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友开始通宵打游戏,并且对你在男友的影响下,开始变得粗鲁冷漠,该怎么办?

(懿心一意)
(女神·经)
(懿心一意)
第三方登录:冷漠脸:熬夜对身体不好……我建议你通宵……
又到了周末的时候
小编的心也开始飞起来啦
1、吃饭时对面桌的小情侣在争论买不买果七,结果是男的赢了,那女的气呼呼的低头扒饭。他们买单走了,我看到桌上的果五,我就知道这是一个心机妹。然后我拿起那电话,喊了他男友过来。一阵小跑后,他过来拿手机时对我表示感谢,然而从他旁边的妹子眼中,我看到一丝杀气。
2、楼主刚从医院做产检回来,在公交车上。一个孕妇对着我说:我怀孕了。卧槽,这意思太明显了,这时我拿出产检单子说到:不好意思,我也怀孕了。
3、小区出门要刷卡,我没有卡,结果每天出去都要保安刷卡,开始每天我都说谢谢,他们还会说不用谢,现在他们习惯了后,也就不用说不用谢了,看来一件事重复太多是很廉价的
4、每天给你一百块,一个月后不给了。你会说我变小气了。每天打你一巴掌,一个月后不打你了,你会对我歌恩载德
5、老公:老婆你睡了吗?
老婆:没那,睡不着。
老公:我也睡不着,你给讲个故事听听吧。
老婆:好啊,给你讲个闹心的故事吧。
老公:好呀。
老婆:我们离婚吧。
老公:……
6、晚上梦见和一高中男生暧昧。
早上发信息给他说:嘿嘿,昨晚我梦见你了。
男生回复:再容我几天吧!过了元旦我就还你钱。
靠,丫去年跟我借了五百块钱还没还呢,差点忘了~
7、高中时候迷上电脑游戏,经常半夜从学校翻墙出去通宵上网。有一次,查房我没在,班主任打电话给我妈妈说了。第二天早上去学校,看见妈妈拿些豆浆和包子在校门口等我,对我说:饿了吧?吃完早点休息下就好好听课。我的心里哭的稀里哗啦的。
8、喜欢一女神,总想找机会接近她,就今天她生病了,暗自窃喜我表现得机会终于来了,我打算骑摩托车带她去医院,一开始她还推迟,在我强烈邀请下坐了我的车。可是由于太激动了。半路把她腿摔骨折了...我...我……
责任编辑:
声明: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搜狐号系信息发布平台,搜狐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
今日搜狐热点他来了,请闭眼:热播剧原著高冷心理教授爱上女助理
第1页 :基本信息
书名:他来了,请闭眼
作者:丁墨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内容简介:
当你拥有了一个聪明、傲娇又忠犬的男友…………
约会时,他说:“我对这种事没兴趣。不过如果你每十分钟亲我一下,我可以陪你做任何无聊的事。”
吃醋时,他说:“与我相比,这个男人从头到脚写满愚蠢。唯一不蠢的地方,是他也知道你是个好女人。”
做爱时,他说:“虽然我没有经验,但资质和领悟力超群。顺便提一句,我的观察力也很好。”
求婚时,他说:“言语无法表达。如果一定要概括,那就是——我爱你,以我全部的智慧和生命。”
她说,我把他从孤独的世界,带回繁华温暖的都市。
他却牵引着我,从平静平凡的生活,走向刺激又肆意的人生
作者简介:
丁墨:网络超人气作家,其作品文思巧妙大胆,以独特的甜宠悬爱风格自成一脉。
2012年因《枭宠》一举成名,2013年凭借《如果蜗牛有爱情》备受瞩目,多次蝉联网站积分月榜、季榜、年度排行总榜冠军以及全站销售金榜冠军,多家影视机构争购影视改编权。
书摘正文:
第一章 古怪男人
鸦青色的天空掩映着远山,薄薄的雪堆积在林间小径上。空气微寒而清爽,人行走其中,很快会感觉到身体仿佛被松枝和雪的气息填满,冰冷却惬意。
简瑶在大路旁下了公交车,又拐上石板小径走了十多分钟,终于看到前方山坡上,一幢灰绿屋顶的欧式小别墅。
自简瑶有记忆起,这幢别墅就矗立在城郊的山腰上。二十多年过去了,即使拿今天的审美眼光来看,这幢错落有致的建筑也不过时。只是,多年以来,这里都无人居住,小楼孤零零地坐落山间,永远黑灯瞎火。简瑶小时候,还有人吓她,说这里是鬼屋。长大了,她才隐约听说这里曾是某位海归知识分子的宅子,那人的妻子病死后,他也带着年幼的儿子再度远赴重洋。
今天,别墅的灯光却重新亮起来。原本斑驳的外墙新刷了漆,满墙都是绿色的爬山虎。而别墅门口的青苔和野草,不知何时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此刻,简瑶站在面目一新的别墅前。
简瑶是英语系大四学生。今天来这里,是因为中学老师介绍的一份兼职翻译工作。这份工作酬劳不错,但是据说这里的主人很挑剔,之前,简瑶的老师介绍了不少人过来,对方都没看上。所以她一放寒假,老师就找上了她这位得意弟子。
简瑶摘下绒线手套,上前敲门。应门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穿着薄毛衣和黑西裤,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看到她,男人面露笑意,“简瑶?”
她的脸颊冻得有些发红,一呵气全是白雾,显得眼睛湿漉漉的,“是,我是简瑶。您好。”
“快进来。”男人侧身把她让进屋子里。
第2页 :第一章 古怪男人
这是一间欧式古典风格的屋子。层层叠叠的暗紫金线窗帘,大弧形靠背的丝绒沙发,银漆扶手的长椅,还有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切都显得老派而静谧。波浪一样的深褐色木楼梯通往二楼,楼上安安静静。唯一有些突兀的地方,是所有窗户都装上了锃亮的金属栏杆,窗帘遮蔽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
这时男人已经在洗脸台前洗好手,挽起袖子,给简瑶泡了杯热茶,在她对面坐下。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气味,挺熟悉的,但简瑶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男人的笑容很亲和,“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傅子遇,这里的主人叫薄靳言,我是他的朋友。我们在寻找一名翻译,将他的一些文章翻译成中文。”
简瑶点点头。她听老师大致介绍过工作内容。原来屋主叫薄靳言,不知跟当年的主人是否有关,抑或已经物是人非?
傅子遇从茶几下抽出一叠纸和一支笔递给她,“那就开始吧。坦白说,我们需要测试一下你是否能够胜任这份工作。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请把这篇英文文章翻译出来。”
简瑶翻了翻资料,抬头问:“有电脑吗?”
傅子遇摇摇头,露出无奈的笑容,“靳言喜欢手写的东西。”
“行。”简瑶拿起纸笔,埋头开始翻译。
傅子遇起身去洗了洗手,没再管她,一个人靠在窗边喝茶。
“死者被性虐杀,手足均有捆绑痕迹,下体有多处撕裂性伤口…………”简瑶翻译了几句,有点意外,抬头朝傅子遇望去。傅子遇一脸淡然。
简瑶以前翻译过的偏门资料不少,所以也没有太惊讶。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就遇到了不认识的词组,而且放眼全文,这种生僻词汇还不少,于是她问:“有专业词典吗?”
傅子遇笑笑,指指一旁的书架,“随意使用。”
简瑶很快找到几本词典,眉目舒展地开始对照翻译。
“Bootlegging,贩卖违禁品;Vivisect,活体解剖…………”
终于翻译完全文,简瑶又检查了一遍,时间刚过去二十五分钟。傅子遇似乎有些意外她的速度,接过稿子扫了一眼,说:“你等一下,我拿给他看看。”说完转身上楼。
原来薄靳言就在楼上。
简瑶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等。
傅子遇很快下楼,在水池旁又洗了洗手,拿出手绢擦拭干净,这才在简瑶对面坐下,“他还在看,需要一点时间。”
“好的。”
两人闲聊起来。
傅子遇微笑着问:“你在B市念大学?”
简瑶笑答:“对,明年毕业。”
傅子遇点头,“不错。聊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他顿了顿,笑呵呵地望着她,“猜猜看?”
他比简瑶年长几岁,又彬彬有礼,简瑶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笑答:“医生?”
傅子遇眼中的笑意陡然更深,“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简瑶能猜对也挺愉悦,目光落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我也是瞎蒙的——我看你洗了好几遍手,很爱干净。你身上还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而且你的手指看起来…………很像医生。”
“谢谢!我把这话当成是夸奖。”傅子遇双手十指相抵,快速翻飞,就像两只灵巧的蝴蝶在起舞,简瑶看得眼花缭乱。
这么一来,两人倒是熟络不少。又聊了一会儿,话题回到薄先生身上。
傅子遇叹了口气,说:“我过些天就离开这里,有些不放心薄先生。说实话,他性格有点古怪孤僻。”
听他评价素未谋面的薄先生,简瑶只礼貌地笑笑,没搭腔,也不追问。
傅子遇看她一眼,又说:“他回来这么久,一个朋友也没有。我敢打赌,你们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简瑶笑意不变,还是没打算接话。可傅子遇似乎聊兴正浓地望着她,等她回答。如此热络的态度令简瑶心头飞快地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但她也无暇深想,只顺着他的话题答道:“他是去年回来的吧?”
傅子遇问:“你怎么知道?”
“去年我放假回家,路过这里的时候,没看到有爬山虎。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爬山虎已经有四五米高了。我家爬山虎一年大概就长这么高。”
不知不觉,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傅子遇低头看了看手表,微微一笑,“时间不早了。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再跟靳言商量一下,晚点给你电话。很感谢你今天能过来,如果他决定用你,会跟你签一份工作协议。你需要在这里连续工作二十天,所有翻译工作必须当场完成,资料不能带进也不能带出,内容必须保密。另外,他最近在静养,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未经允许,你也不能上二楼。其他细节,签协议的时候再说。”
简瑶从别墅出来时,已近傍晚,太阳终于从云层中露脸,金黄的阳光遍洒山岭,满目都是晶莹剔透的树叶和落雪。
简瑶对自己的翻译能力心里有数,这份工作十拿九稳。虽然雇主至今未露面,挺神秘,也隐隐透着古怪,但到底是老师介绍的工作,应该可靠。
走到数米外的山坡上,简瑶又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一怔——二楼的窗前有个人。那人穿着纯黑的西装,笔挺如刀裁,身材高挑修长,十分醒目。他背光而立,看不清脸长什么模样。
简瑶一走,傅子遇就噔噔噔上了二楼。比起一楼的温暖优雅,这一层只有一条狭长幽深的走道,通往数个密闭的房间,白生生的墙面没有任何装饰,显得阴森又清冷。
走道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傅子遇一把推开门,就往门板上大剌剌地一靠,全无面对简瑶时的优雅斯文,而是大吼了一声:“Fuck!”
这一嗓子吼得响亮又畅快,令窗边原本低头看书的那人挑眉看他一眼,然后…………继续专注地看书。
傅子遇也不在意,先从桌子上拿起简瑶翻译的那叠资料往那人怀中一丢,说:“翻译准确,文笔优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张细白光滑的纸,上面赫然用黑墨水手写了几行字:
“Question 1:傅子遇的职业?
Question 2:我搬来这里多久了?
…………”
正是傅子遇跟简瑶闲聊时让她“猜”的一些话题。
傅子遇把这张纸往桌上一拍,“你的这些问题,她也全分析对了。这回这个翻译,你满意了吧?”
那人的嘴角浮现浅浅的笑,却不置可否。傅子遇怕他又挑剔其他的,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你要是还不满意,自己翻译得了。还有,我不是你的助手,过几天就要回B市,别再指望我给你跑腿。”
那人这才从书后抬头,十分怪异地看了傅子遇一眼,慢条斯理地回答:“我的时间,不是用来做这些无聊的事的。”
傅子遇被他说得一愣,又无可奈何,转而嘟囔道:“你是钻研杀人的专家,她只是一个小翻译,干吗还要考察人家的观察能力和思维能力?害得我绕着弯问问题,估计那姑娘心里觉得我是个话痨…………”
那人朝傅子遇露出一个特别温和的笑容,“显而易见,我不能让太蠢的人翻译我的作品。一个思维不敏锐、不细致的人,注定只能翻译出字面意思,无法理解细节的精妙和文字背后浑然一体的灵魂。”
傅子遇有些无语,但也习惯了,又好气又好笑地问:“这个简瑶能理解你的灵魂吗?”
那人兀自出了一会儿神,低头继续看书,“没人能理解。”
这次放假回来,简瑶一个人住在公安局大院的老房子里。那是父亲生前全家人的住所,母亲再嫁后,老房子就一直空置着。
已是傍晚时分,院子里的许多人家都亮起灯火,饭菜的香味远近萦绕。而不远处的公安局办公大楼,也有不少窗户亮着灯,警员们还在忙碌。
简瑶打开家门。妹妹简萱咬着个苹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扭头一见她,嘟囔道:“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简瑶随手把包丢在她身上,在她身边坐下,“我去面试了,刚结束。你不是下午才到家吗?我以为你要在那边多睡一会儿。”
她说的“那边”是继父单位分的房子。事实上,姐妹俩绝大部分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都是在那幢房子里度过的。她们跟继父的关系也很好。只是那边房子不大,简瑶成年后,就提出住到这边来。有时候简萱也会两头跑,不过逢年过节,全家人都是在一起。
简萱也在外地念书,今年大一,今天刚坐了十多个小时春运硬座回到家里,浑身懒散得不行。可一听姐姐提到“面试”,她来精神了,翻身坐起,盯着简瑶,“我听妈说,你去‘那里’面试了?”
简瑶微微一笑,“嗯,我去‘那里’面试了。”她把面试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只是因为保密要求,没提翻译的具体内容。
简萱的神色却变得有些高深莫测,“所以——你还没见过那个…………薄先生的真容?”
“没啊。”简瑶望着她,“怎么了?”
“唉。”简萱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用非常凝重而沉痛的语气说道:“姐,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应该是见过他的——他长得实在太吓人了。”
简瑶一怔,脑海里条件反射地浮现出二楼那个挺拔男人的身影。
长得吓人?
简萱立刻讲了来龙去脉。她去年清明节回家,有一次跟同学去山涧钓鱼,路过那幢别墅,看到了站在二楼的男人。那时简瑶在B市,没回家,所以不知道。
时间过去将近一年了,简萱还对那“惊鸿一瞥”记忆犹新。她有点恶寒地说:“他瘦得只剩皮包骨,眼睛凹下去,皮皱巴巴的——好像一个骷髅…………不,像妖怪!后来还有一次,我同学说好像在街上又看到他,戴着口罩,看不到脸——估计他也是怕吓到别人吧。”
简瑶听完,只是沉默不语。
简萱意犹未尽地说:“总之良心建议,如果那个人就是薄先生,以后你遇到了,不要看他的脸。”
简瑶失笑,“那也不用。既来之,则安之,他也吓不到我。”
又聊了一会儿,简瑶看时间差不多了,抬头望向对面的公安局办公楼。某个她熟悉的窗口,灯还亮着。她说:“晚上叫李熏然一块儿吃饭。”
简萱却说约了同学,风风火火地走了。
于是简瑶走到窗口,给李熏然打电话,“熏然,是我,简瑶。我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简瑶就看到对面那个窗口处遥遥出现了一个人影。
“先把脑袋伸出来,验明正身——我有望远镜。”他不紧不慢地说,但声音里已经有了笑意。
这头,简瑶也笑了。
李家和简家是世交。李熏然比简瑶大三岁,两人从小玩到大,可谓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后来李熏然考上警校,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他毕业后又分配到外地工作,正好简瑶也离家去念大学,就更难见面。算起来,两人已经有三年没见了。
天色已经全黑,一盏盏路灯像浮动的明珠,一直点缀到长街的尽头。夜色暗柔而朦胧。李熏然靠在公安局门口的那根灯柱下,一身笔挺的警服,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简瑶微笑着走近他。到了跟前,正要说话,他颀长的身体却忽然往前一倾,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好久不见,简瑶。”他轻声在她耳边说。
简瑶没想到他会突然抱自己,微微一怔,笑着伸手回抱住他。
两人就在附近找了个小饭店,李熏然挑了个靠窗的位置,一扇雕花屏风与外间相隔,自成幽静独立的空间。他哗啦哗啦翻着菜单,简瑶看着他,不说话。他也不抬头,一边指挥服务员下单,一边说:“怎么?外国语学院见不着帅哥啊?”
简瑶非常认真地答:“的确。”
李熏然嘴角浮现笑意。
他的长相是那种很端正的英俊,眉目乌黑,唇红齿白。也就是人人看到他都会觉得小伙子很精神漂亮。但他从小就是个挺跩挺傲的人,这使得他的英俊看起来不那么好亲近。简瑶觉得,当了几年警察后,他的这种气质更明显了。他看起来更硬朗,也更冷峻。
点好菜,他一只手扶着椅背,一只手指点着桌面,盯了她一会儿,又笑了,“过几天带你去钓鱼?”
两人小时候经常满山遍野地跑,钓鱼挖菜,不亦乐乎。
“好啊。”简瑶双手支着下巴望着他,“我在学校还加入了钓鱼协会,我的技术现在非常惊人,你做好心理准备。”
李熏然大笑,过了一会儿又问她:“找男朋友了吗?”
“没。你呢?”
“也没,忙死了。”
饭刚吃到一半,李熏然的手机响了。他接起讲了几句,神色变得凝重。挂了电话,他就拿起外套摸出钱包,“局里有事,我得走了。你自己慢慢吃。服务员,结账。”
简瑶也拿出钱包,“我来吧。”
李熏然笑笑,服务员过来了,简瑶刚想掏钱,他一把摁住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她动都动不了。
等服务员找零的时候,李熏然想起正在办的案子,朝简瑶招招手,让她凑近,低语道:“最近咱们这儿,可能有个拐卖组织在活动,专拐青少年。你和你妹虽然超龄了,不过还是当心点。这事儿还在查证,没有公开。”
简瑶一愣,又听他说:“这事儿是这样的,也是你哥们儿我发现的。上个月我整理案件档案,发现去年全市,还有下边区县,一共失踪了九个人,数字比往年高一倍。”
简瑶听得蹙眉,接着问:“然后?”
“然后我就做了个统计。九个人里,居然有八个是13—18岁的青少年,而且失踪地点都是在市里。这事儿就悬了。”李熏然低声说,“根据局里记录,我又问了老刑警,发现这几年的确有拐卖组织在附近活动。那些失踪的青少年很可能被拐卖到黑工厂了。”
简瑶眉头蹙得更重,李熏然拍拍她的肩膀,“我会破案的。”
简瑶把他送到小店门口。李熏然走出一段,一回头,发现简瑶还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望着他。此时夜色已经深了,月色和灯光交织,仿佛已溶在一起。
李熏然看着简瑶。她穿着浅黄色毛衣,深色裤子,乌黑的长发披落肩头,越发衬得整个人白皙而娉婷。
“赶紧回去!”他远远吼了一声,简瑶点点头。他转身,搓了搓双手,嘴里呵出一口冷气,迈着大步走了。
晚上,简瑶向妹妹转述了李熏然的话。简萱听了,顿时紧张起来,连说明天就去买防身工具。
姐妹俩说了半宿的话。临睡前,简瑶想,刑警一忙起来昏天暗地,跟李熏然的钓鱼之约,只怕要无限期推后了。第二天早上,简瑶还在厨房做早餐,快递就上门了。简萱签收后拿给她,“同城的。”
简瑶打开一看,果然是傅子遇寄来的工作协议。她仔细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翻到最后签字页,却是一怔。
甲方的名字已经签好了——薄靳言。
简萱探头过来,“薄妖男的字写得怎么样?”
简瑶答:“字如其人。就算他是妖男,也是个很有风骨的妖男。”
简萱道:“哦哦哦——”
简瑶从包中拿出签字笔,刚想签名,笔尖触到纸面,又停下。她拿来一张白纸,练习了十多遍,这才提笔一挥而就,将自己名字签在他旁边。
第3页 :第二章 骄傲的鱼
第二章 傲娇的鱼
潼城位于长江某条支流的边上,群山环绕,交通闭塞,过去一直很落后。直至2000年前后,高速公路开通,潼城的发展也像坐上高速列车,现在俨然成为本省经济重镇。跟其他新兴城市一样,潼城的人想出去,都去北上广;而周边的人,都想来潼城。
简瑶上大学这几年,每年回家,更是能感觉家乡一年一个样——老建筑一片片消失,商品房楼盘拔地而起,人也越来越多。当然,也有不变的东西。譬如绕城而下的磅礴江河,譬如城市正中的人民英雄纪念碑,譬如她眼前这幢仿佛脱离了尘世和时光而存在的僻静别墅。
早上八点,简瑶如约而至,一敲门,发现门是开着的。屋内静谧而沉寂,只有阳光照射在深褐光亮的地板上,屋子里似乎没有人。
昨天傅子遇还给简瑶打了电话,说他很快要返回B市,让她今后在别墅一切自便。一楼除了上锁的房间,随她使用——看来这就是“自便”的开始。
客厅里一切摆设照旧,唯有靠近窗户的一隅多了一张白漆方桌和一把椅子。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摞陈旧发黄的文档。按照协议,正式工作量较大,还是采用电子文档。
简瑶在桌前坐下。
窗外,极目远眺,远山蜿蜒,积雪连绵如同白缎;近处,松林皑皑,阳光清透,越过树梢。再看向桌面,整洁如新——不错,工作环境挺惬意。打开电脑,简瑶在桌面上发现了一个TXT文本文档,标题是个邮箱地址,内容是空白的。
简瑶又起身,在屋内转了一圈。
客厅旁就是餐厅,简瑶闻到残余的烟火气,想来薄先生平时还是会在家开伙。她把自己带来的水果放进冰箱,里头几乎是空的,唯有半碗醇白的鱼汤。
餐厅有个侧门,连接着一段走廊。简瑶往前走了几步,意外发现墙边的角落里扔着一支钓鱼竿。
小城水多鱼多,很多人家都备有鱼竿,这不稀奇。稀奇的是,面前这根是“DAIWA红虎”,还是限量版,全球最好也最贵的钓竿之一,许多钓客心中的神器。
简瑶驻足欣赏了一会儿,又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这才继续朝前走。
快到尽头时,她的脚步不由得一滞——
面前是个非常幽暗的小厅,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两侧的窗,就像封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光线射进来,黑黢黢的,也很阴冷。小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两扇紧闭的门。
简瑶走进阴暗里,走到其中一扇门前,轻轻一推——不动,门上锁了。
她转身走回客厅。也转得差不多了,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埋头开始工作。
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简瑶坐在原地,几乎都没挪过窝。
她埋头工作的时候,傅子遇就坐在二楼某个挺幽闭的房间里,面前是满墙的监视器屏幕。
他盯着其中一个画面里简瑶纤细安静的身影,转头对薄靳言说:“这位小姐还挺安分老实。那我就放心了,明天我回B市。”
薄靳言靠在一张单人沙发里,长腿交叠着搁在脚凳上,衬衣袖子挽起一半,手里拿着一盘烤好的小银鱼,一条一条慢条斯理地往嘴里放。他也抬头看一眼画面,低沉醇厚的嗓音没有半点起伏,“无聊,像木头一样。”
傅子遇嗤笑,“人是你自己挑的。”一转头,发觉薄靳言手里刚才还满满的盘子已经空了。他默然片刻,还是忍不住念叨,“你不吃鱼会死啊?”
薄靳言把长指上的鱼渣舔干净,微微一笑,“不。但是欲求不满我会变得很暴躁。”
那天跟简瑶吃完饭,李熏然就开始忙。一方面要忙手头其他工作,另一方面也要跟青少年失踪的案子。
但这个案子的调查陷入了困境:失踪的青少年来自不同区县,失踪时间也不一样。李熏然找不到直接证据证明真的有这么一个团伙存在。局长虽然对他的发现非常重视,但凡事讲求证据,所以现阶段也不可能正式并案调查,投入更多警力。
这天下了班,李熏然专门请局里一个老刑警吃饭。
正值冬夜,天寒地冻,两人坐在一家小店里,热气腾腾地吃着火锅。三杯酒下肚,李熏然开始请教老刑警。老刑警瞥他一眼,说:“李熏然,你还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李熏然笑。是啊,他的确是没事儿找事儿。但他找定了。
他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说:“我相信我的直觉。这些案子肯定是同样的人做的。别人不查,我不能放下。放下的话,孩子肯定还会继续这样一个个失踪。”
老刑警不作声了,过了一会儿说:“不好查,全国这么大,你知道他们从哪儿来的,人到他们手里,要转手几次?他们又做得了无痕迹。想破案?两个办法:一,找个专家神探来。这种案子,不是我等凡夫俗子破得了的。不过现在的专家大多是扯淡,神探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所以这个可能性接近于零;第二条路,就是跟当年老简似的。九十年代初,那时候贩卖孩子的人比现在多多了。老简怎么破案?他化装成要饭的,在那些农贸市场、汽车站,一蹲就是两个月,后来都有人贩子托他‘运货’了。他连续抓了很多人贩子,立了大功。只可惜老简死得太早,太惨。不过现在这么干也不一定有用,城市大了,人多了,罪犯也变聪明了。”
李熏然听完端起杯酒,不声不响地喝了。
老刑警又说:“对了,那天跟你在一块儿的,是简瑶吧?小姑娘看着不错,越长越漂亮了。我说你小子可别犯浑,干刑警这一行,找个合适的不容易。好好对人家,早点把婚结了是正经。”
李熏然说:“结个屁婚。她是我妹。”
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快。每天下午,简瑶都会把完成的文档发送到电脑上那个邮箱地址。第二天查看,都有对方邮箱自动发送的阅读收条。但薄先生并未回复过邮件,也依旧没露面。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只是时常看到别墅里那根极品钓竿,简瑶的钓鱼瘾也被勾了起来。
连续工作一星期后,她特地挑了个天气很好的日子休息。这天是周末,太阳一出来,她就给李熏然打电话。
接到她电话时,李熏然正穿着臭烘烘的“乞丐装”,满脸污迹地坐在城南市场的某个角落里,用一双黑巴巴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望着来往行人。他现在一有空就到这里蹲守,好几天了,但是毫无所获。
“钓鱼?我值班呢。”他心不在焉地答,“这样吧,下午‘秘库’见,我时间说不准。”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简瑶笑笑,继续收拾渔具。想起他说的“秘库”,倒是微微一怔。
那是两人孩提时发现的一个钓鱼好去处——某条小溪的入江口。那里水草繁密,背风向阳,鱼总是很多。不过位置挺偏,一般人不知道。少年时代的李熏然,特意为其命名“秘库”。
秘库人迹罕至,还有一个原因——它刚好就在传奇别墅所在山腰的下方,垂直距离并不远。鉴于鬼屋的声名,很多人都不往那边去。
现在薄靳言回来了,从他家客厅的窗户向下俯瞰,就能将那里一览无遗。
秘库已经不再隐秘了,但依旧是记忆中的好地方。
吃了午饭,简瑶就出发了。正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间,阳光将山林小径照射得斑驳静谧。经过别墅,再穿过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眼前豁然开朗。黑褐色的岩石间,藏着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大江。这就是秘库。
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简瑶找了棵大树坐下,钓了一会儿,忽然瞥见对面的一棵树下也插着根鱼竿,但是没有人。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李熏然,非常干脆的语气,“有事,来不了。”
简瑶说:“李熏然!我人都到了。”
李熏然就笑,“那你自己玩儿,秘库归你了。注意安全,有事给我电话,我挂了啊?”
简瑶叹了口气,“再见。”
挂了电话,她坐了一会儿,起身走过去看那支无人竿。
有点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居然是那根DAIWA红虎。
简瑶心念微动,抬头四处张望。可是周围树静影深,还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转身刚想走,猛地听到鱼竿上的铃铛一阵急促轻响——大鱼咬钩了。
简瑶把钓上来的将近一尺长的鲤鱼装进鱼篓里。她再看看空空的鱼钩,想了想,在原来他插鱼竿的地面旁找到了饵料盒,给他原样装好后放了回去。
许是DAIWA红虎当真威力非凡,又或者难得天气暖和,鱼儿都变得踊跃,她还没走回自己的位置,他那边又有鱼咬钩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竟让她替他钓起了六条鱼。
薄先生还没回来。
简瑶想他或许是有急事离开了。几万块的鱼竿就这么随随便便插在水边,幸好遇到了她。
后来简瑶干脆把自己的鱼竿移到他旁边,还把他饵料盒里最简单最原始的蚯蚓换成了她独家秘制的鱼食。顶级鱼竿搭配独家秘制鱼食,果然是无敌的。天快黑的时候,简瑶已经钓起满满两大篓鱼,再钓就装不下了。
她颇费了些力气才把鱼都搬回别墅,把他的鱼竿也放回原处。她想了想,给他发了封邮件:“薄先生,河边偶遇你的鱼竿,不知你是不是有事回不来,冒昧地替你拿回来了,还有钓上来的鱼。若有不妥,见谅。”
发完邮件,她提着几条鱼回家了。
晚上,简瑶的手机提示有新邮件。她打开一看,居然收到了薄先生有史以来回复的第一封邮件:鱼非常好。谢谢。
第二天,简瑶去别墅时,里面照旧没人。她也没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埋头继续工作。
休息的时候,她去洗水果。一进厨房,就闻到阵阵鱼肉香味。打开冰箱一看,微微一震——好多鱼。
昨天近乎空空如也的冰箱,今天琳琅满目。红烧鱼、清蒸鱼、泡椒鱼头、鱼肉切片、炖鱼汤…………全塞满了,都是吃剩下的。
简瑶关上冰箱,忽然有点想笑——大半夜一个人做了这么多花样,这位薄先生,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吃鱼啊。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过了几天,又是难得的好天气,简瑶跟妹妹去了秘库。李熏然压根儿就没了踪迹,简瑶也没打扰他。
刚到水边,简瑶又看到了DAIWA红虎鱼竿。简萱认清了牌子,震惊道:“这是谁的啊?太潇洒了。”
简瑶也有点奇怪——怎么又把鱼竿扔这里不管了?
这时简萱已经把鱼竿提了起来,“姐,空的。空钩,被鱼吃了?奇怪了,那鱼呢?鱼很难挣脱这种钩的。”
简瑶闻言心念一动,低头找了找,发觉地上连饵料盒都没有。只有一根鱼竿,光秃秃地插在这儿。
简萱也发现了,更疑惑了,“这人是姜太公,等着鱼上钩呢?”
简瑶已经明白了,微微一笑答:“不是等鱼。”
从外表看,简瑶是个十分斯文秀气的女孩。她长发披肩,身材苗条,肤色白皙,五官清秀。尤其一双乌黑的眼睛,澄澄湛湛像是含着水光,为她增添了几分出众的气质。
她穿衣打扮的风格也是如此:温婉、精致,但绝不夸张,也不马虎。她很懂搭配,普通的牌子穿在她身上,也会显得耳目一新。她讲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但是绝不拖泥带水。她也会无拘无束地大笑,但举手投足间,总有一份女孩子的娉婷纤柔在里头。这种气质遗传自她温文婉约、性格贤淑的母亲。
但简瑶的骨子里也有父亲的洒脱率性。虽然父亲只陪了她六年,但他讲过的许多话,小小年纪的简瑶都印象深刻。譬如“大丈夫行事顶天立地、问心无愧”,譬如“人生得意须尽欢”,还譬如“君子之交淡如水”。
所以这天夕阳西下、垂钓结束时,她把“DAIWA红虎”和十几条鱼都留在岸边,就叫简萱收拾东西走人。简萱觉得不可思议,“扔这儿不管啦?”
“不管。他自己会来拿。”
等到快走到家门口时,简萱忽然想起一个关键点,“姐,你给他钓了这么多鱼,他没其他表示?就发邮件说个谢谢?”简萱平时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只是怕别人因为姐姐性格大方,趁机占便宜。
简瑶没往这方面想,反而是薄靳言今天的举动令她觉得他似乎是个率性可爱的人。她笑答:“你不觉得挺有意思的?”
简萱撇撇嘴,“我只觉得你对妖男太好了。真是妖怪也有春天啊。”
简瑶失笑,“去你的。”
然而简瑶没想到,三天后,她真的收到了薄先生的“表示”。
这天她刚进家门,见桌上放着个大盒子,简萱正围着端详,貌似已经研究半天了。
“B市,傅子遇寄来的。”简萱好奇地问,“他不是妖男的基友么?寄什么给你?”
简瑶也猜不出来,傅子遇并没提过要寄东西。她拆开一看,大感意外——居然是一根崭新的、跟薄靳言那根一模一样的“DAIWA红虎”!
简瑶给傅子遇打电话。
B市那头,傅子遇正一身白大褂,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病历档案。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地轻快温和,“简瑶,请收下。是靳言托我买了送你的,谢谢你的鱼——你知道他有多喜欢吃鱼,没有别的意思。”
简瑶当然不干,“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傅子遇微笑,“他已经有一根了,我又不钓鱼。你还给我们,这根鱼竿就浪费了。”
简瑶还是不同意,“傅先生,钓鱼只是举手之劳…………”
“这是靳言的主意,你要还就还给他吧,我管不了。”傅子遇打断她,“不过以他的性格,没用的东西只会扔出去。你第二天就会在门口垃圾桶里发现这根可怜的红虎。”
简瑶没办法,只好表示:接受可以,但是翻译的酬劳不能要了。那也是一大笔金额。傅子遇见她态度坚决,也就随她去了。
挂了电话,傅子遇想起前两天跟薄靳言通话的情形。他没有骗简瑶,买“红虎”真是薄靳言决定的,只不过回赠礼物是他傅子遇提出的罢了。
那天他照例给薄靳言打电话,关心近况,随口问:“上次买的鱼吃完了吧?我再给你订一批送过来?”他想着最近天气寒冷,小城怕是很难吃到新鲜的鱼了。
谁知薄靳言淡淡地答:“我有鱼,很多。”
“哪儿来的?你自己买的?”不可能是钓的。他了解薄靳言,钓鱼技术不好,还没耐心,经常把鱼竿往水边一插,人就不知晃到哪里去了。
薄靳言答得很自然,“简瑶给我钓的。”
傅子遇奇了,“她为什么帮你钓鱼?”
薄靳言答:“这个我不关心。”
傅子遇无语——果然是典型的“薄式答案”。不过薄靳言都说“很多鱼”,那一定是非常多了。他又问:“之前你还说人家是木头…………那你打算怎么感谢她?”
薄靳言沉吟片刻答:“你替我付她双倍酬劳。”
傅子遇刚要说好,忽然又想:薄靳言也难交到个朋友。那简瑶看着人不错,挺大气,要是回赠金钱,关系又生分了。于是说:“你还是送她礼物吧。”
“好。这件事交给你处理。”
“薄靳言!我重申一遍,我不是你的老妈子!”傅子遇低吼,“我根本不了解她,怎么知道送什么?自己想。”
薄靳言还真的专心想了几秒钟,然后微笑着告诉他:“你去给她买一支一样的鱼竿,这样我就不用每天早上把鱼竿插到水边,晚上还要拿回来。”
收到鱼竿第二天,简瑶带了瓶酒到别墅。
那是父亲生前的藏酒。他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性子,所以他的酒,简瑶和母亲没专门留着,大部分被李熏然喝了,家里只剩下几瓶。不是什么名牌,只是本地老酒厂自制的,但是八十年陈酿,现在买不到了,也算是无价的。
留下酒后,简瑶给薄靳言发了封邮件:“好鱼配好酒,请笑纳。”
薄靳言没有回复。不过第二天简瑶去别墅时,看到那瓶酒被放在橱柜里,浅下去一点点。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就快过年,简瑶的翻译工作也接近尾声。
简萱对此深表遗憾,“就这么结束?都没见到你那位一面?”她现在已经用“你那位”替代“妖怪”。
说不好奇是假的,简瑶也有一点点期待。然而她没想到,就在简萱问这话的第二天晚上,她见到了薄靳言。
这天早晨天气很好,气温似有回升趋势。简瑶穿着薄棉服就出了门。别墅里一切照旧,漫长的一天寂静无声。
因为工作进入收尾阶段,简瑶也想往前赶一赶,一口气就工作到暮色暗沉时分。等她收拾好东西时,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已经哗啦啦下来了。
这种天气是绝对不适宜走山路的。简瑶只好坐在沙发里等,又给家里打了电话,也嘱咐他们不要来接。
这一等就等到天色深黑。
屋内灯光明亮,在夜色的映衬下,原本典雅漂亮的家具看起来异常光鲜。而窗外雨声雷声嘈乱,愈发显得偌大的屋子空寂清冷。
小城市供电不稳定,简瑶有过多次雨夜停电的经历,心想:可千万别停电。
这念头刚闪过,空气里不知哪里传来电流轻响,简瑶眼前骤然一暗,已是黑漆漆一片。
简瑶静坐了几秒钟,打开手机上的照明。微弱的光线下,周围的一切颜色惨淡。猛地有闪电从窗口劈过,照亮某个阴暗的角落,白生生一片。
简瑶缓步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前,扬声喊道:“薄先生!薄先生!”
没有回应。
简瑶拾阶而上,到了楼梯尽头,却是一愣。
铁门。一扇黑漆漆的大铁门,封堵在二楼的入口,显得阴沉而森严。
简瑶心头一凛,但还是走上前,敲了敲铁门,又喊了两句。
铁门上有一扇巴掌大的小窗,简瑶踮起脚抬头望去,只见一条长长的阴暗的走道,数扇密闭的房门。
简瑶一个人在别墅待了这么多天,头一次感到有点害怕,转身就走。谁知刚走到楼梯拐角,猛地听到二楼响起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简瑶抓着楼梯扶手,站在原地不动。
夜雨滂沱,那人的脚步声隐隐约约,似有似无。突然哐当一声,铁门被拉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
周围阴阴沉沉,男人的样子根本看不清。但是他的个头非常高,至少有一米八五,简瑶只觉得他身材修长挺拔,但不显得魁梧,甚至还有几分清瘦。依稀可以辨认出,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大概他刚才正在洗澡,难怪刚才她呼喊时没人应答。
看到活人,简瑶的心立刻落回原处。因为对他的古怪孤僻已经有了些体验,所以此时此刻,他从这么一扇铁门后出现,简瑶倒也没觉得太怪异。
他在楼梯口停了一瞬,似乎看了她一眼,就迈开长腿,走了下来。
简瑶说:“薄先生?”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这时他已经快走到她跟前,隔着几层楼梯,高高大大的身躯看起来像一堵墙。楼梯转角空间有限,简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地方。她的声音中也带了客气的笑意,“薄先生,有手电…………”薄靳言已经走过她身旁,像没看到她似的,未作停留,径自往楼下走去。
简瑶一怔,隐隐约约看到他已经穿过客厅,走向厨房。她快步跟下楼梯,“薄先生?”
“没有。”他头也不回地答道。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但是简瑶听清了,他的嗓音非常低沉悦耳。
“那有办法修理吗?”简瑶试探性地问。虽然她不懂供电什么的,但她知道这幢别墅位置偏僻,很可能是独立供电。如果是烧坏了保险丝什么的,应该还是可以修的。
这回薄靳言的脚步倏地停住,转身看着她,似乎思索了几秒钟,他答道:“从停电时的性状判断,是附近电网负荷过大烧毁了变压器。修理需要关闭电闸、开启变压器外壳、查找损毁部件并更换新配件即可。”
这串话他说得非常流利非常快,简瑶无法不注意到他那略显浑厚的男声低沉而澄澈,就像钢琴低音部轻快的连弹。
简瑶心头升起一丝喜意,刚要说话,就听他又开口了,语气温和、嗓音动听,“不过我不会修。我很忙,请你自便,但不要再打搅我。再见。”说完他就转身,穿过厨房,走进那条狭长的过道,身影隐入黑暗里。
那条走道,连接的是那两个密闭的上锁的房间。
简瑶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她完全没想到,跟薄先生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状况——
她是在他家里工作,现在打雷下雨又停电,他却把她扔在客厅,完全不想理会?
第4页 :第三章 神探登场
第三章 神探登场
简瑶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闭上眼打算睡觉。然而她刚躺了一会儿,就觉得手脚冰凉,身上也暖和不起来。这样下去肯定会感冒。
她又起身去找薄靳言。
雨声轰鸣、电光闪烁,那条阴黑狭长的走廊显得格外寂冷清凄。
到了尽头,简瑶再次看到了意外的事——
朦胧的一层白光,沿着密室的那两道门缝漏出来——里面有应急照明设备。
简瑶沉默片刻,上前敲门。
敲了好一阵子,门才忽地打开。简瑶首先看到的是房间里天花板上炽亮的灯管,强烈的光线令她眼一花,然后看什么都带着灯管状的金星。接着她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矗立在门口,挡住她的所有视线。
简瑶眨了眨眼,想将他看清。男人已经开口了,语速很快,“什么事?”
简瑶闭了闭眼又睁开,勉强看到男人背着光,面容模糊,戴着一个大大的白色口罩,只露出一双眼,正盯着她。
“我很冷,需要衣服。”简瑶静静地说。
男人静了几秒钟,答:“我不喜欢别人穿我的衣服。”
简瑶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把门在她面前关上了。
简瑶的世界恢复黑暗。
门关上的一刹那,她看到他扶在门边上的手上戴着医用塑胶手套;还看到他身后是几排高高的铁架,架子上放着一个个圆罐。罐子里不知装着什么,都是混混沌沌的、一团团的东西。
简瑶回到客厅,一个人在黑暗里静坐了几分钟,猛地站起来,走进了厨房。
打开燃气灶,她站在黄澄澄的火焰前,伸出手,烤了一会儿。她抬头,看到橱柜里自己送给薄靳言的那瓶好酒。她毫不迟疑地拿下来,盯着看了几秒钟,抬头就灌了几口。
父亲和继父都爱酒,她耳濡目染,这点酒完全不在话下。
胸腔里烧烧的,感觉好多了,只是很饿。她开始在厨房里找吃的。
空的,几乎所有橱柜都是空的,连冰箱冷藏室里都是空空如也,一枚水果都没有。
她又打开冷冻室。
这回有收获了——鱼,全是鱼,一层一层码放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
虽然停电,但因为是冬天,冷冻室里的温度还保持得很低。简瑶拖出一条最大的鱼,扔到砧板上。
尽管只有手机软弱的照明和灶火的掩映,几乎相当于摸黑,但简单的食物还是可以做的。
很快,一盘生滚鱼肉片就做好了。虽然很生气,简瑶还是习惯性地开始收拾流理台。她忙完后转身,却发觉餐桌上空空如也。
简瑶微微一僵,转头就见一个高大的白影站在桌子另一头,手上似乎拿着她的盘子。
咯噔一声轻响,他把盘子放下了。
“难吃。”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悦耳,“肉太老,盐太多。”
简瑶心中忍耐的蓄积的火气仿佛随着他的这句话砰的一声,被引爆了。
她冷着脸走到他面前,哐当一下把那盘鱼拖过来,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邀请你吃了吗?”说完她就坐下,拿起筷子,一口一口沉默地吃起来。
薄靳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站在原地,就像一棵白色的安静的树。窗外狂风大作,雨声淅沥,屋内却似乎更静了,连燃气灶上火焰燃烧发出的轻响似乎都清晰可闻。
忽然间,他身形一动,缓步朝她走过来。
简瑶依旧低着头,当他不存在,但是眼角余光瞥见他把一件男式外套搭在旁边的椅背上。
简瑶心头一怔,还是没说话。
这时他却转身,绕过餐桌,朝流理台走去。
简瑶静静地望着他挽起袖子,在水龙头下洗净双手,然后站到砧板前,开始切鱼肉片。他低头切菜的时候没什么声音,但简瑶隐约看到他放到盘子里的鱼肉,一片一片,整齐漂亮;他似乎沉思片刻,才把鱼肉接连不断地丢进锅里,再一片片快速捞出来,动作优雅、流利、漂亮。简瑶也再次看到他那双手。
刚刚他放下衣服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他的手白皙而修长,并不像简萱说的瘦骨嶙峋。
终于,他停止了动作,端着盘子,凝视了片刻,转身,将一盘冒着热气的鱼肉推到她面前,“这才是生滚鱼肉片。”
简瑶抬头看着他。
所以他忙碌这一阵,是要做鱼给她吃,以证明孰优孰劣?
她原本气愤的心情因为他这一系列举动变得有点难以言喻。
他站得很近,简瑶又看到了他的脸。这次他没戴口罩,但是戴了一副大大的、看起来非常繁复精密的眼镜,挡住了半张脸。镜片隐隐泛着红光。
他家里没有手电,是因为他戴着夜视镜?
而他露在外面的鼻梁修长而笔直,薄唇轻抿,下巴的线条看起来也很正常,匀称干净,没有像简萱说的那样“皱巴巴凹下去”。
简瑶还是没理他,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鱼肉片。
过了几秒钟,她瞥见他直起身子,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踏上楼梯。高高的白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一楼又只剩下简瑶自己。
她先拿起那件衣服,有点眼熟。她很快想起——这不正是她来面试那天傅子遇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中途他还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原来如此。
她忽然想起傅子遇的话。他说薄靳言性格古怪孤僻,一个朋友都没有。
所以说,薄靳言其实有人际沟通方面的困难和障碍?
想到这一点,简瑶的心里倒是没什么火气了。她又拿起筷子,从他做的那盘鱼的最下方选了块最小的,再把其他的稍微移动一下,掩饰痕迹。
鱼肉入口,她一怔。
简瑶是被哐当的撞击声惊醒的。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抬头一看,原来是风把客厅西面的两扇窗刮得连续撞在金属窗棂上。
天色依旧沉黑,雨声似乎小了点,风却更大了,呼呼呼就像野兽在屋外呼啸。
简瑶心想玻璃可别撞碎了,立刻起身走过去。刚到窗前,就见楼梯上多了个人影。薄靳言正缓步下楼——大概也是听到了刚才的声响。他的表情隐在黑暗里,看不清,一双眼倒是红光闪闪。
简瑶没管他,径自抓住其中一扇窗,迎着大风,用力合上、锁住。她刚要伸手去关另一扇窗,猛地感觉窗外一阵飓风迎面扑来,天空白电一闪,眼前的玻璃窗已经重重地朝窗棂撞去…………
简瑶条件反射地转身躲避,同时抬起双手挡住脑袋。猛地右手手腕被人握紧,她被人往旁边拉了一大截,同时听到身后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大面积脆裂的碎响…………
简瑶心头一惊,转身望去,就见之前那扇玻璃只剩下尖锐破裂的边沿,而闪电之下,满地都是碎玻璃碴。
她再转头,正对着薄靳言。他还是老样子,戴着大大的夜视镜。只是因为站得更近,简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陌生的气息。而手腕还被他牢牢握着。
“谢谢。”她抽手,抽不动。下一秒,就见他突然弯腰,伸出长臂,抱住她的后背和膝盖窝——居然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简瑶震惊,“你干什么?”
薄靳言低头看了她一眼,“我不认为你能在不戴夜视镜的情况下,绕过地上所有玻璃碎片,回到沙发。尤其是你的身体反应速度完全算不上敏捷。”
简瑶还没说话,他已经迈开长腿,朝沙发走去。
他的个头非常高,简瑶在他怀里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因为紧贴着他的胸膛,男人身上淡淡的清冷的气息越发明显。隔得这么近,她越发觉得他的身材十分挺拔修长。
简瑶还没被男人这么抱过,感觉有点不适。但他说得对,她只能任由他这么抱回去。
他很快把她抱到沙发前,轻轻放下。虽然他刚才讲话还是有点气人,但是他救了她。
简瑶说:“谢谢。”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直起身子,停了一瞬,转身走向厨房。
简瑶看到他在厨房转了一圈,然后又走回来,“相信你已经有了判断。”
简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鱼。可她明明只动了最下面的一点点,他怎么看出来她吃过了?
她也不扭捏,坦然答:“我承认,你做的鱼的确比我做的好吃。不过你之前讲话太气人了。”
对于她的批评,薄靳言没有任何回应,而是轻声说:“晚安。”
这回简瑶听出来了,他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简瑶几乎可以断定,这份笑意是因为鱼的胜利。
转眼间他已上楼去了。
简瑶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蒙蒙亮,雨不知何时也停了。她站起来,深吸一口清晨清新而冰冷的空气。屋子里空旷而寂静,一如之前每一天,楼上也毫无动静。
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简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她把傅子遇的衣服叠好放在沙发上,又把客厅的碎玻璃碴扫干净,就回家了。
夜色寂冷,路上行人稀少。简瑶昨晚总共没睡几个小时,人也有点恹恹的。
她没有回公安局大院,而是回了母亲和继父那边,免得他们担心。
继父在机关工作,住在单位的宿舍大院里。简瑶没给家人打电话,只发短信报了平安,免得他们大清早起来接她。她沿着大院的便道朝前走,忽然见到前方几个眼熟的保安匆匆走过来。
交错而过时,简瑶隐隐听到他们在讲话,语气焦急而愤怒。
“肯定是他,那个怪人。”
“对,一定是他拐走了孩子。”
“不能等了。”
简瑶听到“拐”字,顿时警醒,想起李熏然讲过的失踪案。她回头,发现保安们已经跳上门口的一辆面包车,走远了。
简瑶立刻给李熏然打电话。虽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觉得这可能跟案件相关,有必要告诉他。
然而李熏然的电话打不通。简瑶想起他这几天似乎说要下乡查案,信号一直不好,只好先上楼回家了。
听简萱一说,简瑶才知道一个保安从农村来城里玩的侄子昨天失踪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其他情况,简萱也不清楚了。
“听说已经报案了。”简萱说,“但是失踪不到48小时,派出所不给立案的。”
简瑶点点头,又打了一遍李熏然的电话,还是不通。她倒头睡下。
简瑶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乌云散尽,阳光清透灿烂。
简瑶收拾了一会儿,吃了东西,拿起包准备出门。
简萱奇道:“你今天还去别墅啊?早上不是刚回来吗?”
简瑶答:“工作还剩一点就完成了,今天收尾,明天开始,不用去了,也好过年。”她顿了顿说,“我昨天见到薄靳言了。”
“是吗是吗?”简萱一下子来了精神,“是不是很惊悚?”
简瑶想了想,没回答,只叹了口气。
跟妹妹八卦完昨晚的经历,简瑶就出了门,去为这二十天的工作画一个完美句点,跟薄靳言的关系也会就此终结。然后,日子就会这么平静地过下去,寒假结束,她就会回B市,到签约单位实习、上班,然后找个男朋友,结婚、生孩子。
可是简瑶没想到,就是这个午后,在别墅里,还有更惊心动魄的事发生。而这天之后,她的生活不再平静,她预定的人生逐渐偏离航线,驶往另一个诡异的、全新的方向。
雨后的天空呈现纯净澄澈的湖蓝色。林间小径静谧幽深,每一片树叶都是湿漉漉的,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
简瑶缓步其中,看着满目清新的颜色,心情也变得柔和安宁。
一会儿向薄靳言告个别吧。套用简萱的“妖怪逢春论”,对于怪人也应当予以祝福。
别墅矗立在一片绿意里,静雅依旧,时光仿佛在这里凝固。
简瑶步伐轻快地走过去,到了十多米远的地方,却是一愣。
门敞开着。
平时她来的时候,门大多虚掩着的,从外头看不出来。有时候门也会关着,她一敲门,门锁会自动打开,应当是二楼的薄靳言给开的。但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大开着。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到客厅里影影绰绰有些人,还有隐约的对话声。
前所未有的情况。
简瑶停在原地不动,盯着门内,仔细倾听。就在这时,里面有人转头看过来,“是谁?!啊…………是你!”
紧接着从屋里走出几个人,简瑶怔住了:是早晨在院子里碰到的那几个保安。
简瑶经常在宿舍大院里进出,保安们即使叫不出她的名字,也都认得她。其中一个还是认识多年的老保安,直接喊道:“简瑶?你怎么来了?”
简瑶看他们神色紧绷,有几个人手里还提着木棍,微微一顿,含糊答道:“我过来看看…………你们为什么在这里?老肖的儿子找到了吗?”
她说的“老肖”,就是丢了孩子的那个保安。
众人沉默下来,其中一个答:“还没找到。住在这里的怪人还没回来。”
简瑶刚要继续问,之前的老保安忽然眼睛一亮,“你来这里也是要帮忙?那就太好了。”
简瑶看他一眼,点头坚定地说:“只要能帮到忙,我一定帮。”
老保安会这么想,是因为这次孩子失踪,大院里很多年轻人都在帮忙找。而简瑶平时待人就十分友善,所以他以为她也是闻讯赶来。他还知道,简瑶跟公安局的人都很熟,好像还有个刑警男朋友,所以如果她肯帮忙,他当然求之不得。
保安们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跟简瑶讲清楚,却令她心头一惊。
原来孩子昨天中午就不见了,亲戚朋友们找遍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发现踪迹。唯一的线索是,火车站附近一个小卖部老板看到孩子早晨曾在旁边的游戏厅玩,“怪人”当时也出现在那里,还跟孩子讲过话。
简瑶问:“小卖部老板怎么认得跟孩子讲话的人就是住在这里的人?他们认识?”
一个保安答:“简小姐你不知道吗?很多人都知道的。那个‘怪人’经常在城里逛,穿个风衣,戴个口罩,古古怪怪的,还会跟人讲一些奇怪的话。他一个人住在山上,大家都说他是神经病。肯定是他拐走了孩子!”
简瑶愣住——她的确不知道,她寒假才回家。这时另一个保安附和,“我们已经把这个情况告诉警察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到!”
简瑶跟他们一起进屋。
屋内还是老样子,七八个保安或站或坐,分布在屋里各处。通往二楼的楼梯有两个保安紧张地站着,还有两个守在通往密室的走廊里。
一个中年保安蹲在沙发边上,眼眶通红,精神颓丧。简瑶认得他就是老肖。
她又抬头,望向午后阳光寂静的楼梯。
保安们说是他拐走孩子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她一直觉得他是个侦探小说家。
可是,他却跟孩子讲过话。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陌生的号码。
她走到一旁接起,“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的男声格外低沉,但是带着几分昨晚没有的沙哑鼻音,像是刚刚睡醒,“请转告他们:从我家里滚出去。谢谢。”他的语气听着挺平静,就像让她转告的是一句很寻常的话。
简瑶握着电话,再次望向空荡荡的楼梯。
傅子遇有她的简历,所以薄靳言知道她的手机号码,而他此刻应该就在二楼。
简瑶看了不远处的保安们一眼,压低声音,“薄先生,他们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你能不能下来跟他们谈一谈?”
薄靳言似乎低笑了一声,“如果每个想要见我的人都能如愿,那我现在已经死了。”
简瑶微怔,就听他说:“累死了。”
静默片刻,她答:“既然你不愿意,自己跟他们说,我不会替你转告任何话。”
她的语气很硬,薄靳言倒是沉默了一会儿。
简瑶以为他会生气或者继续讽刺,谁知他忽然说:“好吧,告诉他们: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一楼那两个房间。钥匙在厨房第三个橱柜的最里面。”浑厚的嗓音异常温和,说完就挂了电话。
简瑶狐疑地走到厨房,果然找到了钥匙。
她走回客厅,对老肖等人说:“刚才没有跟你们说,我跟住在这里的薄靳言有一些工作关系。不过我也不了解他。刚才他给我打了电话。”
再次来到那两间密室前,简瑶的心慢慢提起来。
薄靳言到底会让他们看到什么?他的语气听着不对劲,太配合了。
一个保安缓缓推开门。
屋内灯光很暗,几排铁架森然矗立,而那些罐子里的东西,也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站在门口没动,也没人说话。
迎面就看到铁架子上的第一个玻璃罐子:暗色的液体里,浮动着一颗…………眼珠子。煞白的眼球,涣散的瞳仁,颜色鲜活,仿佛正盯着她。
简瑶几乎是立刻垂下目光,可就这么匆匆一瞥,足以令她看清架子上那一长排罐子里泡的都是嘴唇、牙齿、手腕、心脏、男性生殖器…………
一名保安失声喊道:“杀人分尸!杀人分尸!”转身就跑了。他这一跑,其他几个保安也变了脸色,开始往后退。老肖当即就懵了,呆若木鸡,两个保安拉着他往外走,“我们先出去!把这里守住,警察马上就来了!赶紧报警!”
身后脚步声混乱,人声嘈杂。简瑶的心跳已经不稳,一股凉意慢慢渗进躯体。她也转身,绷着脸快步往外走。可走了几步,她又停住。
前方狭长的走廊里,保安们眼见就跑得没影了。她原地听了几秒钟,又转身,一个人走回密室里。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狰狞可怖,她不去看罐子里的东西,而是将目光缓缓移向其中一个罐子的底部…………
那里贴着一张很小的发黄的纸片。
刚才进来的时候,她就瞥见每个罐子上似乎都贴了同样的东西。她靠近了看,发现是一张英文标签。她仔细看上面的字——
编号:042;
内容:左眼球;
性别:女;
年龄:27;
死因:车祸,大出血;
死亡时间:日;
捐赠医院:俄亥俄州州立医院。
标签上还隐隐能看到医院的印鉴——这是科研用人体器官标本。
简瑶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听到屋外传来隐隐的警笛声,立刻快步离开了房间。
刚跑出别墅大门没几步,她就看到前方保安们正围着两名警察,指着别墅大声诉说着。同时,她身后砰的一声,门被人关上了。
简瑶回头看着紧闭的门。
薄靳言引他们去标本室,就是要把他们吓走。
已是下午了,山岭间的阳光依旧灿烂,而别墅就安安静静地矗立在阳光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最先赶来的这两位是民警,简瑶把所有经过对他们讲了一遍。保安们听她说那些是标本,都很意外,但还是一口咬定薄靳言跟孩子失踪的事脱不了干系。
两名警察决定上前盘问,简瑶和其他人则站在不远处等着。
然后警察在楼下又敲门又喊话,屋子里却根本没人理他们。保安们议论纷纷,更加觉得薄靳言是做贼心虚。简瑶也猜不出薄靳言到底在干什么。
警察不能硬闯,只好回来找简瑶,“你不是有他电话吗?打给他,叫他开门。”
简瑶点点头,打过去,在警察要求下,开的是免提,“警察在你家外面,要找你询问。开门。”
薄靳言静了几秒钟才回答,声音听着又有点闷闷的鼻音,“他们有搜查证或逮捕证?”
警察摇了摇头,简瑶答:“没有。”
薄靳言说:“那我为什么要开门?再见。”说完又把电话给挂了。
警察们面面相觑,火也大了,一个说:“打电话到局里请示!”简瑶听着心里也有点冒火,可越是冒火,她的直觉越强烈——他不是罪犯。哪有这样的罪犯?
这时,不远处又响起警笛声,众人都回头望去。
几名警察簇拥着一个神色沉肃的中年男人快步朝别墅方向走过来,李熏然也在。简瑶认得那中年人,正是市局局长。
这么小小的一片山岭,情况却明显有些复杂。
看到简瑶,李熏然很意外,走到她身边,“你怎么在这里?”
简瑶说:“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局长怎么来了?”
李熏然脸上浮现笑意,是那种有点高深莫测的、又有点兴奋的笑,他重复她的话:“三两句说不清楚。局长也是今天听上头的人说起,才知道他住在这里,非要亲自来见他。”
简瑶听得奇怪,还想再问,那头已经有人叫李熏然。他匆匆地说:“你是帮着你们院子里的人来找孩子的?我知道有人报案,但是搞错了,他怎么可能是罪犯?回头再说。”说完就跑走了。
这次换李熏然上前敲门。
众目睽睽之下,依然是相同的结果,无人应答。
大概是之前两名警察向局长汇报了情况,简瑶被叫到局长跟前。
局长神色和语气都很温和,“小简,听说他接你电话?打给他。”
话音刚落,众警察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李熏然更是诧异。
简瑶只好又打过去,还是开的免提。谁知她还没讲话,那头薄靳言再次声音低闷地开口,这回语气有点阴恻恻的,“难道你的记忆力维持不了二十四小时?你已经忘了我昨晚几点睡的?为什么又打电话?”
简瑶刚要回应,却忽然感觉到众人又看着自己。刑警们都是人精,看她的目光颇有些微妙。李熏然更是直直盯着她。简瑶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微窘又无奈。多说无益,她立刻进入正题,“薄靳言,市局局长要见你。”
“不见。”他硬邦邦地答。
“我跟他说。”一旁的局长忽然开口,向简瑶伸手,接过了电话。
局长走到一旁,讲了一会儿,挂掉电话,脸上浮现笑意。
简瑶看着局长带着一名老刑警,再次走向别墅。只是这一次,别墅的门打开了,他们走了进去。
简瑶把身旁李熏然的袖子一拉,“他到底是什么人?”
李熏然瞥她一眼,不答反问:“你跟他什么关系?”
简瑶简略地把经过讲了一遍,“我是他的翻译。”
李熏然拍拍她的肩膀,“太给我长脸了!”这才看向别墅,叹了口气,语气无比向往,“薄靳言。美国马里兰大学副教授、全世界最年轻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公安部特聘顾问、一级警督。操!操!操!他居然跑到我们这鸟地方静养来了!”
第5页 :第四章 他的癖好
第四章 他的癖好
暮色如暗纱覆盖大地,简瑶站在窗前,望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公安局办公楼。
局长进入别墅后,警察就让其他人离开了。她也回到了家里。
简萱从书房出来,拿着一个精美的笔记本,递到简瑶面前,“我要大神的签名!”
简瑶转头瞧她一眼,“有必要吗?”昨天她还称呼薄靳言为“妖男”。
简萱坚决点头,“当然有必要!我可是美剧《犯罪心理》的脑残粉!现在有个活生生的专家跟我生活在一个次元,怎么能错过!”
简瑶无视她的殷勤期盼,转头又看着窗外,“我不会找他要签名的。”
“啊?”简萱很意外,看着姐姐似乎透着几分执拗的神色,脱口而出:“姐,你在别扭什么?”
简瑶微微愣了一下,转头奇怪地看着她,“我别扭什么?当然不是。你知道如果去找他要签名,他会怎么说吗?”
“怎么说?”
简瑶想了想,模仿他昨天不可一世的语气,放低声音,慢慢地说:“如果每个找我签名的人都能如愿,我的手已经不在了。”
简萱说:“啊?”
简瑶说:“…………签断了。”
简萱噗一声笑了,“姐,你的笑话太冷了。他这么大架子?”
简瑶也笑,“就这么大架子。”
简萱叹了口气,姐妹俩望着窗外夜色,一时都没讲话。
其实下午听李熏然说出薄靳言的身份,简瑶很震撼。本来她对薄靳言已经有了初步清晰的印象:宅男,自大,傲慢,情商低,不懂人情世故,自我感觉还极端好——总而言之是个幼稚又孤僻的家伙。
可这样一个人,居然是世界知名专家,甚至被李熏然视为男神。要知道李熏然向来心比天高,芸芸众生,他看得上眼的人就没几个。必然是薄靳言在业界真的很牛很牛,才能令李熏然也心悦诚服。
简瑶只能说,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这时简瑶的手机响了,是李熏然。她立刻接起。
他的声音听着有点古怪,“我看到你在家,有空吗?速来我办公室。”
公安局宿舍大院和办公室相距不过数百米,几分钟后,简瑶就踏进了李熏然的办公室。
李熏然给她倒了杯水,却不说话,而是手里夹着一根烟,绕着她打量了一圈,英俊桀骜的眉眼还透着凌厉。简瑶自顾自喝着水,等他终于坐下不动了,才抬眸望着他,“失忆了?看够了没?”
李熏然却不答她的话,突然就来了句:“薄靳言是不是在追你?”
简瑶一口水就呛进了喉咙里,连声咳嗽,瞪他一眼,“你疯了!怎么可能?”
李熏然看她神色,知道她讲的是实话,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圈,说:“虽然你是挺机灵聪明,但也不是惊才绝艳…………”
简瑶又横他一眼,却听他继续说:“如果不是要追你,那他看上你哪一点了,指名要你当助手?”
简瑶愣住,“什么助手?”
李熏然:“当然是查案的助手。”
简瑶还没反应过来,“案子有英文资料要翻译?”
“去!就是我跟你讲过的青少年失踪案。哪来的英文!有农村土话还差不多!”
这下简瑶彻底惊讶了,看着李熏然正经的表情,显然不是开玩笑,于是问:“为什么是我?我又不是警察。”
李熏然看着她不说话。
他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去找薄靳言时的情形。当时这位牛人已经跟局长等人见过面了,李熏然得到的消息就是:薄靳言会以专家身份协助查失踪案。但他只提出一个要求——要简瑶当助手。
这位天才我行我素,完全不管简瑶的身份。局领导却为了难,知道李熏然跟简瑶关系好,让他来跟简瑶谈。
李熏然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去找薄靳言毛遂自荐。见到薄靳言本人,他还有点吃惊——居然这么年轻,跟他一般岁数。
谁知等他道明来意,正坐在公安局会议室沙发上看报纸的薄靳言头也不抬地回了句:“感谢你的自荐,不过我不认识你,没兴趣。”
不过就像简瑶所想,李熏然虽然心高气傲,但心也大,在权威泰斗面前,他为了查案,为了学师,面子什么的根本不在乎。薄靳言的傲慢,李熏然之前也见识过,虽然有点气闷,但也不会放在心上。而且,他也把工作和跟简瑶的私人感情分得很清楚。于是他用力揉揉简瑶的头发,“为什么选你?这你得去问他。反正局长的意思是:警方原则上不允许、不赞成市民参与案件调查。不过,薄教授只是被公安部授予一级警督的名誉警衔称号。他的身份是学者,是顾问,编制不在警队,他有私人助手是他的事。之前也有被公安部聘为专家的学者,查案时带了研究生。所以愿不愿意,你自个儿考虑。”
简瑶思索片刻,摇摇头答:“太扯了,我去找他问清楚。”
李熏然点头,“他刚坐局里的车走,应该是回别墅了。”
简瑶一路沉思着回到家里。
打开门,客厅空荡荡的。简瑶在沙发上坐下,听见书房里有些动静,应当是简萱在用电脑。她从桌上拿起手机,翻到薄靳言的号码,同时对书房里的简萱说:“你绝对猜不到刚才熏然跟我讲了什么。大神竟然让我当他查案的助手。”心情到底难以平静,她叹道,“我现在的感觉,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
书房却没人回应,想是简萱戴着耳机没听到。简瑶也不多说,直接给薄靳言打电话。
很快传来接通的声音:嘟——嘟——嘟——简瑶凝神静气地等着,忽然一怔,再次抬头看着书房——
那里也响起了手机铃声。
简萱的手机?可她的铃声一直是富有节奏感的RAP调,什么时候换成低缓的交响曲了?
就在这时,她身旁的大门传来钥匙响,简萱风风火火地拉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她,登时高兴了,“姐,你回来啦!我正要去找你呢,又不带手机。”又抬头四处看看,压低声音,“大神呢?还在书房?”
简瑶瞬间懵了,“…………大神?在书房?”
“是啊,他刚才来找你了。你还不知道?快去!容我再平复一下心情。太帅了,太帅了!我以前看到的都是哪里的妖人啊!”
书房的门虚掩着,简瑶在门前停了一瞬。
屋里亮着灯,洁白的灯光映在地板上,澄亮柔和。音乐还是那么沉静悠扬,隐隐能听到轻微的响动,似是茶杯被放到桌上的声音。简瑶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书房的两面墙边都放着沉黑结实的大书架。一个男人就坐在正中的红色沙发上。他穿一身纯黑西装,白色干净的衬衣,没打领带。他的长腿随意交叠,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他手边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杯热茶,一小盘水果。
猛地瞥见这一幕,只令人觉得闲适优雅无比。
听到响动,他放下书,抬头看着简瑶。
男人无疑是高大而修长的,即使坐着,那身西装也显得笔挺、匀称、得体。但比起那晚黑黢黢的印象,此刻的他看起来身形略微偏瘦,因此越发显得肩宽腿长。
对上他眼睛的一刹那,简瑶心头微微一凛。那是一双修长的眼睛。不知是因为灯光晕染,还是他肤色太白皙,那瞳仁明明漆黑如墨,却又让人觉得他的眼神疏淡无比。
简瑶在他对面坐下,稍微有一点不自在。
两人有过好几次交谈,但都是在电话里,黑暗中。这么清楚地看着对方讲话,还是第一次。既不是陌生人,可又不认识。
她刚要开口,他却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书。他的长相是清隽而略显冷冽的,眉眼修长、鼻高唇薄。但嗓音却浑厚低沉,是非常悦耳的男低音。
“雷劈的感觉好吗?”
简瑶微窘,不答反问:“你怎么来我家了?”
薄靳言看她一眼,“当然是来考察你那点贫乏的小背景。”
原本因他的大神身份,以及清隽夺目的长相,他在简瑶心里已经多了一层隐隐的光环。可他一开口讲话,这点光环瞬间烟消云散。
简瑶刚要不客气地还击,却听他极为流利地继续说道:“一个家庭关系极为和睦的大学生,寒暑假才回家,却选择独自居住在空置多年的老房子里。是否你的内心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开朗?”
简瑶一怔,又听他说:“不仅仅是因为年幼丧父。你的其他家人很大程度上能够满足你对亲情的诉求,而你的性格也并不偏执脆弱。所以——”他看着她,目光疏淡而锐利,“你的童年还遭受过其他伤害?”
简瑶的脸色顿时一变,目光也有刹那凝滞。薄靳言却又话锋一转,“与我另一个发现相比,这个问题变得微不足道——”他举起手里的书,“原来你看的都是如此无逻辑无科学依据的书?”
简瑶这才注意到书封面上的标题——《陪你到宇宙洪荒》,正是她书架上的言情小说之一。
简瑶反驳:“这是言情小说,要什么逻辑?”
薄靳言却又翻到其中某页,“甚至还在上面做了大量批注…………”
她这才窘了,伸手把书从他手里抽出来,“谁让你动我的书?!”这书她还是在高中读的,当时的确在一些感人情节处批注了一些话,譬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譬如“若有一人,爱我如初”…………现在看起来,的确肉麻又感伤。
薄靳言任凭她把书抢走,神色自若地答:“外面那位小姐说,这里的书随我看。”
简瑶把书放回去,这才问到核心问题:“你为什么要我做助手?”
这时薄靳言倒是微微一笑,“显而易见,非常多的原因。非你不可。”
简瑶有些意外,“譬如?”
“譬如我查案不喜欢被打扰,需要有人替我应付警察、市民和记者,完成所有繁琐而无效的工作;譬如在这个城市,我只认识你一个人。而且,你还很会钓鱼。”
简瑶说:“…………我要考虑一下。”
薄靳言扫她一眼,站起来,拿起外套穿上,临出门时忽然转头说:“我只抓穷凶极恶的犯人,只有我能抓到。这个案子破案时间不会超过一周,也是你的聘期。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做毫无意义的考虑,而是会在明早八点,赶到别墅。”
冬日的清晨,天空黯淡柔和。暗绿的森林矗立在晨色里,山岭显得寂静而寒冷。
别墅一楼依旧没有人。简瑶走上楼梯,看到虚掩着的铁门。
第一次踏入薄靳言的“领土”,她下意识把脚步都放得很轻。
“薄靳言?薄靳言?”
没人回答。
简瑶走到第一间屋门口就停步了。
房门开着,里头光线不是很好,暗蒙蒙的。窗边的桌子上堆着一摞摞的文件,还扔着几本书,很是凌乱。旁边有张大沙发,沙发上搭着一块毛毯。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青瓷茶杯,里头的茶还没喝完。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块大白板。上面贴满了照片,还用黑色油性笔写了很多字。
简瑶走到白板前,静静地看着。
照片一共九张,正是失踪的少年们。都是农村孩子,朴实精神的面容中还透着稚气。有三张照片下方标注了地点,分别是城南市场、火车站和建材城。
简瑶听李熏然念叨过,这是三个孩子明确的失踪地点——因为他们失踪前跟家人或朋友提起过。但是其他孩子的的具体失踪地点就不清楚了。
顺着照片往白板下方看,又写了一行类似的地名,有城东市场、汽车站、农贸市场…………简瑶微微一想,明白了:这些地方有相同特点——人流量大,游戏厅、录像厅、网吧多,孩子们爱去。所以也可能是罪犯出没的地方。
可这些地方分散在全城,想要找到罪犯,只怕是大海捞针。
简瑶又往下看,字迹就很混乱了,中英文夹杂,有的单词还只写一半,看都看不懂。甚至角落里还画了只小乌龟,虽然是简笔画,但憨态可掬,栩栩如生。
薄大神分析案子的时候,喜欢画龟助兴?简瑶嘴角上弯。
但在这些字迹里,有几个字写得非常清楚有力,并且出现了好几次——
没有目击者。
没有目击者?
这是现在众所周知的不利条件,他为什么要强调?
简瑶想不明白,但还是拿出手机,发短信给李熏然:Kp:没有目击者。
昨晚简瑶作了决定,当然第一个通知李熏然。
李熏然当即就到了她家里,直接说:“我要偷师。”
简瑶其实没有太意外,“怎么偷?”
“他讲过的话,他对案情的分析、观点、理论…………他的思想精髓,你全记下来告诉我。”李熏然说,“这不算侵权,你能知道我也能知道。”
简瑶答:“犯罪心理我不懂,只能尽量。”
所以现在,简瑶就把发现的第一个key point(关键点),发短信给他。
李熏然很快就回复了:?????
简瑶微微一笑,刚放下手机,就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薄靳言穿着一身白色睡袍,不急不缓地走进来。
这跟简瑶预想的见面情形有些不一样。
昨天他的确傲慢、自负、毒舌,并且再次显露出他完全不考虑他人感受的低情商,但到底西装革履、气质卓绝,清贵不同常人。可此刻,依旧是那张脸,肤色白净、眉眼澄澈、鼻高唇薄,清秀又英俊,但脸色却不太好,眼神漠然——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而且他还光着脚,鞋袜都没穿。
他径直从简瑶面前走过,转头看她一眼。简瑶以为他要说点什么,谁知他就像什么也没看到,神色淡漠地继续朝前走。到了桌旁,他拿起茶杯,转身往外走。
简瑶也不急——她干吗要主动跟他讲话?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到了厨房,他弯腰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放进微波炉;几片吐司,放入烤面包机;再丢一瓶果酱到桌上。然后他就坐在桌前,眼神直直地看着桌面。
简瑶站在厨房门口等,以为他该讲工作的事了。哪知他忽然将双臂放在桌子上,头一埋,趴下了。
简瑶明白了。
等微波炉“叮”一响,他才抬头站起来,把食物都端到桌上,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
简瑶问:“昨天很晚睡?”
“嗯。”他嗓子里低低哼出一声,还带着几分闷哑。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头看着她,乌黑的眉头下,眼神恢复锐利,“你改变了穿衣风格。”
简瑶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色小套裙,点点头。这还是为了配合他的穿衣风格,她专门换了应聘面试时用的正装。
他盯着她,目光专注。
简瑶被盯得久了,稍有点不自在,他却摇摇头,“没有原来赏心悦目,最好换回来。”
简瑶有点意外地看着他,他却继续不紧不慢吃东西,没再看她。
赞美外表的话,女人都爱听。尤其是从他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简瑶也难得地对他微笑,“好。”
薄靳言吃完了站起来,虽然还穿着睡袍,光着脚,神色却恢复倨傲,“菜鸟助手,请把楼上的案件资料整理好,然后拿到外面的车上等我。”
离别墅最近的公路旁,停着一辆警车,司机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简瑶坐在后座看了一阵资料,就见薄靳言从小路上走出来。
他依旧穿着严谨的西装,外面是件黑色大衣,倒衬得他的肤色越发白皙。不过他脖子上围了条咖啡色围巾,脸上还戴了个大口罩,只露出一双修长乌黑的眼睛。
他在简瑶身边坐下,这才摘掉围巾和口罩,扔在一边。他英俊的容颜神色淡淡,“可以出发了。”
简瑶说:“为什么戴口罩?”
他怪异地看她一眼,“你不觉得很冷吗?”
简瑶说:“…………不觉得。”
但她也明白了。许多北方人到南方,适应不了冬天的低温。薄靳言几乎是在国外长大,可能也是水土不服,才戴口罩。只是他我行我素,南方人却没有戴口罩的习惯,难怪被人认为是“怪人”。
车走了一段,居然离开市区,上了国道。
简瑶问:“我们去哪里?”
薄靳言身姿舒展地靠坐着,高大身躯几乎占据了后座大半的空间,简瑶只剩下一个小角落。他却毫不在意,一只手还放在膝盖上轻轻巧巧地敲着,懒懒地答:“去拿他的地址。”
“他?你说的是谁?”
薄靳言唇畔浮现微笑,“当然是我们的罪犯。”
警车在国道上奔驰,两旁树木萧瑟,都是冬日凋零的景致。
简瑶望着薄靳言淡然自若的侧脸,继续问:“你的意思是…………罪犯只有一个人?而且是本地人?”
之前李熏然一直怀疑是人贩团伙作案,抑或是外地过江龙连续犯案。可薄靳言的说法把这两种情况都否定了。
薄靳言看她一眼,“不算太笨。十起案件,受害者类似、时间间隔有序、作案手法类似,水平极其稳定,从不失手,具有鲜明的个人特点——只可能是一个人。”
简瑶眉头微蹙,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发短信。
薄靳言看都没看她一眼,凉凉地问:“又给你的小男朋友汇报?”
简瑶微微一僵,抬头看着他,“他不是我男朋友。”
薄靳言却不理她了,闭上眼靠在后座开始睡觉。简瑶问:“你介意我汇报吗?”
“我为什么要介意这种无聊的事?”
警车最终在一个乡镇上停下。
沿着国道,两旁都修筑着房屋。有四五层的白色小楼,也有低矮陈旧的木屋。
薄靳言和简瑶来到其中比较破败的一幢木屋前。这里是第一个失踪的人——付明义的家,失踪地点不明。
薄靳言只告诉简瑶,这次来是要找出孩子准确的失踪地点,但没说原因。简瑶按下心头疑惑,上前敲门。
屋内贫瘠阴暗,只有三间房,家具简单陈旧。付明义父母的脸色同样黯淡憔悴。
按照之前的笔录,付明义当天清晨离家,大约八点多会抵达潼市。他刚满十五岁,是初三学生,去潼市是要到姑姑家住半个月,参加补习班。可过了几个小时,姑姑也没看到他,再给他家打电话,才知道他失踪了。
然而等薄靳言仔细询问完这对父母,并没有获得新的线索——孩子没跟任何人说会去哪里。
很快就到了中午。
简瑶在外屋安抚好那对父母,走进付明义曾经的卧室,就见薄靳言站在屋子正中,盯着满床的杂物,神色极为专注。
简瑶走过去,一看床上都是些孩子的玩具:面具、陀螺,还有很多游戏卡,一部简陋的掌上游戏机。床下面还有一些空易拉罐,应该是孩子捡来换钱的。现在人不见了,连这些都成了父母的纪念品。
她问:“有发现吗?”
薄靳言像是没听到,继续沉思。过了几秒钟,他才缓缓转头,眼神极为漠然地看着她,“出去。”
简瑶转身就走。刚到门口,却听他淡淡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也去找,你的大脑不是摆设。任何与付明义相关的信息,我都要。他会去的地方的线索,一定藏在这间屋子里。”
简瑶现在已经习惯他的语言方式,也不生气,更懒得理会他。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到后面的家禽棚子,倒是一愣。她走过去一看,里头养了好几十只鸡,应该就是这户人家的主要经济来源之一。鸡棚旁的柜子上还放着一盆鸡蛋。
简瑶微微一怔,转身去前屋找付明义的母亲。
过了一段时间,简瑶再次回到孩子的屋门口,对薄靳言说:“我有些发现,但是可能没什么用。”
薄靳言没看她,依旧面无表情,“说。”
简瑶看着他俊美安静的侧脸,想到眼前的人是世界知名专家(虽然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觉得自己的话说出来肯定要被他嘲笑了。
她开口:“付明义的成绩中等,偶尔还会不及格;他跟同学的关系都挺好,很爱玩游戏机,但是家里没什么钱,所以他很多时候在网吧、游戏厅闲逛…………”
她讲话的时候,薄靳言一直自顾自沉思,也不知道听没听。
简瑶继续快速说道:“付明义失踪那天,拿了一篮子鸡蛋,带给姑姑…………”
“停!”薄靳言忽然打断她,清亮锐利的眼紧盯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简瑶答:“我看后面有养鸡棚,心想他们既然要让孩子到姑姑家寄宿一段,肯定会带点见面礼,譬如土鸡蛋。我就问了他妈妈,确定那天他出门时的确带了一篮鸡蛋,而且他之前也经常给姑姑家送鸡蛋。不过这些应该没什么用,其他就没什么发现了…………”
简瑶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薄靳言忽然上前一步,弯腰将她抱进怀里。
午后阳光薄暖,屋内静悄悄的。简瑶身子一僵,薄靳言已经松开了她,可那双清澈的眼还是紧盯着她,里面竟然有非常…………温和的笑意。
“你怎么想到这点的?带鸡蛋给姑姑!你是个天才!”
简瑶说:“这个是基本的人情世故…………”
薄靳言微笑,“傅子遇说你知书达理,会与我互补。噢,他也有蒙对的时候。”
简瑶:“…………”
薄靳言已经打开手机,指向市区地图上的某一处,“他在这里失踪。”
简瑶一看,是一个农贸市场,就问:“为什么?”
薄靳言此刻的态度特别温和,特别好,微笑地答:“Come on!他提着一篮子鸡蛋,去哪里都不方便,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去姑姑家?难道会提着一篮子鸡蛋去游戏厅、去玩?你见过这样的男孩吗?
“付明义很喜欢打游戏,又没有足够的钱。所以他那天很可能打算偷偷把鸡蛋卖掉。他经常给姑姑家送鸡蛋,偶尔卖掉一次两次也不会被父母发现。而农贸市场附近有游戏厅,并且离他姑姑家不远。”
简瑶听完,点点头,“但是我们知道他的失踪地点有什么用?”
薄靳言的笑容骤然加深。
两人回到车上,沿着暮色下的国道返回潼市。
薄靳言拿着一个笔记本,低头快速写着。简瑶一手支着下巴看着他,同时把第三条讯息发给李熏然。
过了一会儿,薄靳言把笔记本丢进她怀里,“给他们打电话。”
简瑶捡起本子,读了几行,心头微震。只见上面写着:
男性,25—30岁,本地人。体形偏瘦,外表普通;
独居在距离农贸市场三公里范围内,上班地点也在附近;
没有轿车;
沟通能力强,善于言辞,经常出入游戏厅、录像厅等地。
简瑶看着他,“这些…………为什么?为什么罪犯住在第一个失踪者失踪地点附近?为什么他是这个年龄段?”
薄靳言双手往脑后一枕,答:“你今天不是看过了白板?原因都在上面。”
于是简瑶开始努力回想,他却打开手机地图,指着说:“告诉他们,马上搜查农贸市场东面的这片树林。有发现之后,立刻给我们打电话。”
简瑶心头一颤,问:“发现什么?”
薄靳言斜瞥她一眼,“你已经想到了,为什么还问我?”
简瑶脸色微变,薄靳言微笑着,那笑容竟格外璀璨,眼中光华流转,低沉的嗓音动听无比,“我告诉过你,我只抓穷凶极恶的犯人。人贩子?多么不入流的东西!连环杀手才是我的菜。”
第6页 :第五章 掌心初吻
第五章 掌心初吻
山野寂静,警车在国道上奔驰,发出低沉枯燥的引擎声。
薄靳言话音落下,车内安安静静。
简瑶的胸口一阵窒闷,目光停在前排套着蓝色罩布的座椅上,一时竟无话可说。
前排一直沉默的公安局老司机忽然开口:“薄教授,你的意思是…………那些孩子都被杀死了?”
薄靳言脸上的笑意缓缓敛了,“嗯。”
窗外景物依旧飞速而逝,没有半点声息。简瑶问:“就算只有一个人作案,也可能是人贩子。为什么你肯定那个人是连环杀手?”
薄靳言白皙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清隽的眉目里却慢慢浮现漠然,“因为我了解他们。”
简瑶静默片刻,开始打电话。
纵然她心头有万般疑惑,但当务之急是把薄靳言的发现转告警方。
李熏然那边开的是免提,一屋子刑警听完之后当即炸了锅。李熏然平时那玩世不恭的语气也变得冷肃无比,“为什么?从哪里得出这些结论?”
简瑶说:“你等一下。”她放下手机看着薄靳言,“他们想知道原因。”
薄靳言头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回去之后我会作简报。现在让他们先去找尸体。”
骤然听到“尸体”两个字,简瑶还是心头一跳。可她把薄靳言的话转告之后,那头刑警们还是惊疑难平。国内刑警队并没有犯罪心理师这个专业岗位,他们对薄靳言的“简报”也没什么概念。李熏然沉声说:“简瑶,这事儿太大了。大伙儿都等着,局长刚刚也来了。你让薄教授先跟我们说说?”
简瑶微一沉吟,再次看着薄靳言,“你能不能就在电话里给他们做‘简报’?”
薄靳言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我上一次作简报是在马里兰大学伯克利分校中央报告厅。现在你要我在…………”他瞥一眼窗外的景物,“…………108国道婺林乡马头村收费站作简报?”
简瑶有一点点想笑,嘴里却淡淡答道:“那又怎样?你讲得对,站在哪里都会振聋发聩。”
薄靳言却直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眼罩戴上,看样子是不打算理她了。
简瑶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能回到潼市。于是她斟酌了一下语言,对电话另一头的刑警们说:“是这样的,薄教授正在准备简报内容,还有一些证据需要补充,现在没有空。等一会儿到潼市,会第一时间跟大家解释,简报内容也会更完善…………”
她正讲着,身旁戴着眼罩的薄靳言忽然开口,低沉的嗓音,轻快愉悦得像哼歌:“助手都是骗子…………”
简瑶这边还通着话呢,她脱口而出:“你闭嘴!”
抵达公安局门口时,已经是暮色低垂时分。
远远便见李熏然和几个刑警站在办公楼下等着。简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三楼某片灯光明亮的区域。那是刑警队的大会议室。刚刚在电话里已经说好,薄靳言一会儿就在那里作简报。
她上次被带进那里,还是六岁的时候。
正失神间,身旁猛地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嘴角下抿、脸颊向下倾斜、上眼皮下垂…………为什么我刚刚看到了典型的痛苦表情,隐藏在你的平静里?”
简瑶没想到薄靳言如此敏锐,自己明明就像他说的,脸色挺平静。
薄靳言却还盯着她,漂亮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了然神色,“噢…………看来我上次判断有偏差。你心中那点忧郁的小悲伤,还是跟你父亲有关。”
简瑶说:“错!我刚才觉得痛苦,是因为你马上要给刑警队作简报。”
薄靳言长眸微眯,高大的身躯稍稍俯下,到了她的高度,与她平视,“助理小姐,你吃错药了吗?”
简瑶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答:“正是因为身为你的助理,我非常真诚地劝告你:里面都是忠诚敬业的刑警,也许他们查案没有你厉害,但是你一会儿作简报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讽刺他们?如果有问题,能否耐心一点回答?”
简瑶这么说,也是因为他讲话几乎句句都能气死人,而且之前对警察的态度实在不算好。
谁知薄靳言微微一怔,直起身子,目光傲慢地看着她,“你从哪根跳线的神经脑补出这个奇怪的观点?”
简瑶一愣,就听他继续说道:“如果我讽刺人,从来都是因为智商的差距,而不是倚仗专业优势。刑警与我的工作性质根本不同,我为什么要讽刺他们不懂犯罪心理?”
说完就淡然自若地转身,迈着长腿往前方走去。
天色很快就黑了。
会议室内亮如白昼,刑警们围着圆桌坐了一圈,局领导也在其中,气氛凝重而紧张。没有任何废话,李熏然简单引荐了一下,薄靳言就被请上了台。
简瑶在后面的角落里找了张椅子坐下。
灯光照耀下,那身纯黑笔挺的西装越发衬得薄靳言高挑清瘦、俊朗白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更没有笑容。清冽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这令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凛然不可接近的气质——与之前微笑拥抱她的男人,还有毒舌傲慢的男人,似乎都有些不同。
更严肃,也更冷漠。
静默片刻,他开口了:“我们要找的,是一位二十五到三十岁的本地男性,相貌普通、中等个头、体型偏瘦,经常出入几个案发地点,极可能是那里的员工——这是他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原因。
“他有点小聪明,也算细心,作案前会慎重观察,对受害人也有特定偏好。他所选择的,大多是外出打工、辍学或者热衷于玩乐的农村男孩,这些人涉世不深,不会像女孩那样防备陌生人,体力又不如成年男子,容易被诱拐并制服。
“多个案发地点都是在闹市区,所以他不可能实施暴力以带走受害者,而是通过语言诱拐。他的沟通能力很强,会先与受害者有一段时间接触和交谈,获得初步信任,再以一些理由——譬如请客、介绍工作等,引诱对方到特定地点,再予以杀害。
“他在作案过程中没有使用过轿车,因为轿车会更加引人注意。他也没有车。
“他一个人独居,但经济能力不足以购买房屋。他租住在农贸市场附近,位置较为僻静。他家很可能就是他的作案地点。
“以上是罪犯的初步画像。找到失踪者的尸体后,我会给出更完整的画像。”
他一讲完,整个屋子里都静悄悄的。
简瑶隔着人群,远远地看着一脸淡然的薄靳言,陷入沉思。他的描述令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男人的形象——他似乎就是这城市里最普通的一个人,可生活、犯罪方式却又被薄靳言勾勒得栩栩如生。
这时薄靳言又说:“你们可以提问了。”
窗外夜色渐深,大家还是面面相觑。李熏然脸色冷峻,第一个开口:“薄教授,为什么罪犯的年纪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
“他的年龄不会太小,太小没有独立经济能力和住房,难以实施诱拐和杀人;也不会太大,两个年龄差距太大的男人走在一起,多少会引人注意;另外,他是一位心理变态者。心理变态一般都是在青春期萌芽,而变态到他这个程度,通常需要十年以上的酝酿期。”薄靳言答得很快。
李熏然想了想,又问:“为什么他会住在农贸市场——也就是第一个失踪者的失踪地点附近?”
薄靳言漠然看他一眼,“他的确比普通人聪明大胆,但也不过如此——从他对弱势受害人的选择,以及他单调的作案手段,就能看出来。以他有限的资质,他第一次作案时绝不敢去离家数公里、不熟悉的地方,更没有把握说服一个少年跟自己去太远的地方。”
众人频频点头。初听他的结论,大家只觉得匪夷所思,可听了分析过程,又发觉其实简单无比。
有了李熏然这个先例,其他人纷纷开口}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男友在包房里玩通宵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