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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不过是个跑龙套的》BY:夜酒【事件记录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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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不过是个跑龙套的》BY:夜酒收藏
7月完结新文
文案&
岳翰伟在饭店后厨打杂的时候,裘小洛就是个跑龙套的
岳翰伟开办送餐公司的时候,裘小洛还是个跑龙套的
从俩人什么都没有到什么都拥有,裘小洛始终是个跑龙套的
在别人眼里,裘小洛不过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龙套
但这个龙套跑在岳翰伟心里,就是一辈子的终点站
社会底层里的小人物,嘈杂名利中的小恋曲,HE,日更,握拳~
多谢支持,鞠躬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情有独钟&阴差阳错&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裘小洛,岳翰伟&┃&配角:王一明,刘海涛&┃&其它:龙套,厨子,剧组,盒饭
№1&网友:lavender&评论:&《不过是个跑龙套的》&打分:2&发表时间:&21:59:30&所评章节:22
很喜欢大人的文,不知道能否转载去百度事件记录吧
tieba.baidu.com/事件记录
保留大人撤文,修文等一切权利,欢迎大人有空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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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小洛是个跑龙套的,虽然他一直声称自己是个演员。
  
  上进是好事,对他们跑龙套的来说更是如此,但有时候我真觉得裘小洛这厮看《喜剧之王》看得太多,多到都快弄不清楚自己姓裘姓周了,每回他拿一卷子卫生纸当剧本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对我严肃的表态——“其实,我也是个演员”的时候,我都想攥领子把他揪下来头朝下扔到马桶里冲一冲。
  不过我也就是想想,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原因很简单,我可舍不得。
  
  我很喜欢裘小洛,具体有多么喜欢作为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文盲我确实不太懂怎么形容,不过坦白点可以这么说,从我床上下去我还能叫得出名字的,目前为止就他一个。
  
  所以当裘小洛让我辞了川菜馆后厨打荷的工作陪他去河北拍《赤壁》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估摸着此去怎么也得小半年呢,光靠着打飞机我还不得撸得手抽筋?!
  答应完了我才意识到他要演得居然是《赤壁》,盯他俩眼看了半天才相信这是真的:
  “你这回去《赤壁》里头演什么……”
  
  裘小洛卖相精致五官柔和,唯独那双眼睛特别亮,尤其在两种情况下更是亮得让我心慌,一种是在提到表演的时候,一种是在床上看着我的时候,当然,这两种情况拿出来比一比也有差距,前者明显更胜一筹,不过我一点都不嫉妒表演,因为后者情况下,裘小洛浑身上下都让我心慌。
  
  听见我问到了他的事业,裘小洛很雀跃的蹦上了墙角里那个漏着个大洞的弹簧沙发。
  我来不及阻止他毁坏这件我们家除了床仅剩的家具,抄起身边的饭缸子就想把他砸下来,结果他乐不滋儿的忽闪着眼睫毛一字一顿对我说:
  “我演周瑜——”
  手里的缸子一下子就掉地上了,我都没好意思摸他脑袋问他是不是去拍山寨版……
  “——手下雄姿英发的小兵一名!”
  
  裘小洛随手卷了一卷卫生纸当剑柄,一手直指天花板上那盏昏黄的40瓦旧灯泡,一手撑腰,挺着胸脯昂着脑袋俩腿直立定格在半空中,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儿看得我差点就飞扑了,那一刻我甚至都内疚怎么能用那么个漏着洞的塌陷状旧沙发来衬他呢……
  
  忍了忍,我觉得兽性大发之前还是不能饿着他的。
  所以裘小洛的造型摆了没多大会儿,小狗鼻子一闻见我端出来的水煮肉片,立马甩手扔了卫生纸一下子跳下了沙发,两步跑到床边,主动给我撑起了从人家北外校园子里的跳蚤市场上花四块钱买回来的学习专用四角小桌。
  
  一边吃我的喝我的,裘小洛还一边歪着小嘴笑话我:
  “我说你老是从店里偷菜回来——就是我不让你辞工,你老板也不能留你了吧……”
  我把卫生纸捡起来,重新卷好了,撕下一截给他擦了擦嘴——
  挺俊一小伙子,怎么吃相能这么惨不忍睹呢?!满头大汗鼻尖通红不说,俩手轮番抢着葱花油饼嘴边上还挂着几许红椒辣油……
  啧啧,不给他擦擦嘴角下巴都对不起眼前那盆漂漂亮亮的水煮肉。
  
  “滚你的,这怎么叫偷呢?!这是从大师傅带回家那份里头分出来的,经过人家同意的!”
  嘴上骂着,脸上笑着,不是我精神分裂,实在是对着裘小洛我所有的臭脾气都俯首拖地,这张板起来狗都不搭理的脸就不听自己使唤,原因还是很简单,我喜欢。
  
  裘小洛这顿饭吃的津津有味,眉宇间透出来的那股子满足感连带着我都跟着欢实得瑟,有他在这个四壁斑驳的穷狗窝还真有点家的滋味儿——
  虽然我们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旧沙发,床单被罩都是我当初漂过来的时候从家带的,被子褥子是从人家大学生那儿买的二手货,沙发是裘小洛从剧组里淘剩下的,别无其他。
戳进去挺费劲,抽出来很小心,如此反复八九次,斯文这狗屁我实在装不下去了,下手勾住他一条腿一边给裘小二友情赞助,一边开始正儿八经的活塞运动。
  
  “嗯——啊——唔——啊——哼——嗯——”
  裘小洛叫起来声音不大但声声入耳,我一直都纳闷这厮当初为什么不选择去唱歌,这嗓子拿去拼棉花糖都稳赢,不要脸的说真太他妈销魂了。
  
  他这么一连串低哼,我彻底失控了,脉流下冲都涌到那东西上,直直送进去恨不得连带把我整个人都溶进他身体里,犹如怎么顶都顶不到头似的,一下比一下夯的实。
  裘小洛没多大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反手死死扣住我胳膊,扭头求饶:
  “岳——啊——翰——翰伟——嗯啊——轻——你轻——轻点啊啊——”
  
  他瞳孔里映得全是我的脸,看上去虽然很迷蒙,但我很迷恋。
  
  
作者有话要说:安窝打滚~
有人的捧个人场,有花的捧个花场~
有鸡血的瞅准了直管泼,有砖的……留神别砸着我家裘小洛~
多谢,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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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到底是没跟大迟出去卖牒,半夜里和裘小洛勾肩搭背在床上翻滚了好几个来回,月光透进来打在他脸上,除了有点累,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揽着他就像揽着一滩沙,舒服的动都不想动,所以我不知道裘小洛什么时候睡的,只知道醒过来的时候他缩在我怀里,抓着毛毯的手握得特别紧。
  
  这种日子不高雅不轰烈,就是踏实,白天跟大师傅学手艺晚上搂着裘小洛穷开心基本上构成了我生活的全部意义,所以我一直都觉得我们去河北是个错误,但是这一点裘小洛不肯承认.
  他不承认的,我也不提。
  
  临走前我去找大迟,把毛片都留给他,能卖一张是一张,能赚一块是一块。
  大迟大老远看见我就喊:
  “岳子你个没人性的连兄弟你都开始忽悠了!”
  
  忽悠他是我不对,不过我是真不乐意他学我妈从小就管我叫“岳子”,喊着喊着容易拐到“月子”上去,怎么听怎么别扭,“大伟”多好听啊,或者我再委屈点——“伟哥”我勉强也能接受。
  
  “迟子!这毛病你得改!再告诉你一遍——伟哥!喊伟哥!”
  
  大迟笑眯眯的蹲在我旁边,从我嘴边上抢烟头,狠狠抽一口一脸坏笑说:
  “你?!你够伟的了……再来个伟哥,让人家裘德洛怎么活……”
  
  大迟总喜欢管裘小洛叫“裘德洛”,就好像意淫一个大明星在身边可以随时捏一捏拍一拍是件多威风的事儿似的,其实这一丁点满足仅限于大迟自己,换成我,裘德洛跟裘小洛比起来,充其量路人一个。
  换成裘德洛本人怎么想的,我们没空在乎。
  
  东西交给他,我们俩扒着天桥围栏看四环。
  长长的车龙蜿蜒扭曲,五个信号灯过不去一个路口,每辆车亮红了屁股吐着黑烟圈,空气中全是二氧化硫味儿,身后偶尔走过去一个喷满香水的女人,那香味儿根本都堵不住铅味儿。
  抽完了我仅剩的一包烟天也黑了,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中间有几盏坏了很久了,不知道市政那帮人除了收别人摊子都在忙什么,看来是没空修,灯棍黄盈盈的,全他妈重影,恍恍惚惚把大马路也映的缥缈起来,再加上扑克牌状行人匆匆穿流,自行车电动车追着奥迪宝马满大街走——
  这幅画不能看太久,晕头。
  
  大迟揉着脑袋,对我辞工去河北很不理解:
  “现在工作这么难找,你怎么还能辞呢,就为了个裘小洛?”
  
  是不是为了裘小洛我回答不出来,不过干一辈子后厨绝对不是我当初离开家门所要追求的,虽然出来这些年我也没弄清楚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
  
  “迟子,咱们漂过来混饭吃也有年数了,这么大一座城,马路上蹲着抽烟的全是找不着工作的,你说咱们凭什么跟人家争呢?你拿毛片我拿菜刀?没亮相呢估计就得逮进去挨揍。去河北可能还不如留下来,不过我想好了,打荷我不能打一辈子,换个环境重新过,比现在好就算赚了,要是还不如现在那我也就不回来了,不管怎么说咱俩一块出来的,给你说一声算有个交待,别到时候我横尸街头了就裘小洛一个人收,他可扛不动。”
  
  我说得挺开心,大迟听得差点没哭了,大长胳膊往我肩上一搭,重重给了一拳头:
  “岳翰伟你脑子抽筋了啊?!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横尸街头去丢人现眼!明天我就去武校报名!早晚有一天穷山沟里出来的迟子也会变成说话能带起一阵风的迟哥!信我不?!”
  
  “得了吧你,仗着身材壮实点你以为就能称霸武校了啊……还什么迟哥……啧啧,说话带起风的时候别忘了多穿点压压秤,免得不留神把自己都刮跑了……那我可没处找你去。”
  不是我存心打击他,实在是这年头“哥”太多了,多的都幻化成了传说。
  
  希望很渺茫的时候,我觉得还是不抱希望比较靠谱。
  
  大迟看了我五秒钟,我知道在这五秒钟里他心底肯定做出了成千上万个决定,其中一定包括去不去武校,够不够学费,跟不跟我跑河北,回不回家,卖不卖片,明天吃什么……
  
  我跟大迟的区别就在这里,他想得太多,我没空思考。
  
  很难说大迟的决定是对是错,因为后来他确实成为了“迟哥”,可是结局却要比我凄凉很多,只不过我们那时候都想不到以后,所以对未来各有各的期待和无奈:
  “岳子,别笑话我,北上可能还不如留在家里种地,现在可能连孩子都能割玉米了,可来都来了,混成这样我是不甘心回去,去武校不知道会怎么样,可就像你说的,比现在好就算赚了,要是还不如现在——那我也就不走了,埋哪儿算哪儿,反正是个坑就有土,对不?”
  
  气氛有点伤感,我最受不了大老爷们玩细腻,虽然心里的确有些空落落,不过男人总归是应该向上看向前走。
  “操,别他妈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涿州离这儿不多远,917支线来回一趟不过俩钟头……等我落下脚了裘小洛也参与演出大制作了,我们回来去武校找你,咱还是一盆茅豆一盘花生米喝一夜扎啤!”
  
  大迟点点头,眼神里头带着不舍,当然更多的还是希望,有希望令他看起来很精神,他精神起来是个不输裘小洛的帅气小伙子,从怀里掏出包中南(一一)海递给我一根,塑料打火机打了三四下才点上:
  “对!岳子,好好混!有朝一日回来,迟哥请你通宵烤串!”
  
  就冲这志气我也得鼓励鼓励,浑身就剩五百块了全给大迟赞助学费了,我们俩天桥上嘻嘻哈哈,抽了好几口他的中南(一一)海我才反应过来——
  这臭小子,自己有烟还抽干净一包我的……
  
  得,大迟,以烟作别,咱争取后会有期吧。
  
  涿州那地方有点像刮过沙尘暴的北京,一下车喘口气能吃一嘴土。
  要不是为了裘小洛从龙套迈向影帝,倒贴钱我他妈都不来用肺叶给这儿净化空气!
  
  不过裘小洛很欢喜,对他来说涿州从某种程度上讲算是梦开始的地方,其实他的梦早就开始了,我估计抓住他问问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他自己恐怕都记不得了。
  梦想跟时间势不两立,比如做他们这一行,北影厂门口蹲时间长了,梦想就基本上连做梦的时候都想不起来了。
  
  这地方我们俩都没来过,影视城建得很雄伟,不过环境比起横店来确实差很多,商业倒跟着娱乐一起发达,周边全是摆摊的。我给裘小洛买了根红绳系在手上,预祝他一夜窜红,结果他盯着红绳看了半天特正经的说身为周瑜的部下挥剑杀敌的时候手上露出一截红来成何体统?!
  我恼了,这厮真以为自己跟在电眼梁身后还能混上个特写镜头是怎么?!
  
  “不爱戴别戴!老子有的是人送!多少小娘们等着老子送红绳呢!”
  
  裘小洛一听接着把戴着红绳的手腕子攥得紧紧地,扭头一脸火:
  “岳翰伟你敢!送什么小娘们老子就是你的小娘们!你敢送别人试试!老子夹不断你岳小二老子不姓裘!”
  
  旁边卖红绳的小摊上,小老板听完裘小洛这句话,拿着我的钱的手顿在半空中,傻眼看着我们俩都忘了找零,眼神说不上是鄙夷,反正是我们都看习惯了的不客气。
  裘小洛明目张胆拧着眉毛一拍桌:
  “看什么看不做同性恋生意啊!赶紧找钱!”
  
  我喜欢裘小洛很多地方,数都数不过来,其中最没二话的就是他这性格,认为跑龙套也很光荣、同性恋摆得上台面、尊老爱幼坚决不闯红灯、世界和平要从你我他做起、完美的生活必然少不了挫折、把困难当弹簧他比困难更强、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阳光都没他潇洒、演个路人甲比刘青云都真诚……
  
  除了宣扬同性恋合理合法,裘小洛基本上可以以一个正面形象出现在中小学思想道德课本上。
  
  一开始我将如上特征总结为傻,觉着拆开裘小洛骨头或许都能看见骨头上就刻着“我是傻瓜”,不过后来我发现在这个没什么逻辑的社会里傻和真基本画等号,所以代换一下这么一想,裘小洛倒也难得——
  他比来来往往的扑克牌们或者塑料模特儿们不知道要好多少。
  
  裘小洛欢欢喜喜拉着我跑到人家剧组。
  一打听傻眼了,跟他认识叫他过来跟组演小兵的那个剧务回家看老婆生孩子去了。
  裘小洛只好硬着头皮求人家给个机会,我跟在一边帮着求,估计也是大制作正好缺跑龙套的,人家最后看在请假那个剧务的面子上才答应还让他串串。
  
  这个开始不算顺利,但是总算没有空欢喜。
  我们俩按照请假那个剧务好心给裘小洛提供的电话给当地照顾群众演员租房子的地头打过去,人家带我们七拐八绕,最后还是给找的地下室。
  操,在北京穷得掉渣那时候我们都没住过地下室呢!
  不过为了裘小洛勇闯演艺路为了我重觅新生活,我们还是决定租了。
  
  收拾完了半夜了,躺下时裘小洛累得跟头猪一样直接睡过去了,我坐在床边看他看了很久,琢磨着再加把劲啊再加把劲,总有一天会让他住上房间里有柜子浴室里带镜子餐厅里有桌子沙发前有电视的房子——
  如果那时候他还在我身边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说明:大迟的故事发生在另一文《不过是个小偷》中,在这文里实属友情客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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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就去找工作,虽然小餐馆普遍生意都很红火,但是厨师更是满大街都是,一砖头拍下去砸十个人,除了泡剧组的剩下的全会炒好几本菜谱,我成长为独立大厨的愿望如无意外完全可以泡汤。
  裘小洛那边则比较利索,扮完了小兵扮难民,只不过盔甲穿在身上扔进人堆里不仔细看基本找不着他……
  有天探班的时候正赶上一个外卖公司给他们剧组送盒饭,我闲着没事搭把手帮他们搬了几个来回,最后累得比牛都能喘的送餐伙计终于热情邀请我加入送货大军了,我很乐意的答应了。
  
  其实那个时候,开办一家外卖配餐公司这念头我就已经想了很久了。
  
  这想法一直都没告诉裘小洛,矫情点可以说是打算给他留个惊喜,说白了其实就是我两手空空家徒四壁有心也有力就是没有钱,没有钱也就意味着没资格矫情。
  公司、房子,这些不能告诉裘小洛,说了他可能会笑死我,我不舍得这厮活活笑死,所以我宁愿憋着不说。
  
  自从我开始给外卖公司打工负责给他们剧组送盒饭后,裘小洛总能在饱餐一顿后还能多得一个鸡腿,我们总是对这些在别人眼中不值一提的东西感到十分得意满足,因为我们都认为总有一天别人都会发觉这些东西其实才最令人羡慕。
  
  结果得意了没一个礼拜,裘小洛连电眼梁都还没亲眼见上一面呢,他就挨了一顿揍,惨兮兮肿着半边脸在家里躺了小半个月,彻底丢掉了在鸿篇巨制《赤壁》中特写露脸一炮而红的千古良机。
  就为这事儿,我差点没蹲进人家河北监狱。
  
  事情是这样,裘小洛欢天喜地演了一个礼拜的《赤壁》,那天回家路上让一伙人堵了,对方自称是演员公会的。
  裘小洛又不是吓大的,问人家要证件。
  结果人家还真有证件,张嘴就问裘小洛要八百块“入会费”,签合同加入演员公会每月按时领工资交提成。
  裘小洛没好意思当面揭穿那证件太假瞎子一摸都能笑掉牙,只跟人家说自己临时过来串场的,充其量就是一临时工,留不住,随串随走。
  人家哪会听他扯淡,要么拿钱,要么滚蛋,没别的路。
  裘小洛软硬兼施,一来二去软的没起半点作用硬的倒是火上浇油了。
  
  以我的亲身体会,裘小洛干仗一两个人还打得来,不过四五个堵他一个他基本上只剩挨揍的份,这点我不怪他怂,毕竟他又不是成龙。
  所以裘小洛捂着肚子弓着背浑身脏兮兮滚回家来的时候,我豁出去装B也得夸他真爷们还能自己滚回来。
  话是这么逗他,可他挨了揍我怎么可能忍得下装没事人,所以连夜送他去医院查了查,这小子胃粘膜有点出血,操,疼得我,隔天我就去打听那伙地痞。
  涿州不大的地方,绕来绕去绕不过冒充演员公会天天坑蒙拐骗的徐九。
  裘小洛不让我找事,说什么我死了他没钱给我买骨灰盒,我告诉他倒马桶里冲走就行我不介意,他才老老实实劝我初来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不起至少躲得起。
  
  我知道裘小洛是为我好,也明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我还不是强龙。
  可是怎么欺负我都行,唯独欺负裘小洛在我这儿过不去。
  
  烧烤店后门找到徐九的时候他们正在围堵另一个小伙子,地上一副断腿的眼镜旁边扔着一个单肩包,凌乱散出几页纸看着像剧本,一个人势单力薄,周围有人看没人管,估计也是外地过来跑龙套的。
  那个小伙子挺能撑,倒地抱头的时候我一下子像看到了裘小洛,一肚子火接着就蹿上来,抄起旁边晒抹布的杆子就过去了。
  
  我干仗不喜欢有人帮,总觉得撸起袖子甩开膀子之余还得顾及别招呼到自己人身上是件有损效率的事儿,别管一对几敞开筋骨放开了干,撂倒一个算一个,那才叫干仗——
  当然,一对几不等于一对N,螳螂伸胳膊挡奥迪这种事儿就连裘小洛也不会做的。
  
  我小时候喜欢打架,经常跟大迟撂膀子滚泥巴,尤其过肩摔练得勤,所以大迟身上的泥巴永远比我多,经常能看见他妈一手抓着泥乎乎的衣服一手抓着扫把追着他打。
  后来升初中,我们俩统一战线一致对外了,没少跟邻村里那些个疯得不着边儿的小亡命干仗,这其中打出革命友谊的很少很少,基本上都是祸,我爸和他爸没少给我们俩擦屁股。
  直到临中考那年闯了个大的,我们俩揍裂了人家一根肋骨差点戳透了肺叶,为这个我们两家搭上了一大笔钱,直接导致我们都没中考——考了也没钱交学费,不上学直接导致家庭关系紧张,关系紧张直接导致我们俩离家北上。
  这个教训不小,不知道大迟怎么想的,反正我是打那开始很少动手了,有时候想想那根肋骨甚至都有点后怕——万一要真把人家肺戳透了,我们俩现在指不定正守着铁窗抱头哭呢。
  
  所以说代价这妞儿特别坏,总在未遂变成既成事实之后扭腰出来问你讨债,到那时候她是大是小要多要少就都不是你说了算了——事实都摆那儿了,因此招惹过她一次的人都知道:离那妞儿是越远越好。
  
  一说到干仗我就话多,扯回到跟徐九那一架,除了徐九本人还算有两下子以外,其余那四个干巴瘦的小仔可能毛都没长齐呢,根本不用费劲过肩去摔,简单一个直拳基本就能叫他找不着北。
  不过徐九的套路一看就练过,勾拳和横扫踢像模像样,垫步一抬腿能扫到我下巴,出拳就招呼我鼻子劈腿就侧击膝盖窝,我身上的伤九成九都是他给的。
  不过他毁就毁在耍花式痕迹太重,干仗就讲一个“快”,都猴急喷火呢谁有空看他拿把式,比如就拿扫下巴来说,有他垫步的工夫我都能踹他小腿肚子三回了。
  
  他就是这么渐走下风的。
  
  最后他有点气急败坏,直直攻过来一拳头,我闪身借他力从后头一推,本来想直接撂倒他就完事了,没曾想我站那地方身后就放着几架烤串的铁炉子,一排铁钩子尖头集体朝上,眼看他喉咙直冲着钩子就扎过去了。
  
  挨揍的那个小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瘸腿眼镜,看见这一幕一声惊呼——
  也就不到一秒的空儿,我拉住徐九的时候,他嗓子眼跟那铁钩子之间放不进一个拳头。
  
  徐九站稳了回过脸来一脑门的汗,干咽了一口气,没等说话呢,我身后就是一阵风。
  
  说实话我察觉到了,不过是真来不及闪身躲了,只能下意识的偏了偏脑袋。
  于是颈侧到后背就代替后脑勺硬生生挨了这一下子,回头一看,是徐九那四个跟班之一,小仔瞪着眼屏着呼吸不敢喘气,手里还紧攥着四角小铁凳的凳子腿,由于这下子夯得过猛,凳面错开了支架斜歪出差不多两公分。
  
  我一脚本想踹他小腹,结果他个子还挺高,这一脚要命的踢上了他命根子。
  他的痛呼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因为我后背开始发麻眼前也有点冒金花。
  
  醒过来的时候躺在涿州医院走廊里的横椅上,眼前裘小洛那张脸一瞬间放大,紧张的表情没维持多久他就憋不住笑了:
  “岳翰伟,你丫太坏了!多大点事儿啊你就废人家不能人道!你说那倒霉孩子以后是不是就算二级残废了啊……”
  我撑着椅子坐起身来,一摸后颈,肿得老高。
  “裘小洛,你丫知足吧!他这一下子也就是我歪了歪脑袋躲开了!不然你现在早就蹲太平间里守着我往死里哭了!”
  
  裘小洛故作悲痛状,五官一扭曲往中间挤,掏出块湿巾给我擦鼻血,一边擦一边很是严肃地说:
  “岳翰伟,这次你完了你死了,严格讲你这算故意伤害,十年八年的窝头你是跑不了要吃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吗,看在咱俩睡过觉的份上,有什么话告诉我我一定帮你转达……”
  我也知道这回事情小不了,本来还真想告诉裘小洛地下室我那行李箱隔层夹缝中有本存折呢,不过他这么一说我又不想告诉这厮了:
  “裘小洛,你还知道你跟谁睡觉呢啊!到底谁是你男人你搞清楚好不好!这一下子没给我夯成高位截瘫你就烧香拜佛去吧你!还真好意思给我量刑……”
  
  裘小洛嘿嘿直笑,拿过椅子上他买好的冰镇矿泉水,一手搂着我,一手滚着瓶子给我敷背。
  我们俩夫伤夫陪正甜蜜着呢,打远处过来俩警察,说希望我配合调查。
  我们俩茫然抬眼看人家,那一瞬间要是给我们俩抓拍张照片,不用P直接可以上封面,标题就是道德与法制——法盲外来人员的悲哀。
  
  到了所里,徐九在那儿都抽了一地烟头了。
  
  看我进去他居然冲我笑,我一看头就大了心也凉了,扭头就赶紧把存折的事儿都告诉裘小洛了。
  裘小洛翻白眼抽我乌鸦嘴,急得跟在人家警察后头满所里跑,可警察同志们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他,他好话说尽没人搭理他,最后无奈跑到徐九跟前跟无赖打商量——
  吓得我差点炸毛!
  这小混蛋让王八蛋占了便宜可怎么办?!
  
  我正想把裘小洛拉回来,一步没动呢警察就喊我让我过去老实交待情况。
  交待情况的时候我心里七上八下,匆匆说了个大概,正琢磨着我这辈子基本报销了的时候,对面的警察剔着牙说这事儿对方的意思是私了。
  我有点蒙。
  
  没过多大会儿徐九就进来了,给警察打招呼神色很轻松,连带着裘小洛神色也很轻松。
  我更蒙了。
  原来徐九早跟警察都疏通好了,问我要八千块钱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我说八千买你那兄弟的命根子你兄弟能愿意啊。
  他说他兄弟为了他出事儿他不能不管,但他的命是我救的这也是事实,所以这事儿他担着,算给兄弟一个说法顺便还我个人情——敢情他里外都是人,一点没吃亏!
  
  看我一脸不待见,裘小洛赶紧察言观色在一边拍巴掌叫好,时不时烘托气氛“真义气真豪爽真爷们”……
  
  后来有次回去找大迟喝酒的时候,大迟告诉我流氓其实也分很多种,大城市有大流氓,小城市有小流氓,有的大流氓还不如小流氓心狠手辣,有的小流氓比大流氓都真性情重感情,而他自感特别走运,遇上一个又狠又渣又真又爷的绝世大流氓。
  
  其实我个人认为他这是特别倒霉,不过他对流氓的见解我倒觉得在徐九身上也同样适用,这个眼放精光俩肩膀头上描龙画虎的毒辣小流氓如果不是看在我好歹救了他小命的份上,估计能下刀放血活拆了我喂狗。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觉得我身手不错,想留我在身边帮他坑蒙拐骗。
  
  操,(一一)我又不是流氓!
  我混社会但是不混黑颜色的社会,当年壮志离家虽然志可能一辈子壮不了但至少不能混成流氓让老乡戳我祖上脊梁,更何况我还打算和裘小洛过日子呢,别到最后房子车子票子一样都没给他挣下,反倒落得个隔着一扇防弹玻璃跟他面对面打电话的下场——
  那场面太凄凉,我想想都受不了。
  
  跟徐九掰扯干净说好后我和裘小洛就去筹钱,刚出派出所大门就看见那个挨揍的小眼镜迎面过来了,灰头土脸一身沾着泥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脑门上也是一层汗,看见我就伸出手,面色激动:
  “大哥大哥!谢谢你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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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还无意中顺便救了他呢!
  心想眼前八千块钱这不就来了!
  
  谁知道这人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和裘小洛挤着脑袋凑上去一看:编剧,王一明。
  嘿,闹半天救了个圈里人啊!
  
  王一明说我外形不错身手也好,问我有没有意向当个演员。
  我说我们家有一个演员就够了,你要是真有心就帮忙带带我身边这位潜力股——给个机会让裘小洛正儿八经演场戏争取把这小子领上道儿。
  裘小洛一听把我拉到墙角,骂我脑子轴到一定境界了——都到了这地步了套现钱要紧还管他演不演戏干什么?!
  这小混蛋!我不管他我管谁去呢?
  
  我心里的那杆秤不统一度量衡,八千块钱跟裘小洛的梦比起来,废纸一堆。
  
  只不过八千块钱对我和裘小洛来说也算是个天文数,我那个存折本上拼老命攒出来准备开配餐公司的一万块钱当时为了图那点利息存的是个定期,本以为攒上两年再贷点款基本能把这个梦做出来,这下好了,都得搭进去不说,还提不出现金来。
  裘小洛说不用我管他去借这笔钱,这不扯淡吗——他认识的人全是跑龙套的,上山跳河演上一天可能都攒不出一条烟钱。
  我把裘小洛轰出门,让他老老实实跟着王一明跑剧组。
  
  最后琢磨来琢磨去,我还是硬着头皮跑回去找了大迟,那时候他已经进了武校了,虽然还没练出六块腹肌但至少再也不用卖毛片了,人比以前晒黑了很多,看起来跟我们一样很辛苦。
  八千块钱对大迟来说更天文,我自己零散凑了三千,剩下五千实在没辙了,大迟想了想,去找他流氓哥了。
  
  我一直没见过大迟的这位流氓哥,拿着他从流氓哥那里借来的钱,我知道再说人家的不是的确有点不厚道,但我还是想劝他少跟流氓打交道。
  大迟摸摸脑袋,只是说他那位流氓哥是好人。
  真他妈扯!都流氓了还好人呢!
  可是手里头拿着人家流氓的钱,心里头也明白大迟从小就是个死心眼,我也不多说了,打好欠条交给他,打心眼里感激大迟。
  
  送我去车站等车的时候,大迟把那张欠条塞回到我口袋里,说我自己留着就行了,他对我比对他自己都放心。
  我看了看他,把欠条留下了,人这辈子能有一个这样相信自己的人,那也算没白活。
  最后大迟幽幽问我如果有一天他也成了流氓我会怎么看他。
  我当时没以为他说真的,所以嬉皮笑脸告诉他如果他真成了流氓我就跟他妈说他去阿富汗维和了。
  他狠狠拍了我一巴掌,说很好!一定就这么说!
  
  后来他出事后我真这么说的,他妈一听就掀桌了拿起扫把就抽我,抽了没几下子就瘫坐在门槛上哭,为这个我觉得我特别对不住大迟,没帮他唬住。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不说也罢。
  
  那天坐车回涿州,一路上窗户里刮进来的全是车轮子卷起来的黄土。
  黄土中隐约捏出一个画面:我的外卖送餐公司开张了,裘小洛翘着二郎腿在前台算账,时不时有人过来问他要签名求合影,我和大迟则开着小面包挨个剧组送盒饭,盒饭刷刷出去钞票哗哗进来……
  真他妈美好!好的就跟真的似的!
  为了这个画面我都没舍得关窗户,这一路吃一肚子黄土我都满足。
  
  回到涿州我先找了徐九把事儿了了,他掂着钱说我够痛快,我说希望他也痛快。
  
  至于那个被我废掉的听说叫阿然的小仔我一直没去医院看看,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挺内疚的,虽然并非出自本意,但断他子绝他孙这事儿毕竟是事实,徐九说阿然他都搞定了,我要是想去看看他可以陪我,阿然绝对不会扑上来撕我脸皮。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还不知道徐九是用什么手段搞定他的,万一他身体受到伤害的同时心灵再受到恐吓,这一肚子冤这一肚子气没处发还不得都泄在我身上?!回头把我也给废了那我家裘小洛可怎么办?!
  
  对这个阿然,算我对不住了,所以这事儿告诉我自卫不能太盲目,下脚还是要慎重。
  
  回到家不早了,不过裘小洛比我还晚,还没有回来。
  
  小破桌子上歪歪扭扭躺着几盒泡过的方便面,闻那味儿就知道是香菇鸡肉的,他最喜欢,干干净净一根没剩;贴墙悬空系的那根绳子上晾了几件衣服,有我的有他的,地下室潮,一摸还湿着,所以也不知道这厮什么时候洗的;垃圾桶里扔着一个灯泡和一个灯泡盒,我抬头一看才注意到顶上那灯泡换了新的,估计先前那个钨丝又烧断了,没辙,便宜就是没好货……
  床上零散扔着几本过期的《看电影》旧刊和几本跳蚤市场淘回来练习专用的剧本,而那本著名的《演员的自我修养》则被他翻开扣压在床头,拿起来一看,这小子第三次研读到第249页,在“真实感在舞台上以及角色生活的环境中处于同等重要的地位”这句话下面划着第三条红杠。
  这条杠尾部划得有点歪,所以我决定改天买个质量稍好点瓦数更高点的护眼灯泡换上。
  
  放下书给裘小洛打电话,听见我回来了他本来挺疲惫的声音来了精神,说正在忙着赶一场夜戏,回来再跟我细说。
  放下电话我歪在床边歇了会儿,出门左转打了水去公厕冲了个澡,回来横倒在床上,累得一动都不想动。
  后背消了肿,但那一大片青淤还没有消下去,紫里泛蓝,密布小血点。
  这么仰面横躺着实在压得疼,我用最后那一点点力气翻了个身,接着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觉着有只手在摸背上那片青淤,我睁开眼瞥见是裘小洛,又放心闭上了。
  耳边听见他的声音,挺缥缈:
  “岳翰伟你都这么大人了连门都不知道随手关……就穿个内裤趴在这儿给谁看呢给谁看呢……成心勾引人犯罪呢是吧是吧……”
  说着说着他手指头就改摸为戳了,我给他戳的后背生疼,睡意渐散,打开他的手把他拦腰搂下来,扭头仔细看了看——这厮绝对没好好吃饭,下巴又尖了点。
  
  “王一明给你介绍的什么戏啊……这都忙着赶夜场了……”
  “董存瑞知道不……我演董存瑞——的替身……”
  “啥?!敢情他带你跑剧组就跑出个炸碉堡的‘替身’演演啊?那岂不是脸都没得露啊?王一明这是打发要饭的啊?!”
  “急什么啊听我说,这个机会挺好的,董存瑞可是主角啊,演他的替身能一直跟着剧组,王一明那意思让我守着一个剧组跟下来能学到不少东西呢,顺便还能认识不少人……”
  “……”
  
  想来也有道理,裘小洛跑龙套基本上都是串场子到处跑,真正跟着剧组一套戏拍下来的可以说从来没有,对于他们来说流动性太大反而吃亏,裘小洛奔波劳碌也就赚个辛苦钱,还真学不着什么东西,空有一肚子理论,也混不出个脸熟。
  
  “……行啊,反正你们那行我不懂,只要你觉着有用就成……剧组怎么样,王一明那人怎么样,拍的顺利么,有人欺负你么……”
  “哎哎我说在你眼里我怎么就这么招人欺负……剧组挺好的,王一明那人也挺好的,以前帮那导演改过剧本,我待得挺踏实的,组里对我都不错……”
  “挺好挺好你就知道说挺好……别人我不管,你有什么事千万别瞒我,听见没?!”
  
  听了这话,裘小洛笑嘻嘻一翻身扑了上来直接压我背上了,我疼得嗷一声叫,他立刻反弹出一米远,猴子似的再度小心翼翼凑上来,手指头轻抚着那片紫青嘟囔:
  “操,这都什么人啊下手真狠……我给你买点什么药敷一下吧,就这么干晾着什么时候能好啊……”
  我打开他的手再次把他拦腰搂回来:
  “不用,不碍事,你这猴爪子别乱动就行……”
  
  裘小洛该听话的时候总是很听话,老老实实侧身窝在我胳膊肘里,手臂避开紫青痕搭在我腰上,能不动就不动,喘气都捏着鼻子。
  
  “对了,钱给了徐九了?”
  “嗯,那事儿了了。”
  “……你说就这样……能了干净么……”
  “差不多吧……谁知道……有事再说吧,不过毕竟他是出来混的,说了不算那可混不下去。”
  “……那钱是大迟借的?”
  “嗯,他给凑了五千,也是借别人的。”
  “啊?那他怎么还啊,问谁借的,算利息么,咱们什么时候凑钱给他,别咱们倒霉再把他也拖累了……”
  “行了这事儿是我跟大迟的,不用你管,你好好跟着王一明混剧组,等你哪天红了出大名了咱还他一万五……”
  
  裘小洛凑上来狠狠啃了一口我鼻尖,声音十分铿锵有力:
  “岳翰伟!你给老子等着!一定会有那一天!”
  我鼻子疼,闷嗤嗤的哼哼:
  “嗯……对……不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狠毒……”
  
  裘小洛嘿嘿嘿傻笑,又往我怀里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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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董存瑞一手举着炸(一一)药包,一手还得扶着腰,回头悲愤的瞪着我,那张脸正是替身裘小洛。
  “岳翰伟!昨夜里叫你轻点轻点你非跟打了鸡血似的戳起来没完!再这么破坏我人民英雄的形象影响我正装上镜老子就跟你拼命!”
  说完回头昂首挺胸一拉线,轰一声就爆起一片蘑菇云,我冲上去想夸他演的是真他妈好,就连整个剧组都集体起立为他鼓掌,周围还有影迷尖叫……
  结果灰雾散尽那块地露出一片空——他人不知道炸哪儿去了。
  
  我也不知道这个梦是坏是好,反正醒了睁眼一看怀里头的裘小洛流着口水睡得正酣呢,我就闭眼又睡了,这梦跟着也就忘了——
  什么梦都无所谓,人在就成。
  
  倒过来否定一下也就是这个意思:人要是不在了,怎么梦都没用。
  
  隔日我去送盒饭,那家公司说我无故旷工,要辞了我。
  也对,换成是我,也不会留一个因为打架而影响了工作的人干活。
  
  中午又是忙时候,当初介绍我送盒饭的那个小伙计刘海涛偷偷给了我一份十块钱标准的三素一荤,跟他一起送了这些天,多少有点感情。
  所以看他一个人搬上搬下,我决定再免费帮他一次。
  
  加上司机我们一行三人开着小面包整个影视城里转,赶到最后一个剧组的时候,那伙人都饿疯了。
  没办法,公司上午停了会儿电,配餐送餐本来就晚了点,再赶上月底挨家收钱结账订下个月的餐,能在晚饭前把午饭送到已经很追星赶月了……
  
  那个副导演把我们打发给场务,场务就开始没完没了的跟我们计较饭菜质量和性价比,在到底打九折还是打九五折的问题上纠缠不已,其实我们都是打工的,老板定下九五折我们就是把五折答应下来也没用啊。
  正在算账,旁边一个武术指导忽然惊天一声大骂,端着盒饭气汹汹就朝我们走过来,来到跟前一脚就踢飞了我们放盒饭的塑料箱。
  
  我们三个往后一退,开车的小司机壮了壮胆子首先问:
  “你这是干什么?”
  
  武指吹胡子瞪眼指着手里一份八块钱的四素混搭说:
  “干什么?!老子已经是第三次在你们这盒饭里吃出头发来了!你说老子要干什么!”
  说着就把那盒饭往小司机眼前递,粗壮胳膊直挺挺那架势大有泼到小司机脸上的意思。
  
  旁边场务一听,正好把掏出来的钱又悄然收了回去,冷眼看着武指耍横。
  
  负责算账的小伙计刘海涛见状赶紧陪着笑脸去挡,边挡边劝:
  “大哥别生气别生气,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您换一份吧,呃……换一份十块钱的您看成不……”
  武指一伸胳膊就把他推到了小面包的挡风玻璃上,上前一步揪住他领子骂:
  “操!换份十块钱的让老子接着多吃两根头发啊!老子今天忍不下去了,一个月一共才赚多少钱你这一份盒饭就要八块!过得去也就算了问题是你家大厨掉头发还掉上瘾了!你当老子眼瞎嘴麻胃是垃圾桶呢啊!”
  
  说起来这事儿确实也不能怪人家武指,没去过我们公司没见过后厨忙起来那景象,谁也不会想到这些盒饭都是怎么配出来的。
  别的我就不说了,餐饮这行干时间长了我也看疲了,但是最最必要的口罩大师傅都没戴,这一点我特别不能接受,每回经过灶上看见三四个大师傅一边炒菜一边大声谈论着女明星——吐沫星子跟着炒菜铲子一块满天飞舞——我就严肃告诫自己以后我的公司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大厨掌勺!
  
  所以我都是偷偷给裘小洛开小灶,我自己做的,他吃我放心。
  
  刘海涛看那武指来者不善,怒气冲得要是有几根头发能顶上天庭,不禁有点担忧了,瞥眼给小司机递了个眼色,小司机往后退往后退挪着步子退到面包车一侧,掏出手机看起来要给老板打电话。
  刘海涛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继续赔笑脸:
  “那个……大哥……消消气……这怨我们,是我们灶上太疏忽大意,对不起了……那要不这样,我给您把钱免了吧,我自己贴钱我也退给您……这样您看行不行……”
  
  刘海涛在那家公司做了五六年了,我个人看他为人老实勤快,办事利索,嘴上也有分寸,估计老板就是冲他这点才让他负责月底挨家跟剧组算账这一摊儿的,可是公司里头不接触这摊儿的基本上不会知道算账这活儿有多憋屈多难担,吃饱了没事儿一琢磨还都觉得这是肥差呢,认为这穷小子仗着嘴甜心眼多可捡了大便宜了……所以刘海涛其实挺受挤兑,虽然他不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武指听了刘海涛这话面色才有点缓,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武指飞天下地吊着威亚打出一身关节病挣两个钱也不容易,吃沙子吃一天终于吃上饭了结果还得继续吃头发,换成谁都急。
  
  正看着解决这事儿差不多有戏,后面那个冷眼看了老半天的场务幽幽张嘴了:
  “你这话可得说清楚了,这饭钱你给我们武指一个人免啊还是给我们整个组全都免啊?”
  
  刘海涛一听就傻眼了。
  我也有点眉毛抖嘴角抽,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全组百十号人一个月怎么也得好几千的饭钱呢,刘海涛为了息事宁人给那武指一个人倒贴钱免饭费基本上就得搭上他一月工资,全组的钱要是都不要了那他干脆也就别干了,老板能直接让他卷铺盖滚蛋。
  
  对于剧组来说这点钱能算什么,少给女主角买副墨镜不也就省出来了,可对于我们来说这点钱赚得不容易,一块一毛恨不得都得抠着过。
  
  这场务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形势一下子又变了。
  武指回头看了看场务,嘴上没说什么,眉头倒是皱了皱,看起来也不是很待见同剧组里这位场务的做法。
  
  刘海涛抬手抹了一把汗,看着场务再笑就笑得有点不自然了:
  “您、您拿我、开、开玩笑呢吧……这……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场务摆摆手,挺神气的走到了刘海涛跟前儿,把武指手里的那盒饭拿了下来,用筷子在那一层冬瓜海米里头挑来挑去,最后挑出那根头发夹出来,晾到了刘海涛眼前:
  “头发就在这菜里呢我还有心思跟你开玩笑去?!这一盒饭有头发保不齐这一箱饭都不干净!再退一步说你家大厨炒这一锅冬瓜还不知道分到多少份饭里!要退当然都得退!不追究你们公司责任都算客气!你自己琢磨琢磨我这话说不说得过去?!”
  
  场务这么一咋呼,周围端着盒饭吃的挺舒服的也跟着放下了筷子,对着盒饭开始皱眉头。
  
  刘海涛看了看小司机,小司机愁眉苦脸用口型告诉他“关机”俩字,他扭头又看了看场务,眼里头带着哀求:
  “不是……场务大哥……咱们也合作挺长时间了……我这人怎么样我们公司实不实在这您都应该了解啊……您这一弄我们公司再怎么做生意……我怎么保得住这份工……我一打工的您这么做这不是……难为我么……”
  
  场务态度蛮横,把盒饭往地上一摔,抬眼瞪着刘海涛:
  “难为你?!让我们吃这种饭就不难为我们了?!你有种吃了你家这饭!你自己尝尝头发是什么滋味儿再跟我讲理!”
  
  周围一下都静了,工作人员都放了下盒饭往这边看,场务这就做过火了,刘海涛又急又气,一张脸红了又白,再加上那盒饭正好摔在了我面前,我有点看不下去。
  
  “不就是头发,好说好商量咱解决问题就是了,你这也太过分了吧。”
  
  刘海涛看了看我,有点感激,有点忧虑,说实话不止是他,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能把这个场救下来。
  换句话说我这就是在多管闲事。
  可管都管了,这一个月好歹也有我帮着忙活的那份,总不能为了根头发白白打水漂。
  
  场务盯我看了半天,瞧着眼生:
  “你谁啊?!”
  
  “帮忙送餐的。”
  “你说得倒轻松,什么‘不就是头发’……你那意思吃出苍蝇来这事儿才叫大是吧!”
  “没那意思,就觉得有理还让三分呢你还是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我们全组人吃你们的头发盒饭让你们吃一盒你就觉着过分了啊?!今天这理我们就占了!要么全部免账要么吃了这盒饭!其余免谈!”
  
  武指看了看我又拉了拉场务,劝了句“没必要吧别闹这么大”,刘海涛趁机赶紧一步迈到我跟前,凑上来说“别冲动别冲动联系上老板就好了……”
  
  “看在这错是出在我们公司的份上,不多跟你叽歪,这饭我吃,吃了你立马算账,刨除这一份的钱,其余的该多少就多少,往后能再合作更好,不能那咱也好聚好散。”
  
  其实吃了这盒饭对我来说不多么丢人,刚出来闯那会儿愣头愣脑什么丢人事都没落下,打工的时候图便宜顿顿都是包子,吃出钢丝球的毛丝和半截菜虫子那是常事,后来带出来的钱花完后有阵子特别潦倒,没少在大餐馆小食摊旁边到处寻摸,为这个有一次看《如果爱》看到孙纳喝林见东吃剩的面条的时候,裘小洛差点没拖着下巴钻进画面里——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就是在喝他剩的面条。
  
  我就地坐下捡起盒饭大口往嘴里送,实话说我还真饿了,冬瓜海米这道菜算后厨上做得不错的几个拿手菜之一,配上米饭浇上汤看起来也是清淡淡亮盈盈很有食欲的。
  
  场务吞了个秤砣一样,干憋着发不出火,一直到我把盒饭吃完,冲着刘海涛爆叫:
  “过来!结账!”
  
  刘海涛咬牙去结账,小司机过来给了我一瓶纯净水,我没跟他客气——吃得急正想喝水呢。
  小司机蹲在我旁边说:
  “大伟,跟我们回公司吧,这回老板打死也不会辞你了,他还不得好好谢谢你啊……”
  我摇头,其实并不是谁都在乎谢不谢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
  “不做了,不回去了,我想自己做点小买卖。”
  
  算完账临走的时候刘海涛拉住我,看了半天才像下了多大决心似的说:
  “大伟,我也不想干了,你这人靠谱,咱俩合伙吧。”
  
  这回轮到我劝他别冲动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呢,跟他合伙吹风去啊。
  
  他却很坚持,看起来有这念头动这脑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最后终于掏心窝了:
  “大伟,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咱这边外卖配餐的挺多,但没几个推小吃车煮菜串炸肉串的,那买卖成本低生意好,一辆多功能小吃车可能三四千,当然,就是当街叫卖有点掉架……不过投入产出比我细算过,值得做,你……考虑考虑吧。”
  
  就这样,我用一份夹着头发的冬瓜海米盒饭,换来了一笔小本买卖、一个瓷实交心的搭档、一个后来经常光顾我摊子并带动更多人一起照顾我生意的武术指导——
  我觉得除了用一碗面条换来裘小洛之外,这事儿就是我这辈子里另一件特级惠选超值大礼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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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车摆摊这件事怎么也要跟裘小洛商量一下的——
  事关他跟“老板爷”这个名号有没有缘份啊,这可是大事。
  
  裘小洛一听比我还欢腾,俩胳膊叠在后脑勺上把自己仰面往床上一摔,看着新换的护眼节能型灯泡乐不滋儿的做大梦:
  “那小爷我以后晚饭就都省啦,就蹲你摊子旁边吃你的铁板鱿鱼、炸香蕉炸茄子、鸡心牛肉小羊排、麻辣串甜不辣蟹肉丸子关东煮……”
  “打住打住您老先打住——我就是推个多功能小吃车支个摊子,又不是开个中华名优小吃城!”
  一边说着,我把裘小洛冲完澡换下来的衣服连带我自己的一块都扔到盆里,找出洗衣粉一看袋子已然空了,想想这一天也挺累的,实在不想洗了,就把盆踢到墙角了。
  
  裘小洛翻身侧卧在床上,单手撑着脑袋问:
  “你不都说了是多功能么,不就是电视上那种创业栏目经常宣传的——什么煎炸煮涮样样通,美食小吃车多功能……我看行,岳大爷您真有创意!”
  我把他往里推倒,把自己也摔到了床上,小弹簧床跟着一阵嗡嗡响。
  “这不是你大爷我的创意,这是刘海涛的主意,他说要跟我合伙。”
  
  裘小洛一股脑撑着俩肘子趴起来特精神,一张精致的脸凑的老近,勾我的小邪火:
  “刘海涛?介绍你送盒饭那个?跟你合伙?怎么合伙?”
  我瞅着他,一间屋明明什么也没有,可莫名就觉着很踏实。
  “嗯,就是他,我们俩晚饭一块吃的,就合计这事儿呢,满打满算需要五千这么个数,他出三千,我出两千,材料我去跑,摊子一起出。”
  
  裘小洛仰着脑袋想啊想,最终觉得这事儿可以做,于是表示了极大的支持:
  “好!就这么定了!为了岳大老板您顺利垄断涿州影视城小吃行业,小爷我决定了——这两千的本儿我出!”
  喷他的,我差点呛着:
  “我说这位小爷……您碉堡还没炸呢吧哪儿来两千块出给我帮我垄断影视城……”
  
  裘小洛拉个鬼脸嘿嘿笑,笑得小身板都打颤——这小东西!准有好事瞒我!
  
  翻身把他压住,我觉得我有必要威胁威胁这小子:
  “裘小洛啊,有事憋着呢是吧,憋不住了是吧,憋不住就说吧,不说我可用刑了啊……”
  伸胳膊环住他肋骨,我打算还是从裘小洛的痒痒肉下手,手指头只需轻轻一挠他肋侧,裘小洛立刻咯咯笑着打滚。
  “说说我说……您高抬贵手……别挠别挠……”
  
  我停下手,把裘小洛两只爪子叠在一起压在了他头顶,我们俩都只穿着内裤,我肚皮贴着他肚皮,他大腿根蹭着我大腿根。
  所以我觉得比起我用刑他招供之外或许应该做点更重要的事才对。
  
  想了咱就做!于是一边低下脑袋亲他的耳朵脖子小锁骨,一边听见他断断续续说:
  “嗯……那个,我这段时间……跟着剧组拍……唔……导演觉得我,还不错,嗯……他这套是电视电影,总共三部,下一部是邱少云……哼……想让我演……”
  
  我听完了他这话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噌一下子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
  “你这意思——下部你演邱少云——从替身直接担正了啊?!”
  裘小洛呵呵浅笑,跟我解释:
  “其实是这样,演邱少云那个男演员因为酬劳跟剧组有点矛盾,导演算了算超预算了,我们本来就是电视电影,没什么商业运作,所以这事儿挺不愉快的……所以想另外找人,王一明就天天在导演面前嘟囔我……就这么着今天收工后导演让我试了试,嘿嘿,觉着行。”
  
  我的天,裘小洛就这么成为男一号简直可以去买彩票了,我一激动搂得他更紧了:
  “那——那定下来了吗?什么时候拍啊?上哪儿拍啊?你跟谁合作啊?”
  裘小洛眨巴眨巴眼,笑得倒很是淡然:
  “也不用这么激动,我们剧组没有名人,哎,电视电影嘛,小制作,流水线,都是给人家电视台拍的,也算打一份工,跟商业电影不一样的……当然,这机会是千载难逢,不过这可真多亏了王一明,他跟导演一起入行的,再加上时不时教了我不少东西,而且没少为我说好话……反正就这样!没什么意外老子演完董存瑞就是邱少云啦!还在这儿拍!”
  
  说到这儿我们俩确实要多谢王一明这个朋友,虽然裘小洛这版“邱少云”最终也没有演成,他这辈子也再没有与男一号如此接近过,可王一明不过也就是个底层小编剧,我们也都明白有心跟有力有的时候并不成比例,相比之下有心就够了——
  毕竟日后确实也是在他的真心帮助下,裘小洛才有了第一个镜头,第一句台词,第一场名列演员表之上的戏……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在搭把手协助裘小洛实现理想这件事上,王一明比我做得要多。
  
  所以我没想到那天一顺手能搭救出一个一辈子的朋友,毕竟在这样一个路遇交通肇事送伤者进医院都能惹出一身官司、为了抓小偷挨了刀子都没人作证的社会中,我没指望打个架还能“打”出一个朋友。
  
  所以我跟裘小洛一致认为,在我们总体倒霉的一生中,也是零星走过不少运的。
  
  又扯远了,呵呵,这些事儿往后慢慢再说,那天晚上我跟裘小洛可是有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意思——
  一个要做小生意了,一个要演男一号了,在我们眼里这就是双喜临地下室啊,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想要嘿咻一番以示庆祝的了。
  
  于是裘小洛摇头晃脑美滋滋的主动抬起脑袋亲上我嘴巴,四片嘴唇这一接上立马点着了火,他的小舌头是我尝试过的最灵巧的舌头,舌尖打着转撺掇我那劲头能把我整个人都转晕了,嘴皮子特别软,糖一样带着甜——
  所以我一直觉得跟喜欢的人接吻是种福气,那滋味儿一溜烟能甜到心里去。
  
  裘小洛闭着眼睛,眼睫毛盖住微微颤动的下眼皮,才洗过的头发还没干透,老实说都出来这些年了,我还是分不清楚飘柔跟海飞丝味道上闻起来的区别。
  他额前有几缕碎头发已经风干了,飘飘然跟着他脑袋左右摆,不多时又再度被脑门上的细汗打湿。
  我松开抓着他手腕的手,搂着他的小身板。把他搂在手里那感觉很奇妙,明明很充实,却又总觉得抓不住,好像他轻松一抽身就能随意躲开我似的,虽然他从来不躲。
  摸到他腰下的内裤,他配合着轻轻抬了抬屁股,两条胳膊环上我的背,而我的背也早就不疼了。
  
  不激烈也不嚣张的吻一直持续到我们都干净了之后两个小兄弟亲密接触,我们俩的脑袋才拉开些距离,视线清晰后,他眼角有点清润的光色,唇上也像涂了层红,白皙的小脸顿时给映照的愈发诱惑。
  裘小洛匆匆的匀整着呼吸,显然还没有从那个吻里缓过来,一只手抓住我小弟轻轻撸着,添了波澜的声音特别好听:
  “……这两天……戏就能杀青……带子送回去后……我们就开拍邱少云……到时候我就有真正的……第一桶金了……所以你那两千块的本儿……我能出……”
  我摸着他脑袋,联想到他正儿八经的在合同上签字的模样儿,心里头真是替他高兴:
  “行……这个机会难得……你得抓住……好好演……兴许演好了下回再拍个罗盛教……导演还能找你……”
  
  裘小洛给逗得哈哈直笑,小手也加快了速度,我贴着他一路亲下去,直达小树丛。
  裘小二已经有点抬头,微微打颤半挺着身看起来跟他主子一样,也很高兴。
  轻轻亲它一下,它立刻打个哆嗦,裘小洛跟着也立刻弹起半个身子:
  “岳岳岳岳翰伟……别别别别这样……”
  
  抽雪茄这事儿我们俩很少做,不是因为我们本来就穷,而是这个圈子里老实过日子的跟GV里头那些花式根本不是一回事,一般用手就足够了。
  但是我高兴的时候思维也很跳跃……所以顺便就给他抽了一回。
  裘小洛左扭右歪往后退,弹簧床也跟着吓得一阵哆嗦,我牢牢扳着他的腰眼,手搭在他股沟上,凭经验那一带也是这小东西的敏感点。
  果然,他挣扎了没多一会儿就贴身跌回了床上,呼呼喘着气,小手不由自主地勾着我脖子往上拉,拽的我脖子一阵发酸。
  
  很对不住的是,我的嘴上功夫不怎么好,所以裘小洛这回没少受罪,刚有点想冲的意思就被门牙不小心箍住了,刚想缓缓劲儿又被舌头卷出一阵热,听他在上方“啊——唔——嗯——哎——”就知道他心情有多么的波动……
  但是笨鸟总也能飞上天,给我点时间,我也能把他撺掇舒服了。
  裘小洛来回被我折腾了得有足足二十来分钟,总算是满足的哼哼出来,裘小二终于要忍不住大喊“我要冲”了。
  裘小洛急匆匆半撑着身子大力推开我,接着撸了撸射出一道白弧,正好打在了墙壁上。
  
  “嘿呦,你这厮真行啊,看这条抛物线甩得……这要是让房东瞧见了不得罚咱俩钱啊……”
  
  裘小洛倒在床上大口喘,小胸脯一上一下跳得急,冲我翻个白眼骂:
  “……亏你个文盲还知道……什么抛物线!……这钱该罚!……罚这钱你拿!……”
  
  “我拿我拿……我给你擦擦给你擦擦……舒服吗不舒服吗舒服不舒服你给句话呀……”
  一边哄着,我随手撕了截卫生纸,故作轻柔状有意无意的逗裘小二玩剪子包袱锤,裘小洛赶紧夺过了我手里的纸,明明一张心满意足的小红脸,非要憋着笑故意挤眉头:
  “你滚你滚……别跟我弟弟套近乎……没比你更坏心眼的人了……”
  说着就自己擦,卫生纸轻轻扫过他身下,皮肤上还带着我的指印,微微泛起了红。
  
  于是我弟弟很想跟他套近乎了。
  
  就这么着,头天夜里裘小洛帮我穿了一晚上菜串肉串,第二天我和刘海涛推车子上街开张做生意了。
  
  我一直坚定着免费赠送开张第一位客人炸羊肉串的信念,结果客人是两位工商。
  一边吃着我炸好的羊肉串,一边问我:
  “你新来的?划片了么?办手续了么?摊位费交过了么?”
  
  我头接着就大了,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忘了?!
  
  结果刘海涛从车子底层掏出包,拿出了蓝皮本,递了过去憨直的解释:
  “交过了,这是我的许可证和卫生手续,去年底办的,今年开张,年初去审过了,您看看哪儿有什么问题我们再办。”
  
  那一刻我觉得我欠刘海涛又多了点,本来我就是小份参与合资,这下子更好,他本来就打算认真做的事儿,前期准备都齐了,也许就是在等一个契机下决心辞职自己干呢,顺便把我带上了。
  后来我问过他,是不是见我混得潦倒可怜我才捎着我做生意,算是拉我一把。
  他却说做人不能把自己想的这么低贱,有本事就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有能耐就经得起别人的埋汰,他看我是个靠谱的人,就不会管我从来哪儿来。
  
  他这句话我后来一直都记得,有种找到方向的豁然感。
  
  我们的小吃车很受欢迎,尤其是那个吃了头发盒饭跟我们发飙的武术指导,每天晚上收工后都过来要几串铁钣鱿鱼,我们开玩笑问他也不怕从我们这一车肉串里吃出头发啊,他却大咧咧说别说是小吃车了,要是我们配餐送盒饭,有头发他也当没看见。
  我们俩笑得啊,双双跟他打保证要是我们俩开配餐外送公司绝对不会有一根头发出现。
  他听了接着来精神了,说好啊,就等我们把公司开起来,他能拉动周围相熟的剧组都订我们的盒饭。
  
  我和刘海涛对了对眼笑了,我就是那个时候理解了同道中人的概念——有一种目标默契到不用讲出来,都能朝着一个方向使劲儿。
  
  后来天热了,裘小洛又提议我们摆上扎啤一起卖,这样一来武术指导更欢了,把朋友都招呼过来了,涮菜吃肉喝啤酒,好不热闹。
  
  渐渐的,我们的小吃摊多了小桌,多了马扎,多了板凳,多了南来北往的食客。
  
  一切都按照预想跟希望越来越接近,唯独裘小洛并没有天天蹲在我摊子旁边啃免费菜串,我总给他留个凳子方便他随时过来,但他很少有空,赶戏赶的热火朝天,晚上累的做梦都背台词——
  “你们先走……我垫后……”
  把我给乐得啊,费老大劲憋住了笑没把他吵醒,看着他我就琢磨:这厮真是下功夫了,轮也该轮到他成功了吧。
  
  可我们俩似乎注定不能同时交好运,我这边小吃摊风生水起慢慢收回了成本开始实打实赚钱了,他那边戏都演了三分之一了出了岔子。
  
  那个跟剧组为了钱闹矛盾的男主角回来了。
  
  裘小洛那天晚上提早收工就不大对劲,一个人晃荡到我们那小吃摊子上就更不对劲了,跟着还自顾自的接了杯啤酒找了个小桌坐下开喝——这说明绝对不对劲、一定有事了。
  
  刘海涛大体知道我跟裘小洛是什么关系,过来把我手里提的正准备加到烧烤炉里的火炭接过去,拍拍我轻声说:
  “我来吧,你过去看看。”
  
  我顺手挑了一盘煮好的菜串和炸好的肉卷,也接了杯啤酒,在裘小洛对面坐下。
  裘小洛毫不客气,抓起肉卷就吃,小口小口喝着酒,没说话。
  
  “还真成大腕了啊你……白吃白喝不说,还不理人了……怎么了你?”
  “别跟我提大腕这俩字!再提掀你摊子!”
  “别别,这可不是我一人的摊子,再说了,敢情我的摊子不是你的摊子啊……”
  “……”
  “到底怎么了?不跟你说了么有事别瞒我。”
  “……我那戏黄了。”
  
  裘小洛愁苦的大体上一说我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主角跟电视台高层关系不一般,先前不知为了点什么小矛盾,男主角就故意在钱上跟导演过不去以此给那高层耍脸子,结果导演怒了,高层也没吃这一套,正赶上新人裘小洛便宜的身价在那儿摆着那么一对比,几方一商量倒干脆把男主角踢出局了。
  可这世界就是一张超大号关系网,裘小洛网外人一名,自然爬不过人家那些早就千丝万缕打好了结的网中人,男主角只要服个软,裘小洛基本跟炮灰画等号。
  说到底还是人家床头打架床尾和了,历经这一番风雨正好给感情增添了砝码,肥水终归流自己田里去,几方皆大欢喜,就是麻烦裘小洛受点委屈。
  
  裘小洛这些话说得挺淡,不过在我这儿这厮什么都藏不住,心里那点失望全写脸上了。
  我当时就有点上火,这叫个什么事儿啊,敢情我家裘小洛一腔真诚就这么给他们踢来踢去当侃价调情的混搭品了啊?!
  
  “那导演什么态度?王一明怎么说?你找过他了么?”
  “别提了,王一明写了个新剧本,这两天正赶着到处递本子呢,我两三天没见着他了……导演对我是真不错,拿着我拍好的带子跟男主角今天吵了大半天……想给我多少争取个角色……”
  “还争取个什么劲?!你拍过的那三分之一不计费不算成本啊?!这些人吃饱了撑得玩票呢啊!要不我还是给王一明打个电话吧?”
  “别打了打也没用,他一个小编剧,连导演都没争下来的东西,他说话就更没人听了……况且再怎么说那个男主角也是圈里的老面孔了,他面子往那儿一摆,我就是黄毛小子一个……这年头又没人傻,谁犯得着为了新人得罪老牌啊……”
  
  裘小洛说的这些我多少也明白,其实这也就是北影门口那些蹲等零星机会的人一辈子蹲等的原因——准不准备好那是你的事儿,反正在机会面前你只能排队。
  
  “……那结果呢?这事儿怎么处理呢?你拍好那些就这么废了啊?你怎么办?”
  “那个男主角明说了,这戏是没我的事儿了,我那份钱不少给我,另外算是补偿吧,说打算给我介绍个香港那边的导演,有个古装背景的电影,让我试试看行不行。”
  “什么事儿啊这都是……还香港导演……谁啊?去哪儿拍啊?拍什么啊?你演什么角色啊?”
  “不知名,姓王,说拍过《赌虫》什么的,这次拍《明皇密传》,就是唐明皇那些事儿,就在这儿,租得咱们这儿唐代景区,你说我演什么啊……谁知道我能演个什么啊……可能是御花园里一块石头吧……啊,你说要是让我演个小太监我演不演啊哈哈……”
  
  裘小洛酒量不深,但绝对不至于一杯啤酒就开始傻笑,可我宁愿相信他这声傻笑是因为喝多了,否则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比较好。
  
  隔天裘小洛就去见那个王导演,我说陪他去,他没好气地嫌我把他当娘们养,差点翻脸,看他情绪不痛快,我也就没坚持。
  
  忙了一天回到家不早了,结果他更晚,打电话也没人接,说不担心那是狗屁,接触他们那行时间一长就没少听说潜规则占便宜那种事儿,裘小洛这人我知道,说他心气高可能抬举他这么一个跑龙套的,但他混饭吃的底线这些年还是没变过的,没动过那歪心思也不去沾那身腥,外加心眼还算够,能自觉不吃那个哑巴亏,可是扛不住人外有人连环下套软硬兼施啊——
  兴许别人压根不拿他当什么值得下套的料,可我拿他当宝,谁动他我削谁。
  
  我等到下一点了差点就要出门找他去,他才一身酒气晃晃荡荡的贴墙溜回来。
  
  进了门人还没站稳呢,撑着墙就喊:
  “嗯……岳翰伟!老子我!发达了!呃唔……哼!”
  
  
作者有话要说:抱酒坛子蹲坑底望天——啥时候能瞧见花盆砸下来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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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白说我并不喜欢裘小洛喝酒,不是因为他容易醉且醉了之后完全不知东南西北,而是因为他这人属于典型的倒醉体质,喝多了歪七扭八沾床就着倒是挺惬意,转过天来绝对头疼欲裂恶心干呕,没两天工夫缓不过那个劲儿来。
  而那天他回来那个状态,我估计没三四天都别想出门——说完那句话撑着墙他接着就吐了。
  
  地下室本来就不通风,这下子大了,给他这么一吐恐怕连过道里都得弥散着红白黄三色酒混出来的辛辣味儿,一排窝在这儿的哥们儿姐们儿还不得卷帘子骂死我们俩?!我赶紧把这作孽的小子拉进屋关上了门。
  
  扶他到床脚坐好,转身拿个盆湿个毛巾的工夫他都等不及,扒着床沿弓着身子就往地上吐,味儿大,估计下胃的不是纯粮食酒,吐也是干呕,恨不得肠子都倒出来的架势,却也吐不出个鸡翅子鱼骨头,一看就是生灌了一肚子酒回来的。
  
  扒翻半天我才从箱子里找出一小瓶B6,倒了杯水想让他吃两片,他端都端不稳,到底还是我喂下去的,他整个人都让酒精刺激的发烫,扒着我的手喝凉水喝起来没完。
  人喝多了有撒疯的,有嚎哭的,有絮叨的,还有嬉皮笑脸的,丑态百出,反应各异。不过普遍有两大特征略同:一是口渴,一是力大。
  这两点在裘小洛身上体现的十分突出,这厮喝完一杯哼哼着还要还要,差不多把我扛回来的一桶纯净水喝了个三分之一,我看他那圆滚滚的小肚皮再放水进去实在是有爆掉的危险,才好说歹说给他脱了衣服想扶他躺下。
  结果一动他衣服他来劲了,紧紧抓着口袋反身就猛地把我一抡,生生压到了他自己身下,弹簧床登时就悲鸣一声,凭触感我觉着起码又断了两根弹簧以上。
  
  裘小洛热乎乎的喘着酒气,小脸蹭着我脖子,头发扫得我下巴直痒痒,推他推不动,下狠手又怕把他摔下床,估摸着他软塌塌一滩泥基本上也没那个借酒壮胆强势反攻的能耐,我也就挺尸了,只觉得他一只爪子在凌乱的衣服口袋那一带来回摸,嘴里头喃喃着:
  “岳……发达了……我……”
  
  就冲他舌头跟手指头一块都伸不直的劲头我就知道他根本掏不出两毛半分钱来,努力了半天,闷哼哼总算睡过去了。
  好不容易挪出半个身子,我把他翻过身扶正了,帮他脱了衣服擦了擦身,于是这厮是心无挂碍志得意满的呼呼大睡了,剩下我一手拿着脏衣服一手端着毛巾脸盆凌晨两点五十守着一地狼藉无语。
  操,等以后有了房子,都让他一个人收拾!
  
  无奈房子是以后的事儿了,有没有那还另说呢,眼下还是得涮了拖把回来大擦特擦,跟个老妈子似的白天创业晚上持家,累得我上下眼皮干仗腿肚子直哆嗦。
  屋里拾掇干净了之后就剩一盆衣服了,我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最终决定也别二衰三竭的干脆一鼓作气得了,洗完了也就利索了。
  
  掏口袋的时候才摸到裘小洛先前一直抓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我傻眼了——
  一份跟剧组的正式合同,打眼一扫就能瞥见的关键词如下:
  《明皇密传》,唐明皇本尊,五万,预付两万。
  
  说不上是累得,还是让那两万懵的,他妈的我是真眼花了,看看合同上的甲乙双方,看看床上四仰八叉的裘小洛,再看看合同,再看看裘小洛……如此往复八九次,才把白底黑字合同上那个漂亮签名跟身边这个人对上号——
  掐了把自己,龇牙咧嘴意识到还真不是在梦里,我一下子来精神了。
  这就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又惊又喜。
  
  锤了半天地咬了半天手才克制着没把裘小洛从床上拉起来摇晃醒了来一通热烈表彰,我握着那合同,绕床来回走了好几十趟,小吃摊子开张我都没那么激动……我操,命盘不带这么玩人的转吧,这天上地下的抡着耍……也太考验我们俩土鳖的心理素质了……
  
  可这裘小洛祖上八成跟丢了马的那位塞翁有点亲戚关系,以至于什么事儿到了他身上,都没个准。
  比如这件看起来都白纸黑字板上钉钉了的最靠谱的事儿,最后反而最不靠谱。
  
  裘小洛大醉后翌日醒来一个猛子坐直了身第一句话就是:
  “合同呢合同呢老子的合同呢?!!”
  瞧他那样儿,我觉得应该趁机逗逗他,茫然的应和这厮:
  “……合同……啊……什么合同……没见啊……”
  裘小洛嗷一声捂着脑袋从床上蹦了起来,胃里一难受又倒了下去,于是我们那个弹簧床彻底不能承担这些生命力不能承受之重了。
  “别玩我啊不会丢了吧……天啊丢哪儿了……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
  
  他脸都没洗就满屋子犄角旮旯里翻腾,最后干脆夺门就要出去找,我把合同堵在门上,他俩眼立马直了。
  裘小洛笑嘻嘻回手给了我一拳头,我再给他兜住,我们俩抓着合同来回蹭着墙打滚,可算是给房东免费做全了粉饰墙壁的工作……
  最后累了,贴着墙根坐在地下,他看合同看得笑出声,我看他笑出声就跟着乐呵。
  
  “别笑了……再笑牙都能给你笑掉了……”
  “乐意!”
  “这回你可发达了,直接跟着香港导演混饭吃了……还他妈一演就演上个唐明皇……哎呦我说谁演杨玉环啊你知道不……”
  “老子厉害吧哼哼!咱们终于可以把欠大迟的钱还上了……女主角啊嘿嘿嘿不知道,不过准是个香港女星,啧啧,这下子美死我了……”
  
  裘小洛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我抽过一条毛巾就扔上了他的脸,他也不躲,只管嬉皮笑脸把合同铺平了举起来憧憬的看了又看,毛巾半搭在他肩膀头子上,模样儿相当滑稽。
  
  我左瞧右瞧总觉得还少点什么,琢磨了半天恍然大悟:
  “对了,怎么没看见剧本啊?”
  裘小洛神秘兮兮的瞥了我一眼,吐出四个字:
  “没有剧本。”
  我差点没掉了下巴,说话也跟着有点结巴:
  “那、那个……王、王导演……不、不会是……王、王、王家卫吧?!”
  裘小洛笑抽了,把毛巾扔回我脸上:
  “岳翰伟你还没睡醒做大梦呢吧……我就够不靠谱的了,你比我还不靠谱啊……”
  
  那我就放心了,那王家卫拍电影可没个准信儿,一开机两三年关不了,裘小洛还不得天天跟什么香港女星拴在片场啊……
  不是对裘小洛没有信心,实在是对跟他搭戏的女星不放心。
  
  于是之后的对话就全部围绕在如何跟杨玉环保持距离以及五万块钱究竟能够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多大改变的话题上展开了,以至于得意忘形之下,我们俩完全忘记了剧本存在的意义以及重要性。
  
  于是开拍后两个星期,当裘小洛终于意识到他正在拍摄一部制作粗劣内容低俗的小成本三级(一一)片的时候,他那两万预付款之中的一万已经被我还给大迟顺便投资小吃摊了。
  
  裘小洛当场提着裤子就跟导演闹翻了,回到家跟我交待的时候我正穿羊肉串呢,听他这一说我差点没直接拿着铁签子找《邱少云》组里那个推裘小洛下火坑的男主角算账!
  
  “他妈的不演了!就听“密传”这名儿就不像什么好玩意!不演!坚决不脱!”
  “操!你说的倒轻松!合同都签了!白纸黑字写着呢违约赔付20%违约金!上哪儿赔去?!”
  “20%……那两万块就是4000啊……这钱我给你凑!赔给那王八!这种戏咱不演!”
  “想好事呢啊违约金按五万算……”
  “……不是我说你裘小洛!你都跑了这么长时间的龙套了怎么还能掉进这么个套儿!剧本都不问就签合同?!”
  “我怎么没问啊?!丫说正儿八经的历史戏啊!谁他妈想得到结果是部戏说版三级(一一)片啊!一看那些女的什么也不穿就在片场来回晃荡我当时就懵了!可等我明白了也晚了三秋了!”
  “问了怎么还能没有剧本呢?!根本就是故意的!这他妈不算欺诈啊!”
  “欺个屁!我要剧本那王八导演说他们那边根本不重视什么剧本不剧本的!那意思就是那些大导演一边拍着还一边改戏呢……怪不得那天往死里灌我喝酒呢!操!”
  “你就喝吧你!一杯酒下肚不用三两句话就能把你绕进去!”
  “这能怪我么谁知道那帮人打的是这个算盘啊!我还不是为了赶紧赚钱啊!”
  “就是你光想着赚钱了才让王八钻了这个空子!”
  “屁话吧你!我赚钱为了谁啊?!”
  “为了我也不能赚这种钱啊!”
  “操!谁他妈知道是这样啊!”
  
  我和裘小洛很少红脸,嘴上逞威风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动粗更是没有,就为了这事儿,我们俩到河北之后第一次闹得不痛快。
  
  愁眉苦脸干吃了一肚子火,俩人谁也没说话,想来想去我还是只想到了王一明。
  
  王一明接到我电话的时候正跟着他找的导演拿着本子到处拉投资呢,听我火急火燎的一番念叨,自己手头上就放了放,连夜坐车回涿州,找了个把小时才找到我们住的地下室。
  
  进门看见一张塑料布上满地的菜串肉串鸡腿鱿鱼,塌了一半的弹簧床上分两头坐着两个背对的男人,一样弓着腰,手里掐着早就灭了的烟头。
  
  据王一明后来反映,这场景其实很有映画感:狼藉中充满了无言的哀怨,惆怅里又透着说不出的喜感……
  不过当时王一明乐不出来,在面对两个不定时炸(一一)弹的时候,他说他其实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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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小洛把那个王八剧组的情况跟王一明大体一说,王一明就去找圈里人打听了,半天才回来,一回来就抹汗:
  “认栽吧,出了名的咸湿佬,这几年混不下去了转来内地骗钱骗色……小洛赶紧凑钱赔他,别再跟他扯半点关系……哎你之前怎么也不多打听打听……”
  
  裘小洛让他这话浇得更凉了,忿忿然埋头锤墙,一直锤到隔壁住的大哥过来砸门才作罢。
  我也没心思安慰他了,说到底那一万块钱才是我们俩跨不过去的坎儿,无论如何都得先想辙凑钱。
  
  这场冷战随着裘小洛闷不作声自己憋了半天后抬脚就出门而结束,脚底下快得王一明伸手都没拦住他,回头冲我把脸一沉:
  “坏了!”
  
  我们俩追出去正看见裘小洛打上车关门走人,把我给气得——这厮还顾得上花钱打车?!
  这意味着我们俩为了追他也得打车啊!
  这厮真是祖宗!
  
  追到了影视城外景地,王一明一看是《邱少云》剧组,赶紧拉着我往里跑,进去的时候正看见裘小洛跟那个抢了他的戏顺便推他一把的男主角推搡呢。
  裘小洛比那个男主角稍微高点,于是剧组人员拉扯牵制他的居多,这一拉扯,反倒给了男主角可乘之机,那男的一甩手就是一巴掌,裘小洛眼快扭头往后一闪,指甲刮着他的耳朵就过去了,不一会儿就浮上了一道红。
  
  我本来就上火,这一看更不乐意了——这小子多大棵葱啊凭什么动我家裘小洛?!
  顾不上王一明的劝,我一步上去推了他一把,结果力道没收住,直接撂倒了,这下子他来劲了,噌的站起来顺手抄起个架灯管的架子,直直夯过来。
  裘小洛更来劲,甩开拉他的人,从小桌上摸起了个青花印杯,瞄准了男主角就砸过去。
  于是随着一声杯子砸脑门上的闷响,架子吭啷掉地上了。
  
  如果一定要从这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事儿上找点好处——那只能是我们俩之间就这么结束冷战消气和好了。
  
  为了这事儿,那个剧组的导演和王一明没少跟电视台的人打太极,男主角仗着上头有人本来嚷嚷着要告我去蹲号子,结果裘小洛把三级(一一)片剧组的事儿一扯,电视台高层立马火了——敢情这小子跟着自己撒欢的同时还跟什么三级(一一)片导演有瓜葛呢啊!
  两方都不想声张,外加那男的也没破相,裘小洛赔了手头仅剩的两千多块钱,我们俩彻底沦落到喝西北风的地步了——
  来涿州这趟是真他妈白忙活一场!
  
  三个人垂头丧气回到我那小吃摊,刘海涛帮忙多炸了几串肉,正填肚子的工夫,三级(一一)片导演操着一口标准粤普给裘小洛打电话。
  
  裘小洛的电话挺劣质,尤其漏音这一项,恨不得能赶超警用对讲机。
  所以那些什么“其实你很有潜力的啦”、“违约太划不来的啦”、“坐下慢慢谈的啦”、“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解决的嘛”、“我这个人其实很好说话的啦”之类的话我们几个都听得一清二楚。
  
  很明显,电话那头那王八没安好心!
  
  我把电话夺过来,国骂伺候他祖上之后狠狠摔了电话,裘小洛痛快过瘾的大咬了口羊肉串,铿锵的说:
  “摔!往死里摔!摔坏了你赶紧给老子买个新的去!”
  “买屁!骂他过嘴瘾有什么用?!别惦记什么新的旧的了!赶紧琢磨怎么凑你那一万块吧!”
  
  说出来我就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了,谁也捡不起来啊。
  果然,裘小洛脸色又变了,铁签子往桌上一摔,拿起杯子往嘴里灌啤酒。
  
  刘海涛看着有点火(一一)药味儿,赶紧又端来一小盆花椒煮毛豆,笑嘻嘻打圆场,得到了王一明的充分配合。
裘小洛看了看刘海涛,翻了个白眼。
  看他那样儿我真想撸袖子把他摁进那盆毛豆里。
  
  此后王八导演的走狗助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打了三四个电话,听着又是讨债又是商量的要约裘小洛晚上吃饭详谈。
  王一明低头看了看表,其实我也知道不早了,详谈?蒙谁呢啊!
  
  裘小洛接第五个电话的时候没脾气了,站起来就是一声吼:
  “你俩孙子洗干净手给爷爷等着!别一会儿拿了钱数都数不过来!”
  
  前后八九张小桌上吃串的全看着裘小洛,裘小洛就义似的转身就要走,我也急了,这不打肿脸充胖子胡闹瞎捣乱嘛!
  把他使劲一拽,他整个人又跌坐回凳子上,可能也是挺长时间没见过我这么大火了,裘小洛这回没跟我较劲,垂下脑袋捏着手指头,啪啪的响声被周围安静的气氛扩出好多倍,如果这时候扔根针,能把耳膜鼓了。
  
  刘海涛赶紧招呼生意,小吃摊重新渐渐热闹起来之后,他过来给我递眼色,我跟他走到小吃车后头,他从底下掏出包翻了翻给了我一张卡:
  “我手头就剩这些了,估计能有个六七千,密码780808,你要是急就先拿着用吧。”
  
  我是真急,但拿刘海涛的钱我觉得手特短,说不上为什么,虽然都是朋友,跟王一明就不会这么疏离,跟刘海涛却始终拉不下这个脸,或许是因为一个是我救了一把的,一个是拉我一把的,我还是不太习惯欠别人的。
  
  推脱了一番,最终还是拿过来了,我真有种钻地缝的冲动,要不是为了裘小洛,也许我早跟大迟当保镖去了,那么现在可能早死了,也可能早跟裘小洛住上自己的家了。
  
  可是人生不过一条路,怎么开始走的就怎么走到头,可能现实离我当初的梦想是越来越远了,不过这时候后悔是真没什么劲,不仅屁点儿用都没有,还容易把以后的路带偏了。
  
  之后王一明又给主动凑齐了数,裘小洛说自己去饭店,我差点没跟他翻脸,眼看我们俩情绪不对头,王一明立马拉着裘小洛冲我摆手:
  “我去吧我去吧,我陪他过去一趟,你放心等我们回来吧……”
  
  看着王一明身边裘小洛那个怒气冲冲的犟驴子背影,我回头跟刘海涛打了个招呼,悄悄跟上去了。
  
  夜里的影视城其实很繁华,周边的商业街上,挨家挨户的小店门头打着霓虹彩灯,夜市更是人潮流动杂耍叫卖声不绝于耳,路边摊则比白天红火一倍,比如我们的小吃摊,晚上生意能做到一两点。
  
  这里不缺有钱人,也不缺落魄汉。
  
  沿路酒吧很少,但买醉的很多,一路上全是歪歪扭扭的男女,不留神还能看见一张熟悉的明星脸,仔细瞧瞧,嗨,就是本人,只不过卸了妆的明星那还不如我呢。
  
  裘小洛跟王一明三拐两拐在一排饭店门口转悠,结果从对面酒吧街里走出个染着黄毛的小仔,招呼他们俩扭头进了第一家酒吧,看着挺大,但是叫什么不知道,因为英文我真是看不懂。
  
  混进去跟着他俩往里走,我倒现在也不明白这种地方为什么都舍不得掌灯,整的都跟黑匣子似的,走一步低三回头还能踩着别人的脚……
  好不容易中间一个台子,估计是管账的地方,多少还亮堂点,仗着那点黄不黄绿不绿的光,我看见裘小洛和王一明坐到了台子左侧一个角落里,圆桌,坐着一个胖子。
  
  我随便一坐,就上来一个服务员,把一个看着跟写(一一)真集似的相册递给我,打开一看我就傻眼了,来回翻了得有八遍,抬头看看那个笑得跟朵花似的小男孩,又不好意思什么也不点,最后好不容易挑了个最便宜的什么苏打水,结果端上来才喝了一口我就呛了——
  哎,就这种享受,我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接受。
  
  而且据我目测裘小洛也不见得有多么享受,那边挺暗,勉强看得见裘小洛举了杯子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来,王一明跟着举杯子,手里还握着一张卡,嘴皮子一动一动不知道说什么,剩下那个胖子端着杯子瞎晃荡,目光直冲着貌似正是裘小洛那张脸。
  
  带他们进去那个黄毛应该就是胖子的助手了,利索的给胖子点上烟后,低头跟王一明说着话,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
  说了没几句,黄毛站起来走了,王一明就扭头又跟胖子说,胖子装死,一动都不动。
  
  不多会儿,舞池里上去一个吹管的,阴死阳活腻腻歪歪的吹曲子,我听得浑身发毛,偏偏底下人都拍巴掌叫好,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打算过去拉裘小洛走人。
  
  刚站起来,一哥们儿显然喝的有点高,一边喊着什么维特买单一边迎面晃过来外加脚底下也看不清楚,半杯红不啦叽的酒全泼我身上了——
  操,这趟来的真叫一个长见识!
  
  为了找个洗手间差点没把我绕晕了,好不容易找着了,又洗不下来,得,这衣服算搭上了。
  出门正看见那个黄毛跟一个服务员说话呢,看见我出来,黄毛匆匆塞了个红色的什么东西给服务员,服务员立刻转身走了,黄毛则迎着我走进洗手间,擦肩而过的时候还特意瞪了我一眼。
  
  我低了低头走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所以脚底下跟着也快了,想赶紧拉裘小洛和王一明离开,正路过吧台的时候,不经意一瞥眼正好瞧见那个服务员,随手一边调着酒一边往杯子里头挤了些粉,红的。
  
  我这人不精,但绝对不傻,前后一琢磨也能算计出个大概。
  操,真他妈流氓!
  
  眼看这就要端过去了,我根本来不及拦;抬眼再看门口堵着的一群保安,估摸着也打不过;闹事又得逮进去掀桌又得成千成万的罚……那会儿千百个念头在我脑子里乱闪,最后没辙了,服务员放下杯子刚走,我就跟上了。
  
  毫不客气的在裘小洛身边一坐,我猛拍他后背一巴掌:
  “裘小洛!你小子不够意思啊出来玩也不喊上我?!”
  
  裘小洛和王一明一个愣,胖子则明显一脸塌。
  我瞥他一眼,心说更塌的还在后面呢——
  端起桌上那杯刚递上来的酒,我一仰头全滚嗓子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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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当场就喷了,黄毛过来一看,也干瞪眼白生气,一句话说不出来。
  
  裘小洛不明所以,不耐烦的挡开我的胳膊对胖子说:
  “王导演,你也不用再打马虎眼了,你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演,这钱我赔你们,我不沾这身腥。”
  
  “导演?这是导演?呦,原来这年头还有挺起肚子就看不见皮鞋的流油导演呢啊!”
  
  由于那杯酒实在甜的发腻,直接导致我这话说得声音又尖又细,本来就不好听的动静再这么一变声,前后桌还有摸黑路过的全都扭头往这边瞧。
  裘小洛忍着没笑,王一明则赶紧把卡送到了黄毛手里,黄毛闷嗤嗤把字据证明交到了王一明手上,王一明站起来就要告辞。
  
  胖子这时候有了点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睡醒呢,懒散的直了直身子,就差打个哈欠剔剔牙了。
  我跟裘小洛也站起来,结果就这时候胖子一伸手拍了拍裘小洛的腰胯——说是拍,其实就是摸呢,大肥手往下一滑悄没声儿的就在裘小洛那屁股上拧了一把,声音无比龌龊:
  “那么小洛啊,今天晚上就不跟我们去蒸桑啦了吗?”
  
  我把裘小洛往后一拉就想上去告诉他去他妈的“桑啦”那叫“桑拿”!结果裘小洛两条胳膊往我脖子上一搭,嘴皮子贴上来亲了足足五秒多,随后对胖子皮笑肉也笑甩了个欠揍的笑,那叫一个销魂:
  “不去了啦,人家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了啦。”
  
  说着,还故意蹭了蹭我的胯。
  
  这杀千刀的小妖孽!
  别说胖子了,我都快飙鼻血了!
  再加上那杯酒估计开始发挥作用了,我那手顺势一揽上他那腰,直想将其就地扑倒!
  
  走出酒吧我已经有点亢奋了,那种感觉跟喝多了可不一样,明明不觉得有多么头晕眼花脚下打滑,偏偏就是意识模糊站不住,全部重量挂在裘小洛身上,一摸他胳膊,不对啊怎么也这么热……再摸摸自己才知道,那不正常的温度都是从自己身上传过去的。
  
  王一明毕竟在那圈里待的时间长,打眼一看我那德行基本就猜到了八九成,再加上裘小洛贴身动手那么一探,俩人就都明白了。
  
  裘小洛勉强扛了百十米实在架不住了,王一明看这架势估计我们要是回那个地下室那指不定闹出多大动静,回头再惹急了那些大哥大姐我们俩彻底卷铺盖滚蛋吧。
  招招手打了辆车,带我们去他家了。
  
  王一明也是租的房子,一室一厅干巴巴的一共也就二三十平,不过麻雀小五脏全,一看就比我们那个地下室像个家,有正儿八经的床有21寸平板彩电还有橱柜茶几长条沙发……虽说不上进门地毯出门小门廊,但起码有个独立卫生间——
  对我和裘小洛来说,这就是家的象征。
  
  要不怎么说王一明是我们俩这辈子的哥们儿,把我们俩放下,给备好了水,他自己跑楼下喝凉茶看西甲去了。
  
  裘小洛进洗手间湿毛巾的半分钟工夫,我基本上眼前一片迷蒙的小粉红了,嘴巴干的跟野袭萨哈拉似的,脊梁上一条绷紧的线状直流(一一)感直直从颈椎骨一路下窜到股缝中,脑子已然不听使唤了,看哪儿都是白里透红一掐就透,手摸到半截毛巾被就想给他撕扯开,结果努力扯着头发一琢磨这都人家王一明花钱买的又没舍得撕……
  浑身像支塌化了的豆沙冰糕招了蚂蚁,从下腹出发朝四面八方爬出去,挑拨够了每一条神经和血管最后又齐齐回到下腹,憋着一股子热乎劲冲不出去,从喉结到脚趾头都他妈蠢蠢欲动……
  最难受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亲弟弟撑着帐篷左冲右撞,猴急得差点就要自助,就这时候裘小洛终于是拿着毛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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