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的情头快快快抓住小编了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极端的震惊之下,风飏不由连连后退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尽力调整着自己急促而紊乱的气息,他急声反问:“王爷,你确定?”
“确定,她闻得到我身上的梅花香。”箫绝情似乎想笑,笑容却变得异常苦涩,“原本我要娶傻女是为了摆脱太后的逼迫,想不到……这才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风飏脸上的神情也说不出是哭是笑,“王爷,我们找了那么久,接触过无数各色各样的女子,却想不到正主儿居然是个痴傻之人?好大一个玩笑……”
箫绝情慢慢摇头:“不,她已经不傻了……”
风飏一怔:“什么?怎么回事?”
“边走边说,”箫绝情举步,“既然我们要找的人已经出现,接下来就该启动我们的计划了……”
离开丞相府,箫绝情立刻入宫面圣,却被告知皇上去向太后请安了,他便转往太后寝宫而来,入内见礼:“儿臣给太后请安,臣弟参见皇上!”
瑞安太后是先皇的第二任皇后,极为年轻,不过四十出头,且容貌姣好,足见年轻时更是个绝色佳人。看到箫绝情,她立刻笑得眉眼弯弯:“情儿来了,快过来坐。”
“谢太后。”箫绝情谢恩,起身落座,继而转向帝王箫绝夜,“皇上,臣弟此番入宫乃是有事禀报。”
箫绝夜淡淡点头:“说。”
剑眉星目、眸有华光的箫绝夜虽年仅二十六岁,却已登基十年。十年来,天香国国泰民安,国力日盛,其苍渊大陆霸主的地位牢不可破!而且他虽年轻,一身功力却深不可测,独步天下!面对既是帝王、又是同父异母哥哥的箫绝夜,箫绝情毫无半分拘束,随意得宛如身在蔷薇园:“其实也不是什么要事,臣弟是想请皇上下旨为臣弟选妃,但要说明丞相府九小姐贺兰飞舞必须参加!”
箫绝夜淡淡一笑:“贺兰飞舞天生痴傻,你为何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箫绝情脑中浮现出贺兰飞舞冷傲决绝的样子,眸中邪芒闪烁:“不是太后她老人家定要臣弟选妃吗?臣弟正在照她的话做……”
“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的鬼心思!”太后哼了一声,满脸恨铁不成钢,“哀家是想让你选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妃,好把心思收回来,莫要整天流连花丛,你却故意选个傻女为妃,岂非只是个摆设?分明就是敷衍哀家!”
箫绝情十分无辜地摸摸鼻子:“儿臣哪有敷衍?儿臣可是精挑细选、千挑万选了许久才选中贺兰飞舞的,她做王妃再合适不过……”
“你……”太后气得砰的一拍桌子,“贺兰飞舞天生痴傻,如何做得东阳王妃?须知皇帝他时日无……你将来必要担当重任,身边怎能留一个痴傻之人陪伴?此事万万不可!”
不曾说完的“时日无多”四字令箫绝夜的眸中掠过一丝深沉的痛苦,却很快消失不见,一如方才般淡然。
箫绝情早将他的痛苦瞧在眼中,却似乎浑不在意,嘻嘻一笑说道:“太后,皇上,贺兰飞舞不仅不傻,还是个绝色佳人,绝对是王妃的不二之选,分明是传言有误!”
太后眉头一皱,满脸疑惑:“当真?”
箫绝情点头,“这种事如何瞒得了人?若有虚言,儿臣愿受任何惩罚!”
太后沉吟片刻,终于点头:“好,依你!若敢骗哀家,哀家饶不了你!”
箫绝情起身离开,太后抿了抿唇,转头看向箫绝夜,眼中有着慈爱的歉意:“皇帝,哀家方才并无他意……”
“是,朕知道。”箫绝夜微微一笑,笑容冲走了残存的痛苦,“您做这些是为了咱们天香国的江山,绝没有半分私心。”
太后欣慰地点头:“你知道就好,怪只怪天不垂怜,让你……”
不日,帝王圣旨已下,言明东阳王箫绝情要选妃,命文武百官三日之后将家中适龄的未婚女子送入东阳王府,不得有误。
圣旨传到丞相府,一众小姐登时兴奋得尖叫,各自争相订做新衣首饰,并聚到一起议论纷纷:“哼!东阳王不是要娶傻子为妃吗?”贺兰飞罗抚摸着已经消肿的脸颊,满脸不屑,“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在一旁瞧热闹的二公子贺兰飞宇懒懒开口:“你们莫忘了,小九已经不是傻子了……”
“那又如何?”贺兰飞绫一声冷哼,“一个丑八怪,就算不是傻子,东阳王又怎么可能喜欢?”
贺兰飞宇皱了皱眉,突然摇头说道:“不对,我听为小九送饭的侍女说过,小九非但不是丑八怪,反而容貌绝佳……”
什么?!此言一出,众小姐登时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追问:“当真?!”
贺兰飞宇点头:“千真万确。”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无言:东阳王本就对小九情有独钟,若是知道她非但不傻,还是个绝色佳人,那他岂不很容易再次改变主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永绝后患!瞬间打定主意的众人彼此对视一眼,在各自的眼睛里读出了相同的意思。
夜,月色撩人。
根本不曾将圣旨当回事的贺兰飞舞兀自拧着眉头,努力想要找回缺失的那段记忆。
蓦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腥气。贺兰飞舞皱眉,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一条乌黑的毒蛇骤然映入眼帘!紧跟着,响声越来越大,七八条毒蛇包括一些不知名的毒虫陆陆续续爬了进来,正对着她耀武扬威!贺兰飞绫?
贺兰飞舞冷笑。贺兰飞绫虽为女子,却对毒蛇毒虫情有独钟,她的居所更是到处放满了盛放蛇虫的罐子笼子。这些蛇虫突然出现绝非偶然,定是她们为了阻止自己参选东阳王妃,想要永绝后患!
只不过用这些玩意儿来对付一个世界知名的特工,实在太小儿科了。
袅袅炊烟之后,诱人的香气已然在空气中缭绕。丞相府厨房内灯火通明,杯盘碗碟叮叮当当,各色佳肴陆陆续续端进了大厅。
“快快快!上菜上菜!”总厨齐师傅连声大喊,将刚炒出的一道菜端到了门口。待下人将菜端走,他才抹把汗回过头,却骤然对上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脑中顿时轰然一响,“你……”
贺兰飞舞挑唇,将齐师傅拽至一旁,声音说不出的柔媚入骨:“看着我的眼睛……你现在会乖乖照我的话做……将这些东西放入汤中做成菜……去!”
一声低叱出口,贺兰飞舞施施然转身而去。这是特工飞鹰最擅长的催眠术,无往不利。
大厅内,贺兰飞罗等人一边享用美味佳肴,一边心照不宣地各自微笑,等待着小九一命呜呼的时刻到来。不多时,下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补汤而入,放在了圆桌正中央。
这汤闻起来十分引人食欲,众人纷纷舀了一碗细细品尝。然而接着便发觉这汤闻着虽香,吃起来却有一股怪怪的味道,甚至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贺兰飞绫皱眉,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立刻将齐师傅叫了来:“齐师傅,这道菜的原料是什么?”
齐师傅浑然不知自己遭遇了什么,瞧瞧那道十分陌生的菜肴,他不由皱眉:“这……老奴不知……”
“不知?”贺兰飞绫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菜不是你做的吗?你不知道谁知道……”
“我知道!”
清冷的声音骤然传入大厅,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骤然飞来!大惊之下,众人本能地起身躲闪,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条漆黑的长蛇已经被扔在了桌子上,正高昂着头、吐着信子警惕地看着众人!
“啊!这……”贺兰飞罗失声惊叫,“这不是六妹的蛇?怎么……”
“不错,是她的蛇,也是这碗汤的原料。”贺兰飞舞飘然而入,眸中冷芒闪烁,“当然,还有其他那些被你们放到雪玉轩的蛇虫,都在里面了。”
烛光下,贺兰飞舞绝美的容颜越发宛如皎月,令众人震惊!然而不等他们自震惊中回神,接着便听到了这几句话!
什……什么?!
“哇!”
“哇哇!小九你……哇……”
脑海中骤然浮现出贺兰飞绫所养的那些五彩斑斓、只是看着便令人头皮发麻的蛇虫,胃中顿时一阵翻江倒海,人人吐得涕泪交流,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贺兰飞舞冷笑:“我从未想过做什么东阳王妃,你们无需如此视我为眼中钉。否则,这便是下场!”
作者提示:
看过的书总是找不到?!
长按识别二维码,关注红薯阅读微信公众号!
更多精品小说,就在红薯阅读公众号!镇魂_在线翻页电子书免费阅读,发布_云展网
阅读云展网其他3D杂志
喜欢这样的3D电子杂志?您也可以在几分钟内把文档免费上传到云展网变成翻页书![点击上传我的文档]
描述:镇魂
【功德笔】4646、功德笔 ...
傍晚郭长城从自闭儿童看护中心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龙城刚下过一场雪,路也不好走,他只好把车开得像蜗牛一样慢,希望能在邮局下班之前赶到。
他的小破车里堆满了各种书,有些是课本和练习册,还有一部分是少儿读物,全都用牛皮纸和塑料布三层外三层地包了,一摞一摞,整整齐齐地摆着,乍一看,简直就像个网络书城里送快递的。
郭长城打算在年底之前,把这些东西寄给他资助的小学。
他开车技术十分一般,胆子也不大,在湿滑的路面上,活像个巨型的大王八在地上爬,然而尽管这样,还是险些撞到了人。
一个穿着灰衣服的人突然横穿马路跑到了机动车道上,险些摔倒郭长城的车轮底下,好几辆车同时急刹,幸好大家车速都很慢,没造成更大的混乱。
一个开车的暴脾气大哥直接摇下了窗户,破口大骂:“你这人有病啊!碰瓷也找个僻静点的地方碰好吗?”
郭长城可没那么彪悍,他吓坏了,一时间手心里全是汗,慌忙从车上滚下来,声音都带了几分颤:“你……你没事吧?对不起啊,真对不起。”
摔倒在地上的人非常的瘦,瘦得脱了相,满脸的枯槁,帽檐盖住了半张脸,一眼看过去就笼着一层黑气,皮肤蜡黄蜡黄,分明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旁边开车的大哥依然在嚷嚷:“兄弟,你答理他干什么?那他妈就是一神经病!刚才怎么没撞死他呢?”
郭长城纠结地对义愤的大哥摆摆手,一看这人的脸色,顿时更害怕了,试探着伸出手,打算扶对方一把:“你还能站起来吗?要不然……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谁知人家却不领情,戴帽子的人飞快地打开他的手,仰起脸看了郭长城一眼,那双眼睛也死气沉沉的,眼神却说不清的阴鸷可怖,郭长城一激灵。
随后,戴帽子的人却径自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也不看他一眼,急匆匆走了。
错身而过的一瞬间,郭长城注意到这人的耳朵下面有一个乌黑的痕迹,好像什么人抹了煤灰后按上去的指印。
他无措地站在那,仍对着对方的背影喊:“你真没事吗?要不我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你,有问题你打我电话,我叫……”
可是戴帽子的人已经拐进了一条小路,走远了。
开车的大哥也走了,临走,还在寒风萧瑟的大街上留给他一句话,他说:“兄弟,你是缺心眼吧?”
郭长城叹了口气,转身拉开自己的车门,正要上去时,他从反光的车窗上看见了一个人——就是方才那个戴帽子的。
只见那人侧身站在一个身后人行道的街角处,藏在拐弯里,鬼鬼祟祟的,随后,有两个女的相携从他面前的路走过,她们经过时,戴帽子的人忽然张大了嘴,头变形成似人非人的模样,嘴里有一条半尺长的舌头,朝那两个路过的人身上一吸。
郭长城睁大了眼睛,只见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忽然像犯了低血糖,踉跄了一步,险些晕倒,幸好被同伴扶住了,她们说了什么郭长城听不见,只看见从那快要晕倒的女人身上飘出了一团东西,径直飞进了张着嘴等在那里的戴帽子的人嘴里。
郭长城吃了一惊,猛地扭过头,可是他背后除了落满积雪的大街和匆匆而过的行人外,什么都没有。
他连滚带爬地上了车,心跳如雷,连忙从包里翻出赵云澜给他的小电棒,放在外衣胸口处的内袋里,用力拍了拍,这才好像找到了主心骨,缓缓地启动车子重新上路。
那根小电棒,真是他从特别调查处得到的除了工资以外最好的福利了。
第二天郭长城上班一进门,祝红的饭卡就飞向了他的面门:“小郭,姐今天想吃牛肉饼,要炸得脆脆的那种,再给我买一盒酸奶!”
郭长城二话不说,答应一声,把包放下就要往食堂走,在办公室门口正好碰见了咬着半块煎饼的楚恕之,郭长城立刻稍息立正站好:“楚哥早。”
楚哥爱答不理地挑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嗯。”
然后他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伸手抓住郭长城的衣领,把正要往外走的小孩给拽了回来:“等等,你这是碰见什么脏东西了?”
郭长城傻乎乎地看着他。
楚恕之还带着煎饼味的手在他两肩上抓了一把,然后把他翻了个个儿,又在他后心心口、两侧腰部各拍打了一下,这才取出餐巾纸擦了擦手,一推郭长城:“沾了一身的晦气,行了,干净了,你去吧。”
郭长城面红耳赤地迈着小碎步跑了,楚恕之“嘎吱”一口,把煎饼里夹的脆油饼咬得直掉渣:“这小孩修什么呢,我看他功德厚得冒油。”
还饿着的祝红咽了口口水,感觉他在形容一只快出栏的猪。“吃的吃的!”赵云澜一把推开刑侦科的门闯进来,见到楚恕之二话没说,按住他一通搜身,最后从他的外衣兜里摸出了一个鸡蛋,立刻毫不客气地占为己有。
楚恕之敢怒不敢言。
然后赵云澜又从冰箱里拎出一盒牛奶,撕开喝了。
大庆“嗷”一嗓子:“那是我的!我的!猫食你也抢!你要不要脸了!”
赵云澜漠然地看了它一眼:“就喝了——矮胖子,你能怎么样?”
大庆:“……”
祝红:“你干嘛不去食堂……”
“我赶时间。”赵云澜说完,一头往墙上撞去,这一幕正好被拎着牛肉饼回来的郭长城看见,他还没来得及大吃一惊,就见赵云澜笔直地穿墙而过,消失不见了!
“行了闭上嘴吧,”祝红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早饭,“那有一扇门,是图书区,你能力不够,进去也什么都看不懂,所以自然也见不到那扇门。”
楚恕之啃完煎饼,感觉少了个鸡蛋没吃饱,又伸手从祝红的牛肉饼上飞快地扯下了一块:“比我强,我看得见进不去——图书区都不对我开放。”
郭长城问:“那为什么?”
楚恕之从他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上扯出了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对他说:“因为我有前科。”
郭长城:“……”
他果然还是害怕楚哥。
片刻后,只见赵云澜拎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旧书,风风火火地从“墙”里走了出来,随手把鸡蛋壳和牛奶盒子扔进了郭长城的垃圾桶,又从祝红桌上抽了一张餐巾纸,一句话也没交代,就脚下生风地走了。
然后他不见了一整天。
从大雪山回来已经有半个月,转眼就过了阳历年,接着龙城一场大风降温,很快就把众人卷到了年关。
赵处忙得简直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他要给各大关系户准备礼品,还要收各方酒肉朋友送来的年礼,记不完的来往,赶不完的应酬,加上没完没了的述职报告,没完没了的大会小会,他办公室里的电话每天响得活像铁道部订票热线。
各部门办公桌上的台历都已经换成了新的,这天趁着天黑得早,上白班的人们下班前,桑赞飘到刑侦科。
这位同志命苦,生前是个心狠手辣的阴谋家,一死就进了山河锥,从此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改造完毕重新做人……不,做鬼之后再出来,他发现自己从阴谋家变成了个傻子——连人话也听不懂了。
全世界能和他交流的人只剩下了汪徵一个,而瀚噶族土语虽然是汪徵母语,可她毕竟只说了不到二十年,剩下的三百多年都生活在普通话环境里,当桑赞发现汪徵和外面的人人鬼鬼交流明显比和自己说话要顺溜得多的时候,他就决定开始发狠学说话了。
桑赞是个狠角色,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能给一锅药死,决定干什么,就是不遗余力——他在这半个月间,几乎是昼夜不息地在汪徵耳边念叨汉语拼音,险些把成了鬼的汪徵念出神经衰弱来,终于,他开始慢慢掌握了普通话的发音规则,乃至于可以学舌,甚至自发说出一些简单的对话了。
桑赞操着他那口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普通话,大着舌头广播通知:“格兰说年底除了年……年‘总酱’之外,还有福娃费,让……让诸位提前准备好发、发面。”
他背得不熟,显然是半懂不懂地纯模仿。
林静问:“阿弥陀佛,准备发面干嘛,年夜饭要蒸包子吗?”
桑赞比比划划地说:“不是雹子,是‘发面’,最号是‘胶东费’……”
“赵处说今年年终奖以外一人添五千的福利费,这周末之前到我那取,下礼拜都把发票给我,最好是交通费,能开来劳保的发票也行。”汪徵急匆匆地从楼上飘下来,瞪了桑赞一眼,“话都学不清楚。”
桑赞看着她,显得严肃得有些凶狠的脸柔和了下来,闷闷地傻笑,然后小心翼翼地去拉她的手。
“别捣乱,我正忙着呢。”汪徵小声斥责了一句,又问,“赵云澜又找哪个姐夫联谊去了,我这有一份文件急着找他签字呢。”
桑赞忙说:“我……我送……”
汪徵连忙一抬手躲开他:“送什么送,你再把他那些脑满肠肥的姐夫给吓着。”
桑赞也不反驳,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看她趁着天黑在楼道里跑来跑去、手忙脚乱的忙碌模样。
汪徵转过身,低声用别人都听不懂的话和他说了句什么,桑赞脸上就露出平静又满足的笑容,仿佛有种一切都尘埃落定的超脱感。
“老娘最讨厌这些在别人面前秀恩爱的,尤其还是这种用番邦话秀的,狗眼又瞎了一次。”祝红低气压地念叨了一句,“最近鬼见愁消停了,又换成他们俩了!”
林静:“善哉善哉,女施主不要羡慕嫉妒恨。”
祝红抬手要打他,就在这时,她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祝红顺手接起来:“喂你好……哦,在哪啊?”她一打手势,把下班正准备开溜的众人都留住了,只见祝红从办公桌上摸出一打便签纸:“嗯,你说……黄岩路黄岩寺医院是吧,行,我跟他们说——哦对,你晚上有空回一趟办公室,汪徵说有好多东西需要你签字。”
大家都听出来了,这是他们赵处,祝红挂了电话,郁闷地吐出口气:“来,根据我处一贯工作风格——白天不干活,晚上穷加班,在过了下班时间五分钟以后,咱们坑爹的领导来电话说有活了。”
林静闻听这话,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门,光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祝红把写了地址的便签纸往墙上一贴,用围巾遮住脸:“寒冬腊月的,人家女孩子又怕冷……”
大庆紧接着跟上:“老猫还没有羽绒服呢。”
一排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反应不及的楚恕之,楚恕之面对着这些混账同事,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了一句话:“他妈的。”
十分钟以后,楚恕之坐着郭长城的车,走在了去往黄岩寺的路上。4747、功德笔 ...
楚恕之虽然不大和郭长城说话,但是在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他都无不恰到好处地露上一手,在郭长城“幼小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郭长城认为,领导虽然也厉害,但平时总是比较亲切,插科打诨惯有烟火气,他的角色顶多算个父兄,再厉害的人,近距离也没什么神秘感了。
而楚恕之不一样,楚哥,他绝对是个只可远观的“世外高人”。
郭长城像网上的“新人入职场行为规范”里教的那样,随身带着一个小笔记本,屁颠屁颠地跟着楚恕之,一句话不敢多嘴,看见什么都想记下来。
两人一进医院,就看见个年轻的小警察在门口等着,双方亮了证件,一同往病房里走去。
接待他们的这位叫小王,一边走一边说:“我们领导也在里面呢,刚才和赵处打电话沟通过了,这个事情节特别恶劣,家属报警,说是有人恶意贩卖有毒食品,中毒的那个在里面躺着,到现在,医院也没查出来他中了什么毒。”楚恕之问:“食品中毒?是什么食品?”
“水果。”小王说,“据说受害人头天晚上下班,还没来得及吃饭呢,据家属说,他就啃了个在路边买的橙子,刚吃完,人就歇菜了,赶紧给送医院——我就听说过往水里下毒、往食品里掺添加剂的,还真头一次碰见往水果里下毒的。”
他说着,一推病房的门,里面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郭长城吓了一跳,踮起脚尖,从楚恕之身后探出头来。
只见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大概有三四十岁,正在床上不住地挣动,医生护士好几个人,合力才按住了他,旁边还有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大概是家属。
病床上的男人死死地攥住一个医生的手,险些把那大夫的手给拽脱皮,用一种异常神经质的声音哀嚎:“我的腿,我的腿断了……我的腿!啊!啊!”
他连哭再嚎,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老高。
“救命啊!救救我啊……我的腿断了……疼死我了,救命……疼啊!”
“腿?”楚恕之侧头问小王,“你不是说他食物中毒吗?腿又是怎么了?”
“好好的,”小王说,“连块淤青都没有,拍了片子,也没检查出问题——就这才让人费解呢。”
楚恕之走过去,拍拍一个小护士的肩膀,让她让了个地方出来,然后抬手翻了翻那男人的眼皮,又盯着他的瞳孔研究了一阵,随后检查了他的两耳后,最后低低地念了句什么,伸手做了一个抓的动作,而后把攥紧的拳头放在男人的胸腹处,用力按住。
那不住挣扎的男人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楚恕之俯身问:“现在还疼吗?”
男人好容易喘过来一口气,感激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旁边的医生护士都以一种看邪教组织的眼神看着他们。
于是楚恕之毫无同情心地松开了手,丝毫也不顾身后再次响起的惨叫,转身对郭长城说:“看完了,走吧,回去写报告。”
郭长城:“……”
这就看完了!那个……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巍当天的选修课时间是在晚上,看着最后一批学生离开,他才收拾自己的东西,回了人间的住所,一路上情不自禁地拿起手机来看了几次……就好像他很关心时间似的。
他的手机只有三个功能,打电话、发短信和看时间,游戏是手机自带的,他从来没玩过。沈巍不喜欢这个东西,他始终觉得书信更方便,急事可以写便条,不急就徐徐道来,写长一点也没什么,不像打电话,当他想起这东西要按时间收费,就觉得好像有人盯着他说话一样,心里感觉十分别扭。
而拆信本身也是一种饱含期待的快乐,尤其来信人对他而言十分特别的时候,只有对方手写的字迹才能激起最深的思念,那些书信都是能经久地收藏的。
可惜赵云澜从不写信,他连签收快递都嫌名字笔画多麻烦,每次只稀里哗啦地画一个鬼画符一样的“赵”,就把人打发走了。对斩魂使”是让送信的傀儡捎口信,对“沈巍”则是没完没了的短信轰炸。
手机短信上冷冰冰的印刷体字迹看起来和电讯公司通知余额的没有任何区别,沈巍虽然一条也没舍得删,但总是觉得不习惯……不过眼下不用不习惯了,因为雪山回来以后,赵云澜就再也没有骚扰过他了。
这样也好,沈巍想着,凡人一生不过几十年,对他而言,不过须臾弹指的光景,而后人死如灯灭,今生种种都不在话下,到那时候,赵云澜就会重新忘记他。
沈巍转身推开自己那始终关着的卧室门,门开的瞬间,里面的灯就自动亮了起来。
只见那屋里没有床,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墙上有几幅画像,看装裱已经很有些年头了,画得都是一个男人,正面,侧面,背影,身上的衣装打扮按年代排,历朝历代都不一样,然而人却总是那一个,连眉宇间最细微的神情都细致入微,生生世世没有变过。
再后来,陈旧占地方的画像变成了一张一张大大小小的照片,少年时候,长大之后……有的在笑,有的在皱眉,有的在和别人说话打闹,还有一张被蹿起来的猫扑到头上,他缩着脖子躲藏叫骂的。
全部都是赵云澜,只有他一个人。
沈巍觉得,有些事,终归只是他一个人知道、一个人记得就好了,等到时机成熟,他也会一个人消失,最好谁也注意不到——因为他本就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在那之前,沈巍唯一能放纵自己的事,就是偷偷地在那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多看他几眼。
他会趁着深夜潜进赵云澜家里,可是那人警惕性很高,他也不敢久留,好在最近赵云澜饭局多,大多数时候到家都已经是半醉,他才敢稍稍走上前一点。
悄无声息地来,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沈巍留恋地看了一眼满墙的照片和画像,转身消失在了一片黑雾里。
他飞快地掠过黄泉路,奈何桥头有大判官带着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一众鬼差迎接。
判官是个面白微胖的中年人,慈眉善目,并不可怕,见了沈巍,也是一副毕恭毕敬、笑容满面的模样:“大人,十殿阎罗有请。”
在荒疏而哀嚎遍地的奈何桥边,沈巍清秀的眉眼显得有些冷,他对着众鬼差微一点头,眼皮也不抬,只是客套地说:“有劳。”
判官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说:“上次送因果册给令主,确实是我们思虑不周,乃至于险些泄露了大人的形迹,我们也都实在是愧疚万分。”
沈巍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险些把判官的冷汗给看下来。
于是这老头立刻卖乖说:“但是当年和昆仑君有关的一切记载都已经收拾干净,小神保证,绝无半分泄露,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摸索不着,令主如今身在人间,只要那鬼面的嘴紧,他是绝对不会知道任何事的。再者令主光风霁月,鬼面那样的污秽之人,恐怕也是不敢‘惊醒’他的。”
沈巍轻轻地笑了一下,带着说不出的讥诮,并没说什么——他实在没什么好听的话可说。
判官干笑了一声,抬起袖子擦了擦汗。
他自己也觉得地府明目张胆地把因果册送给赵云澜这事,办得实在不高明,可又能怎么样呢?
说了算的又不是他。
他上面压着十尊大神,他们甚至还示意他暗中打探一下斩魂使心里是怎么想的,有没有立场不坚定的意思——人家斩魂使虽然不言不语,总一副温良恭俭让等人算计的模样,可心里跟明镜似的。
谁也不傻,他老骨头一把,一点也不想试试那斩魂刀快不快。
再说,真惊醒了那位大神,人家就会跟他们坐在一条板凳上?
他当年获罪受贬,可不就是因为太过离经叛道了吗?4848、功德笔 ...
“出去调查情况回来需要写一份例行的简报,我打字比较慢,你来吧。”楚恕之倒了杯茶水,优哉游哉地往靠椅上一坐,“我口述。”
郭长城立刻正襟危坐在电脑前,就好像马上要操刀一个大项目的操盘手。
特别调查处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飘来飘去的魂,刑侦科在一片漆黑里亮着唯一一盏灯,就像夜半三更的大海中独树一帜的灯塔。两人坐下来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楚恕之叫了进之后,一个热腾腾的大托盘飞了进来,仔细一看,原来它还不是凭空飘进来的,端着托盘的是个没有头的人,短了一截,所以被大餐盘挡住了。
托盘里放了两幅餐具,四菜一汤并两大碗米饭,无头鬼双脚悬空,轻飘飘地飞进来,又轻飘飘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不知从哪摸出一包猫粮,把大庆的猫食碗填满了。
大庆保持着端庄的坐姿,矜持地点点头说:“多谢——再给本座添点特浓的牛奶就更好了。”
……某些电视剧真应该在片头标注:弱智儿童和大傻肥猫需在成人的陪同下观看。
无头鬼飘飘悠悠地停在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瓶牛奶,给大庆大爷满上了。
郭长城已经习惯了光明路 4 号的环境,慢慢地,他发现人和鬼之间的差异并没有很大,有些鬼心肠很好,比如每次有人加班写报告,这位没有头的兄弟都会贴心地送上一份热腾腾的大餐,让头天从邮局出来后身上就剩下二十块钱的郭长城感到了春天一样的温暖。
吃过饭,楚恕之慢条斯理地喝着热茶,对郭长城说:“大概是这么个意思,格式呢,你找以前的报告自己调整,语言稍微组织一下——那人中的不是毒,而是死灵的怨咒……嗯,怨念的怨,受害人下肢有疼痛难忍状况,下咒的死灵很可能是因外伤而死。受害人印堂发黑,双目生赤,眼皮下有因果线,但不深,耳后有黑色功德印,但极浅,应系与下咒死灵没有直接关系之人,罪不至此,初步判断,该死灵很可能有严重违法行为……”
郭长城瞪着眼,两只爪子开始撂在键盘上躺尸了——听不懂,完全跟不上楚恕之说的。
楚恕之叹了口气,伸长了两条腿,回头问这个眼巴巴的弱智儿童:“行吧,哪不明白?”
郭长城:“什么是因果线?”
把脸埋在牛奶里的大庆抬起头,黑毛上沾了一圈白胡子,听见这话连嘴都没顾上舔,就着颇有吃货特色的白胡子火冒三丈:“赵云澜是怎么回事?我看他每天不是醉生梦死就是利欲熏心,还干点正事不干?新员工培训是不是到现在都没做?这小子怎么狗屁也不知道?!”
楚恕之不能任凭一只猫谩骂领导,只好说:“赵处最近在忙拆迁的事,如果这事能落定,咱们明年就能搬到有大花园的私家别墅里,你可以有一个挂在树上守着鸟窝的大猫屋。”
猫大爷顿了顿,火气略消,过了一会,它决定看在守着鸟窝的大猫屋的份上,勉强接受这个理由,颤了颤胡子,它不屑地对郭长城解释说:“因果线就是前因后果嘛,譬如说你走在大街上,一个歹徒冲出来,无缘无故地把你杀了,这就是之前没有因果,也就没有因果线。一个歹徒冲出来,发现你挡住了他的路,所以捅了你一刀,把你杀了,因你挡路在前,时也命也,所以勉强算有因果,但这样的因果线就很浅,基本用手一抹就掉。一个歹徒冲出来,发现你就是那个和他老婆偷情、促使他报复社会的奸/夫,于是怒而干掉了你,这样的因果线手抹不掉,但也不会特别浓重,表示虽有关联,但罪不至死,也就是因果不匹配。一个歹徒冲出来……”
已经被歹徒干掉了好几次的郭长城忍不住说:“发现我就是他的大仇人,就是他打算杀的那个人,一刀捅死我,这样因果线就比较深了是吧?”
大庆摇头晃脑地说:“孺子可教。”
郭长城问:“那……那功德印又是什么?”
楚恕之接着说:“有功德和罪孽的人,耳后会有标记,比如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了另一个人,即使警察没查出来,他也没遭到法律惩罚,耳后也会因此留下一个黑印,过去说‘损阴德’就是这个意思。”
至于有大功德的人……楚恕之看了一眼郭长城,他能看见郭长城耳后有明显的白印,散发着厚重而柔和的光,只不过这种光芒并不是谁都能看见的,即使开了天目,也要在眼中凝聚十分的注意力才瞧得见。
郭长城若有所思:“黑印是像沾了煤灰的手印吗?”
楚恕之一愣:“你见过?”
郭长城点点头,把头天晚上撞人的事说了。
大庆听了,嗤笑一声:“被肉眼凡胎的路人随便一瞥都能看见,那家伙大概离天打雷劈差不多了。”
见郭长城又迷茫,楚恕之于是解释说:“人的功德印肉眼看不见,你碰见的那个大概不是人。修行的妖物之所以不敢随便害人,就是因为被功德印辖制,功德印黑到一定程度会引来雷刑,五雷轰顶可不是好玩的,到时候别说被罚的妖物,就是同在一个地区的其他小妖不小心,都会被牵连。所以为了怕祸及他人,防止这样的害群之马出现,每年年底群妖夜宴,妖族都会清点功过,有太出圈的,他们族内会先自行处理。”
郭长城听得半懂不懂:“那人干坏事多了也会被雷劈吗?”
“不会,”大庆翘着尾巴跳到地上,拱了拱后背蜷缩成一个毛球,窝在散热口后面吹暖风,“你没听说过‘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么?人间有人间的法则,大多数人有今生没来世,一生那么短,没等因果实现就过去了,一个个命如蝼蚁,天道也懒得管,所以有时候,凡人修功德也没什么用……不过可能好事办得多了,偶尔也会运气好吧,但是也不一定,比如你功德就挺厚实,照样是个命苦的小白菜。”郭长城幼年丧父丧母,孤儿一个,天资差性格软,虽然赵云澜一直开玩笑说带着他容易走狗屎运,但公平地说,郭长城福泽并不深厚,长了个肩宽背厚的薄命相。
“真的?我也有功德?”郭长城听见这话,诧异极了,“我命苦?没有啊,我命挺好的,就是自己不大争气。”
他觉着自己没能耐没本事,从小姑姨娘舅都觉得他可怜,宁可少了自己孩子东西,也没克扣过他的,因此比同龄人显得还要家境优渥,长大以后依然是废柴一棵,却被二舅硬塞进了这么好的工作单位,领导和同事们都很照顾他,居然还任凭他留了下来——这还不算命好吗?
黑猫快要闭上的眼睁开,看着郭长城,碧色的眼睛里有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还没等它发表出什么见解,赵云澜忽然带着一身寒气和酒气走了进来,哑声问:“简报写得怎么样了?”
“哦……”郭长城刚开口,还没来得及汇报,就看见赵云澜突然对他摆摆手,踉踉跄跄地冲进了卫生间,吐了。
楚恕之和郭长城赶紧跟了上去,大庆“啧”一声,慢腾腾地从身子底下把胖爪伸出来,左摇右晃地走过去:“愚蠢的人类。”
愚蠢的人类脸色惨白地捂着胃靠在一边,楚恕之拍拍他的背,吩咐郭长城:“怎么喝成这样——小郭,倒杯温水来。”
赵云澜吐过一次,漱了口,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苦笑了一下:“一帮孙子合伙灌我一个,我有什么办法?”
楚恕之:“别放屁,你真不想喝谁灌得动你?”
赵云澜扶着墙往外走去:“刚失恋,还不让人借酒浇愁?”
“哎哟,沈教授还是不要你啊?人民教师眼光果然不错,群众表示喜闻乐见。”大庆从他腿边上蹭过去,“哎,年底查得紧,你不会酒驾吧?酒驾要蹲局子蹲半年的。”
赵云澜言简意赅地对这胖子说:“滚!”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以一种死狗一样萎靡的坐姿说:“小郭去叫汪徵,把要我签字的东西都拿过来,老楚跟我说说这是什么事。”
楚恕之三言两语地把并不复杂的事件交代清楚了,赵云澜想了想:“那这样吧,今晚赶一赶,把报告赶出来,我等着,写完我直接盖章扫描上传,明天争取能收到回复,省得再耽搁一天。”
楚恕之是没什么问题的,反正刚才把苦胆都吐出来的也不是他。
后来下楼来的汪徵给他倒了一杯蜂蜜水,她究竟拿了什么东西过来,赵云澜没看,实在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不管不顾地拿起笔乱签一通,然后对汪徵和她背后灵一样的男人挥挥手:“别在苦逼单身汉面前秀恩爱,快给我滚!”
等楚恕之和郭长城把初步研究报告搞出来交给他签字盖章的时候,赵云澜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了。
大庆用爪子在他后背上一阵拳击才把他叫醒,大庆问:“忘了问你了,我的临鸟窝超豪华树上猫屋呢?”
赵云澜迷迷糊糊地说:“……死胖子,真想杀了你吃肉。”
大庆“蹭”一下跳上他肩膀,冲着他的耳朵一阵咆哮:“喵!混蛋!我的豪华猫屋呢?!我的豪华猫屋呢?!”
赵云澜:“……”
他拿起放凉了的水一饮而尽,揪着肥猫的短脖子把它拎下来扔在了一边,抹了把脸,清醒了些:“基本上敲定了,快的话估计明年秋天就能搬。”
黑猫听了,顿时一改嚣张态度,谄媚地蹭蹭他的手:“那是,咱们领导就是能干,那什么……临着的鸟窝吧,最好是里面有鸟蛋的……”
赵云澜屈指把它的大脑袋弹开,并在桌子上擦了擦手。
“死猫,”他冷冷地说,“掉我一手的毛。”
说完,他不等大庆炸毛,就飞快地签了字站了起来:“那我走了,今天辛苦你们俩了。”
楚恕之:“哎,等等,你怎么来的?”
赵云澜:“打车,我再打车回去。”
郭长城好心好意地说:“这么晚了,天又冷,咱们门口这不一定打得着车,不如我送……嗷!”
楚恕之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然后以迅捷无比的速度蹿起来,把赵云澜按在椅子上,用无影手从赵云澜兜里摸出手机:“沈老师应该已经放假了嘛,我找他来接你。”
赵云澜:“……”
这熊汉子不会想知道他是在把谁当车夫的!
他伸出手去抢自己的手机,楚恕之敏捷地跳开,指挥郭长城:“哎哎,快按住他按住他,都醉成什么德行了……他看你那眼神完全不对劲,我可不相信沈老师这么长时间都不松口。”
赵云澜被郭长城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庆合伙按住……大庆还尽忠职守地一屁股坐在他肚子上,险些把他们领导坐得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过去。赵云澜:“不是,算我求求你了,别添乱了好不好?”
楚恕之冲他挑挑眉,沈巍的声音已经从电话里传来了:“云澜?怎么了?”
刚响一声就接了,从自己亲爹那都捞不着的待遇,楚恕之冲赵云澜比划——赵处,你牛逼嘛!这哪算失恋了?
楚恕之轻咳一声:“哦,沈老师,是我。我们领导今天喝多了,逮谁熊抱谁,弄得办公室鸡犬不宁,您看,您能辛苦辛苦,过来把他领走吗?”
赵云澜抄起一个笔筒,冲着楚恕之的脑袋就扔过去了,楚恕之仰面躲过,对电话那头说:“不不,没什么,那醉猫砸东西呢,嗯……好好,我们照顾他,您可快点过来,光明路四号二楼刑侦科,一会见!”
赵云澜指着他:“……你们这些贱人。”
大庆晃悠着尾巴:“就贱了——傻大个,你能怎么样?”
郭长城作为最无辜的帮凶,在赵处的眼刀下,只好展开鸵鸟大法,又把自己蜷缩成了一朵瑟瑟发抖的蘑菇。
没多久,沈巍就赶来了。
他才抬手敲了一下,刑侦科办公室的大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人猝不及防地被扔了出来,沈巍赶紧一把接住,赵云澜就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站都站不稳的赵云澜还颇有战斗精神,指着办公室里的楚恕之说:“小贱人,你给我等着。”
楚恕之从他的苦瓜脸上挤出一副笑容:“哎哟,可吓死我了。”
沈巍顿时哭笑不得,按下赵云澜颤颤巍巍的手:“行了行了。”
赵云澜不知是真晕了,还是觉得见到他尴尬,在借着楚恕之转移注意力:“我今天不收拾你,你都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然后又要挣开沈巍扑过去。
沈巍叹了口气,对屋里的几个人点点头:“打扰了,那我把他带走了。”
说完,他一手揽住赵云澜的腰,另一只手攥住赵云澜的手腕,不让他张牙舞爪地乱扑腾,硬是把人给拖走了。
大庆站在门口,意味深长地看着远去的两个人,突然说:“我有种被逆了的微妙感,咱们头儿这么贱的货,应该不会……嗯,同志们,你们怎么看?”
楚恕之照着它的肥屁股给了一脚。4949、功德笔 ...
赵云澜的心情其实也十分微妙。
他确实是喝多了,走路也确实不大稳,不过之前已经吐过一场、睡过一觉了,眼下酒劲在慢慢消退。
只是楚恕之说他喝得不分东南西北,他也就干脆顺水推舟,表现出一幅不分东南西北的模样,假装半睡半醒地靠在副驾驶上挺尸。
沈巍人上楼接他,车却特意留着没熄火,以便保持着里面空调的温度,赵云澜一上车就感觉到了。
沈巍坐下来轻轻地推了推他:“醒醒,到你家再睡,外面容易着凉。”
赵云澜装死给他看。
于是他就听见旁边的人叹了口气,沈巍见叫不醒他,只好俯身给他系好安全带,两人之间近得叫赵云澜能闻到沈巍身上的味道,与身为斩魂使时带来的寒冷不同,他身上有一股刚洗过的衣服留下的肥皂的味道——斩魂使剥落了他一层人鬼同惧的黑袍,里面的人却是这样干净柔软。
接着,沈巍又掏出一瓶矿泉水,倒进一个小杯子里,杯子在他手里晃了两圈,原本冰凉的水顿时冒出了温暖的白雾,他把杯口凑在赵云澜嘴边:“多少喝一点。”
赵云澜微微睁开眼,黑成一片的车里仿佛只有沈巍的眼睛里有光,明亮得恰到好处,既不黯淡,又不灼人。
赵云澜心里忽然重重地跳了一下,他凑上去,就着沈巍的手喝完了这一杯水。然后沈巍从座位下面找出一条毯子,严丝合缝地盖在他身上,又调高了车载空调的温度,这才平稳地把车开了出去。
赵云澜闭着眼靠在车座上,心里却一直是清醒的……他似乎已经很久没在这样寒冷的夜里,有这样温暖的感觉了。
从大雪山回来之后的这半个来月,他一直也没有联系过沈巍。
可每天定时定点骚扰,以及随时关注他喜欢的东西几乎已经成了赵云澜的习惯,打破习惯必然是痛苦的,他不由得借着年底的由头过得颓废了些,然而纵然人是社会动物,过度的社交也会让一个人疲惫。
不是衣香鬓影,有时候就显不出形单影只。
倒贴给他的男男女女从来不少,心情好的时候,他也乐于与人暧昧不清,以便保持良好的自我感觉。可是自从断开了和沈巍的联系以后,赵云澜开始总是忍不住把别人和沈巍比较,结果越比较越是索然无味——他们谁也没有那样浓重到值得细品的书卷气,谁也没有那样眉目如画的模样。赵云澜觉得自己简直是一夜之间成了个清心寡欲的老和尚,连有一天饭局上他们为了助兴,花钱托中介请来了一个他一直都很喜欢的小嫩模,都提不起他丝毫的兴趣来——大庆作证,他还十分猥琐地用那小嫩模的泳装照当过一段时间的电脑桌面呢。
而每每醉生梦死到最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他居然会想起那天胃病犯了,死皮赖脸地留沈巍在他家待了半天的事。
他们一起看片子,偶尔交谈,中途他看腻歪了,就默不作声地拿起自己看了一半的资料翻开,两个人各干各的,谁也不吵谁,然后沈巍会塞一个靠枕放在他身后。
那其实是他一直以来都隐隐向往的生活方式——谁也不嫌谁话少,谁也不会烦谁,谁也不会整天追在谁身后搞些幺蛾子,今天要陪看电影,明天要送花,他们互不相扰,却绝不冷漠……就像本来就是生活在一起、自成一国的那样。
赵云澜活到了这把年纪,智商与情商发展基本均衡,肚子里不缺件,他自然知道,当一个男人从另一个人身上看见的不是腰细腿长屁/股翘,而是一种近乎对家的平静的渴望时,那就绝不是欢场上的色/欲熏心了。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说不定开句玩笑,就和斩魂使把这件事说开、了结了。
可他偏偏舍不得。
赵云澜一想起大雪山中,在破破烂烂的小屋里,午夜梦回时撞上的那双眼睛,他就觉得要是就这么“了结”,他说不定一辈子都会悔不当初。
赵云澜的狗窝距离光明路 4 号不算远,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从复杂的心绪里纠缠出来,这段路就在他的扼腕中结束了,沈巍一路扶着他进了门,帮他脱了外衣挂好,又把他放在床上,转身去卫生间找湿毛巾。
尽管赵云澜看起来烂醉如泥,但沈巍还是非常规矩,只是细细地给他擦了脸和手脚,别的地方一毫米都没敢碰,就替他拉好了被子,把毛巾挂在一边,然后习惯性地给他收拾了垃圾,放在门口,打算离开的时候顺便带下去,又捡起了满地乱扔的衣服,装进赵云澜扔在门口的洗衣袋里,贴了张便条提醒他第二天记得送洗。
他甚至非常细心地把赵云澜床头柜上的半杯水拿走,以防他半夜睡得不踏实伸手打翻。
赵云澜听着那人轻手轻脚收拾房间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的纠结不但没有找到解决方式,反而更加乱麻。
沈巍是把他放在心上的,赵云澜感觉得到,他这一辈子,除了他的父母,其他人要么对他有所求,要么就是依赖着他,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把他放在心上过。……哦,大庆不算人,它是个臭脾气的死肥猫。
等沈巍做完这一切,他发现方才还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的赵云澜似乎已经睡死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他显得那么安静,沈巍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舍得走,站在床边贪婪地看着他。
“卧槽,”装睡的赵云澜心里血流成河地想,“求求你别看了,要走快走吧,这是要了我老命了。”
斩魂使没听见他的心声,老天爷也没听见他的心声,过了片刻,沈巍就像受到了蛊惑,慢慢地弯下腰去,凑近赵云澜,直到脸上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赵云澜以过硬的心理素质维持了挺尸的状态,然而他清晰地感觉到,这状态就快崩溃了。
就在这时,沈巍终于忍不住,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轻轻地在赵云澜的嘴唇上碰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触即放,他闭上眼睛,好像从这样简短的触碰中得到了极大的慰藉。他的肉体上传来阵阵雷鸣一般的心跳,有那么一时片刻,沈巍几乎觉得自己是个人了,在昏暗的灯光下从心爱的人身上偷得一吻,心里欢喜而又甜蜜,哪怕在此时死去,他也都会毫无怨言。
赵云澜脑子里忽然一阵空白。
他心里那根吊着千钧的头发丝绷到了极致,在那一刹那无声地断了,赵云澜那被酒精点燃的脑子异常清醒地想:“斩魂使?斩魂使怎么了?我看上了就是我的,其他都给老子完蛋去!”
于是“睡死”的赵云澜突然伸出手抱住沈巍,沈巍猝不及防,大惊之下被他一把拽倒,随后赵云澜翻了个身,半压在了他身上。
赵云澜的呼吸间还有微微的酒气,可是眼神却是清明的,他定定地看着沈巍的眼睛,轻声问:“大人,你干什么呢?”
沈巍张张嘴,尴尬得无以复加,更加无言以对。
赵云澜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伸手轻轻地捏住沈巍的下巴:“我一直以为大人是个君子,谁知道你也会半夜三更地偷偷亲别人,还亲得这么不专业。”
随后沈巍听见了他闷在胸口里的笑。
直到赵云澜的亲吻落下来,沈巍都还是傻的,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一场荒诞又美好的梦里,情不自禁地伸手用力地回抱住赵云澜的身体。
那男人的吻技高超,挑逗意味十足,好像漫不经心地就能让他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而后赵云澜轻轻地撑起一点身体,两人几乎是鼻尖相蹭,沈巍听见他轻轻地说:“专业水准最起码应该是这样嘛。”
沈巍说不出话来。
赵云澜的领口扯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修长优美的锁骨,传来已经只剩了残香的古龙水的味道,轻轻一扫,就封住了沈巍所有的言语,他简直已经分不出究竟是谁醉了。
赵云澜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拂开他额前乱发:“我问你,这么长时间,你一直躲着我,又不肯躲开些,究竟是因为很久很久以前与我熟识,做过对不起我的事,还是担心人鬼殊途?”
沈巍一震,目光重新清明起来,一把推开他坐起来,脸上一点的血色也褪去了,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收紧了。
赵云澜侧过身,半靠在床上,拉过他的手,一点一点地将他的拳头掰开:“你啊,可真够能和自己较劲的。要是第一个原因,那我现在说了,无论发生过什么,咱俩之间都一笔勾销,以后你不提,我更不记得,至于第二个……第二个不是扯淡吗?活人也会死,说不定我哪天就……”
沈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沈巍终于还是极缓极缓地摇了摇头。
赵云澜叹了口气,翻身起来下床,他言语间看起来很清醒,谁知道脚一触地就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抱着脑袋抱怨了一声:“卧槽,十个小蜜蜂在我眼前飞。”
沈巍赶紧伸手扶起他:“我以为你没醉,摔着没有?”
赵云澜眼下正处于一种有逻辑、但直线是走不出来的微妙状态里,不然也不会这样直白大胆。
他摇摇头,蹲下来拉开床头柜,从最底下翻出了一个塑料的文件收纳袋来,拍在沈巍的面前:“打开。”
沈巍迟疑了一下,接过来翻开,却发现其中夹了一张房产证,那正好是一处龙城大学大学路附近的一处花园洋房……他这样下本,原来这段时间穷困潦倒也是有原因的了。
赵云澜收了调笑的嘴脸,靠住床头柜,干脆伸长了两条腿坐在了地上,抬起头,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他沉默了有一根烟的工夫,才低声说:“这是我们去大雪山之前过户的,我原本想着,那地方交通方便,居住环境也不错,又正好在龙大旁边,要是你肯跟了我搬过来,以后上班就不用开车了,平时早晨还可以晚起一点,等明年,我会想办法把特别调查处也弄到那边去。房子挺大的,两个人住肯定是有些空,不过可以给你留一个大书房,你可以带学生回家,我也时常能请些朋友来玩……我还想养条智商低一点的大狗,偶尔挑拨它跟大庆来个猫狗大战什么的当贺岁片看……”
沈巍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塑料的收纳夹簌簌作响。
赵云澜轻轻地笑了笑:“谁知道一次大西北走回来,居然发现是大人你——你眨眼就能从东城到西城,还开什么车?起什么早?早知道我就不多此一举了,那破房子弄得我都快没钱过年了。”
沈巍缓缓地低下头,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那人的目光似乎一如往昔,戏谑去了,就只剩下藏得极深极深的温柔,让人吉光片羽地抓住一角,就忍不住溺毙在里面。
沈巍觉得自己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快乐得要飘起来,一半深深地沉在千丈深的黄泉底,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快要疯了。
数千年的寂寞萧疏都没能让他疯狂,那人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却让他大起大落、情难自已。
怨不得古人说: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神魂颠倒,哪里还记得今夕何夕?5050、功德笔 ...
沈巍心神巨震,险些没能把持住。
他才知道,千年以来自己这样过来,并不是无知无觉,也并不是不委屈的,赵云澜那些话从来只在他梦里出现过,他一方面心知肚明,这都是不可能的,一方面又忍不住地心怀期冀。
期冀就如同一根吊命的蛛丝。
他因这人而生,又因这人而一路走到今天。
然而能击垮最坚硬的心的,从来都不是漫长的风刀霜剑,而只是半途中一只突然伸出来的手,或是那句在他耳边温声说出来的:“回家吧。”
他有一瞬间很想质问,为什么偏偏他是斩魂使?为什么朝生暮死的蝼蚁尚且能在阳光雨露下出双入对,风餐露宿的鸟雀尚且能在树枝间找到个栖身之地,天地之间,他生而无双,却偏偏没有尺寸之地是留给他的?每个人都怕他、卑躬屈膝地算计他,甚至处心积虑地想要他死。
他生于混沌、暴虐和凶戾,总有压制不住心里杀心的时候,杀意如潮,他想把那些人一个不落地全都斩于刀下。
可那……不行,他到底还是无声地守住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承诺,算而今,已经有不知几千年光景,不敢有分毫叛离,因为那几乎是他与那人之间唯一的联系。
赵云澜看见沈巍的眼睛都红了,就仿佛下一刻要滴出血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巍才极缓极缓地摇了摇头。
他听见沈巍轻如耳语地说:“我是不祥之人,会伤了你的。”
赵云澜轻佻地挑起嘴角,两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好啊,你要不要试试看是你的攻击力强,还是我的血比较厚?唉,照你的意思找个吉利的,我应该弄一只招财猫来结婚,咳……不用这么重口吧?”
沈巍没听出他的玩笑,更没打算接下去,手掌几乎要被他自己掐出血来,他终于忍不住脱口说:“你怎能……怎能这样逼迫我?”
赵云澜的笑容渐渐淡去,转身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第一眼看见沈巍就觉得喜欢,原本还以为自己只是偏爱这种类型,却一时忽略了那仿佛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斩魂使的前因后果,赵云澜还没来得及查明白,却总是不忍心开口问他。
因为他总是觉得沈巍心里好像压了很多的苦,不然为什么他每次身披黑袍出现的时候,身上都会带着那么多的寒意呢?
他难道就不冷么?
“对不起。”赵云澜沉默了一会,轻轻掰开沈巍的手指,窝在手心里,然后俯身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随手把那贵重无比的房本扔在了一边。
沈巍闭上眼睛,觉得自己非常无耻。
要躲为什么不躲得远一点,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待在黄泉下,那么哪怕赵云澜活个十生九世,两人也绝对碰不上,对方可能压根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可他偏偏忍不住、受不了。
他认为自己简直就像一个不知廉耻的婊/子,故意搔首弄姿地站在当街,等别人来了,他又要装出一副三贞九烈、欲拒还迎的嘴脸给人看。
他一直厌恶自己的心,至此强烈到了极致。
赵云澜侧身在床上躺下,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时,他低低地说:“我别的东西也有,只是你可能大多都看不上,只有这一点真心……你要是不接着,那就算了吧。”这句话像是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了沈巍心上,他想起不知多久以前,有一个人也是在他耳边,也是这样似乎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难得地沉下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我富有天下名山大川,想起来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就是一堆烂石头野河水,浑身上下,大概也就只有这几分真心能上秤卖上两斤,你要?拿去。”
一如往昔,历历在目。
他忽然一把抱住赵云澜,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他的骨头都掐得“咯咯”作响,埋首在他颈边。
豪放的人在心中郁结的时候,总是放声大哭或仰天长啸。
而沈巍,只是越过赵云澜的肩头,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他也不知下了多狠的口,手腕上立刻就一片鲜血淋漓,伤口几乎见了骨。
他却依然似乎感觉不出疼。
十万丈幽冥全都压在身上,他流不出眼泪,可疼到了极致,大概就只好流血。
赵云澜闻到了血腥味,立刻感觉到不对:“沈巍!你干什么!放开!”
沈巍却只把他扣得更紧。
人一生不过几十年,转瞬就过去,仿佛浮光掠影,沈巍忽然想,难道自己就连这么一点罅隙间的光阴都不配有吗?
“沈巍!”沈巍晃神的时候,赵云澜终于挣扎着别开了他的手,猛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床单竟然都已经被染红了,立刻愤怒了,险些把沈巍当成郭长城骂,“你脑子有坑吗?!老子就他妈是个猪八戒,也没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你摇头我说什么了吗?我说什么了吗?你至于就直接血溅三尺吗?!”
接着,他暴躁地想跳起来,去翻自己的家用医药箱,沈巍却忽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
“我接住了。”
赵云澜听见沈巍这样轻轻地说。
赵云澜愣了一下,沈巍却笑了,用一种与方才大相径庭的……几乎是平静的口气继续说:“我接住了,你这一辈子,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我都再不会松手,哪怕你有一天烦了、厌了、想走了,我也绝对不会放开你,就算勒,也要把你勒死在我怀里。”
赵云澜:“……”
他眨了眨眼,才似乎理解沈巍的意思。
直到这时,他终于从这面人一样的“沈老师”身上嗅到了一丝属于斩魂使的的东西。然后赵云澜没有对他这一番甜蜜又狠戾的话做任何评价,他只是一言不发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医药箱,拽出消毒湿巾,皱着眉坐在床边,拉起沈巍血肉模糊的手腕,擦去那些与主人同样偏凉的血迹,下手轻柔,说出来的话却不大好听——过了好半天,赵云澜才叹了口气,然后评论说:“你这人真是太操蛋了。”
完事以后,赵云澜大概真是累得要命了,特别调查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多得要命,一个也指望不上,他总是不得清闲,好像天生就是个劳心费力的命,这天晚上还经历了这样一番劳心费力的事,他把血淋淋的床单换下来以后,几乎连逞色/欲的心情都不剩了,一头栽在床上,不过片刻,就呼吸平稳。
这回他是真的睡着了。
沈巍抬手看了看被包裹得严实又整齐的手腕,轻轻地掀开另一边的被子,几乎是用屏住呼吸的轻柔动作,缓缓地躺在赵云澜给他留下的另一半床上。
他张开手掌,反握住赵云澜的手,然后闭上眼睛,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沈巍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能一觉睡过一整宿,他从未受到过黑甜乡的垂怜,几乎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一夜无梦。
这对于他来说,是太久违的快乐了。
沈巍是第二天清早,被厨房里传来的奇怪的味道弄醒的,他醒来后竟然呆愣了半分钟,才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罪证”,沈巍总是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几乎立刻就飘起一层薄红。
看看他头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真是……不堪回首。
这时,有人含糊不清地说:“早啊。”
沈巍一抬头,就只见赵云澜叼着一双筷子,手里端着一个不知从哪找来的塑料板,那塑料板足足有一米来长,上面有一排凹槽,一共五个,每个槽都刚好能放下一个大碗或者一个中等大小的盘子。
五个位置,假如人不多,标准配置的四菜一汤,正好可以让他一次端完。
……也不知是什么人,要懒到怎样的地步,才发明了这样的神物。
而赵云澜手里的神物上还有神物,只见托盘上从左到右,放了整整一排的桶装方便面,混合出一股非常难以言喻的味道,一个个的还在冒烟。
沈巍:“……”
只见赵云澜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坐,指点江山般地说:“左一是开水泡的红烧牛肉面,左二是热牛奶泡的老坛酸菜面,中间的是热水加一块黄油扔在微波炉里转出来的蘑菇炖鸡面,右二是海鲜面,我觉得有点淡,所以又加了一勺甜面酱,右一是用热咖啡泡的培根奶油面……这个应该不错,你喜欢吃哪个,自己挑吧。”
说完,他终于自己也觉得不大好意思:“那什么……我也不大会弄别的东西,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泡两碗方便面实在不大像样。”
于是他泡了五碗……多大方哪。
沈巍的目光从五个冒热气的桶装面上扫过,十分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还没把自己毒死。
不过好在他弄出来的东西,就算是一碗砒霜,沈巍也愿意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只不过沈老师最后还是选择了最中规中矩的那一碗,最后绕着弯地提醒了一句:“这些油炸的东西对身体不好,还是少吃一点。”
赵云澜坦然承认:“最近穷嘛,年终奖再不下来,我都快去我爸那要饭了。”
他说到这里,飞快地看了沈巍一眼,一句话福至心灵地到了嘴边,赵云澜笑眯眯地脱口说:“求包养,会暖床。”
沈巍被一口微辣的汤呛住,扭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赵云澜“嘿嘿”一笑,随口提起:“说起来快到年关了,归总功德的时候又到了,最近人间小偷变多了,妖族和鬼修又一个个地临时抱佛脚起来。”
沈巍坐得端端正正地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有意为之的不过是些肤浅的因果而已,功德哪是那么容易成的?”
“唔,”赵云澜好像个味觉失灵的人,喝着他那咖啡汤和泡面汤混合出来的绝代神物,“你别说,还真有个顶风作案的。”
四圣以轮回晷为首,而后是山河锥,第三个就是功德笔,如今前两样都已经现世,沈巍不免对“功德”两个字有些过敏。
不过他才刚要追问,赵云澜扔在一边的电话就响了。
赵云澜匆忙放下方便面桶,一看来电显示:“真禁不住念叨,又来了。”
才不过一晚上,医院里又进去俩。
症状依然是相同的,没灾没病没外伤,就是抱着腿满地打滚。家属凌晨五点打电话报警,把暂时负责那案子的分局同志们硬生生地从被窝里给挖了出来。
投毒对社会治安的影响非常恶劣,眼看着事件在恶化,正是年底维稳的关键时期,分局相关领导一筹莫展,只好催命一样地骚扰赵云澜。
楚恕之他们现在已经基本断定,这案子早晚是要归到特别调查处的,等早晨一上班就往上递报告,赵云澜也不好直接一推二五六。
但等手续流程跑全,最快也要个半天一天的功夫,赵云澜只好在电话里答应,自己今天会亲自到医院看看。5151、功德笔 ...
从赵云澜的本意来说,除了沈巍,他是不想带任何灯泡的,但是鉴于前两天黑猫大庆的强烈抗议,赵云澜还是在被粉红泡泡烧坏了的脑子里挤出了一点责任感,在临出门的时候给郭长城打了个电话,叫他一起跟来,顺便寓教于乐……哦,不,是在实践中给他做新员工培训。
可怜小郭警官,入职已经过了半年,依然一问三不知,直到此时才刚摸到一个入职培训的毛。
郭长城是个实在孩子,自然不敢让领导等他,接到电话,立刻就以光速冲出去了,生怕早高峰堵车,他一路小跑地冲进了地铁站,在最拥挤的路段上车,两次被人从地铁里挤出去,第三次终于被一个彪悍的阿姨从身后踹了一脚,在车门关上之前硬是把郭长城给塞了进去。
活生生地弄出一身大汗,郭长城到了医院门口,他这才发现,来得太早了,上白班的医生才刚开始陆陆续续地往里走,至于他们领导,那还不知道在哪个温柔乡里乐不思蜀呢。
郭长城搓着手,缩着脖,在寒冬腊月的龙城里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鼻涕流了一包餐巾纸,整个人几乎冻成了一个冰花,才把姗姗来迟的赵云澜等来……哦,还有沈教授。
郭长城已经冻得话都快说不清楚了,张嘴:“赵、赵赵赵赵赵处。”
赵云澜被他的造型逗乐了:“什么时候来的?等多长时间了?”
郭长城:“快、快快快仨钟头了。”
“你不会给我打个电话或者找个地方避风”这种话,赵云澜没问,他早就习惯了——郭长城要是不蠢,那还是郭长城吗?
倒是沈巍诧异地问:“早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赵云澜锁好车,随手把车钥匙扔进了郭长城怀里,嗤笑一声:“他不敢。”
被说中了的郭长城用力吸溜了一下流下来的清鼻涕,偷偷看了沈巍一眼。
沈巍瞥见,好脾气地对他点点头:“早,吃过早饭了吗?”
郭长城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地琢磨着,赵处怎么工作时间还带“家属”?这事看起来像领导有问题,可郭长城还是觉得自己当了个硕大的灯泡,心里十分不好意思,看见沈巍和赵云澜在前面小声说话,他就只敢跟在三步以外的地方,弓肩低头,被冻得一脸凄惨,就像个亦步亦趋的小太监。
谁知此时恰逢流感高发期,医院里正是人满为患,郭长城这么一落下,立刻就被别人挤散了,他一边奋力地往人群外挣扎,一边踮起脚寻找另外两个人的踪迹,等他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来,赵云澜和沈巍已经看不见了。
好在郭长城来过一次,还知道顺着楼梯往上走,去六楼住院部。
刚到六楼,正好一群医生护士急匆匆地推着个病人从他身边经过,郭长城连忙闪开让路。
这一侧身,他就不小心瞥见了医院的窗户。
郭长城自从几次三番地从反光的玻璃上看见过“脏东西”后,就几乎已经有了心理障碍,他平时养成了习惯,到家就拉窗帘、开电视,把能反光的桌子都盖上棉布的桌布,笔记本电脑只有用的时候才掀开等等。
可谁知就这么无意的一眼,郭长城的目光还是被那玻璃吸住了。
他看见六楼的窗户外面有一个人,男的,清瘦,头上戴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毛线帽子,帽子下面露出皮肤粗粝的耳朵和花白的头发,穿着一件同样破破烂烂的大棉袄。
郭长城本能地感觉到了他的不同寻常,他的心飞快地跳了起来,可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害怕,就越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郭长城的目光慢慢地往下移动的同时,忍不住张大了嘴,脸上露出一个极惊骇的表情——他看见,那个人悬在半空中,腰胯部往下没有腿!
那人的双腿从大腿根附近就被截断了,在细长的窗户上,郭长城几乎能看清那人腿上不规则的伤口,在烂肉外面露着短短的一截骨头,还、还在滴血!那血顺着窗户缝里流进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成了一小滩,好像总也流不完。
而过往的医生护士没有一个注意到。
那没有腿的人静静地盯着医院的住院部,半张脸上全都是土和血,他双目凸出,就像恐怖的蜡像那样面无表情,只是阴阴地盯着室内来往的人群,干裂的嘴角歪歪斜斜地往一边挑起,露出一个说不出怨毒的冷笑……
就在这时,一只手猝不及防地用力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郭长城惊恐到了一定程度,竟然连尖叫都没顾上,顿时一声不吭地跳起了老高,双目圆睁,呼吸都停了,胸口的心脏明显“咯噔”一下,跳空了一样卡了一拍。
不夸张地说,当时郭长城十分清晰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涌上了一股尿意。
好在他随即就看清了拍他肩膀的是赵云澜,又硬生生地把尿憋了回去。
赵云澜见他的脸都吓白了,弯腰做了个夹腿的猥琐动作,顿时皱起眉:“你又怎么了?”郭长城张开嘴想解释,无奈脑子里依然是一片空白,还处在短暂失语、忘了人话怎么起头的状态里,只好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窗户。
赵云澜疑惑地抬头,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算窗明几净,不过也不算很脏,除了尘土和细小的冰碴,那里什么都没有。
赵云澜奇怪地问:“你看见什么了?”
等郭长城张皇失措地再抬头望去,竟然发现那里只剩下一扇空空的窗户,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抓耳挠腮地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这里,于是压低了声音,以一种快要哭出来的语气说:“我看见一个男的在窗外飘着……不,是只有半个男的,他的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弄断了,血都顺着窗户缝流进来了,一地都是。”
赵云澜皱着眉看了看他,郭长城用力把快流出来的鼻涕吸溜了回去,依然是一脸对别人说“快来欺负我吧”的傻样。
赵云澜知道他没说谎,根据他对郭长城的了解,他怀疑这熊孩子的智商能不能支持“在领导面前扯谎”这么高难度的事。
他于是径直走到窗口,明鉴表没有反应,平静地一分一秒往前走,赵云澜抬手在窗棂上摸了摸,而后把已经锈住了一点的窗户推开了一条缝,冷冽的西北风立刻横扫进来。
可也就只是风而已,除了冷冽,他什么都没感觉到。
赵云澜在窗口站了不久,就有一个住院部的护士小姑娘跑过来抗议:“哎,那位先生,你能把窗户关上吗?要透气麻烦出去透,一点暖和气都泄出去了,这可还有病人呢。”
赵云澜拉好窗户,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冲年轻的小护士笑了一下,点头以示歉意。
小姑娘骤然遭遇了高品质帅哥,一下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她红了脸,半真半假地低声抱怨了一句,转身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沈巍这时忍不住,在旁边轻咳了一声,故意侧过身挡住小姑娘偷偷回头瞟的目光。
赵云澜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抬手拉了拉他的围巾,一下凑过去,几乎是贴着沈巍的耳朵低声问:“着凉了?你咳嗽什么?”
沈巍忙往后退了一步,那神态动作,赵云澜怀疑,要是给他穿一身长袍,他就要拢袖低头,来一句“光天化日之下,男男授受不亲”了。
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沈巍耳朵尖有些泛红,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赵云澜扫了一眼站得远远的、死活也不敢靠近窗户的郭长城一眼,把方才的事简短地说了。
沈巍听完想了想,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说:“按理说他没有天眼,但是奇怪得很,我觉得他似乎能通过反光的东西看见原地发生过的事。”
赵云澜一挑眉:“怎么说?”
“你还记得第一次在龙大的时候,我突然出现打断他吗?”沈巍说,“其实头天晚上我就听说了学校出事,当时因为怀疑是和落跑的饿死鬼有关,我就派了个傀儡查了查死者的寝室,不过傀儡在天亮之前就已经撤了,可这个年轻人爬到窗台上的时候,他跟我的傀儡忽然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联系,我怕泄露自己行踪,这才不得不出面制止……只是当时实在不知道你在那。”
当时有人通过某种方法,短暂地切断了他对赵云澜位置的感应。
郭长城后来交的报告里,确实提到了他在窗户上看见了一个骷髅,以及“骷髅眼睛里有一个黑袍人”之类的事,只不过后来那份报告赵云澜也就扫了一眼,发现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鸿篇巨制的屁话,就把那打报告纸垫茶杯用了——他本也没指望郭长城能写出什么像样的材料来。
赵云澜:“也就是说,也许是头天晚上的某一个时间,确实有这么一个断了腿的人……或者魂魄,曾在这里窥视过?”
沈巍把声音压得更低:“你不是说那两个人是半夜被送来的?要是我害了人,大概也会想亲自跟来看看,那些人是什么下场。”
赵云澜坏笑起来:“你才不会害人,你连亲人一口都偷偷的……”
沈巍实在难以适应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与人交头接耳说这样私密的话,脸上顿时不自在地红了,骤然低喝一声打断了他:“别胡说八道!”
赵云澜依言闭了嘴,不过贱.人就算闭了嘴,用眼神视/奸之类的事他也做得炉火纯青。
最后,沈巍终于被他上三路下三路的目光扫得挂不住了,转身大步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三人别别扭扭地同行到了病房门口,郭长城发现,头天的野兽派惨声独唱如今已经变成了二重唱,第一个受害人已经不在这地方了。
愁容满面的分局大盖帽迎出来,握住赵云澜的手,亲切得简直就像当年红四方面军和红二方面军胜利会师,一脸苦大仇深地说:“您就是赵处吧?我姓李,唉,我们领导嘱咐过我,都在这等了您一上午了。”
赵云澜问:“昨天送来的那个呢?”
李警官:“快不行了,送 ICU 了,医院现在想把这两位也移驾过去呢。”
赵云澜问:“怎么个不行法?”
李警官说:“叫唤了一天,跟离开水的鱼似的,睁着眼睛,就不会说话,也不搭理人,整个就是一个昏迷状态,偶尔抽搐几下,大腿往下毫无知觉——这真是投毒吗?我干了这么多年,真没听说过什么药能把人药成这样的。”
“没准还真不是投毒。”赵云澜看了他一眼,李警官只觉得这男人的目光幽深,好像别有意味,顿时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战,赵云澜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医院这边也没定论呢,什么都有可能——你们先别忙着搬,我跟受害人沟通一下,了解了解情况。”5252、功德笔 ...
医生护士乃至于受害者家属都暂时被李警官请出去了,因此病房里只剩下两个相映成辉着二重唱的重病号。
赵云澜在这两人身上扫了一眼,先抬手打晕了一个,然后问郭长城:“笔记本带了吗?”
郭长城忙点了点头。
“好好记,”赵云澜弯下腰,问受害人,“大姐,您是腿疼吗?”
这受害人是个中年妇女,疼得直打滚,医护人员之好把她绑在床上,妇女泪眼朦胧地冲着他点了点头。
赵云澜掏出一个钱夹,只不过这“钱夹”里没装钱和卡那一类的东西,一翻开,里面厚厚实实的一沓,是一水的黄纸符。
赵云澜挑挑拣拣,一边翻一边对郭长城解释说:“纸符是非常必要的道具,平时保存的时候也最好有规律,按照类别——比如攻击的、辟邪的等等——分别归置好,省得到时候要用,你乱七八糟地找不着自己要的那张,学会怎么用也是一门学问……”
这不着四六的领导竟然在床上受害者杀猪一样的叫喊声中,慢条斯理地开始授课了。
郭长城没有那么过硬的心理素质,他可完全听不进去,注意力都被凄惨的受害人给吸引了。
“就说她这种情况吧。”赵云澜继续说,像医学院的教授在尸体身上指指点点给学生讲课一样,他走过去,翻开了那位中年妇女的耳朵,“你没有天眼,看不见她的阴德亏损,可以需要借助一张非常基础的符完成。”
他抽出一张符纸递到郭长城面前:“这叫请天目符。”郭长城刚要伸手去接,赵云澜的手就突然一翻,“啪”一下,准确无误地贴在了郭长城的眉心上:“像这样。”
郭长城猝不及防地被当成个干尸贴了,顿时只觉得额间的纸符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冰冷,仿佛有重量,一下敲进了他眉间,他眼前一花,眼前的世界立刻发生了变化……然而究竟变化在了什么地方,他却又说不出。
“你过来看。”赵云澜冲他招招手。
郭长城忙一低头,这时,他惊恐地发现躺在床上的受害人浑身笼罩着一层说不出的黑气,原本只是有些憔悴的脸显得说不出的怪异,隐隐透出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来,两条好好地长在身上的腿更是已经整个没入了黑气中,只露出一个参差不齐的大腿根。
郭长城再一看这女人的耳朵,只见她耳后有一大片黑印,颜色不深,但灰扑扑的,几乎糊住了她的脖子,就像一个怪异的胎记。
“耳后发黑,代表阴德有亏。”郭长城身后的沈巍忽然开了口,“生死簿上一生功德都有记载,人每作恶,耳后就会被小鬼按上一个黑手印,颜色越深,说明做的坏事越大,像这位这样,手印虽都不深,黑影范围却很大,这说明她一生未曾出圈,但看来自私自利,小恶是不断的。”
沈巍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罪不至死,那东西这么害她,是有点过分了。”
郭长城先是虚心信服地点了点头,随后很快发现自己点头哈腰的对象有点不对劲,顿时以一种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着沈教授。
“看什么看,”赵云澜扳过他的脑袋,“那位才是高人,我之前那叫有眼不识泰山。”
郭长城原本只是诧异,听了这话,就已经是大吃一惊了,顿时对这位领导口中的“泰山”高山仰止。
只见赵云澜又拿出了另一张符纸,依然是放在郭长城面前,让他仔细看清楚:“这是一张简单的驱邪符咒,比较基础,所以有时候管用有时候不管用,当然,如果它不管用了,有助于我们判断对手的强弱。”
郭长城:“……”
他不大想知道听见这话的那位女同志的心情。
随着赵云澜把那张黄纸符拍到病床上的女人身上,郭长城借助人工的天目看见有一大团黑气,好像井喷一样,从她身上冒出来,张牙舞爪地冲天而起,触碰到天花板又落回来,在半空中凝成了一张扭曲的人脸,张开大嘴,对着他们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
这一切电光石火般,方才还是理论知识授课,下一秒就变成了鬼屋惊魂。郭长城“嗷”一嗓子,反射性地扭头就往门外跑,结果被他们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的赵处一抬手,给拎着领子捞回来了。
赵云澜淡定地一手拎着郭长城,一手插在兜里,跟半空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大眼瞪小眼了片刻,然后嘀咕了一句:“奇怪,怎么有这么大的怨气?”
郭长城:“鬼!鬼鬼鬼!”
赵云澜嗤笑:“多新鲜哪,你没见过鬼啊?没鬼还不让你来呢。”
“这是害人的!这是厉鬼!”随着郭长城“嗷”一声叫唤,他兜里爆发出一阵强电光,好在赵云澜已经有了经验,在自己亲手做出的神器面前也只好立刻松手退避,于是半空中的黑影就遭到了和瀚噶族密道里大刀相似的款待。
“还没问明白呢,谁让你击毙了!”赵云澜事后诸葛,等那股黑气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了,才一巴掌糊上了郭长城的后脑勺。
郭长城潸然欲泣地看着他:“我……我害怕……”
“那你就不能先憋会儿吗?”总有一些傻逼领导不过脑子,喜欢对下属提一些人类所不能达到的要求。
可惜郭长城是自家领导的脑残粉,对他向来是又敬又怕,恨不得哪怕赵云澜放个屁,他也敢奉之如金科玉律,认为领导放得真有道理。
听见这话,郭长城立刻如他所言,一声不吭地在原地开始憋,只把脸都憋红了,感觉自己还是肝颤,于是蚊子似的“嗡嗡”说:“我……我实在憋不住。”
赵云澜意味不明地斜眼看了他片刻,把郭长城吓得心惊胆战,险些再来一发十万伏特,谁知这没良心的领导忽然笑了起来,并称赞说:“你真解闷。”
郭长城:“……”
他总觉得这句称赞怪怪的。
沈巍看了他们俩一眼,终于发话了:“别欺负他。”
赵云澜二话不说,立刻表现出“听老婆的话跟党走”的优良素质,松开郭长城的领子,稍息立正站好,动作之迅捷,训练之有素,大约能入围新一轮“名犬大比拼”的决赛名单。
病床上的妇女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她目睹了这一切的过程,目瞪口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吃力地爬起来,跪在病床上直给郭长城作揖:“谢谢神仙,谢谢小神仙!”
郭长城大窘:“不不不,我我我……”
他舌头打结,面红耳赤,面对陌生的妇女脑子里一片空白,兜里的电棒适时地“噼啪”一声,爆出个火花,差点燎着了赵云澜的大衣。
郭长城连忙讷讷地闭了嘴,在找到了安全感的同时,也深切地体会了霹雳贝贝的心情。
赵云澜正色下来,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冲病床上的人摆摆手:“行了,您也甭拜了,我就问您几句话,希望您能配合一下。”
中年妇女忙不迭地点头。
“昨天您也是吃了一个路上买的橙子才进了医院的吗?”
“对,已经天黑了,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路边有卖橙子的。”
“等等,你进超市的时候也看见那个卖水果的了吗?”赵云澜打断她。
中年妇女想了想,有点疑惑地说:“好像……没有吧?应该没有,我当时正打算买水果,要是有肯定会注意到。”
那是故意在那等着她的。
“卖水果的长什么样?”
“呃……男的,挺瘦,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毛线帽子……好像、好像还穿了一件灰不溜秋的大棉袄吧?”
赵云澜问:“他的腿呢?”
“腿?”这妇女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好一会才想起来,“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人腿脚好像是有点问题,走路一扭一扭的,挺费劲,你不提我还没想起来,别是个安了假肢的瘸子吧?”
说完,她不等赵云澜回答,就自顾自地发表起见解来:“我跟你说啊大仙,这些瘸子啦、哑巴啦什么的残废,都可不是东西了,那些人身上缺零件,所以心理都是扭曲的,他们给人投毒,那不是太正常了?要是我说,应该把这些人都集中到一个地方看管起来,反正放出来他们也没法正常生活,还扰乱社会之安宁。”
赵云澜皱了皱眉,听到这里,他终于明白这女的耳朵后面那大巴掌糊上一样的黑印是怎么来的了,有些人就是天生五行缺德,身上每个毛孔都渗透出咄咄逼人的小恶毒,没一处致命,但是没一处不咬人。
女人继续说:“……就说我们家那片的那个聋子吧,娶不上媳妇,就弄了条破狗,只要他们家一开门就能听见那狗叫,他聋子敢情听不见,也不管管,我那耗子药都买得晚了,早该把它弄死……”
赵云澜没了耐心,骤然抬起眼,直视女人的双眼,毫不怜惜地强力压制了对方的精神,那打了鸡血一样喋喋不休的妇女双眼立竿见影的迷茫了,不到片刻,她就翻着白眼,一头栽下去了。
赵云澜面无表情地在她耳边说:“你吃坏了东西,但是方才出去方便了一下,已经把脏东西都排泄出去了,哦,还因为没站稳,一脚踩进了屎坑里,身上的味真是洗都洗不下去……”沈巍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只好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哦,虽然你把自己变成了一颗屎香香,但食物中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下午来过的帅哥警察们只是例行公事,来问了几个卖有毒橙子的人的信息,顺便对某些公民的思想道德修养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教育……”
沈巍:“咳!”
“没别的事了,你自己反省吧。”赵云澜应沈巍的要求闭嘴,最后一个走出病房,并且在将出未出的时候,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坏笑:“祝你做噩梦,大妈。”
沈巍一回手把他揪了出来,生怕他再声情并茂地在人家耳边讲个午夜凶铃。
“她明显不认识投毒者。”一出门,赵云澜就对郭长城进入了授课模式,“眼皮下因果线也不重,虽然我觉得这人也挺烦的,但卖橙子下毒的不大可能是条狗,根据经验,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投毒的人平白无故地生事害人。”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正在自己的小本上奋笔疾书的郭长城一眼,略微放慢了语速,等了郭长城一会,这才似乎漫不经心地继续说:“如果方才那个大妈跟害人有直接关系——比方说是她把人家害死了,那别人回来报仇,我们是管不着的。人间的法律虽然不允许冤冤相报,但是阴阳的因果秩序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郭长城忙不迭地点头。
“可听受害者的意思,她明显不认识那个卖橙子的,加上因果线浅得程度,他么两人的交集说不定就只是在路边,擦肩而过谁踩了谁一脚之类的鸡毛蒜皮——当然,也许里面会有更深的隐情,但是最常见的情况,是厉鬼出于某种目的故意害人,这种情况,我们不但可以抓,还可以就地处决。”
郭长城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装小电棒的衣兜,赵云澜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蛋疼。
“这样,我去 ICU 看一下那个更倒霉的。”
他目光方才扫过来,沈巍就会意地点点头:“我去处理另一个受害者。”
赵云澜春风拂面地对沈巍笑了笑,然后转头变脸,分给了郭长城一张凶神恶煞的:“你去,打电话让祝红跟上级领导沟通一下,麻烦他们快点审批,今天晚上之前我要全权处理这件事——别磨磨蹭蹭,看你磨蹭就想踹你屁股,快点!”
能替他不平的沈教授已经走了,郭长城只好默默地捂住屁股,办事去了。5353、功德笔 ...
终于赶在下午四点多、太阳还没完全下山之前,祝红到了医院,并送来了经过审批的协调授权书。
“那边分局的人现在都已经撤了,刚才在楼底下碰见小李,还跟我说回头要请咱们吃饭呢,所以……”
祝红的话才说到这,又忽然打住,把下面的都吞回去了——因为她看见了刚买了饮料、正往这边走过来的沈巍,祝红只好顿了顿,转而用比较隐晦的方式说,“现在这案子已经彻底归咱们了,你说怎么办吧。”
沈巍当然感觉到了她迟疑的目光,立刻把饮料塞给赵云澜,善解人意地说:“你们忙,我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赵云澜一把拉住他,充分发挥他牛皮糖的本色:“不许走,万一你回头后悔了,这一走我再抓不着了怎么办?”
医院的过道里经常有人经过,赵云澜本来就是长身玉立的一帅哥,比较引人注目,再加上跟另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动手动脚,很快就招来了别人好奇的目光。
沈巍飞快地往四周扫了一眼,放轻了声音说:“还在外面呢,你注意点。”
赵云澜闻言,立刻扭头去瞪那边往这边看的人,满不在乎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搅基是不是?”
对方是真没见过搅基搅得这么威武霸气的,顿时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赵云澜讨好地转向沈巍:“嘿嘿嘿。”
沈巍:“……”
祝红简直不敢相信这二逼青年就是他们英明神武的赵处,波涛汹涌的内心顿时凋零得只剩下四个字:惨不忍睹。
不过沈巍还是轻轻地皱皱眉:“你们要工作,我留在这里大概不大合适。”
祝红也小声说:“是啊,赵处,咱们内部规定……”
赵云澜直接打断她:“规矩是我定的,不高兴随时能改了它——而且内部规定是说行动过程中避免外人目击或参与,他又不是外人。”
沈巍呆了呆,一瞬间还以为赵云澜要把自己的身份抖出来。
结果就听见赵云澜贱兮兮地对祝红压低了声音,说:“他是我家‘内人’嘛。”
沈巍:“……”
祝红木然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把脸扭向窗外,用一种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语调平平板板地对郭长城说:“小郭,你看,窗外的落日多绿啊!像放在腊八醋里腌过的一样!”
郭长城情不自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赵云澜干咳一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严肃起来,重新端起他的领导范儿:“行了行了——祝红,你给他们打电话,让刑侦科那帮人一会儿都给我过来,尤其是林静,昨天晚上他一个皮糙肉厚大老爷们儿竟然好意思先开溜,今天我必定得让他知道,脱离群众的下场是什么。”
祝红“哦”了一声,转身给光明路 4 号刑侦科的众人发了条短信:“快来黄岩寺医院,围观鬼见愁,看那丫都得瑟成什么德行了。”
众人于是一窝蜂地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医院,结果没能围观成,反而被赵云澜大爷一样地坐着、动都不动一下地指挥得团团转:“老楚,你去楼顶布两层‘网’,单向,能进不能出,以防他跑了,小郭跟着,看明白了回去交份学习报告给我,祝红去把住院部所有门窗全部上‘监控铃’,然后把这里的空间隔开,设成你的领域,别让闲杂人等误闯在,做得漂亮点,别留下痕迹……大庆去帮忙。”
大庆正听林静跟它交头接耳,林静刚说到“你看沈老师的胳膊,还露着一截纱布呢,咱领导是多禽兽啊”,大庆才刚开始想入非非,就骤然听见点名,顿时哆嗦了一下。
沈巍不自在地拉了拉自己的外衣袖子。
“至于林静……”赵云澜从兜里摸出一个小药瓶,林静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赵云澜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对林静说:“这里面装的是从一个受害人身上弄下来的怨咒。”
楚恕之适时地在旁边给狗屁不懂的新人注解说:“所谓厉鬼,都是因为怨气而生,这些下在别人身上的怨气,都好比他的一只触手,与他同出本源,因此都是有感应的。”
郭长城一直跟着赵云澜,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听见这话,莫名地联想起了章鱼小丸子,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肚子“咕”地叫了一声。
楚恕之:“……”
他有时候实在难以理解这个新来的废柴整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赵云澜翘起二郎腿,把药瓶扔在了林静怀里:“白天已经意外击毙了一个,但是估计是那东西不好光天化日地出来作祟,晚上我担心他不上钩,所以你的任务就是,等一会天黑了,出去把药瓶里的这只触手捏碎,把厉鬼招进祝红的领域里。”
林静默默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小药瓶,意识到自己成了专用拉仇恨的血牛,顿时用一种主持葬礼一样沉痛的口吻指责说:“你坑我。”赵云澜毫不迟疑地回答他:“是啊,怎么样?”
能这样明目张胆黑人不含糊,可见他是个多么光风霁月的人啊!
林静抬眼四望,发现只有黑猫奸佞的冷笑和他人毫无同情心的漠然,一时间忍不住悲从中来。
只见这假和尚突然转过身,猛地扑向自他们来了以后就安静地靠墙站在一边的沈巍:“大王要拿贫僧祭旗,贵妃救命!”
沈巍:“……”
他是斩魂使的时候,谁见了他都像耗子见了猫,还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被人这样欢脱地调戏过,他顿时愣了几秒,求助似的转向赵云澜。
赵云澜表示这马屁拍得正是地方,他对此喜闻乐见,默默地扭过了头。
沈巍想了想,伸手要接过小药瓶:“那要不还是我去吧。”
这句话还没说完,林静就知道要坏,果然,两束阴森森的目光随后笔直地戳到了他的后脊梁骨上,大有用目光把他钉在墙上、插一万根剑的架势。
林静默默地干笑了一下,把小药瓶塞进怀里,往后退了一步,飞快地说:“阿弥陀佛,扬善除恶与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应尽的义务,光荣又艰巨,怎么能推脱呢?我去了。”
说完,假和尚以光速跑了。
沈巍问:“那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哦,”赵云澜说,“我知道下面有家馆子不错,你陪我吃饭去吧。”
沈巍:“……”
祝红磨了磨牙:“敢怒不敢言。”
楚恕之默默低头:“不敢言。”
大庆:“喵——”
郭长城是真的不敢言。
好在沈老师还是有良心的,他看见群众的脸色和说出来的心声,立刻善良地摇了摇头:“那怎么合适?这么着,你在这坐镇,我去替你守住生门,万一有变,我也能支援一下。”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顿时一阵静默。
祝红看着沈巍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复杂无比,连楚恕之也若有所思,只有郭长城傻帽兮兮地虚心求教:“生门是什么?”楚恕之不理他,正经了一些,问:“沈老师怎么知道我的两层‘网’要布什么阵?”
沈巍轻轻地笑了笑:“‘双层四门八卦阵,有进无出生死门’,我方才看云澜点的几个监控的方位就明白了——只是如果厉鬼怨气太过浓重,临时布下的‘网’可能会被他撑破,到时候一旦生门变死门,会不易控制,我看住镇眼,可以以防万一。”
他说完,冲在场的人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了赵云澜身上,微微弯下腰,放低了声音说:“那我过去了,你自己小心。”
赵云澜感觉良好地目送他离开。
这一次祝红和楚恕之谁也没拿沈巍那句含蓄的黏糊调侃,他们俩一起转向赵云澜,黑猫大庆扒在了窗口,过了片刻,它看见沈巍走出了医院大楼,准确无比地站在了那个“点”上,甚至仿佛早就预料到它会从上面观察,还抬起头来对它笑了一下。
大庆眼神一闪:“高手。”
祝红压低了声音,眉头夹得死紧:“赵处,这位沈老师到底是什么人?”
赵云澜心情很好,一点也没在意她的语气,只是半开玩笑地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大庆扭过头,用碧绿的眼睛盯着他:“这么说你心里有数?”
赵云澜惫懒地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反问:“我什么时候心里没数过?”
祝红飞快地说:“我就觉得奇怪——第一次轮回晷出现的时候就有他,第二次山河锥我们又那么巧地和他在大雪山相遇,龙城这么大,我连我邻居都认不全,哪会有那么多巧遇?你不觉得太刻意了吗?你……”
赵云澜眨眨眼,他没有预料到祝红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连一边的楚恕之也默默地看了祝红一眼。
“哦,关于四圣,这里面确实有些原因。”赵云澜顿了顿,“不过我觉得他可能不想让你们知道,所以他的事,我也一时不好说,见谅哈。”
自以为天是老大他是老二的货说出了“见谅”两个字,可祝红一点也没感觉欣慰,她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如果沈巍只是那个龙城大学里普通的教授,她可以和林静他们一起,把这两人的事当成日常工作的娱乐,调侃并嘲笑领导,甚至在微博上编排自己领导的腐段子,可此时,当她发现沈巍不那么简单……甚至有可能是他们这种人的半个“同类”时,她心里忽然不是滋味了。
好像有人用一根细长的针在她心里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里面流出酸疼的液体。楚恕之:“那这个高手擅长什么?布阵吗?有空能不能和我们交流一下?”
大庆翘起尾巴,有些迟疑地问:“你这回招惹的不是普通人,是怎么打算的?就算不说,也大概让我们知道这位道友是哪一派的吧?”
祝红依然面色凝重地皱着眉——仿佛赵云澜不是找了个对象,而是认了个干爹。
终于,赵云澜因为好心情而造成的短暂的耐心,在他们的东问西问中彻底破灭了,他不耐烦地一挥手:“该干}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人情是张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