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款游戏是人在雪地生存战争3有了吗,晚上不点灯,会有熊来吃你

97068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赞同 30438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当前位置:
|| | |
LES小说:红豆为谁红(一篇不错的文章,不喜匆入)
人气:66954 回复:23
第一章       二十二岁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      人们对年龄的真实感觉,常常都会是一种错觉。年青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很老。而真正老了的时候,又会感觉自己还很年青。      看着时光的脚步每天从我身边溜来溜去,悄无声息,不着痕迹,我慌乱万分。我决定离开家乡,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流浪。我希望自己能够在陌生的异乡,找到一种轰轰烈烈的生活。      逃离似乎是年青时最爱做的游戏之一了。逃离父母的束缚,逃离熟悉的人群,逃离因熟悉而生厌的故土。在逃离中不断地失去,又在逃离中不断地获得。      
TA共获得: 金币:0枚
还没人打赏
分享给好友
我最终来到了海口。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中国内陆任何城市的地方。      在一个阳光和煦的早晨,我混在一堆鱼龙混杂鸡鸣鸭叫的人群里,从湛江那儿一个叫海安的码头出发,乘坐一艘日本进口的豪华快艇,越过琼州海峡,来到了这个孤悬天外的海南岛上。            出了秀英港口,是笔直的海秀大道。抬头望去,天空碧蓝如洗,云朵又大又白,不染一丝尘埃的样子。真是不到海南,不知什么是正宗的蓝天白云。      随之扑入眼帘的便是路两旁的椰子树。它们叶状独特,树冠优雅,修长挺拔,风姿绰约。椰子树,是的,不能不说的椰子树,那婀娜多姿的形态,实在叫人赏心悦目。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为了椰子树而来海南的。它们曾经出现在那个著名的电影《红色娘子军》里。我童年的时候,因为文化大革命,那个电影已被禁演。但根据那个电影改编的同名舞剧,正大红大紫着。它是十大样板戏之一,我被强迫着无数次地观看过它。椰子树作为那个舞剧最重要的背景,曾经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我幼稚而清澈的眼前。      后来,文化大革命结束了,故事影片《红色娘子军》又被人们翻出来复映。我曾偷偷摸摸地一连把它看了六遍。我一直没搞明白,当初我为什么会如此乐此不疲地,而且是自觉自愿地把这个电影看了这么多遍。         最不可思议的是,每次我都会被那首悲壮的红色娘子军连歌感动得热泪盈眶。一直到今天,一听到那熟悉的旋律,听到那几句熟悉的歌词:“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我依旧会热血沸腾。它叫我感动的已经不再是它的政治含义,而是我对童年生活的追忆和缅怀。      而椰子树亭亭玉立的身影,早已成为我深藏心底的一帧永远不会褪色的图画了。      难以磨灭的童年印迹,心里被人为地打上的种种烙印,不管是怎样混乱的底色,怎样的夸张和变形,却再也抹杀不掉了。
我对海口的美妙感觉,很快就被生存的危机冲淡了许多。      有一天早上,我从彻夜的乱梦中醒来时,一时间懵懵懂懂地竟然不知身在何处。我目光逡巡地打量着周围,试图找到一个清晰的答案。      闷热的小小的房间,布满水渍的肮脏的墙壁,头顶上锈迹斑斑吱哑作响的大吊扇,一张划痕累累的小木桌,桌上立着一个墨绿色的塑料壳的暖水瓶,这一切陌生而又可疑。      我躺在床上发了半天呆。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我来这儿究竟是想做什么的。我为自己瞬间的失忆感到了几分恐慌。      忽然我看到墙壁上贴着一张乳黄色的纸片,上面很醒目地书写了几个黑色大字:小心扒手,请保管好你的钱和贵重物品。我这才一下子醒悟过来,此时我正躺在海符路上那个叫农垦三招的破旧的小旅馆里。            我下意识地一遍遍地默读着那句话:小心扒手,请保管好你的钱和贵重物品。就象小时候背诵课文般地神思涣散。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间想起放在枕头下的钱包,连忙伸手去掏。      因为我睡觉不老实,枕头早已移动了90度了。掏了半天,也没摸到钱包。我一下子吓出了一身冷汗,那区区一点小钱可关系我的生死存亡的头等大事呀。      我一下子爬了起来,头脑登时彻底地清醒了过来。床上床下翻找了半天,原来是虚惊一场,钱包掉到床底下去了。我数了数包里的钱,只剩下80元钱了。我一下子意识到了我的艰难处境。     怕和别人住在一起太吵,我很奢侈地包了一个小单间。每天的住宿费是8元钱。也就是说,即使不吃不喝,十天之后,我就必须露宿街头。我知道我现在唯一该做的事,就是得去找个活干。我再也不能象前些日子那么挑剔了。哪怕不给工钱,只要管吃管住,我就得干。别说我在海口举目无亲,即使是亲朋遍地,在这种金钱至上的地方,我也只能依靠自己去解决生存问题。            那时候,正值八十年代末期,海南才刚刚建省,国家又号称要在海南建一个中国最大的经济特区,所以海口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游荡着一些从内地来找工作的人,他们被当地人统称为“大学生”。当时有个说法叫“十万人才下琼州”。      这些人中,有象我这样才出大学校门的小女生或小男生。也有一些三、四十岁,想抓住青春的尾巴梢,作最后一搏的准中年人或中年人。不管大家最初背井离乡来闯海南的真实原因是什么,有一点应该是共同的,那就是大家都想趁乱淘点金子出来。      在大学里,我是学中文专业的。据说那些学外语和经济类专业的人,工作特好找。如果是女孩子,尤其是未婚的,那就更不用愁了。可惜我三项只占了后两项,我只能徒然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远见卓识。            其实前几天,也遇到过几个公司愿意要我,都被我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有一个公司,我嫌它办公的地方太脏太乱。      另一个公司,是做粮食生意的。一想到整天要和大米白面五谷杂粮打交道,我觉得实在叫人受不了。那样的话,我岂不是成了返乡务农的知识青年了。      还有一个公司,规模倒挺大的,是做房地产生意的。他们在一家很豪华的宾馆包了一层楼,给我的职位也不错,做总经理秘书。可我只上了一天的班,就再也不敢去了。            那个约有四十多岁的总经理,看上去衣冠楚楚,精明强干的样子。当天晚上,他就让我陪他请一帮银行的头头脑脑们吃饭。      那是我笫一次走进海南豪华的大酒店。富丽堂皇舒适怡人的就餐环境,衣冠楚楚谈吐高雅的饮食男女,给我的笫一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席间,我难免几分羞涩和拘谨。那帮银行的头头脑脑们对我倒是非常友善。他们七嘴八舌没完没了地夸奖我。我一直都没搞明白,怎么好象我成了那晚最重要的议题似的。他们说我看上去就象个单纯可爱的中学生。一点也看不出我居然已经大学毕业了。而且有个和蔼可亲的大胖子,竟然说我长得很象日本影星山口百惠。她当时在中国大陆曾经红极一时。我明知道他言过其实,可我心里还是乐开了花。那时候,山口百惠可是我心中的巨偶。      莫明其妙的是,他们一再关照我们总经理要好好待我,不要随便炒我鱿鱼。那是我笫一次听到炒鱿鱼这个词。突然之间,感觉广东话也有许多精妙之处。
     叫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后来在回来的路上,那个在吃饭时一直笑容可掬彬彬有礼的总经理,居然在汽车上就对我动手动脚起来了。我的惨叫声肯定把司机吓了一跳,车子在怪叫声中来了一个急刹车。没等车子停稳,我就连滚带爬地从小车里逃了出来。      事后想想,当时我应该先扇那个色狼一个大嘴巴,然后再从容不迫地走开的。可惜我当时太缺乏对敌作战的实战经验了。 我有个和我本人个性极不吻合的名字。据说我老妈生我时,因为难产,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她躺在产床上,亦真亦幻地做了诸多恶梦。她顺手牵羊地就给我起了个名子叫吴梦。叫她始料不及的是,我长成人后,却成了个酷爱做梦的人。      在夜深人静之时,我常常沉浸在形形色色的梦境中,陶醉于荒涎离奇的人和事。我甚至可以在青天白日之下,连篇累牍地做梦。梦已经成了我生命中最不可缺的伴侣。我在美梦中尽情享受虚无飘渺的快乐。我也在噩梦中,体验恐惧和无奈。我在梦中延伸我在生活中难以企及的一切。我常常因爱梦而远离尘嚣,我总是因多梦而变得苍白无力。千方百计摆脱梦的困扰,一直是我所做的最艰苦卓绝的努力。     但我深深知道,海口是个只相信奋斗不相信梦想的地方。      所以最后,我老老实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再一次去进行找工作的尝试。            海口当时还没有人才交流市场。在海口宾馆附近的路边的几排墙壁上,常常贴满了招聘广告。我跑到那儿搜寻了半天,结果一无所得。      这些天来,我早已搞清楚了一件事,那些招聘广告多数是骗人的。比如大部分都标榜高薪,可是却没有底薪。说穿了就是你得自个找生意,没生意你一分钱都拿不到。有了生意,就要拉到招聘你的公司名下去做。这些公司用它的大红印章,在合同书上一盖,然后就把你赚的钱的大头拿走了,而你一般只能拿到20%到30% 的纯利润分成。我心想,有这样的好事,我干吗要让别人分我杯羹?我自己办个公司不就得了。那时在海口开个公司,简直比便秘的人拉屎还要容易。            我正心烦意乱地准备转身离开时,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一个看上去年龄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在看着我微笑。      我一时判断不出她的确切年龄。比如她究竟比我大或比我小。即使后来,我和她熟悉到了相知的地步,我仍常常无法确定她的真实年龄。      她就是成荫。            现在回想起来,我仍能感受到那个瞬间,心灵被震撼的颤动。      成荫伫立在海口的街头。修长而袅娜的椰子树,从她身后一字排开,延伸到了遥不可及的远方。在那个热带的红色的土壤上,她穿着纯白色T恤,天蓝色牛仔裤,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尤为清清爽爽。      成荫的笑容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魔力。她的笑容是我所见过的最叫人怦然心动的笑容。它从天而降时,使我觉得天地间一片阳光灿烂,万物马上都欣欣向荣起来。      阳光灿烂和欣欣向荣是我从小就用滥了的两个词,可我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词语,能够充分表达我此时此刻的感受。      成荫给我的笫一个印象就是如此明朗,如此鲜亮的样子。            因为这美丽的瞬间,后来我经历了有生以来的最为惊心动魄的情感历程。      我知道,所有的付出都是心甘情愿的。所有的痛苦都是不期而遇的。虽然我经常为彼此在情感上的不平衡而痛楚万分,可我无力自拔。我就象一个陷入泥潭的孩子,除了恐惧和哭泣,我不知道我还能够做些什么。            成荫对我说的笫一句话是:“你想找工作吗?”      她的声音非常磁性,很悦耳。仔细看过去,她的笑容有一点点勉强。她有点精疲力竭的样子。      她散乱的长发,疲惫的笑容,洗得泛白的牛仔裤,仍然没有掩盖住她身上那种咄咄逼人的气质。成荫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她身材高挑,偏于瘦弱。在举手投足之间,常常媚态百生。但她还是老给人造成一种居高临下的压力。
成荫对我说的笫二句话是:“跟我干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定下神来打量了她一下,这才发觉,成荫长着一张漂亮而精致的脸蛋。她亮晶晶的黑眼睛,雪白而整齐的牙齿,在友好而自信的笑容里光彩夺目。      我迟疑了一下,问她:“包吃包住吗?”      成荫很是错愕地盯着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点点头笑道:“吃住没问题。这样吧,先试用一个月,没工资,可以吗?”            我退掉旅馆,拿了东西,和成萌一起,穿过一片街道狭窄曲折,地上到处都是污水的居民区,来到了她租的连办公带住的农民房前。      那幢三层高的小楼房,就象五十年代拍摄的抗日战争影片里的日本鬼子的炮楼子,细细长长地直耸云间。海南的房子层高非常高。内地人刚住进这样的房子里,顿时会觉得自己的身高缩短了许多。后来听说,海南人之所以喜欢这样盖房子,主要是为了散热通风。      叫我大吃一惊的是,竟然有二头赘肉乱颤的大肥猪突然从我们面前颠颠地跑了过去。那个叫三亚下街的地方,其实离市中心很近,却还会出现如此的田园风光,真叫人匪夷所思。八十年代末的海口市,就是这样一个混乱不堪的样子。            成荫不好意思地一个劲向我道歉。她说:“对不起,实在委曲你了。这儿条件有些简陋,不过我们在这儿不会住很久的。”      进了屋子,我突然感到有些慌乱。这里除了一张破破烂烂的办公桌,一张一米二宽的小单人床,一个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牛津旅行包,再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了。我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      在路上时,成荫告诉我说,她刚刚开了一家广告公司。但她没告诉我,这个公司实际上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皮包公司。它唯一的固定资产就是那张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旧办公桌。      叫我稍稍感到欣慰的是,这间房子带一个可以淋浴洗澡的小卫生间。在海南岛这个四季如夏的地方,洗澡几乎和吃饭睡觉一样举足轻重。
第二章          那天,成荫把我带回家后,她开门见山地对我说道:“ 我之所以什么都没问你,就让你跟我来了,就是因为你一身的学生气。我喜欢你这样单纯的女孩子。什么都不用多说了,就把我当成你的姐姐吧。以后大家在一起,首先要开心,然后再讲赚钱的事。我脾气不好,有时有点马大哈。如果我照顾不周,你就多担待一点吧。”      我客气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成荫喜出望外地说:“吴梦,真是太好了。我算是找对人了。这么巧,你正好是学中文的。我正需要一个学中文的帮我搞广告策划呢。不过刚开始要委曲你一下,你先跟我跑一段时间的业务吧。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等有业务上手,我再招两个业务员,你就可以在家里专门写写划划了。你说好吗?”      对于她的安排我能说什么呢?我只有庆幸自己运气奇佳,居然能够遇见这么一个说话做事叫人如此熨贴,而且还可以把她当成姐姐的女老板。            最初的许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不清了。我们每天都跑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干了一些什么事情,都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每天一大早,我和成荫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每人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出门了。对于那段日子,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两个人汗流浃背地骑着车,在大街小巷穿梭来往,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四处流窜。那时候,真不知道要这样奔波多少天,也不知道成功究竟会在哪里等待我们。            为了赶时间,我们中午从来不敢睡午觉。总是在街头的小饭馆里随便吃点东西,比如每人一份炒河粉或炒面,汤粉或汤面,有时干脆每人来碗馄饨,就算解决了温饱问题。      吃完饭后,我们俩就会在解放路一带的闹市区里,东游西逛,出入于各种各样的小店,消磨时光。有时又困又累又热,我们就钻进路边的录像厅里,迷迷糊糊地看上一中午录像。有时干脆就在咿哩哇啦的武打声中昏昏欲睡。            那时候,海南严重缺水缺电。有一件事叫我非常痛苦不堪。晚上,为了等水洗澡洗衣服,我们总要熬到下半夜才能睡觉。而我从小就是一个很贪睡的人。我母亲总说我是瞌睡虫托生的。      虽说我们买了两个大塑料桶,每天夜里等水来了以后,都会接得满满的,以备不时之需。但洗澡洗衣服,总要等水来了之后才能进行。一般情况下,都要等到深夜十二点之后,水才会姗姗而来。而那时,我早已会困眼惺忪的了。      成荫每次都是让我先洗澡。有时困极了,洗完澡后,我一头倒到床上,就呼呼大睡起来。笫二天起床后,就会发现,成荫总是将我的衣服洗了出来。我真没想到,看上去那么优雅矜持的成荫,对人竟然会如此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因为老是停电,那时,海口路边的商店门口,几乎家家都摆放着一台柴油发电机。在酷热的暑气中,那些发电机常常发出震耳欲聋的噪声并散发着难闻的废气味,它们以原始而可怕的方式给人们提供一点电力资源。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海口当时的落后状态真是叫人发指。            海口当时的交通工具说来更是有趣而可笑。街头跑来跑去的最多的一种车,是被人们称为“放屁虫”的机动小三轮车。因为这种车是用柴油发动的,尾气很浓,且一跑起来就发出一种震天响的“嘣嘣嘣”的声音,故被人们称为“放屁虫”。一般只要两、三块钱就可以跑遍海口市区,所以它非常受欢迎。      有时我和成荫要到郊区或路途远点的地方办事,我们便会乘坐这种车,感觉又吵又闹又好玩。            其实成萌将我从街头带回家的时候,她口袋里就只有200元钱了。那是她所有的流动资金。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敢把我弄回家。而且她还敢对我说:“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就是成荫。从她笫一眼看到我,她就知道,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我,而我只会对她言听计从。那时,她就彻底地明白了一点,或者说,她就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我永远都会被她所左右。我永远都不是她的对手。    刚开始,我们总是觉得自己是个没点实力的小广告公司,所以我们就专门跑一些小公司。其实那些小公司大部分都是皮包公司。他们做生意往往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赚一笔是一笔。他们根本就没有长远的发展计划。让他们从口袋里拿出钱来做广告,简直无异于去抢他们已经到了嘴里的肥肉。      我们马不停蹄地跑了许多天,却颗粒未收。我们的笫一个经济危机到来了。            有一天早上,我感觉成荫有点欲言又止的,我忙问她:“有什么事吗?”      成荫吞吞吐吐地说:“你身上还有钱吗?我已经身无分文了。”      她嘴角撇了撇,自嘲地笑道:“先把你的私房钱拿出来抵挡一下吧。从今天起,就算我给你打工好了。”      我起劲地推了她一把:“你胡说什么呀,同甘共苦吧。”      我把包里的钱全部掏了出来,递给成荫。      我开玩笑说:“你可要记住,这是高利贷噢。”      成荫数了数钱,半真半假地说:“放心吧,我会让你得到加倍的补偿的。”            我们把手上的钱作了一下统筹分配。我们买了二箱方便面。又买了卫生纸,洗发膏,香皂等日用必须品,最后还剩余了约有十几元钱。      成荫把余钱放到办公桌上的一个小纸盒里时,非常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道:“这些钱就留着每天买些青菜和水果吃吧,没有维生素,身体要受不了的。我相信上天不会对我们太残酷了。等到这个盒子空了的时候,我们一定会拉来广告的。”      成荫说话时,俊俏的脸上泛出一种坚毅而动人的光芒。那无与伦比的光芒在散发着海风的咸腥味的空气里,闪烁不定,又无处不在。接下来的那些日子,我们改变了战略方针。我们抱着有枣无枣打一杆的态度,专捡大公司跑。反正都是跑。一样的路,一样的时间。但万一能跑出点眉目出来,那可就真是三年不开市,开市吃三年了。      白天我们仍然出去跑个不停。每天晚上,我们就把当天的《海南日报》、《海南开发报》,以及《海南经济报》等一些比较有影响力的报纸好好研究一番,从上面找出做广告的公司,把它们的资料抄录下来,然后再商量决定笫二天去跑哪些公司。我们趁机还恶补了好几本有关广告方面的书籍。            我很惭愧,我不是一个坚忍不拔的人。有时候,我几乎被失败吓得胆战心惊了。每天早上,成荫一说要出去,我就会找出各种借口不愿出去,想借此逃避失败的折磨。成荫总是象哄小孩子似地给我说上一大堆道理,然后死拉硬拽地把我给拖出去。      记得有一次,成荫几乎是恳求似地对我说:“吴梦,再坚持一下,好吗?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她热切而充满期待的眼睛,叫我感觉自己无力回绝她的任何要求。我只好乖乖地跟在她后边,再一次去接受失败的折磨。            不知是不是压力太大,还是营养不良,比起我笫一次看到成荫时,她的脸色现在有些病态的苍白。正常情形下,成荫的皮肤会呈现出一种婴儿般的乳白色。阳光的曝晒,只会使它白里透红,愈加好看。但是现在,那美丽而健康的皮肤,变得越来越黯然无光。      成荫是个乐观而坚强的人。她的精神状态一直处于一种意气风发的亢奋里。有时候,我怀疑她是装出来的。不管怎么说,她至少在表面上总是洒脱随意的样子。      也许,本来我并不是一个彻底的胆小鬼。在成荫的影响下,我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也做出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姿态。偶尔遇到成荫情绪低落时,我慢慢地可以反过来去鼓励她了。我们经常互相打气。在一个个挫折面前,我们咬紧牙关,携起手来,将所有的困扰逐个迎刃而解。在共同的奋斗中,时间不知不觉地一天天地过去了。            总算苍天有眼,我们终于交到了好运。在我们跑了足足有十趟之后,嘴唇都磨薄了一纳米之后,一个集团公司终于把它们的广告代理权交给了我们。这就是说,它们公司的每年二十万的广告费用全部交给我们策划,管理。我们替他们选择媒体,我们决定广告费用在各个媒体上的分配比例,而且我们堂而皇之地可以从中赚取15%的代理费。
当一万元预付金打到我们帐户上的时候,我们的小纸盒已经空了三天了。那两箱方便面大约也只剩下不到十包了。记得那种方便面叫葱油鸡方便面,成荫说,她现在一张开嘴,满嘴都是鸡屎味。我说,我连鸡屎味都闻不到了,我的味觉嗅觉神经全都死掉了。            那天晚上,我们跑到附近一个小酒店里,炒了两荤一素三个菜,烧了一个海鲜汤,美美地吃了一顿。      成荫神气活现地说:“无酒不成宴,我们要瓶啤酒喝喝吧。”      此话正中我下怀。我对啤酒还真有点瘾。当时海南比较热销“青岛”、“珠江”、“皇妹”和“蓝带”等几个品牌的啤酒。      成荫摇头晃脑地说:“就要蓝带吧,这个名字挺讨人喜欢的。”      然后她冲着店小姐大声叫道:“喂,小姐,拿两个杯子来,快点啦。”      真没想到成荫开心的时候,竟然是这种狂放不羁的样子,我感到又新鲜又有趣。我看她酒还没沾一滴呢,人倒已醉了七、八分了。不过我真喜欢她这副无所顾忌的德行。            看到我一筷接一筷地猛吃东坡肉,成荫又是惊讶又是伤感。      她楞楞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眼圈红红地说道:“我的小可怜,我真没想到,原来你这么喜欢吃肉呀。你跟着我真是受罪了。”说着,她便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肉。      她的一声“小可怜”喊得我心里痒痒的,长到二十多岁,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喊过我呢。      我不好意思地说:“瞧我一开心就原形毕露了,你不会笑话我馋嘴吧。”      成荫嗔怪地说:“怎么会呢,小傻瓜。你这个样子,让我心疼都心疼不过来呢。我哪里会笑话呢。”   她甜腻腻的话一下子就把我打入十九层蜜宫里去了。      这些天来,虽然我们在一起时,经常都是有说有笑的,但因为形势太严峻了,成荫很多时候,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对我一直也是关怀备至的,却全然没有今天晚上这种情意绵绵的意味。我感到心底里那最温柔的地方,被轻轻地撞击了一下。似水的柔情,漫过干枯的眼睛,点点滴滴,渗透于疲惫的身心。      我不知道,情感之门是否在此时豁然洞开。我只知道,命运之手就象清风拂面,我最终成了温柔的俘虏。            两杯酒下肚后,成荫好象真地有点醉了。她竟然开始诉说她的往事。      这些天来虽然我们朝夕相处,但我们从不谈论各人过去的私人生活。只是从她的片言只语中,我猜测她以前在老家时,是在政府机关里做文秘工作的。      到了这会,我才笫一次听到她说,她已经结过婚了。她的婚姻叫她深恶痛绝。她说,她之所以跑到海南岛来,一来是想借这儿的宽松环境干点事业,二来则是为了逃避一场感情纠纷。      我始终没搞清楚她所说的逃避,究意是指离婚还是指离家出走。而那个感情纠纷,究竟是她丈夫挑起来的,还是她自个招惹的。      我虽然对她充满好奇,但我什么也没好意思问。后来我发现,成荫有个习惯,你越是主动问她什么事,她越是不理睬你。你对什么事不管不问的,她倒要拚命和你说个清清楚楚不可。            成荫瞪着微红的眼睛对我说:“吴梦,别相信任何男人,他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我太了解他们了。听我的话没错,永远都不要结婚。”然后她非逼着我向她发个誓不可。      我啼笑皆非。本来我从家乡跑出来,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逃避恋爱和婚姻的。      我父母相中了一个男孩儿。那男孩儿是他们老友的儿子。我父母的老友俩口子,对我也非常满意。我父母非逼着我和那男孩子恋爱不可。      那男孩儿大学毕业,在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事业单位工作。人品,长相,性格都还不错,可我对他就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咸不淡地来往快半年了,我还是没有找到一点点我所憧憬的那种叫人心跳加快的感觉。越来越频繁的约会,越来越热烈的眼神,蠢蠢欲动的亲密接触,我知道那男孩儿对我开始一往情深了。怕自己欠他太多,我只好以逃避一了百了。      我说完这事,成荫看着我半天都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成荫才轻轻地说道:“吴梦,千万要记住,任何事情,都不要轻易选择,也不要轻易放弃。”    成荫在倾听别人说话时,眼神总是飘忽不定的,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常常显得寂寥而冷漠。后来,好多人都在我面前说过,他们最怕和成荫谈话时,她做出的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在我逐渐了解成荫之后才明白,她这种傲慢的姿态是与生俱来的,而绝非是在做秀。就象她在笑时,她可以在瞬间就绽放出天使般动人的光辉一样,她在不笑时,她冷冰冰的眼神,也可以使人轻意地就堕入惶恐不安的境地。      成荫的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她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左右别人的感受。            晚上回到家后,看着那张一万元的银行对账单,我们俩百感交集。      成荫眼圈红红地说:“吴梦,你知道吗,我真地差点就顶不住了。我前两天已经在心里合计好了,如果再跑不来钱,我就去当鸡婆了。”      她恶作剧似地凑近我说:“你看我这张脸,能卖个大价钱吗?”      望着成荫美丽而又憔悴的脸蛋,我生平笫一次感受到心疼别人是什么样的滋味。      我佯作生气的样子,一把推开她:“别胡说八道了。哪怕饿死,我们也不能干那事呀。”      成荫一本正经地说:“吴梦,别太学生气了。过去人们老爱说,人穷志不短,可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人穷志就短。这年头,没钱寸步难行。知道吗?现在的人是笑贫不笑娼的。”      我知道她说得句句都是大实话,可我实在难以接受这种观点。            成荫一下子倒到床上,身体成了一个“大”字形状,半天都没吭声。      我以为她睡着了,便走过去给她脱鞋子。      成荫忽然紧紧地拉住我的手说:“吴梦,即使我做鸡婆,我也要让你跟着我。我要把你养在家里。我不能让你被那些臭男人给玷污了,我走到哪儿,都要把你带上。我要做你的保护神。你说好不好?”      我这才发现她的眼神狂热而呆滞。我想她可能真地醉了,而且醉得非常厉害。第三章  接下来的日子真是开心死了。或者说有钱的日子真是开心死了。      我们首先把原来租的那间农民房给退掉了,然后在一个靠近海口公园的宾馆里,租了一套带卫生间的分里外二间的大套房。我们买了崭新的办公桌和文件柜,还买了一套造型别致的木质沙发和茶几。      望着焕然一新的办公室,成荫得意忘形地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办公的地方是公司的脸面,一定得布置得漂漂亮亮的,让人一看就觉得你有实力,就想给你生意做。”      看到她忙忙碌碌不亦乐乎的样子,我也大受感染,不由跟着她跑里跑外,忙了个天翻地覆。      成荫的精明和诡诈真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们租房子的时候,她居然和那宾馆签了三年的租赁合同。我对这个时间期限表示怀疑时,她悄悄地说:“只有这样,才能把租金降到最低。管它究竟租几年,先占点便宜再说吧。”      这样做确实很划算。虽然多付了一点押金,可比起被砍到五折的房租来说,我们还是占大便宜了。            那个救了我们一命的公司叫南洋开发集团公司,它属下有三个贸易公司,号称除了不敢贩卖人和毒品以及军火,什么都敢买和卖。另外,它还有一个海藻加工基地,一个橡胶厂和一个速溶咖啡厂。和我们签完合同之后,那公司总经理姚辉就到新加坡考察什么项目去了。      所以,我们得以有这个空档,能够从容不迫地换办公室,做一些必要的美化我们实力的工作。            待到办公室布置停当,成荫便带着我到得胜沙路附近的一个服装市场,每人买了好几套从广州那边过来的时装。这些时装的布料、款式和做工都是当时在内地没有见过的。据说全是抄袭的最新的香港时装版。      我们又跑到友谊商场,可能它是当时海口最高档的商场了。我们买了眉笔,口红,眼影等一些进口化妆品。这些精致的东西,那时在内地更是难得一见。            买化妆品的时候,我们还闹了个笑话。      我和成荫几乎是同时,一眼就看中了一个法国产的天蓝色的眼影。看看标价竟然才三元多点钱。我们毫不犹豫地就让营业员开了单子。到收银处付款时,才发觉是三十多元钱。     原来这层楼是免税商场,所有的标价都是美元标价。      我和成荫面面相觑了几秒钟,成荫一拍我的肩头爽快地说道:“买吧。”      我犹豫地说:“算了吧。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我们还是节约闹革命吧。”这笔钱在前些日子对我们来说,可算是一笔巨款了。      成荫把头一摆说:“就奢侈一回吧。反正钱是赚来的,又不是省来的。”      她的大方豪爽叫我觉得,我们前些日子的所有的艰苦奋斗都是值得的。            晚上,洗完澡后,我们互相给对方化了妆,又把所有的衣服轮流试穿了一遍。然后俩人评头论足,嘻嘻哈哈地闹了半夜。      平时看惯了穿牛仔裤和T恤的成荫,猛一看她穿套装还真有点不习惯呢。不过,成荫穿套装时真是显得雍容华贵,不同凡响。      我叹息道:“成荫,我在你面前真感到自惭形秽。”      成荫一把拉过我,两手抓着我的肩膀,黑漆漆的眼睛直楞楞地盯着我,认真地说道:“吴梦,以后再不许这么说了,好吗?你知道你穿了套装是什么样子吗?你知道我刚才看着你时在想什么吗?”      她奇妙的双手象是带了高压电似的,我感到从肩头漫出两道热流,直抵我的心口。我的心跳骤然间变得剧烈起来。我不敢和她直直地对视。我游移不定的目光,在她白皙的额头上,在她乌黑的秀发上,在她俊俏的脸蛋上,梦游般地四处徘徊。      成荫上前捧住我的脸,幽幽地说道:“吴梦,看着我的眼睛。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满身的书卷气,喜欢你的聪明和单纯,也喜欢你穿着套装时高雅的样子。”      刹那间,我的胸口象有一群受惊的小鸟,噼哩啪啦地飞过来又飞过去。那是一群幸福而忘乎所以的鸟儿。            晚上睡觉时,仍和以前在小房子里时一样,我睡在床的靠墙的一边,成荫睡在外边。本来这个宾馆是可以提供两张一米二的小单人床的。可如果铺两张床的话,我们买的一个旅行衣柜就没地方摆放了,所以后来,我们就要了一张一米五宽的大双人床。      前些日子,我们两人挤在一张小单人床上时,我从来没有感到挤过。每次一到床上,我总是倒头就呼呼大睡起来。      成荫有失眠的毛病。她说,她好多次看着我没心没肺的熟睡的样子,都恨不得把我掐个半死。
那天晚上,我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我背对着成荫,感觉到她在我的背后,就象一个火炉似地烤得我酷热难奈。我想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如此骚动不安?只是因为成荫说了她喜欢我吗?我不是也很喜欢她吗?只是我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我干吗要为这句话如此忐忑不安呢?我为自己的异常表现惊惶失措。直到我听到成荫熟睡后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我才开始渐渐平息下来。      我转过身来,久久地凝望着在月光中熟睡的成荫。她呼出的香甜的气息撩拨着我业已沉静的心扉。      在我又一次开始心旌摇荡的时候,我才骤然醒悟过来,这个熟睡的女人已经走进了我情感的特区。            有钱的日子叫人开心,有情的日子更是叫人心花怒放。      接下来几天,我和成荫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把我们从海口大大小小的书店里搜罗来的有关广告的书籍研究了个昏天黑地。然后我们照葫芦画瓢地做了一个广告策划方案。我们甚至从一本香港出版的书里,搬来了一个在内地闻所未闻的新名词“CI”,即企业形象的总体策划。这个说法实际上就是突破传统的“广告就是在媒体上发布广告”的陈旧观念,为企业提供一个全方位的、整体形象的创意。            我在大学里就是赫赫有名的才女。诗文在我们中文系一直是名列前茅的。所以这种拼拼凑凑改头换面的勾当对于我来说真是小菜一碟。由我捉笔,成荫补充修正,我们很快就确定下来最后的方案。我们自己对那个方案非常满意。      只是那时还没有普及PC机,我们最艰苦的工作就是得一遍遍地誊抄草稿,稍有改动,又得从头再来。因为成荫的字不如我,所以这个艰苦的工作就一遍遍地落到了我的名下。    每次抄完稿子,我一放下钢笔,成荫就会心疼地拉过我的手,又是揉呀又是搓呀,直到我受不了她的柔情,拚命逃跑为止。            也许是因为我们性格不同,我们对情感的表达方式有着天壤之别。成荫高兴起来,就会对我心肝宝贝地喊个没完。而我纵有千种柔情万般蜜意,却总是爱她在心口难开。成荫对肉体上的接触也非常随心所欲,她从不在乎我的感受。她经常会突然对我做些亲热的小动作。有时正说着话,她冷不丁地就伸过手来,不是摸摸我的脸,就是揉揉我的头。或是一把把我揽到她的怀里,紧紧地搂我一会,然后再放开我。每一次,我还在为刚才的肌肤相亲,如痴如醉的时候,她却一脸庄重地又忙她的工作去了。      有好多次,我真想也把她拉到我的怀里,亲近她,甚至无休无止地蹂躏她。可是我不敢这样做。每当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火花四溅时,我都感到心头被灼烧般地疼痛。可是除了疼痛,我什么都不敢做。            现在每天晚上,都是我备受折磨的时候。我开始真正地失眠了。      望着成荫在熟睡中宁静而甜美的容颜,我常常会热泪盈眶。我不知我怎么会对一个女人如此着迷。我为这着迷而无所适从。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也喜欢过几个女孩子。大学时,同宿舍的一个女孩子,甚至叫我有过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感觉。但那些喜欢,始终都是淡淡的,有如随风飘至的花香。暖暖的,有如冬日午后的阳光。      可现在,我对成荫的喜欢,却是一种梦牵魂绕的痴迷,是一种夹杂着欲念的依恋。我想完完全全地占有她,可我不知如何去占有她。我想疯狂地去爱她,可我不知,除了为她无以复加地心痛,我又能怎样爱她。         不知为什么,成荫从不愿告诉我她的确切年龄。我问了她几次,她总笑嘻嘻地说:“反正我要比你大几岁呢,你喊我姐姐绝对没错的。”      我说:“可我觉得你长得好象比我还显小呢。”      成荫说:“别疑神弄鬼的了,我没有占你的便宜,我真地比你大几岁呢。我只是长得显小罢了。”      有一次我想问成荫要身份证看看。她笑个不停:“搞什么搞,你要查我的户口呀?我可不能给你看。告诉你,我是个杀人潜逃犯。底细被你摸清楚了,万一哪天你跟我翻脸了,去举报我,我怎么办呢?那我可就惨透了。”      我觉得成荫真没必要对自己的年龄如此讳莫如深。我后来发现,成荫老喜欢人为地把好多事情给搞得神秘兮兮的。我总说她有明星意识。我一直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她这样做有一种快感,还是她确实有难言之隐。            成荫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一个常常叫我觉得能与她肝胆相照,而又对她总是捉摸不透的女人。一个曾经叫我愿意为她生,也愿意为她去死的女人。      我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地了解她。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人了解她。我只能这样不明不白地爱,不明不白地为爱而痛苦。            比如,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应该是爱我的,可我仍然不敢确定。我只知道,在那个夜晚,也许她是爱我的。      那天晚上睡觉时,正好有台风登陆。一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暴雨瓢泼。没有在海边住过的人,是想象不出台风来时,那种昏天黑地紧锣密鼓的恐怖的。      天气有点凉。我们翻出了一床一直没派上用场的薄棉被,两人早早地就钻进了被窝。我缩在墙角边,尽量和成荫保持一定的空间。成荫以前在我面前流露过她不喜欢和别人一个被窝睡觉。她说,她从小就一个人睡惯了。前些日子,天不太冷时,我们都是各人盖一床毛巾被,各睡各的。            也许是小时候听奶奶讲的雷公公霹死人的故事太多了,我从小就特别怕听雷声。每次闪电一亮,我就赶忙紧闭双眼,捂上耳朵,一动也不敢动。      忽然我听到成荫小声说道:“要是实在害怕,就到我怀里来吧。”      隐隐约约感觉到她柔软的手臂插到了我的颈下。我睁开眼睛,成荫的脸竟然近在咫尺了。她的鼻息象无数只香喷喷的小虫子爬到了我的脸上。我感到麻酥酥的,又难受又舒畅。    成荫定定地看着我,亮晶晶的眼里飘荡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柔情。      她突然在我脸颊上轻轻地啄了一下,我感到全身的血一下子都涌到了脸上。它们在瞬间凝固成一团炽热的火焰。      成荫微笑地看着我,半天也不说话。我紧张得象要窒息了一般。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僵硬的在等待蜕变的甲壳虫。      沉默了好一会,成荫犹犹豫豫地说道:“别这么紧张。吻你一下,好吗?”      她的声音非常失真,她肯定也是紧张透顶了。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迟疑了一下,我点了点头。我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可是一切都覆水难收了。      成荫散发着清香的额发掠过了我发烫的脸颊。她温润柔软的双唇裹住了我脆弱的欲望。当她灵敏的舌头肆意地在我嘴中游动缠绕我时,当我被她炙烈的欲火团团包围的时候,我一下子体验到了什么叫飘飘欲仙。  笫四章                  原来爱一个人是如此妙不可言。原来被一个你所爱的人爱,是如此美妙绝纶。这样的爱可以跨越一切障碍,甚至性别。这样的爱或许是上苍对你最大的恩赐。      无边的爱象那无边的大海。汹涌的爱象那汹涌的海浪。在南国那个炎热的都市里,在椰子树秀丽的荫影下,在沙滩上温暖的脚印中,在我们相携走过的所有道路上,点点滴滴全是我们相爱的痕迹。            我迷恋成荫温柔而磁性的声音。我迷恋她看着我时,那种含情脉脉的样子。我迷恋她在欢笑时,大大咧咧肆无忌惮的做派。我迷恋她在熟睡时,浑身散发出的茉莉花般的香气。      成荫激发了我生命里爱的潜能。在我如饥似渴地享受她的千种柔情万般蜜意时,我也给予了她我所能奉献给她的一切。我学会了用一颗温柔细致的心去触摸她,去迎合她。而在此以前,我曾经是多么的粗糙,多么的冷漠。我们以不同的方式狂热地爱着对方。我们心悦诚服地接受彼此。            我们在一起时,总有说不完的话题。童年。少年。亲人。朋友。同学。老师。工作。爱好。书籍和服装。饮食行业也是我们喜爱涉足的领域。我们俩都有着不可救药的旺盛食欲。说起好吃的东西来,俩人马上就会眼冒绿光,垂涎欲滴,恨不能把对方当成美食,一口给吃到肚子里去。            有时成荫也会说到她的婚姻。她说,她的丈夫是个魔鬼。他使她对男人彻底地绝望。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她说,他丈夫做过许多蠢事。他总是用一盆盆莫须有的脏水,往她身上泼。他使她颜面尽失,声名狼籍。他使她无处可逃,有家难回。她恨他。永远都会恨他。有时她又会说,说到底,她丈夫也算是个好人。不管怎么说,他最终还是干干脆脆地给了她自由。她说,在她离开家乡来海南的前一天,她丈夫终于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有时我们也会为我们的相爱而哭泣。我们不知这爱情究竟该何去何从。      成荫总是说,是她勾引了我。她也许是在害我。她不敢给我任何承诺。她怕她没有这个能力。她老是说,人言可畏。她非常担忧我们的感情被别人发现。她不希望别人认为我们是不正常的女人。      她悲伤而绝望的面容,在那个以大海为背景的城市上空,悬浮着,飘扬于我的眼中。无论我走到那个城市的哪个角落,我都会看到她,并为她心如刀割。            我说,我笫一眼看到她时,我就爱上了她。我是主动的,而不是被动的。无论以后是怎样的结局,我都将无怨无悔。我说,我永远都会爱她的。      成荫说,不要说永远。不要对未来有任何承诺,未来是不可预知的。你如果认为你可以把握未来,那你就是愚蠢的。            我说,我终于搞清楚这一点了,我从没爱过别人。在大学时,我也谈过恋爱,可是,我没爱过那个男孩儿。我说,现在我明白了,那个男孩儿,我父母老友的儿子,我也从没爱过他。我对那男孩儿没有欲望。虽然我并不讨厌他,甚至有点喜欢他。可是对她,我有欲望。而且非常强烈。我想一天到晚都躺在她的怀中。抚摸她被她抚摸。亲吻她被她亲吻。我想每时每刻都徜徉在痴爱的长河里,让欲望之水淹没我。我想在精疲力竭的泅渡中,释放我积聚了二十二年的所有的激情。     成荫说,她也许没有我这样狂热,可她知道,她是爱我的。她极少说到爱字。偶尔会在我们相拥而泣时,才会说到这个字。她说她喜欢守口如瓶。她不愿让自己的爱成为别人的压力。她也不愿让自己成为爱的奴隶。她说以前她对别人从未说过爱字。我为她的话窃喜不已。我不是她笫一个最亲近的人。但我是她唯一说过我爱你的人。            我渴望得到成荫的爱如同一个饥渴交加的人渴望食物和水。她使我常常陷入莫名其妙的恐惧之中。害怕失去她的恐惧经常叫我恶梦连绵。每次从梦中醒来,我不由自主地就去抓她的手。      有时候,成荫失眠了,或是心情不好,她就从床上起来,坐到沙发上抽烟。从梦中醒来时,我找不到她的手。巨大的恐惧会叫我一下子如堕深渊。我跑过去,紧紧地搂住她,哭个不停。我哭着说,别离开我,一刻也不要离开我。成荫总是叹息着把我搂到怀里,吻我,安慰我,直到我平息下来。            有时候,在梦里,我又回到了以泪洗面的童年。我又变成了那个被父亲的拳头打得四处逃窜的可怜的小女孩了。我又变成了那个被母亲辛酸的泪水搞得悲痛欲绝的小女孩了。      我曾经对人们相爱有过根深蒂固的怀疑。我父母给我的是一个永无安宁的家。吵架,打骂,眼泪和哭泣。无休无止的轮回。童年时代的我,在夜晚,常常躲在被窝里,偷偷饮泣。            父亲的性格极为暴躁。一句话不顺耳,开口就骂人。二句话不对心思,抬手就打人。打骂我母亲,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在所有人的眼中,我都是个极为乖巧的小女孩。我的学习成绩总是在全班名列前茅。我从不惹事生非。回到家后,除了做作业,我就是埋头看书。可是有时,我父亲还是会打我。      我的父亲是个知识分子。他拥有一张他同龄人中比较罕见的大学文凭。我漂亮出众的母亲当初从好几个追求者中挑选了他,就是因为他有这个文凭。我母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被称为知识分子的人,却酷爱打人。      我曾被父亲打得口鼻流血。我曾被他打得象惊弓之鸟。直到我上了初中。有一次,他又向我挥起拳头时,我跑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要和他拚命。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敢打过我了。            母亲深深地爱着我。她甚至是对我过份宠爱。她想用这种过度的宠爱弥补父亲的冷酷和残暴,给我造成的种种伤害。可她对自己凄惨命运的无穷无尽的倾诉,总是叫我厌倦不已。我对自己的自私,非常自责。但我还是以最终的逃离,给了母亲最无情的报答。      我一直对成荫说,我要挣大把的钱,我要在海口买一幢大房子。我要把母亲接出来,让她在晚年能够快乐地生活。不再争吵,不再呕气。      母亲和父亲进入老年人之列之后,就不再打骂了。但是他们的口水之战从未停止过。            二十二年来,除了对母亲,有过类似的依恋,我从未如此依恋过任何人。      成荫总是忧心如焚地对我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可以依恋我,但你不能依赖我。”她说,她要离开我一段时间,否则我会毁掉的。      我向她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如此纠缠她了。我求她千万不要离开我,即使是暂时的。她答应了我。            我未必就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但我绝对是一个有灵性的人。我对事物的预知能力,常常来自我的秉性,而不是来自我的猜测。所以即使我沉浸在相爱的甜蜜中时,我仍旧清晰地意识到,成荫离我有多近,她就离我有多远。我爱她多深,她就会伤我多痛。她将会成为我生命中致命的创伤。在她走近我时,我必定要被牢牢地攫取。在她离开我时,我注定要被永久地抛弃。            不知是时来运转,还是我们的爱情保佑我们能够心想事成。我们的业务竟然有轰轰烈烈的发展趋势。除了手上正在做文案的这家公司,至少还有三家公司,我们都非常有希望拿到他们的广告代理权。            成荫通过报社的朋友介绍,招聘了一个美院毕业的小伙子,专门为我们搞美术设计。那个叫马明的重庆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性格特别开朗,不笑不说话。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口头语太重了,三句话不离“龟儿子”。搞得我和成荫老要对他进行口腔大扫除。    马明有自己的住处。所以晚上,我和成荫仍然能够拥有自己的小天地。            有一天晚上,我们加班加点做了一份广告文案,一直忙到深夜。      当我手指酸痛地写完最后一个字,成荫跑过来,在我脸颊上亲了我一下,疼爱有加地说:“我们去吃宵夜吧。”            也许是气候的原故,海口的夜晚总是比白天还要显得热闹。太阳落山之后,凉爽的海风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一扫白天的燥热,令人神清气爽。这时,成群结队的人们便从家里出动了。他们走上街头,或者为赚钱而忙碌,或者为开心而花钱。      在闹市区的街头巷尾,常有各种各样的小吃摊子,这边的人们喜欢把它们称为大排挡。我和成荫都是非常随意的人。晚上,我们经常会混迹于各种各样的大排挡里,吃点小吃,谈谈山海经。      我们在一个小吃摊前坐了下来。成荫要了一碗她百吃不厌的牛腩饭。我要了一碗我最爱吃的小馄饨。            椰风阵阵,吹拂着我们快乐的心扉。我和成荫在一起时,总是因快乐而快乐。没有任何原因,她本身就是快乐的源泉。我看得出来,她同样也拥有这种单纯的快乐。我为她的快乐而更加快乐。我想,此时此刻,我们可能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我们常常莫明其妙地相视而笑。一阵阵热流通过我们相接的视线,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对方。满天闪烁的星光,在我们幸福的笑脸上,添油加醋,让我们回味不已。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过一个日本电影《生死恋》,当栗原小卷饰演的女主角夏子陷入情网时,她说了一段非常诗情画意的话。其中一句话好象是:爱情是怎样来临的?它就象春天的花瓣。记得当时听到这句话时,我感动得简直要窒息了。            成荫趴在我耳边嘻嘻哈哈地说:“小傻瓜,你的眼睛又到处流浪了。告诉我,你又在想什么坏心思?”      我连忙打岔说:“这牛腩饭有什么好吃的,你怎么就吃不够呢?听说吃什么补什么,难怪你一身的蛮劲,是不是都是它给补的?”我总说成荫是个奇怪的动物。瘦瘦弱弱的外表下,却掩盖着疯狂的激情和欲望。      成荫长着一双细长而敏感的手,看上去柔嫩无骨的样子。可是每当它们紧紧地抓住我时,我就会产生一种逃不出她的魔掌的无奈。而当它们轻柔地在我身上游走的时候,我便会产生一种在劫难逃的绝望。而她温暖柔软的怀抱,则象一个强大的磁场,更是叫我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路边的小音像店里,飘出了陈慧娴的粤语歌《红茶馆》:“红茶馆,情侣早挤满。依依爱话未觉闷。跟你一起暗暗喜欢,热爱堆满。你身边伴情侣一般。红茶杯,来分你一半,感激这夜为我伴。跟你一起我不管,热吻杯中满。要杯中情赠你一半。爱意我眼内对你在呼唤。怎么竟不知道,杯中吻铺满。似你这般,未领会心中爱恋,惩罚你来后半生保管。红茶馆,情深我款款。怎么你在望窗畔。枉我一心与你一起做你一半,你的生命另一半。红茶馆,情深你款款。终于爱念在交换。且说一声要我一生,做你一半,你的生命另一半。”我对这首歌早已耳熟能详,我曾经向成荫竭力推荐过它,也不知她究竟喜不喜欢。            我看看成荫,她正在凝视着我。她明亮的眼睛在璀璨的热带星光下,愈加显得熠熠生辉。如果不是正坐在熙熙攘攘的闹市街头,如果不是有许多闲杂人员在我们身边来来往往,我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吻一吻她那幽潭一般的眼睛。      成荫热切地说道:“吴梦,这首歌就象是专门为我们写的,你说是吗?”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双盛满了爱恋的眼睛是属于我的吗?这个浸透了深情的声音也是属于我的吗?幸福的降临真叫人难以置信。            我们手挽着手走在回去的路上,任由夜风吹散我们纷杂的思绪。我知道,今生今世,我将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夜晚了。      在这个夜晚,一如我完完全全地属于成荫,她也完完全全地属于我。我们彼此占有。心灵,情感,肉体,所有的无形或有形的东西,都是我们共同的财富。我们因拥有彼此,而拥有整个世界。 笫五章                  南洋开发集团公司的总经理姚辉从新加坡回来了。他竟然给我和成荫每人带了一个礼物。他给成荫的礼物是一个精美的小化妆盒,给我的礼物则是一只漂亮的派克钢笔。这种钢笔我在免税商场见到过,好象要150元人民币。那时候,150元人民币是一个普通工作人员一个月的工资。他给成荫的化妆盒,我们在海口没有见过,估计肯定也会价值不菲的。      成荫悄悄和我商量,人家给了我们这么大的生意,又给我们买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怎么着也得请他吃顿饭,以表谢意。成荫当即给姚总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他很爽快地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当晚我们便带着马明一起,在望海楼大酒店请姚总吃饭。            那姚辉总经理长得象个文弱书生,细眉细眼,瘦瘦小小的样子。但他的嗓音很宏亮,颇有男子汉的韵味。我猜测他的年龄大约三十刚出头,不过我看人的年龄向来没有眼力。      姚总带着宣传科的陆科长一同来的。陆科长负责他们集团所有的广告宣传。陆科长大约也是三十来岁,典型的海南男子长像,高颧骨,厚嘴唇,圆眼睛。说话老爱拖长腔。因为前些日子,我们老是找他要他们公司的宣传材料,所以我们已经很熟了。            刚开始时气氛有点沉闷,大家都彬彬有礼地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着。成荫很快就进入了角色,不断地寻找谈话的兴趣点,逐渐把气氛调动了起来。      在社交方面,我真佩服成荫。她从不怯场。不管面对地位怎样显赫的人物,她总是能够从容不迫,谈笑风生。而且,成荫还有个最大的本事,别看她平时并不怎么狂热地看书,可一谈起话来,她却喜欢引经据典,咬文嚼字,象个博古通今的学问人似的。            席间,姚总好奇地问成荫:“你这么年轻,就自己开公司,真是了不起呀。不过,你怎么想起来开广告公司的呢?”      成荫慢条斯理地说:“我在报纸上看到一个小故事,对我启发很大。那个故事说,美国总统罗斯福曾经说过,如果他重新生活,让他挑选职业,他一定会当广告人,而不当总统。我想广告究竟有什么魅力能使罗斯福总统这样说呢?我便研究了广告业对现代社会的影响。结果我发现,广告与我们的生活关系真是太密切了。而且随着经济的发展,广告将会直接影响人们的生活。所以我想,广告公司的前景一定很可观。这就是我开广告公司的初衷。”      那姚总和陆科长连连点头,眼中流露出几分敬佩几分欣赏。      我在心里窃笑。我想成荫当初开广告公司的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她的资金状况太不乐观,她只能做这种接近于无本生意的生意。            然后我们又聊起海南来。我们把海南岛大大吹捧了一番,搞得我们好象来到海南简直就象是进了天堂似的。姚总和陆科长都是海南当地人,所以他们马上显出心花怒放的样子。话也多了起来,酒也下得快了。      一直没有吭声的马明突然说道:“我听说有几句顺口溜是说海南特色的,别的我记不住了,只记得有两句话是这样说的,三个苍蝇一盘菜,老太太爬树比小伙子快。”      我和成荫哭笑不得。这家伙竟然把内地人嘲讽海南的话搬到这儿来了。      成荫连忙把话岔开,和姚总一连干了二杯酒。            看着成荫一杯杯地喝酒,我真是心疼极了。可我的酒量又不行,不能替她挡挡。好在海南不象内地,他们不太劝酒。但姚总和陆科长看上去都有点酒瘾,他们老是找出各种借口自个喝,作为东道主的我们只好陪同他们喝。马明的酒量明显也不行。最后,成荫只好一个对俩,猛喝了一通。            回到住处时,成荫吐得一塌胡涂。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嘴里嘟嘟囔囊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我先逼着她喝了两杯凉白开水,又泡上一大缸子茶叶水,加上一点红糖,放在一边凉着,准备让她歇会再喝。然后我端来一盆盆温水,给她洗脸擦身子。      成荫拉着我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一个劲说:“吴梦,你对我太好了。”她眼里有种婴儿般的迷惘困惑和虚弱无助。我笫一次这么清晰地意识到,坚强如她,也是这般地需要别人的关怀呵护。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今生今世,我将会永远爱她疼她,有如疼爱我自己。     我心疼地把成荫揽到怀里。成荫伸出两只手臂,紧紧地环住我的腰。她枕着我的腿,闭着眼睛,像个乖巧的小狗,一动不动地躺在我的怀里。我抚摸着她光洁的额头和柔滑的脸颊,抚摸着她挺拔的鼻梁和饱满的嘴唇。她滚烫的体温灼烧了我,我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去亲吻她。      此时此刻,我真想一口把她吞到肚子里去,让她的血肉和我的血肉融为一体,让她与我永远都不要分离。      我想我爱她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了,否则我怎么会有如此荒诞离奇的念头。            海南似乎只有两个季节,春天和夏天。像三亚那边的南部地区,几乎是四季如夏。      我遇见成荫的时候,是春节过后不久。那时是海南最好的时节了。风和日丽,温暖如春。可是,不知不觉间,天气骤然变热,夏天似乎一步就走了过来。      热带的烈日果然名不虚传,一天到晚都是白晃晃的,烤得人浑身像是泡在一汪油里。走在马路上,会觉得小腿像是在被炭火烧烤。那种灼热得生疼的感觉,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简直是无法想像的。            公司的业务也如天气一般,越来越蒸蒸日上。成荫又招了二个业务员。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我们都叫他老周。他长得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挺能吃苦耐劳的,就是大脑反应有点迟钝。好在勤能补拙,时不时地他也能拉点业务回来。      另一个业务员是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叫王华。脑子还算灵光,就是太娇气。人长得小巧玲珑的,倒是叫人怜惜的样子。      我和成荫总是开玩笑地赶她回老家去。成荫老爱说她:“你找个知疼知热的男人嫁掉算了,省得活受这份罪。”      王华总是身子摇啊摇地娇滴滴地说:“不吗,我才不会这么早就把自己嫁了。要嫁早嫁了。我来海南,就是想锻炼自己的自立能力的。”      我看她还挺有自虐精神的呢。      马明仍在做他的美术设计工作。他的设计还是很有点水平的,就是仍然三句话不离“龟儿子”。我和成荫现在也懒得给他大扫除了,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倒是王华经常会为此呛他几句。            我除了继续负责文字上的活,又兼了会计和出纳两个职。那时海南在财务管理上非常混乱,好多公司为了节约开支,都不聘请专职会计,随便找个靠得住的人做做账跑跑银行就算了。      我曾和成荫开玩笑说:“我就算打了三份工,你应该给我三份工资。”      成荫嘻嘻哈哈地笑着说:“钱都由你掌管着呢,你想提多少就提多少。实际上你是老板,我们都是为你打工呢。”            成荫的大脑简直就是一台高速运转的赚钱机器。她眼前只要一碰见赚钱的商机,她从来都不会让它白白溜走的。      也不知成荫是被什么触动了灵感,有一天,她忽然想起要创建自己的广告发布媒体。她硬是拉着我在海口的大街小巷转悠了好几天。            我戏谑地说:“你这带有商业目的的散步真叫人受不了。”      成荫耍赖地说:“你不是说过,只要和我在一起,不管干什么,都是快乐的吗?”说完,她不怀好意地笑个不停。      我真拿她没办法。我想整整她,便说:“那你是不是只要和我在一起,无论干什么,都是快乐的?”      成荫想也未想地就说:“那当然了。”      我说:“那我现在只想吻你。”说完便装模作样地向她的脸凑了过去。      成荫一把推开我,慌乱地说:“吴梦,你发疯了?你还想不想在海口混呢?”      她压低嗓音又说:“吴梦,别这样,好吗?”她的惊惶失措非常刺伤我。      我有些伤感地说:“你知道吗,你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吻过我了。”            成荫这些日子忙于许多足以叫她焦头烂额的事,每天都是忙到深夜,她才上床睡觉。有时晚上,她还要出去请客户吃饭。以前请人吃饭,我都是陪着她去的。可最近有个奇怪的客户,他是一家保险公司的老总,他总是明确表示只希望她一个人去,成荫就只好不带我去了。      我为她表示担忧时,成荫总说没问题。她说:“放心吧,他是个工作狂,他从不说任何有关情感方面的话题。”     成荫这么说,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况且那人手上有一笔很大的广告业务。我知道无论我是怎样的态度,成荫都会不理睬我的。只要是生意上的事,她总是一意孤行。            成荫挽紧我的手臂,悄悄地说:“对不起。最近我实在是太累了。等我忙完这阵,我一定会将功赎罪的,好吗?”      听了这话,我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不知为什么,我抑制不住地直想哭。      成荫忙把我拉到路边的一个标语牌后边,一边帮我擦拭眼泪,一边低声说:“好了,吴梦,快别这样了,你存心想让我难受,是不是?我对你跟过去一样,什么都没改变。相信我,好吗?”      她炽热而充满怜爱的眼睛叫我顿时忘掉了所有的委曲,我马上破涕为笑了。      成荫长出了一口气说:“你呀,我早晚会被你折磨出心脏病来的。”      我做了一个想要亲她的动作,我说:“你再说我,我就让你当众出丑了。”成荫忙摇手示意,表示休战。            现在,成荫和我在一起时,老是担忧我们的感情被别人察觉出来。她总是说,她不想让别人认为我们是不正常的女人。我对此不以为然。我虽然天性羞涩,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我认为,我们的感情真诚,热烈,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我比她要坦然得多。      有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会对成荫做些亲昵的小动作,每次都把她吓得气急败坏的,不知如何是好。其实我喜欢在公共场所骚扰成荫,有时是情不自禁,有时只是故意折磨她。我以此为乐。我骨子里反叛的天性,也许比起成荫来只多不少。      我不禁想起我们刚开始相爱时,成荫总是随心所欲地亲近我,不失时机地挑逗我。那时候,她是多么的坦然。她就象一个贪玩的孩子,随手就点燃了我炽热的爱火。现在,她却千方百计地想掩盖它。想让它藏在角落里,自生自灭,不为人知。我对此极为困惑不解。            当我们从标语牌后边走出来的时候,我只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亮了一下。我灵机一动,一个想法跃然而出。      我拉住成荫,指着标语牌说:“你瞧,这不就是最好的媒体吗?我们可以做一些比这要美观一百倍的广告牌,一面是公益性的标语口号,一面是厂商的广告,不是一举两得吗?”      成荫楞了一下,几乎是跳了起来:“天呀,太好了。亏你想得出来的。这个主意肯定能行!”      成荫趴到我耳边,激动万分地对我说:“小傻瓜,现在我真想吻你了。”      我气得掐了她的胳膊一下:“你这个唯利是图的家伙,我真想掐死你。”      成荫大叫一声:“哎哟,疼死我了。”只见她的脸涨得通红。我忙拉过她的胳膊,一看,果真是我下手太重了,她白嫩的胳膊上留下了一个大红印子。      成荫咬牙切齿地说:“你干吗这么恨我?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我耍赖地说:“恨有多深,爱有多切。这就叫爱的力量是无穷的。”      成荫气得掐了我一下:“那让我也爱爱你吧。”      她没舍得怎么用劲,象挠痒一样。我倒希望她不要这么温柔,否则我真有点不好意思了。            成荫下午就跑到工商局打听竖广告牌的事去了。她从来都是这样,想到哪就做到哪。在工作上,她从不拖泥带水。      成荫很晚才回来,我一看她喜形于色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有门了。果然她把东西一放下,就把我拉到了她的怀里。      成荫兴高采烈地说:“过来,宝贝,让我好好吻你一下。知道吗,我们马上就会有我们自己的媒体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呀。”      最近,成荫很少这么亲热地喊我了,我想我的脸肯定一下子就红透了。它绝对就象一个被阳光晒过了头的烂柿子。 笫六章                  虽然我早已知道,成荫具有一往无前坚定不移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倔脾气,但这次,通过争取拿到广告牌经营权的奋斗,我才真正领教了她的无坚不摧的韧劲。            原来我以为,只要我们设计好广告牌的尺寸,款式,所用材料,到工厂里订做一下,然后再去拉一些客户在上面发布广告就行了。谁知事情根本不是这么简单。我们必须去有关部门办理许多的批文和手续。从工商税务,到公安城管等部门,全都要一家一家地跑,一个一个部门地攻。陪笑脸,说好话,请吃饭,送礼品。我们这回真正见识了什么叫贪官污吏。有的胆大的家伙,干脆就直截了当地向我们伸手要钱。反正是雁过拔毛。只要手上有点权的,只要他能卡我们一下的。几乎没有人能让我们不费一分一厘就让我们过关的.    那一段时间,我们天天出没于酒楼茶肆之间,陪人吃喝玩乐。我们就象一切在生意场上混的女人一样,逢场作戏,身不由己。我们必须出卖我们虚假的笑脸,用我们真实的悲伤,换取那一枚枚红色的通行证。      我们要忍受那些男人假装随意,实际上是处心积虑的种种小动作。他们色迷迷的醉眼,常常叫我们感到自己体无完肤。我们还要瞅准时机,在他们吃得心满意足的时候,送上礼物甚至是红包,而且还要忍受他们装腔作势的推诿。好象他们拿了我们的东西,反而是给了我们多大的恩惠似的。            当然也会遇到一些色胆包天的家伙,不是打成荫的主意就是打我的主意。每次面对这样贪婪的情色嘴脸,我们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又不能得罪他们,又不想让他们占我们的便宜,还要让他们痛痛快快地把我们的事情给办了。这真是一件高难度的技术活。      有几次,我实在不知怎么应付了,就把难题踢给了成荫。也不知她是怎么操作的,每次都让她有惊无险地给摆平了。而她自己的难题,却只能靠她自己去解决了。也真是难为她了。            有一次,成荫真不真假不假地对我说:“你把什么难题都推给我,这样不行。以后我也要向你转嫁危机。我们要互帮互助。”      我说:“那谁叫你是老板呢?反正我不管你的事。你要想逼良为娼,我就一走了之。要么,我就随便找个人嫁掉算了。”      成荫说:“好了,居然威胁我。我可不是被人吓大的。告诉你,我还真想找个合适的人,把你给嫁掉了呢。”      我说:“你真地这样想的吗,是不是觉得我碍你什么事了?”      成荫说:“你这才真叫猪八戒倒打一耙呢。明明是你自己嚷嚷着要嫁人的。”            后来有一天,成荫板着面孔,非常严肃地对我说:“吴梦,说实话,这些天来,我们在一起同甘共苦,渡过了许多难忘的日子。我真地感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但我们这样下去,对你太不公平了。我毕竟是受过创伤的人,目前这种选择,我是心甘情愿的。而你不同。对你来说,一切都是未知状态的,你并不知道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所以你应当去尝试另外的生活方式。如果你能遇到你喜欢的男人,我还是衷心希望你千万不要错过良机。”      我说:“我知道,你这样说是为了我好。我可以告诉你,我对男人并不象你想像得那样无知。我以前也正儿八经地和男孩儿谈过恋爱。跟你好过之后,我才知道,那些所谓的恋爱对我来说,都只是游戏而已。你知道吗,只有你,才能让我找到爱的感觉。”      成荫悲伤地说:“也许你我的相遇,是我们命里注定的劫难。”      我说:“成荫,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是不是对我们在一起已经厌倦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分手,对你来说,你会更加轻松一些?”      成荫说:“我有时确实会有这样的想法。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我老想从目前这种状态里逃跑。我有时甚至想,也许我们俩分开,会对我们双方更好。”            我真没想到,成荫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我伤心地说:“你已经不爱我了,是吗?”      成荫说:“这些想法和感情无关。吴梦,你听我说,我的心仍然和过去一样,丝毫都没改变。可是你想过吗,我们能这样厮守一辈子吗?我又能给你什么呢?对于婚姻和孩子,我都无所谓了。可是你不一样。随着年龄的增加,你会越来越渴望得到这些。可是我不能给你。你知道吗,每当想到这一点,我就会有犯罪的感觉。      我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不要婚姻。我父母的婚姻已经叫我明白了,有婚姻的生活未必就是幸福的。我也不想要孩子。我害怕承担责任。我害怕象我父母那样,不能给我的孩子一个幸福的家。我真地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成荫说:“其实婚姻生活并不象你想象得那么可怕。我和你母亲只是运气不好,我们没有找到真正的好男人。”      我说:“那好吧,等到你找到真正的好男人的那一天,我马上就离开你。我会给你自由的,我也会为你祝福的。”    说着说着我又泪流满面了。我厌恶自己随时泛滥的眼泪,就象厌恶一切多余的东西。这个毫无节制的分泌物,总是叫我内心的脆弱暴露无遗。      成荫也默默地流泪了。平时她很少掉泪。她总说,眼泪于事无补,只能叫人徒增伤悲。她不喜欢纵容自己的脆弱。但是她泪水的闸门一旦打开,往往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我惊惶失措地拥住她,请求她原谅我。      成荫紧紧地搂住我,泣不成声地说:“吴梦,你不知我心里有多矛盾。我想永远拥有你,可我又怕自己害了你。这种无形的压力时时刻刻都存在着,有时我真感到受不了了。”      我说:“别这样说好吗?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不用任何人为我负责。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而且我感到很幸福。请你相信我。我真地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成荫把我搂得更紧了。我们都不再说话。语言的苍白无力是无法表达我们此时此刻的复杂动荡的心情的。她疯狂地吻着我,象是要把我吞噬了一般。我也热烈地回应着她。我们俩都浑身颤抖着,难以平静下来。      我知道,那是因为痛苦助燃了激情。在绝望的深渊前,我们停留片刻。用无以复加的缠绵,为我们沉重的爱恋顶礼膜拜。            相同的话题,被我们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刻,重复地提起。有时我们厌倦得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了。可是过了一段时期,我们又会老话重提。逃离和反逃离,轮流占有我们的头脑。我们为此痛不欲生。      也许所有的不同寻常的情感,都有着这种跌宕起伏的发展曲线。悲欢离合往往在顷刻之间就演变完毕。一切都是无从把握的,一切都是不可预知的。            成荫曾经对我说,等到我们赚到五十万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洗手不干了。我们将找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盖一栋小楼房,然后共渡我们的好时光。她说,如果我想把我母亲接过来,那就接过来好了。她说,也许她也会接一个她最亲近的亲人,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她说,那时,她会在附近开个小店,赚点钱来维持家用。而我,她说,她希望我能够写点东西。她觉得我肯定能写点东西出来。            我曾经对写作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认为只有写作才是最高级的运动和最美妙的享受。虽然我从未写过什么,但我一直希望我的生活能够和写作有关。所以当初报考大学时我选择了中文系。      但是来到海南以后,我才发现,对于生活来说,写作毫无意义。它只会让你远离生活,并让你面目可疑。写作除了对写作者来说,是一种淋漓尽致的宣泄,它对生活没有丝毫的影响力。所以我早已在心里放弃了对写作的憧憬。      但是成荫说,她不允许我有这种想法。她说,她一直喜欢文学,她崇拜有文才的人。她笑着说,她一直认为我很有文才,她不崇拜我,但她欣赏我。她希望我不要让她失望。            为了成荫的愿望,我开始在所有的空隙时间里,重又翻阅小说和其它文学书籍。成荫有时也会忙里偷闲地看上一、两篇我向她隆重推荐的小说。她其实是非常喜欢阅读的。她在看书的时候,总是非常专注和投入。我常常在她身边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她从书中走出来。她总是随着书中人物的命运,或喜或悲,表情丰富极了。她变化多端的表情才是一本最耐人寻味的书呢。            成荫非常聪明。她悟性极高。她的记忆力也惊人地好。我真怀疑她有过目不忘的天赋。她常常会在谈笑之间,很轻松地就把她刚刚听到或看到的东西,不失时机地又恰到好处地运用起来。可能这就叫活学活用吧。所以她总是给人一种博闻强记的感觉。      一个美丽动人的年青女子,处处又是才华横溢的样子,而善变的性格又能迎合各色人等的各种不同的需要,有时我觉得成荫简直就不是人。她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人精吧。介于人与妖精之间。      爱上了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怪物,我注定只能成为悲剧人物。我何德何能,能够使我永远占有她呢。      我知道总有一天,她会远走高飞,离我而去。但我没想到,一切会来得那么快,会来得那么突然。
笫七章                  我们历尽艰难之后,终于在海口的主要街道上,竖起了一百个约二米见方的小广告牌。这些牌子全是用铝合金做的框架,造型非常漂亮。广告牌两面都是透明玻璃,里边可以镶嵌客户的广告招贴画,或者是纯粹的文字宣传材料。经过反复的核算,我们初步定了个价格。每个广告牌每年的广告费用为2000元人民币。      我总觉得价格定得稍稍有些高了,因为当时一、二十平方米的大广告牌每年的费用一般才三千到四千元钱。但成荫说,我们这种广告牌有着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因为它们全部竖在闹市区。我们可以从人流量和车流量出发,去打动客户。事实证明她的决策是对的。            成荫为了让这些广告牌迅速找到买主,她特意新招了几个业务员。那些业务员只有很少的底薪,主要的收入来自业务提成。也就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如果业务员在三个月内,一个业务也拉不到的话,将会自动解除雇用关系。      我和成荫开玩笑说:“当初我最痛恨这种雇用方式了。我要不是被你鬼迷心窍了,那天,我才不会跟你走呢。”      成荫说:“本来原始积累就是这么残酷的,没有剥削哪来剩余价值。”      我说:“且不说马克思同志的理论是否还有值得商榷的地方,总之你现在成了地地道道的资本家了。”      成荫捏了我的鼻子一下,笑嘻嘻地说:“那你就是资本家的走狗了,而且还是乏走狗。”            广告牌的业务出其不意地好。三个月下来,五、六个业务员没有一个没拉到业务的,而且每个人都收获甚丰。一百个广告牌竟然全被卖掉了。      成荫老是在我面前后悔当初价格定低了。她说:“要知道这玩意这么受欢迎,真地要好好宰它一大笔钱的。”      我不高兴地说:“你就别这么贪得无厌了,要是当初价格定高了,说不准到现在,一个都没卖出去呢。”      成荫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那倒也是。你真是我的阿斯匹林。”      我莫名其妙,问她:“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成荫把手放到我的额头上,笑嘻嘻地说:“我头脑一发热,你就给我降温呀。”被她不疼不痒地奚落了一下,我又好气又好笑。      我上前抱住她,耍赖地说:“那我看你现在就热得不轻了,你赶紧把我给吃了吧。”      成荫反抱住我,无可奈何地说:“又犯腻了不是?你呀,就不能给你好脸,老是蹬鼻子上脸的。”话虽这样说,她却忍不住地又凑过来亲我了。            成荫的性格可以说是偏于爱说爱笑的。她说话时总是在自觉或不自觉之间,追求一种幽默的味道。用香港人爱用的词说,她这人特喜欢搞笑。      而我的聪明,使我会在瞬间领会她的言谈的奥妙之处,而且我马上就会附之以精彩的应对。我们一唱一和的聊天,总是在开心的氛围里,快乐地飞翔。      可是这叫人神魂颠倒的快乐,却在以死亡的脚步,不容置疑地走远了。            我不知我该怎样开启那痛苦的一幕。其实上面所有的叙述,对于我来说,都只是一种铺垫。直到现在,我才真正开始倾诉我最想表达的东西。我之所以罗里罗唆,废话连篇,是因为我想避重就轻,我想逃避痛苦。            我们账上的资金,在焦头烂额的忙碌之中,越积越多。每过一段时间,成荫就会让我从账上提一部分现金出来,存到一个以我的名义开的私人账户上。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们的私人账户上的数字,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突破了六位数了,我心里真是喜气洋洋的。            那时我们已经重新租了新办公室。我们的新办公室是一栋小别墅,它座落在海甸岛上。      海甸岛在海口市区的北面,因与市区有一江之隔,三面环海,所以称之为岛。其实它离市中心,走路也就一、二十分钟的路程。      那幢别墅本来是一个年青时从海口偷渡出去的印尼华侨买下的,他准备在此安度晚年。听说那印尼华侨的子女没人愿意跟他回国,所以他便准备孤身回来。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他还没来及安顿好家人,就在一场急病中撒手人寰。那华侨的子女便委托他们在海南的亲戚,全权处理一下这套房子。听这亲戚说,因为当地人有些迷信,认为买这种房子不吉利,所以这房子一直都找不到买主。后来他们只好决定先把它租出去再说。租金自然非常便宜。    我从不迷信。对风水什么的向来抱有怀疑态度。所以当初成荫有些犹豫不决时,我一直都是取笑她的。可是后来,我们的命运使我对风水之说,不得不开始半信半疑了。      自从住进那幢楼后,我和成荫的关系便急转直下。            那幢别墅是欧化的风格。一楼是个大大的客厅,有厨房、卫生间和一间大客房。一个旋转楼梯直通二楼。由一个小走廊,把上面分成四间客房和一个卫生间。      租下房子以后,成荫悄悄对我说:“我们得分开住了,每人住一间房子。”      看到我迷惑不解的样子,她说:“这是做给别人看的,晚上我们照样可以住在一起。“      楼下的大客厅和那间大房子,给了客户部,作为公司谈判和接洽业务的地方。二楼的最大的那间房子,则给了设计工程部。另外一间房,作了财务室。我和成荫分别占用了两间小房子。      如果我当初要是知道,从那个因人太多而变得逼仄的老办公室搬出来,就意味着,再也不能名正言顺地和成荫同床共枕了,我说什么也会奋力阻挠她租这套房子的。
搬到新办公楼以后。成荫显得更忙了。因从海甸岛去市里。毕竟不如以前在市中心住的时候那么方便,所以成荫一旦出去办事,中午常常就不回来了。      刚开始时,我感到非常受不了。一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就伸长脖子翘首以待成荫的归来。谁都看得出来,我坐立不安,心神不定。公司的同事老是取笑我有恋姐情结。      平时大家都喜欢称呼成荫为成姐,即使那几个年龄比成荫大的职员也都这样称呼她。成荫总爱开玩笑说,这么喊她,搞得她老有黑社会大姐大的成就感。      成荫为了我的这种失态,暗地里埋怨过我好多次。我也知道自己的滑稽可笑,可我老是身不由己。那时我对成荫的依恋可以说是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了。            真正开始使我感觉慌乱的是一个电话,成荫在那个电话里明显地撒谎了。      那几天,成荫正和一家公司在洽谈广告代理业务。那家公司在全国有很高的知名度。据说这个公司将要在海南建一个大型饮料生产基地。为此他们将会在海南每年投入一百万的广告费用。这个业务对于我们来说,应该算是个大生意了。      成荫带着业务部经理跑了好多趟,可是那家公司的海南分公司的老总,始终还是模棱两可的态度。      有一天晚上,成荫气急败坏地对我说:“这个狗东西,也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饭也吃了,礼也拿了,可就是不给我签合同。明天我非得把他的老底摸清楚不可。”            也许是天助成荫。笫二天,成荫到了那公司以后,正好撞见那家公司的总公司老板赵民,从内地来海南检查工作。成荫说,她马上就意识到,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机遇来到了她的面前。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它。      成荫找了许多借口,始终没能接近赵民。快到中午吃饭时,成荫突然看到一直被人前呼后拥的赵民,一个人从烟雾腾腾的会议室溜了出来。接着,他钻进了洗手间。      成荫犹豫了一下,也走进了卫生间,并随手把门带上了。      成荫说,当赵民甩着手上的小水珠走到门边,看到笑嘻嘻的她时,他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成荫故作镇定地说:“请原谅,我实在没有办法,只有用这种方式接近你。”她说着,不由分说地把我们的企划书塞给了赵民,然后伸手把门打开。成荫说,她马上又口若悬河地把赵民以及他的企业吹捧了一通。      成荫得意洋洋地对我说:“他简直听呆了,两眼都发直了。我有种预感,这事我们肯定能成。”      我酸溜溜地说:“只要能近距离进攻,你绝对是战无不胜的。”      成荫冲我翻了个白眼,闷闷不乐地说:“那当然了,我是谁了?我是逮着一个,俘虏一个。想逃出我的魔掌,至少得有三头六臂。”      看到她不高兴的样子,我就没敢再吭声。可我心里有点忐忑不安的。            就是在成荫见到那个叫赵民的老总的笫二天中午,成荫给我打了那个撒谎的电话。她说她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她要陪工商局广告科的宣科长吃饭.    可是到了中午,我和几个同事在吃工作餐时,宣科长却打电话来找成荫。他说他好长时间未见成荫了,他想问问我们公司最近业务做得怎么样了。      晚上,成荫仍然没有回来吃饭。她打电话来说,她要陪赵总吃饭。      也不知这回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们聘请了一个厨师,专门为我们做工作餐。我们都喊他老王师傅。每天晚上,老王师傅就在客厅里搭个临时床铺。这样一来,既解决了他的住宿问题,又可以给公司看看房子。每个月,我们给他多算点加班费就行了。      为了安全和清静起见,我们特意在二楼的走廊里加了一个防盗门,把成荫和我的房间隔成了一个单独的区域。晚上,不管成荫回不回来,我一般早早地把防盗门从里边锁上,就不再下楼了。      那天晚上,一直到十一点多钟,成荫都没回来。我又急又困,头脑昏昏沉沉的,眼皮沉得象是坠了个大铁块,可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了,就换下睡衣,准备出去找找成荫。      我刚刚打开防盗门,就听见门口有汽车的刹车声。接着我听见成荫在兴高采烈地和别人告别。一个声音很沉稳的男人说了句什么,成荫颇有些夸张地大笑起来。      这时我听到老王师傅从屋里边把大门打开了,成荫和那男子又说笑了几句,便踢里踏拉地走了进来。            成荫看到我站在楼梯口先是一楞,随即便吩咐老王师傅把门锁好,然后她飞快地上了楼。我把防盗门一锁好,成荫便上前揽住我,眉飞色舞地说道:“宝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赵总已经答应把广告代理权给我们了。”      成荫说话时,满嘴的酒气,烟味,扑面而来。我知道她为了这个业务,又吞下了好几两酒精,好几盎司的尼古丁。还有她那双细长柔美的手,也许要被那个臭男人,以各种借口摸过了好几回了。      可我又能怎样呢?我没有任何能力,能够让她不被外界污染。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人生的浊流中上下漂浮,而我只能袖手旁观。只能这样残忍地看着。在眺望中让自己心力交瘁。这种折磨,真是生不如死。            成荫的大脑肯定已被酒精烧迷糊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不悦。      她自顾自地又说到:“你知道吗,难怪那个分公司老总老是拖着不给我签合同,他压根就没有权决定这事。这事被总公司给控制了。十几家广告公司都在竞争这笔业务,我真是好不容易才拿下它的。明天,我无论如何都得逼着赵总把合同给我签了,以免夜长梦多。”      我沉着脸说:“瞧你又是烟味又是酒气的,赶紧去洗个澡吧。”      成荫凑近我说:“怎么了,宝贝,又不高兴了?我也是没办法呀。以后我尽量早点回来,好吗?”      我实在受不了她这种故作乖巧的样子,只好挤出一点笑容说:“没事的,我只是担心你的健康。以后尽量少喝点酒,烟最好一根都不要抽了。好了,快去洗澡吧。”      成荫做出一种娇滴滴的样子说:“知道了,我的小管家婆。今天你陪我洗澡,好不好?”      我故意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说:“我已经洗过了。”      成荫哼哼叽叽地说:“不行,洗过了也要陪我再洗一遍。”      在她未回来之前,我想好了许多惩罚她的办法。比如,无论她说什么,都不搭理她。或是躲到自己的屋子里,不给她开门,无论她怎样哀求我。可现在,在她拿捏作势的温柔面前,我一下子就溃不成军了。我乖乖地跟着她走向了浴室。            丝绸一般细腻光滑的肌肤,在暗淡的灯光下,柔顺而充满热望。绵软温馨的躯体在清水的撞击中,象沾雨带露的荷花,娇艳而凄迷。熨贴细致的爱抚,清除了所有的隐痛。随意抛洒的热吻,象遍地开放的野花,在孤独的芬芳中,迅速地开放,然后枯萎。无孔不入的陶醉,有着登峰造极的惊喜。无能为力的沉沦,在肉欲的狂欢里,成为人生的盛宴。即使是饮鸩止渴,如此醉过,也应该死而无憾了。            可是,共浴爱河的狂欢也无力挽回}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生存战争3更新了什么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