佟湘玉心想他这逞强呢,想到金二姑娘的事,他到时候要是不愿去说,她可以拿今天的赌约让他去,便点头,道:“好,谁先钓上来十条,谁就赢,前面的不作数。”两人订了赌约,各自专心钓鱼。但湖里的鱼也不知道是什么口味,只咬佟湘玉的钩,不到半个时辰,她已经钓了七条鱼了,白展堂还是个白板。看胜利在望,佟湘玉笑得直乐。白展堂转过脸,撑着下巴,看她侧脸眉毛弯弯,嘴角上勾,乐字都写在脸上,叹气道:“二姨,我看你这么开心,都不忍心了。”“哦?你有什么锦囊妙计,让湖里的鱼去咬你的勾?”佟湘玉哂笑道。白展堂潇洒地将鱼竿往水中一抛,从袖子里摸出一捆细长的铁丝,他有时逮犯人没带镣铐,随身带了这个绑人用。只见他将蚯蚓绑在铁丝尾端,放到离湖面一尺处,用着来钓鱼,他笑地开心,对佟湘玉:“我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佟湘玉觉着自己好像成了那条愿者上钩的鱼,但又不信,他真能钓上来。过了一刻钟,佟湘玉又钓上来一条鱼,白展堂那儿没点动静,她心想,他是唬人的,还是砸锅了?忽然,有条银色的鱼从水里跳出来,筷子宽,一指长,一口咬住铁丝上的蚯蚓不松口,紧接着,噗通噗通,一条接一条,咬着上面鱼的尾巴,串成根长线。白展堂笑吟吟,将鱼提到船中,数了数,“十二条,还超数了。二姨,我赢了。”
第十二章和风扫过无际的湖面,吹起一圈圈的水波,晃得小船轻轻摆动,炉子里的鱼汤冒着小泡,掀开盖,味儿飘得老远。白展堂盛了一碗,递到佟湘玉手边。鱼是他们钓上来现杀的,小鱼也被去了内脏,放了一点油,一股脑全扔菜钵里,红椒,姜,蒜,紫苏,葱一样没少,怕吃不饱,白展堂又做了点面疙瘩搁汤里,整了锅湖湘味的疙瘩汤。小火慢炖,煮了很久,汤白得跟牛奶似的,鱼骨头都化了。等鱼熟的时候,两人什么都不干,佟湘玉专注地看鱼,白展堂就悠闲地摇橹,让小船四处飘,天上云卷云舒,天蓝的让人舒服,映在水里,湖变成了海,没有尽头,一无所知,好像船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佟湘玉接过碗,拿勺慢慢地喝,白展堂也给自己盛了碗,放在边上冷着,撑着下巴看她。从回京城开始,他就很忙,好好看她的时间都少。她被看的不自在,问道:“你到底要我答应你啥事?”“你先吃,吃完了……你有啥想去的地方没有?”白展堂反问她:“岳阳楼还是君山?这俩地离我们最近。”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佟湘玉放下碗,岳阳楼人多嘴杂,君山地方大,碰到的人少,“君山吧,去拜拜菩萨。”君山并不是山,是洞庭湖中的一处岛屿,多翠竹茶树,四季不凋,小岛因此常年披绿,岛上又有七十二峰,钟灵毓秀,是道家福地,传说多,寺庙也多。白展堂将船停在岸边,脱下自己的披风,扔在船舱里。“哎,丢了怎么办?”佟湘玉道。“披着打眼,脱了好。谁不长眼偷了,算他命不好。”白展堂跨步踏上渡头,回身拉她。佟湘玉戴上了纱帽,和他两人走在青石路上。抬头,树郁青苍,远处有一角飞檐,落英缤纷,花正开到荼蘼。“那个事,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佟湘玉憋不住问道。白展堂指着远处的寺庙,道:“这地方很有灵气的,据说有不少人在这成仙。神仙面前可不能不说假话,”他停住脚步,笑了声,道:“我的要求就是,在君山里,你不许说谎。”“嗯?”他回过头,阳光照在他的笑脸上,隔着一层纱,佟湘玉都觉得晃眼。“这两年在外面,我很想你,你呢?想我吗?”他道。她应该选去岳阳楼的,地方小,上下几层楼,走一圈就没了。有进香的游客听到这话,侧目过来,惊奇他的厚颜,光天化日,哪家的姑娘被……哦,原来是个捕头,是张捕头吗?听说张捕头已经成亲,家中妻子贤惠,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人。佟湘玉垂下眼睛,不说话,不说,就是没说谎。“有那么难说吗?”白展堂弯腰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别人看不见你的脸,也不知道我是谁,想不想,一个字,还是两个字?”“两个字。”她别过头,从他身旁走过去。白展堂一怔,又笑开了,道:“那就是‘很想’。”林间道上,一男一女,穿的一红一白,姑娘急步走得快,小伙大步后头追,总听见他们这么说话。“我想你想的肝疼的时候,就给你写信,你怎么不咋给我回信啊?”“不想回。”“哦,见字如面,你看见信等于看见我,就不肝疼了是吧。可你下次还是写吧,我还肝疼呢。”……“你看,我们像不像那俩鸳鸯?”指着池子里的戏水的鸳鸯。“像那两棵树。”指着池边一南一北,方向各异的两株槐树。“那也是,野鸳鸯没啥好做的,还命短,树和天地同寿,长长久久。”……“我们要是像树那样活的久,我就不干捕快了,你说,我去干啥好呢?”“说书,你去说书能挣钱。”“哈哈,你在夸我口才好吗?”“颠倒是非,无聊的人喜欢听。”“也好,活的太久,你也会无聊的,我说给你听。”……香客们表示,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这边佟湘玉在“受罪”,那边,郭芙蓉在“享受”,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打抱不平,是她梦想很久的事呢。李大嘴把玉揣回家,途中果然遭到了抢劫,在巷子里被七八个人围上。她和吕落第从天而降,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李大嘴连番道谢,“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有啥我李大嘴能做的,尽管说。”吕落第道:“不用谢,你还是把玉赶快脱手吧,家中藏富,你又势单力薄,总会引来觊觎。”不是刚那姓彭的,也会是别人。李大嘴点头,觉着他说的有理,道:“我还想带着它回老家再拿去卖掉呢,我姑父是平谷的县令,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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